五十四、碰不得的人(三)
很快的,冯副所长就从走廊上走了过来,一面说道:“小张,你怕死啊,怕死就别干警察,干警察,就不要怕死。”
那小张不知怎么说。
思羽一把拦在欣姐面前。
欣姐说:“没事思羽,你让他来,他跑得那么猛,我就给他一个打我的机会。”
思羽说:“欣姐,他们认为你是……”
“我知道,年红英是吗,刚才给我看了,问我是不是。”
“你怎么说?”
“我要求他们,对这支队伍作一次深入检查,先保证智商都正常。你说是哪个没脑子的,居然会认为杨凌是田东方,我是年红英?身份证很快就到了,耐心等一下,不要让智商暴露得那么彻底不好吗?”
符奕奇脸色泛红,有些尴尬,这个说法是他第一个提出来的,可是现在,只看着欣姐的这种气度,都知道有多荒唐了。如果说相貌可以整的话,这种气度,根本就不是靠容貌和衣着就能弄出来的。
冯副所长已经来到面前,冷笑道:“年红英,你就不要再演戏了,晚了,你老公田东方已经承认了。”
“不好意思,我老公不姓田,我老公姓徐,当然,还不能说是老公,是准老公。”
冯副所长说:“得了吧,别装了吧,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欣姐说:“是吗,那可真是你的不幸。”
“为什么是我的不幸?”
“我保证,见到我一个,你就已经够不幸了,见得多的话,你得有多命苦。”
冯副所长怒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国家暴力机关,用来对付违法犯罪的人的地方。”
“知道就好。”
“意思是说,在这里,就可以对违法的人实施暴力?”
冯副所长冷笑一声:“理解得不错。”
“你确定?”欣姐淡定地说。
“当然。”
欣姐说:“非常好。”扬起手来,干脆利落的一巴掌打在冯副所长的脸上。
这一掌伤害必不大,侮辱性有点大,冯副所长勃然大怒,扬起巴掌来对着欣姐说:“你这是无法无天了?”
欣姐不慌不忙:“不好意思,是你说的,在这里可以对违法的人实施暴力,你违法了,所以我才对你实施了暴力,怎么,作为男人,打算说话不算话吗?”
冯副所长吼道:“你说我违法了?”
“对。”
“为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冯副所长看到欣姐平静无比却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气,把他用怒火堆出来的气场轻松压了下去,顿时没了底气,扬起的巴掌放了下去。
“我劝你,现在也别想着立功了,先想着回家怎么跟自己的老婆孩子交代吧,你已经完了,你知道吗,你这副所长当不成了,能不能继续当警察,就看你后面怎么处理了。”欣姐不紧不慢地说,扭头朝思羽点一点头:“找小徐。”
思羽会意,拿起手机,说道:“徐碧星,你到了没有?”
徐碧星说:“别催别催,刚到刚到,准备下车,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思羽按了免提听,所以欣姐听得清楚,说道:“让她拿好了身份证,可别在这紧要关头给我弄丢了,那就得我妈出头了,这点事情,我不想惊动到妈。”
思羽对手机说:“欣姐的话你听到没有?”
徐碧星说:“嘿嘿,这么不放心我,怎么可能弄丢,就是刚才她报地址的时候,只报了一次,害得没有记好,不是说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吗?”
“这还是我错了?”欣姐无奈地一笑。
“可不是你错了?对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思羽说:“怎么回事,你刚才不问一下柏董吗?”
“问他干嘛?走错路好光彩吗?你们究竟在哪里?”
欣姐说:“让她直接进值班室刷身份证,应该能刷出我爸妈的信息,如果警察不相信,可以直接打电话到我妈的单位,看看我是不是年红英。”
思羽把话跟徐碧星说了,徐碧星说已经听到了,挂了电话。
冯副所长看到她说得如此淡定,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嘴上仍然不服软:“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了?杨凌就是田东方,你就是年红英……”
欣姐不理她。
冯副所长正要说话,对讲机响了,一人说:“冯副,你看来真的是闯大祸了,马上放了姜女士。马上。”
冯副所长故作镇静:“这又怎么了?”
“你等一下过来看就知道了,这个人万万碰不得的。”
这时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传过来了:“冯副,你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停止一切吗?你完蛋了,就等着处分吧,你现在赶快到值班室,算了,不用了,原地等着我。”却是所长的声音。”
冯副所长慌了手脚,说道:“我觉得,我的判断没有错,我坚持……你再看一下身份证……”
“这还要怎么看?要不你过来,直接打个电话给她妈妈?好,你够胆,我等着你。”所长已经是暴跳如雷了。
冯副所长满头是汗,对姜欣说道:“你究竟是谁?”
“姜欣,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国际著名时装设计师。”思羽补充。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妈……”
“这些跟我妈没关系,你不用问。”
却听得脚步声中,一个穿着警官服装的胖子出现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满脸堆笑,对欣姐说道:“对不起姜欣女士,让你受惊了,我是这里的所长,我特来向你致歉。”
姜欣说:“我不用你赔罪,我只是非常遗憾,我严重怀疑你们的工作方式和工作作风。”
裘所长说:“我们一定整改,一定整改,相关人员一定会进行相应的处分,只是请姜女士不要把这件事传播出去,我们基层工作,本来就是有点难做。”
姜欣说:“这怎么会不难做呢,随便抓两个人,逼着承认是嫌疑犯,如果这也容易做,那才真的是问题大了。我要求马上释放杨凌。”
“可是他的身份证,真的是有问题。”
“我知道,但这不是犯罪,需要罚款的话我来付,还有,如果有粗暴伤人的行为,我会保留进一步追究相关人员法律责任的权利。”
冯副所长说:“他打人的事呢,就不追究了吗?”
欣姐说:“打伤了人我可以负责,至于说有没有涉嫌违法,请你们自己找证据,找到了再去抓人,今天他必须跟我们走,还有,我和他的手机,请赶紧还给我们,如有损坏,伤成的损失,请你们按照规定做好赔偿。”
裘所长满脸是笑说:“对对对,你的诉求是非常合理的,这完全没有问题。”朝冯副所长吼道:“还不快去放人?”
冯副所长赶紧走开。
五十四、碰不得的人(四)
裘所长陪着小心说:“姜欣女士,要不先到我办公室坐坐?”
“不用了,我们到值班室,我们在那等杨凌。”
“欣姐,他们说,杨凌的身份证是伪造的,要没收,能不能不要没收?”
欣姐摇摇头:“按照正常程序,好像是要没收的。”
裘所长陪笑说:“算了算了,连姜女士都了解,都信任的人,不可能是坏人,也不可能用来做违法犯罪的事。”
姜欣说:“这我可以保证。”
“是是是,所以他用这个身份证,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就还给他先用着吧,不过确实是需要尽快把真实的身份证找回来,国家法律嘛,还是要遵守的。”
思羽低声说:“欣姐,我们要不要跟那个姓冯的过去亲眼看着他放人?”
欣姐说:“不用,我们就在值班室等着,要相信这位所长。”
“万一他们耍滑头呢。”
裘所长急忙说:“不会不会。”
欣姐看看大家说:“大家走吧。”又对符奕奇说:“帅哥,谢谢你了。”又对思羽说:“思羽,他好像是你师兄,挺热心的。”
符奕奇说:“没什么,应该的。”
思羽说:“是挺热心的。”
这样一行人很快到了值班室,徐碧星果然正在那焦急地等着,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非常好看,把她娇俏的身材展现得很迷人,虽然看起来确实是没怎么化妆,但依然动人,比欣姐少了一点华贵,但多了一点我见我怜的感觉。
她朝思羽和思羽妈点点头致意,一边把身份证递给欣姐,一边说:“怎么回事?”
思羽说:“他们抓了杨凌,说杨凌的身份证是伪造的,说杨凌是通缉在逃的一个杀人犯,为了一百多万抢劫杀人。还怀疑欣姐是那个杀人犯的老婆,是同案犯。”
“通缉令上没有照片的吗?”
“有啊,长得都是一点都不像,可他们说是整容整出来的。”
“怎么有这么自作聪明的人啊,那现在呢。”
“已经答应放人了,不过我就是怕他们打杨凌。”
“敢,那要跟他们没完。”
“他们说是要查案。”
“还要用这么落后的手段,案犯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吗,现在不是比对DNA就行了吗?”徐碧星非常生气地说。
裘所长急忙解释说:“是这样,那只是疑犯,当时没有提取到DNA,之所以定为疑犯,是因为得到了其他罪证。”
说话间,却见欣姐突然先扭转了头,眼睛带着点泪花,看着门口,眼波上下移动,神情带着一些笑和激动,也带着关切,思羽和徐碧星也赶紧把目光投向门口处,果然是走进来了一个大帅哥。
那正是杨凌。
还好,杨凌看起来不像受过什么严重打击,衣服穿得还很齐整,就是头发有点被整乱了,他看着欣姐,有点惊愕,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欣姐走过去,轻轻抱着他,咬着嘴唇,却流下了眼泪,带点哽咽说:“森啊,你怎么能这样,在外面漂了几年后,音讯全无,知道我们大家,有多担心你吗,结果回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去看看我,我是女鬼吗,能把你吃了吗?”她的声音中,还是多少带了一点激动。
杨凌眼里也有泪水,轻声说:“对不起了,我就是,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好。刚才他们说,你老婆年某某什么的,我还以为说的是思羽,我说他们怎么这么没脑子,没想到后来才知道,说的是你,真是没想到,什么也给不到你,却带给了你麻烦。”
欣姐擦着眼泪说:“知道就好。”
“你是跟妹妹她们来的吗,怎么都不跟我说。”
“我是听了你那个死党朋友的话,飞过来的,有一张请贴,想要由我亲手送给你,但我心里还在想,该不该过来看你呢,你有那么多次能找到我,你都不去看我,我凭什么来看你,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结果你出了这个来,不来也得来了。”
“是喜贴吧?”
“是。”
“恭喜你了,好了,傻姑娘,我没事了。”杨凌拍拍她的肩膀。
强大的欣姐,这时居然也有了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受伤吗?”
“没什么。”
欣姐放开他,笑一笑说:“那行吧,我就抱到这里了,这是七年的总和。”
“谢谢。”
欣姐才让开,徐碧星已经走了过去,也抱住了他,说道:“痛吗?”
杨凌说:“不怎么痛。”
“那就是有点痛啰。”
“没事。”
徐碧星把手松开,看看思羽说:“好吧,我们的前奏结束了,该是主题歌唱响了。”
杨凌看向思羽,眼里释放出无限温柔。
符奕奇转身走出了值班室。
思羽却没有扑过去,看着杨凌,刚想说话,眼泪就已经巴搭巴搭地掉下来了,说:“肚子快饿坏了吧?”
“是饿了。”
思羽把小手提包打开,拿出两个包子,塞到他的手上说:“先坐下来吃吧。”
杨凌接过包子,坐下来当场吃起来。
他一只手拿着包子吃,思羽坐在他旁边,伸出一只手,扣在他的手上,一边看他吃,一边泪如雨下。
她本来想,如果他被放出来时,她一定要不顾一切的,抱住他,主动吻他,不管身边有多少人,哪怕是人山人海,她也不管了。
而且,她心里也准备了很多话,想要问他,想要安慰他,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硬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结果,他真的出来了,她却只是想着要给他吃个包子,只是扣着他的手,流着泪看他吃包子,好像看到了这个,扣到了他的手,就已经很欣慰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害怕到了极点,却不敢把害怕说出来。
她真的好怕,今天早上那一次视频会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然后,杨凌因为扛不住殴打,屈打成招,被当成田东方抓走,接着被定罪,最后……
这个念头,好多次在心里闪现过,可她不敢跟人说,生怕说出来就变成了事实,一直到符市长的电话打过来之前,她还是害怕着。
她当时想,万一这变成了事实,她怎么办,接下来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怎么去安排,一个人,真的可以一直熬下去吗?
思羽妈向警察要了一个一次性杯子,打了一杯开水过来,放到思羽空出来的手上,轻声说:“没事了,别哭了,你把他的手占用了,他怎么喝水?”
思羽把杯子送到杨凌嘴前,杨凌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张开了嘴巴,同时眼里也有泪花闪动……
欣姐和徐碧星相看一眼,都是微笑,只是这一笑,各自都有不少内容。
五十五、开业(一)
一切搞定后,手机也归还了,原来杨凌的手机并没有被摔坏,一行人离开派出所,为了表示最大的歉意,裘所长让所里的那辆GL8送他们回去,他自己也随车跟去,至于思羽开过去的电动车,留下钥匙,到时让人帮骑回来即可。
不过欣姐和徐碧星说还要回酒店一趟,做好准备,等一下过来参加开业庆典,裘所长不由分说,叫了一个警察,直接开车送她们回去了。
上车之前,思羽妈看到符奕奇坐在他那辆豪车上,还没发动,脸上带着笑,却难掩的有些失落,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才回来。符奕奇原本打算过去,因为公司有事,所以要先赶回去,他给了一千块钱思羽妈,思羽妈一开始坚持不肯收下。符奕奇说,这一千块钱你不收的话,我爸会杀了我的。思羽妈才收下了。
从值班室出来,思羽一直很自然地挽着杨凌的胳膊,到了车上还挽着,两人坐在一起,思羽的头就靠到了他的肩上。
GL8开动了,裘所长说道:“刘总,你们怎么会认识姜女士的?”
思羽说:“跟我是好姐妹,跟他是好朋友,一起出国留过学的。”
裘所长说:“这样啊,难怪符总说,他可能是一个名人,不想说名字,可能是因为名字太响亮了,是不是这样?”
“是。”
“有一句话,唔……”裘所长停了一下,“这个冯副这边,可能是立功心切,下手有点狠,用了电棒是吗?不过……这个人呢,平时倒不是这样,就是因为那个马老板是他战友,他们同一批入伍,同一个连队,那个田东方杀害的是自己的战友,他就特别恼恨。所以他认定杨凌是田东方的时候,下手就难免重一些。”
“说这个干嘛?”思羽一听到这个人就心里有气,不想提。
“姜女士看来是有点生气了,我想,是不是给冯副一个改过的机会?他也挺不容易的。”
“我们可以跟她说一下。”思羽妈急忙用手肘碰了一下思羽。
思羽苦笑一声,依她的脾气,她肯定不愿意,不过这些天的事告诉她,有些事,可能让一让没有坏处,反正说说而已,欣姐答不答应,就是欣姐的事了。
裘所长说:“好好好,谢谢,谢谢。”拔了电话说:“老武啊,赶紧去订一个花篮,就这样写吧,热烈祝贺叫什么聆什么啦?你们公司叫什么啦?”
“聆雨阁。聆听的聆,雨水的雨,阁楼的阁。”
“对,热烈祝贺聆雨阁装饰设计公司盛大开业,聆听的聆,雨水的雨,阁楼的阁。就写我们派出所好了,快点。”
所长放下了电话,思羽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说道:“所长,刚才说到罪犯DNA,提取DNA需要什么吗?比如说,要不要抽血什么的。”
“没有没有,一根头发都可以了。”
“我还听说过亲子鉴定也用DNA,这种方式有没有造假可能。”
“怎么说呢,理论上来说造不了假,但只要是需要人去操作的,就一定有可操作的空间,所以造假嘛,还是有可能的,比如说,样品调换啊什么的。”
“那,兄弟之间是不是也可以做DNA鉴定?”
“这个不可以,做不了。”
“为什么,亲兄弟也不行吗?”
“基因这个东西太复杂了,亲兄弟之间的DNA,相似度也很低的,所以没办法做。”裘所长现在对思羽他们非常内疚,态度十分好,所以有问必答。
杨凌若有所思地看着思羽。
到了店,已经到了快上午十点半钟了,看到门口已经被清醒干净了,那辆五菱宏光还停在那里,而那些花篮也跟原来一样的摆放。旁边还有一个放过的烟花壳子。
这时所有的店都已经开了门,隔壁也一样开了,都开始了正常营业。
三人下了车,裘所长正要跟着下车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就没下车,说了抱歉,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回去了。
思羽爸和张医生都在朝外面张望着,见到三人下来,赶紧走出来。
旁边店的人看到他们时,都感到诧异,低声议论,隔壁马老板,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回到店里,思羽拿开自己打过来的早餐,还好这时候天气已经转凉,还能吃,她匀出大半给杨凌,这才发现自己也饿得够呛了,原来她居然忘了自己还没吃过早餐。
两人吃着时,思羽爸说:“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些邻居都说很难听的话,还说杨凌回不来了,我们这个店肯定是开不成了,一个个兴奋得,还有人来为思羽感到可惜,害得妈一直在这里求阿弥陀佛,可阿弥陀佛也不管这个的啊。结果何芳突然打个电话说要回来了。”
“他们很开心吗?”
“开心,隔壁还买了烟花来放。一大群邻居在外面放肆大笑,个个都很开心的样子。”
一家人苦笑,真是没想到,杨凌这么一个几乎是与世无争的人,居然遭人这么恨。
“姓马的不是说被打伤了吗,要追究法律责任吗?”
“可能人家恢复能力强,一夜之间痊愈了吧。反正刚才风风火火的,没看出有伤。”
张医生说:“他们摆花篮的时候还说,有些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能收到花篮就不错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关系多?思羽,要不我去买个花篮?”
思羽说:“不用了,已经至少有七个了。”
“七个?哪七个?”思羽爸问,其实他心里对这个也有点焦心,他原本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今天听到那个马老板这么说时,这问题就非常闹心了,也怕思羽收不到花篮了。他是标准的文人,很少跟做生意的人打交道,圈子里没有这方面的人,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光是徐碧星和云霞那边就有六个了,加上派出所那个刚订的,七个。”
“派出所能送,对于这地方的人来说,那就算是有面子了。隔壁不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可一世的吗?”思羽爸松了一口气,起码有有头有面的单位送了。
“切,有面子,能比得上柏氏集团和远翔工作室,还有欣姐?人家的面子大到外国去了。”
“可这边的人不管这个,可能连听都没听过,不信你去问你旁边那些邻居,有知道远翔工作室的吗,说不定还以为是一个皮包公司呢。”思羽爸有些无奈。
思羽和杨凌快速地吃完了早餐,拿好了鞭炮和烟花拆开准备鸣放,他们当时像当地所有新公司开业一样,也请了风水先生看日子,说是上午十一点半正式开业。思羽坐在派出所时,本来是没有心情搞这个了,没想到居然能赶在这个时间点前回来。
上次隔壁开业之前,十点半左右,就已经集合了不少人,摆了不少花篮,现在已经到了十一点钟,思羽这里却还一个花篮也没有,看到杨凌还好意思拿鞭炮和烟花出来,左邻右居们都已经在偷笑了。
思羽随后也走出门去,好,终于有人过来祝贺了,好几个邻居一起来,说了一声开业大吉之后,就正式提出,由于思羽处理垃圾不当,影响了大家的生意,所以想要讨一点彩,考虑到都是邻居,意思意思就行,每家只要2000元的赔偿。
这哪是来祝贺的,这简直是来砸场子的,思羽微笑以对:“合理的要求当然没问题,但垃圾不是我们放的,我一分赔偿也不会给,我今天开业,你们想打官司的法,等开业后你们再打,希望能找到个糊涂法官可以支持你们,请吧。”
就在这时,汽笛声响起,第一个真正祝贺者到了,思羽收到了第一个花篮。
五十五、开业(二)
第一个过来送花篮的,是思羽的初中同学钱季龙。
现在花篮多多益善,七个已在囊中,所以钱季龙一送,就等于八个了,这让思羽非常高兴。因为她并没有发过请贴给钱季龙,没想到钱季龙会不请自来。
不过钱季龙话都没说几句,送了花篮就先走开了。
思羽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听到了还留在他家门口没走的那群要求赔偿的人在“低声”议论。似乎低声,但实际上,就差没直接对准钱季龙的耳朵说了。
他们说:“还有人给这种人送花篮啊。”
“同一类的吧。”
“给这种人送花篮,看以后谁还跟他做生意。”
他们这样说时,钱季龙的脸色都变了,害得思羽都准备劝他把花篮拿回去了,她心里十分恼火。可人家是自己”低声议论”,又没公开轰她的客人,她也不好发作。
好在,接着第二个也到了,是文化馆副馆长兼一家豪华服装店的老板许人杰亲自送过来的。许馆长说,他是在他们骑车做宣传时知道她回到这里开公司的,对此他非常意外也有点不理解,他以为思羽会在大城市发展。
然后思羽又看到了那群人不屑的样子,似乎在说,能在大城市发展谁还会回来,不就是混不下去了吗?可是,可能是看到许老板那打扮和气派跟钱季龙不一样,他们没有进行那么放肆的议论。
很快的,第三个也到了,居然是海华商务酒店的,不过洪总没空来,派了个姓程的副总过来。
想到实际上花篮上了双数,达到十个,思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跟隔壁比起来还是略少,但是应该也不寒碜了,因为听那小卖部的女老板说,其实通常都五六个的多,主要是花篮这种东西,很多人没有送的意识。
这三个花篮,可能已经到达了这群人预设的极限,而且时间好像也很接近思羽在公告里预定的开业时间了。
几个人又议论了一下,一人说:“刘老板,你明确表个态,准备怎么解决你乱扔垃圾,影响邻居做生意的这件事,说清楚了大家心里才踏实。”
思羽恼了说:“拜托你们有点礼仪好吗,我在开业,什么事情,等我开业了再说。”
一人说:“你不让大家安心做生意,大家也不想让你顺利开业,你答应了我们就走。”
思羽说:“东西不是我扔的,谁扔的找谁。我现在还要迎接客人,没空跟你们纠缠。”
“还说不是,人家环卫局、公安局、城管的人都来了,都说就是你们的责任,你意思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是瞎了眼?”
“本来就是。”
许老板和酒店程副总相看一眼,脸上有点不自在了。
“真够胆。”
“不是够胆,是脸皮够厚。”
“她还以为会有什么客人?不都是那些不了解她是什么人的人,才会来祝贺她吗?”
程副总开始不安起来,说要打个电话,远远的站到一边去,拿出了手机。
倒是许老板,虽然脸上表情已经有点不安,但还是一脸微笑的低头看手机。
就在这时,接二连三的来了好几辆汽车,每辆汽车都有一个人走下来,一个个气派不凡,基本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大肚子,而且除了一个中年妇女,其他基本都穿着制服。
领头的,正是城北派出所所长裘所长,从他的表情动作上看,他应该是这一行人里,官做得最小的那个。
那几个还在纠缠的邻居们,见这一行人到来,脸上顿时都浮出了笑容。就连本来呆在店里的马老板,也兴奋地走了出来。
这些人,全都朝那几个人招手示意。
显然,他们是认为,真正能踩场子的人来了。
不过这一行人对大家的招手视而不见,裘所长指引着另外的五个人,在大家热情而兴奋的目光中,绕过还停在那里的五菱宏光,一直来到思羽面前。
裘所长指着思羽说:“这位就是聆雨阁的刘思羽老板。这两位是思羽的父母林老师和何老师。杨凌呢……哦,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思羽满脸迷惑,裘所长就一个接一个,介绍一个,思羽就吃惊一次。
原来这五个人,分别是公安局局楚军,工商局局长朱华,县妇联主任劳采芬,环卫局副局长杨申,城管局副局长满江。
裘所长介绍的时候,那些邻居们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因为在介绍中,这几个机关单位的大领导,居然脸上都没有那种很威严的表情,而是全都给思羽放出了亲切的微笑,跟今天一早他们那些部下对刘思羽父母、外婆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裘所长介绍完毕,楚军局长先说话了:“哈哈,刘总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唉哟,我说错话了,是闻名不如见面,哈哈哈,好尴尬,大老粗一个,不会说话,可别介意哟。”
裘所长说:“哈哈,好巧,这句话我也经常弄错。”
思羽急忙说:“都凑到一起来了,我也是,我也经常说错。”
楚局长用手虚点一下思羽说:“机灵鬼。”亲切地笑了,然后大家都笑起来,气氛显得十分友好。
那群邻居全都傻眼了,这完全不像是要对刘思羽进行追责的态度啊。
笑了一下后,楚军示意地向大家摆了摆手,大家都停止了笑,楚军表情严肃下来,说:“今天让你们受委屈了,为了表示歉意,我代表局里来向你们道歉,同时我向你们保证,对于相关工作作风差、态度恶态的人员,一定会严肃处理。”
环卫局副局长杨申也急忙说:“我们局也是这个态度,来之前于局长跟我说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方式,一定要坚决杜绝,绝不允许再犯,他还表示,一定会严肃处分那几个人,你们放心好了。本来为了表达他的诚意,他是想亲自来的,只是局里刚好有别的事来不了,就让我代表他来。”
城管局的人满副局长也说:“对的,我们刘局长也一样,首先对刘总还有刘老师和何老师,还有杨凌,还有张医生都分别致歉(几个领导说,对对对,都一样要致歉的),刘总也是想要来的,但是他现在还在省里开会,没办法亲自来见五百年前的本家,他也感到万分遗憾。”
县妇联主任劳主任说:“我不叫刘总了,我倚老卖老,叫小刘好了,小刘能回到这里开启创业的第一步,我作为妇女主任,本来应该是要合予更多的关心的,可是工作太忙了,一直抽不出身来,今天我就把所有工作都推掉了,专门来祝贺一下。”
工商局朱局长的发言更加洋溢:“劳主任说出了我想说的话,一个连外国设计师都佩服的人,能离开一线大城市回到家乡创业,把自己这么好的专业知识和能力,用来服务家乡,对家乡有多么浓厚的感情,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啊,有这么一个热爱家乡的有为青年,这是我们家乡的荣幸啊。我们呢,都为她做了什么,我作为工商局局长,工作没有做好,愧对这位才女啊。”
大家都说是这样的。
邻居们全都楞住了,这些大领导们居然亲自前来道歉,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就在这时,一辆花店的送花车到了,司机朝几位领导打了招呼后,两个小伙子,把车上的花篮搬下来,一共是六个,正是这几个人所领导着的单位机关送的。
邻居们面面相觑,特别是马老板,脸色都变青了,难怪裘所长对他的打招呼视而不见,原来另有原因啊。
五十五、开业(三)
许老板和刚打完了电话的海华宾馆的副总赶紧过来跟这些人中的熟悉人打招呼。
楚军见还有好几个人在后面,笑道:“刘老板,这些都是你的亲戚朋友吗?”
那几个邻居本想灰溜溜地走开,一时都有些尴尬。
思羽妈说:“不是,都是左邻右居过来祝贺的。”
几个人松了口气,赶紧送上笑容。
隔壁马老板夫妇,脸色越发难看。
一行人跟着思羽进了店面内,思羽父母和张医生留在外面花篮摆放好。
杨凌正在闭目养神,见来了这么多人,急忙站起来,介绍完毕后,楚局长指着裘所长,哭笑不得说:“你看你,人家这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怎么能跟田东方联系上的?”
裘所长说:“是啊是啊,大家立功心切,脑袋全都短路了,不要说相貌,就是这气质,也完全不可能吧,这一看就是真正艺术家的气质。”
其他人也是感叹一声,不过看到杨凌嘴带微笑,但似乎不像是健谈之人,也没有跟他攀谈。
这时思羽发现椅子不够用了,长沙发上能挤下三个人,短沙发各能容下一个人,电脑椅还能容下两个人,给客人坐还不够,当下思羽给大家倒茶,让杨凌赶到到小杂货店,找女老板一口气买了十张塑料椅回来,结果女老板说不用买,就是临时用用而已,先拿回来用用就行。
椅子刚刚放好,又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又来了一辆花店的车,又是一口气搬下来多个花篮,思羽想,这回应该是徐碧星她们的了吧,没想到还没搬完,后面五辆豪车开到,竟然是上次前来闹事的那一帮公子哥,仍然是十个人,一人送一个,竟然有十个之多。
公子哥们在门口处往里一看,其中一个正是朱局长的儿子,于是他们就决定不进来了,跟刘思羽隔着玻璃挥一挥手笑一笑,然后全部就马上走开了,思羽父母都拦不住。
好了,现在单位的个人的,加起来就已经到位十八个花篮了,超过了隔壁的了。
隔壁马老板夫妇,赶紧悄悄把自家的花篮挪了位置。
然而还没完,一会儿,符奕奇也到了,他送来了两个花篮,一个他公司的,一个是他爸爸以个人名义送的。
这已经是——二十个了!
符奕奇进来,又是一番热闹,看来大家都相信了他爸有进省委的可能的说法,领导们都纷纷站起来,都称赞他这个打扮有气派,当听说他父亲也送了花篮,都非常高兴,说符市长身在外地,仍然不忘家乡,这样的领导真是太难得了。
却在这时,外面又了阵骚动,看时,竟然是来了一大堆人,有扛着摄像机,有拿着话筒的,一看就感觉是媒体记者之类的人,他们在外面才站好没多久,一辆花店的车又开过来来,思羽以为这一回总该是徐碧星和云霞的了,没想到跟随着花车的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人一来,屋里的沙发或椅好像一下子被加热了,每个人都赶紧起身,然后一起走出门去。
原来,这回来的人,赫然就是马书记。
马书记带来了两个显得有点夸张的大号花篮,比别人的大了整整一倍,各以县委和县政府的名义送的。
马书记一边挥手跟媒体人招手,见到一群人走出来,顿时亲切地笑了,媒体人拍了马书记走来的情景后,又纷纷拿各种手机、相机、摄像机对着思羽这批人,也是一顿狂拍。
马书记很快来到思羽等人面前,首先伸出手来,一边说“你好”,一边分别和比较靠前的思羽父母还有张医生握手,接着又朝后边的刘思羽伸出手,说道:“刘思羽,我们这可是第二次见面了哦。”
思羽急忙也伸手出来说:“马书记,太谢谢了。”
马书记握了一下她的手说:“应该的,应该的嘛,你从大城市回这边开始创业,就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大支持了嘛,我们的各方面工作没有及时跟进,让你们受了委屈,我这个书记没有当好啊。”
思羽说:“不是不是,书记您已经很关心了。”
不知是哪个局长带头鼓起了掌,一时掌声四起。
马书记看着这么多花篮,笑道:“刘思羽,你这花篮看起来不少嘛,呵?这是多少个了?”
“二十二了。”思羽爸回答。
“一会我在S市那边的朋友,还有几个也要送来。”思羽补充说。
“那你这门口可就摆不下了啰。”马书记笑说。
大家哈哈大笑。
劳主任说:“书记都来了,那小刘你是不是也开始了?”
马书记说:“不急不急,不是还有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吗,既然是远道而来,那就再等等他们,对不对?有句话不是说吗,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大家都说对。
还好,没过多少分钟,又一辆花店的车到了。
这回又是六个花篮。
花店车的后面,是两辆新的汽车,一辆是迷你宝马,一辆是黑色奔驰。这两个车找到了停车位停好,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女性,因为其中两个女性下来时,人群发居然出一阵惊呼声。
因为实在是太惊艳了。
不过这三个年轻女性,看着这满眼的花篮时,也全都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思羽急忙迎了上去。
不用说了,来的正是欣姐、徐碧星和云霞。
思羽迎到面前,说道:“不是还有一个吗?”
欣姐说:“她说,她还要考虑一下。”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她看起来还有心事。”
“你有没有告诉她杨凌今天被抓到派出所了。”
“不敢说。说的话,我怕她就冷静不下来了,我感觉她会来的,就是还想要好好整理一下,她一路都是心事重重的,太想儿子了,又怕干扰到他。你这里怎么回事,这花篮可不少啊。”
思羽说:“我自己也没想到。你们怎么自己开了车来?租的吗?”
徐碧星和欣姐对看一眼,微笑点头,徐碧星指着那个五菱宏光说:“这车还是放这啊。”
思羽苦笑,她今天刚从派出所回来,实在是不想再生事端了,怕了,说道:“我们先过去吧。”
欣姐说:“门口那些,看来都是你们县的大人物?”
“你这眼真的很尖,县委马书记和几个直属机关部门领导都来了。”
“思羽,你好有面子哦,我们那个工作室成立时,就收到了三个篮,你这什么人都来了。”云霞无限羡慕地说。
思羽苦笑:“实话告诉你们,我也不知道给的是谁的面子,我一直以为最多只能收到你们的花篮,多一个都不敢想,没想到这么多。”
四人一面说一面款款过来,还没来到,马书记亲切地笑着,带头鼓起了掌,人群也是掌声一片,杨凌听到了掌声,也从店里走了出来。
五十五、开业(四)
四个姑娘快到达时,裘所长先迎前一步,马书记也迎前一步。裘所长说:“马书记,这位就是国际著名设计师姜欣女士。姜女士,这是我们县委马书记。”
马书记非常热情,一一跟她们握手表示欢迎,三位女士他都给予了高度赞美,特别是对姜欣女士,说她风华绝代,光彩照人。说徐碧星落落大方,说云霞稳健干练,总的来说就是,大城市来的人,真是不一样。
然后马书记让大家帮忙把这些花篮放好,门口两边各排两排。
这时,现场上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样一家店面型的小公司开业,本来是不可能吸引到什么人注意的,又没有大喇叭,也没有文艺表演,更没有现场抽奖等活动,吸引人有点难,但是整个县高官及多位市直机关单位领导到来,以及挤得满满的花篮,再加上几位身着漂亮服装的气质不凡的美女,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思羽爸低声说:“思羽,可以开始了。”
思羽说:“杨凌,快拿鞭炮和烟花出来。”
杨凌就把鞭炮和烟花都拿了出来,正在拆的时候,徐碧星笑着说:“刘思羽,你怎么放了一个汽车在你门口?这要放鞭炮了,会不会有安全隐患?”
其实这个车大家一早就看到了,也知道把车放在那不合适,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思羽的车,不好说,都聪明地视而不见。
思羽说:“这不是我的车。”
马书记皱皱眉头,楚局长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严肃地说:“这是怎么回事,谁把车放在别家门口的,这不乱弹琴吗,有车位不放,放人家门口干什么呢,这都要开业了,谁家的赶紧自己开走,要不然我打电话让交警来处理了。”
马老板面红耳赤的走去把车开走,他上车前,裘所长走到他身边,板着脸说了几句,他只能陪笑,不敢回话。
车开走后,思羽妈问马书记是不是可以开始了,马书记让他再稍为等等,正在等着时,忽然又来了一辆日产的SUV,车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准确地说是四个,一个是抱着小孩的妇女,一个是个矮胖男人,还有一个是个中年妇女。那个矮胖男子,低着头,在汽车尾箱里,抱过来两只花篮,跟在两个女人的后面走了过来。
云霞看看思羽,思羽咬着嘴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思羽爸走到她身边,轻声说:“思羽,来的都是客,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我们大度一点,别冲动。”
思羽说:“他可真会选日子。”
说话间两个女人都已经到了思羽面前,中年女人一脸笑容,朝思羽伸出手说道:”刘思羽同学,认不出我了吗?“
思羽赶紧迎上去跟她握手说:“余主任,您怎么也赶来了?”
原来这个中年妇女,就是美院的院长办公室余主任。
余主任说:“我是代表周院长,来祝贺你开业大吉,可惜太匆忙了,今天的花店太忙,我们怕来不及,就要了个小花篮,不成敬意。”
思羽感激地说:“不能这么说,谢谢余主任,谢谢周院长。”
余主任笑说:“你猜我还带来了什么?”
“什么?”
余主任笑着打开包,取出两个精美的本子,笑道:“这两本东西,晚发了一年,没想到却成了你开业的礼物,对了,里面有周院长给你亲笔写的道歉信,周院长说,你可以把这封信一直放在里面,就当作是他工作疏忽的惩罚,他以后也会引以为戒。”
余主任旁边那个抱小孩的年轻女人,幽怨地看了后面的矮胖子一眼。
思羽已经明白是什么了,接过来打开看了,果然是毕业文凭和学位证书,前段时间,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但这始终是她的心结,没想到余主任会亲自给她送来,这也证明了学校的诚意,所以她很开心并且感激地说:“再次谢谢周院长,谢谢余主任。”
余主任说:“周院长说,我们学院可能近期要召开一次优秀校友返校报告会,他希望你挤出时间回母校看看,给学弟学妹们作个报告,他还说,他会一直以你为骄傲。”
思羽说:“谢谢,谢谢。”
余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
然后符奕奇也过来欢迎余主任,余主任还认得他,笑着赞他这个打扮比起在学校时可帅多了。
思羽看向旁边的抱着小孩的年轻女人,那年轻女人正轻轻地咬着嘴唇,不安地看着她,脸上勉强地笑着,眼里带着期盼,不禁有些于心不忍,说道:“钟老师,还有,陈老师,我也谢谢你们了。”
不用说,这矮胖子,正是陈志美,这年轻女人,正是他老婆钟盈。
钟盈正忐忑着,听到这话,眼里闪出泪花,笑道:“应该的,家乡的大才女开业了,不回来祝贺怎么行?”
陈志美赶紧也说:“是呀是啊,应该的,应该的。”连忙把花篮整齐摆好,看了一下,又把另一个花篮搬到另一边,显得两边对称,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在这高兴的时候,也就算了,毕竟据她所知,陈志美现在已经被停掉了一切职务,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冒着被拒绝的尴尬,一家三口到此,能迈过这道心理关,恐怕钟盈也费了不少劲。
此时,眼看得一切准备妥当,思羽爸说:”马书记,是时候了,要不就开始吧,您是领导,您先来说两句吗?”
马书记点点头,招一招一手,却见旁边走过来一个秘书模样的小伙子,从旁边拿了一个直接带扩声功能的喇叭过来。
原来,他刚才没跟书记直一起下车,就是看到现场人有点多,而这里没安排音响,索性就回去拿了这个喇叭过来,刚好在余主任他们送花篮时赶到,而这才是马书记不让直接开始的理由。
马书记拿过喇叭说:“大家好,今天本来是一个平常的周日,可是,聆雨阁装饰设计公司的开业,给这一天赋予了不同的意义,有人说,一个小公司,能有什么意义呢?当然有意义,我们自己县,我们自己省培养出来的优秀的人才,第一次在国际上得到了世界级权威的高度肯定,而这样的人才,却选择了我们这里作为出发点,这难道不就是意义所在吗?”
大家鼓掌。
马书记说:“现在,我想先请远方过来的朋友,先说几句话,一来是女士优先,二来也是先客后主吧,对吧,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姜欣女士。”
五十五、开业(五)
欣姐有些猝不及防,说道:“我?”
马书记说:“我听说上次那个外国朋友的媒体见面会,就是你做的翻译,听说你的表现非常完美,可惜当时我错过了,你现在为了朋友远道而来,就讲两句吧。大家知道吗,这位姜欣女士,在全世界是排得上号的时装设计师,她设计出来的服装,都是万元一件起步的,我买不起,她既然到了我们这里,让她展现一下她的风采怎么样?”
众人发出惊呼声,并报以十分热烈的掌声,本来欣姐的衣着和气质以及姿态,就透着一股大气和优雅,看起来就像是大明星,听马书记这一介绍,全都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好在欣姐对于这种突然袭击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怯场,接过喇叭说道:“各位朋友好,我是刘思羽的朋友姜欣,首先我感谢马书记对我的赞誉,不过关于我设计的服装,他说得不太对,他不是买不起,是没办法买,因为我只懂得给女性朋友设计服装。
”关于刘思羽刘总,我认识她的那天,刚从国外回来,还没倒完时差,有人打电话说,我的一位好朋友,带了一位绝世美女到我的一家服装店,这位绝世美女可以让我的服装增色。
“我是职业病,听了就直接过去了,一看,真的是我喜欢的那种美,纯净的天然的美,我就想,到底是哪个地方,能孕育出来一个这么纯净的美丽姑娘呢,所以我对于她的家乡,就开始有兴趣了,我想,一定是非常美丽的地方,非常友爱的人,非常温暖的环境,才能有这样的灵气,孕育出这样的好姑娘吧。”
欣姐这句话,不但赞美了思羽,也赞美了这个县,大家听得都非常开心,跟着马书记鼓起了掌,同时有一些人,也感到了一些惭愧。
“所以,当听说她,因为某些原因,暂时离开S市,回到家乡创业的时候,我就想着要过来祝贺她,顺便也见识一下这地方了,于是,我们就来了,当然了,我不能违心地说,一切完美无缺,遗憾还是有的(几个领导尴尬地笑),但是,更多的是欣慰,特别是马书记和各位到场的领导,还有符总这样的商界朋友,还有各位友好邻居(邻居们面红耳赤),你们的热情,让我觉得不虚此行,这个我视同妹妹的小姑娘,真的是得到了家乡人的非常大的支持。”
大家又鼓掌。
“可能大家都知道,刘思羽回到这边来的原因,是因为前段时间,出现了一段所谓的抄袭案,当时整个网络的环境,别说是一个小姑娘了,就算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也很难扛得住,而当事人之一的温特先生,更是怒气冲冲的从德国赶来,一开始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并没有大家后来看到的那么友善,他是非常生气的,恨不得直接一棍子,把刘思羽从名誉上打死。所以思羽害怕了,就赶紧逃回来了。
“温特先生,他也是我的朋友,是一位十分严谨,而且也一个正派的人,他珍惜他的一切,包括名誉,也包括作品,他生这么大的气是可以理解的。后来我的男朋友跟他解释说,这是一场误会,思羽自己做的方案,一点都不比他的差,不可能抄袭他的。
“温特先生听了更生气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有个大毛病,对于女性设计师,一直是带有偏见的,大概意思就是灵秀有余,格局不行,玩服装这些,可以,玩建筑装饰,不行,我男朋友想办法让他在无意中看到了思羽的作品,他才改变了此行的目的,并且自发的要办一次媒体见面会,给思羽洗清冤枉。”
大家又鼓掌。
“很不巧的是,开完媒体见面会后,我刚好有事要出国,不能陪着温特,他成了送我去机场的朋友之一,他跟我说,非常希望能亲眼见一下这个设计师,我当时就跟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为什么呢,因为我相信,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将来一定会飞起来,成为世界级的设计师。
“而这个,既是我的信念,也是我的期望,我希望,这公司成立,只是她从家乡开始迈出的扎实的第一步,我希望将来到处都有聆雨阁的门店,从这里出发,走向全国,走向全世界。”
大家掌声如潮。
等大家把掌声收住,欣姐又说:“最后,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和几个朋友,联合起来,准备了两份礼物,送给他们作为我们的贺礼。云霞,碧星,可以了……”
大家这才注意到,徐碧星和云霞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时,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是在前面围观的人纷纷闪开,两辆崭新的汽车开到了原来五菱宏光停放的位置,一辆大气的奔驰S450,驾驶员云霞,还有一辆精致的宝马迷你,驾驶员徐碧星。
欣姐说:“听说这段时间杨凌先生一直骑电动车,虽然电动车不错,我也很喜欢,但是雨天就不方便了,然后杨先生的朋友柏先生和徐先生说,会不会是因为南国多雨,杨先生想找借口偷个懒?所以徐先生和柏先生,不打算给他任何偷懒的借口,而要他好好帮着女朋友刘思羽发展,就一起一人出一半钱,托我们买了这辆汽车送给他。”
大家一阵哗然,送这个礼物,是不是太大方了?这可是奔驰S450啊。
欣姐说:“我们三个女生也另外准备了一个小礼物,这是专门给思羽的,就是这辆迷你,这是专门给思羽的个人座驾,小女生用的,图的就是好看,谁让我们是女人呢,我们不要霸气,把霸气留给男人们,我们就只要娇气,把自己的男朋友迷得死死的就可以了,对不对?”
大家都笑,都鼓掌。
云霞和徐碧星走下车来,徐碧星把钥匙分别交给了杨凌和思羽,给杨凌的钥匙,还有一本驾照,杨凌翻开一看,顿时温暖一笑,说声谢谢。
而思羽接到钥匙时,却是泪花闪闪,差点说不出话来,想了很多话,最后也是只说出了谢谢两个字,这两个字,还有一大半堵在喉咙里,差点出不完整。
欣姐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该马书记说了。”把喇叭还给马书记。
掌声如潮。
马书记接过喇叭,说道:“姜欣女士真不愧是大城市出来的,说得非常精彩,对不对?她的发言,既是对我们的一个鼓励,也是对我们的一个鞭策,她告诉我们,热爱人才是对的,但也提醒我们,在对待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方面,我们还应该,也完全可以做得更好。”
大家又鼓掌。
五十五、开业(六)
马书记又说:”可能很多人并不知道,由于比较复杂的原因,刘思羽一度蒙受了比较大的委屈,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才,在大学时就有非常出色的表现,但她的毕业文凭,却是刚刚才到手的。在S市,作为一个刚刚毕业,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小女孩,文凭显得极为重要,因为没有文凭,她几乎呆不下去了。可就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刘思羽依然顽强地坚持了,并凭借一套别出心裁的设计,得到了世界级大师温特的点赞,听说刘思羽是他唯一当众给过高度赞扬的女性设计师。”
欣姐点头表示是这样的。
马书记说:“这些年,大家都知道,每一个人都拼命往大城市挤,这个无可非议,好钢都要用在刀刃上是吗,但是,也留给了我们这些小城市一个难题,人才都走了,谁来建议家乡?
“而现在,刘思羽这么一位优秀的人才,把创业的第一步,放在了家乡,支持我们家乡的建设,大家可以把这个看成是小事,事实上也确实是小事,而且,刘思羽的未来,可能也不一定是在我们这里,因为她有更高的高度,也会有相应的更大的雄心,但这依然是一件有特殊意义的事。首先,这是肯定了我们家乡在建设这一块的努力,没有这样的市场,她再热爱家乡,也不可能回来,其次,她是感受到了家乡人民的热情,这给了她足够的信心,这些说明什么,说明我们是有潜力的。
“如果有更多的像刘思羽这样的人才,回到家乡,支持家乡的建设,我们前进的步伐一定还会加快。依我看,刘思羽的这一小步,为我们的大踏步带来了机会,是不是这样大家说。”
大家一齐鼓掌。
马书记说:“但是,不得不说,由于我们相对落后的一些管理方式,相对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人为地设定了一些障碍,给这些回归的,或者外来的有才华的人才,带来了额外的阻力,对此我深感惭愧,我负有领导责任,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我向刘思羽、杨凌、刘老师、何老师,还有张医生,还有远道而来的姜欣女士,说声对不起。不过,我比较穷,给不了什么礼物来赔罪,我就以最诚挚的歉意,来向你们道歉吧。”
马书记说着,竟然朝几个人,鞠了一个躬。
所有的人都是哗然,没想到最后马书记会来这一手,赶紧还礼。
马书记最后说:“好了,最后,我祝聆雨阁开业大吉,并一步一步成为国际知名品牌。”
所有的人都疯狂鼓掌。
喇叭最后回到了刘思羽手上,大家一致要求她说几句。
刘思羽把话筒拿在手里,一时思潮起伏,她虽然也算是口齿伶俐,可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下正正规规地发过言,想推给杨凌,杨凌早就机智的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小狗一样听话,也得让小狗能听到话才行啊。
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各位朋友,各位来宾,对对,应该先说各位领导,哦不是,应该先说马书记……”说到这里,汗已经开始掉下来了,体会到了那时徐远翔当众说话时的紧张感觉了。
大家全都边笑边鼓掌。
出丑看来已成定局,好吧,本姑娘豁出去了。
思羽镇静了一下,说道:“马书记突然袭击,不够地道,我真是一点准备也没有,说错了,大家就怪马书记好了。哪怕是提前五分钟给我准备准备也好啊。”
大家笑,马书记也笑。
“我说句实话,我回到家乡,确实有马书记的原因,那次媒体见面会后,家乡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冤枉被洗清了而放鞭炮,特别是文化馆的许馆长,还有海天宾馆的洪总,给了我很多支持,这是我的动力之一。
“还有就是,我就想尝试着开个小型公司,熟悉了解一下行业中许多基础知识,把书上的东西消化好。我没有马书记想得那么深远,我的目标,还是在大城市。但是,马书记的话,让我深受感动,我想,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我的家乡,这个小公司,是我的起点,就算有朝一日,我在大城市里有了我的公司,公司的名字,仍然会是聆雨阁,而这个起点,我永远也不会放弃。”她终究有语言天分,说着说着,就流利多了。
大家鼓掌。
“那么在这里,我要对那些给予过我帮助的人,全都表示感谢,因为人太多,我就不点名了,名字都刻在我心里,我会永远感谢。”
掌声过后,杨凌在思羽爸的提醒下,准备燃放鞭炮和烟花,经过钟盈面前时,说了句:“老师,把小朋友抱进屋里去吧,我要放鞭炮了。”
钟盈说:“谢谢,好的好的。”抱着小孩走进了店里,陈志美也跟着走了进去。
接着,鞭炮和烟花,发出了欢快的轰鸣。
四个姑娘表现迥异,思羽和徐碧星慌乱不堪的躲到后面,挤在一起,又是捂耳朵又是往后躲闪,人家云霞和欣姐这两人却是淡定自若,慌乱的两人躲了一下,无意中目光相对,各自都觉得不好意思,吐吐舌头后笑起来。
然后,两人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烟花的杨凌,平时好酷好酷的人,这时脸上也绽放着笑,满足的,孩子般的,纯净的笑。
思羽的心里不免有那么点百感交集。
生活可能就是这样,到派出所碰了钉子后,思羽的心情其实糟糕到了顶点,也绝望到了顶点,不知道这一天还能怎样熬过去,甚至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熬过去,结果突然之后,就一切烟消云散了。一大早的阴霾,在这满耳的炮声中化为乌有,而快乐却变成了这四处飞舞的碎屑和那浓浓的火药味,无所不在。
聆雨阁装设设计公司——好吧,可能只能说是装饰设计店,终于,还是正常开启了。
这是属于她和杨凌的公司,这是她们在这个社会迈出去的新的一步。
他们启程了。
那个原本富贵得了不得,但也洒脱得了不得的男人,连一个大集团公司、大城市里的豪华别墅都能放弃的帅哥,对于自己亲手参与打造的这么个小公司,此时也显得非常热情。
其实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她发现并不像想像中那么浓烈,也不是全都充满乐趣,好像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的,因为他永远不会跟你吵,跟你闹,跟你斗嘴,他只会默默地关心你,紧紧地守护你,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
只不过,偶尔看到他投射过来的关切和深情的目光时,她就感觉,这是一种永恒的温暖,不热,但刚好够暖心,这样暖着才好呢,不要学那些鞭炮,嘭的一下就过去了。
五十六、母与子(一)
中午一半多,海天宾馆中厅的四张大桌,现在有三张已经几乎坐满。
来的人,马书记和他的秘书和六个领导还有符奕奇,还有刘思羽、杨凌、欣姐共坐一桌。思羽妈和张医生,还有徐碧星、云霞、余主任、钟盈夫妇以及许老板等又坐一桌,那帮公子哥,后来被符奕奇一个电话叫了过来,也坐了一桌。
这个场景,是思羽一家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开始最怕的是没什么客人,成了家人在外奢侈。后来又变成加上云霞她们,可是这样还是凑不够一桌。所以,最开始的时候,订了个包厢。
没想到,最后却是三桌几乎都坐满,不得不换成中型厅。
早知这样,真应该花点血本,到白金汉宫大酒店去吃的。
不过看起来马书记和几个领导,全都兴致勃勃的,有说有笑,并没有觉得受了委屈,席间说了一些话,才知道有一部分领导的小孩也是在国外留学,劳主任的儿子正好就在法国,于是向欣姐问了一些法国的情况,气氛倒也不紧张。
在县城,这就算是高朋满座了吧,反正能感觉得出来,父母和外婆都非常开心,有到达人生巅峰的感觉。
只是有一点,思羽的开心被分散了,因为他发现,大家对杨凌还是不免冷落,在一起议论时,说到年轻才俊,依然是符奕奇代表男性,姜欣和刘思羽代表女性,基本上是拿杨凌当成了空气——哪怕他今天也是东道主之一。
当然杨凌习惯了这样的冷落,什么也没说,就连欣姐,也似乎没有这个意识,但是思羽做不到他们这样的心态,所以快乐是快乐,但也打了一些折扣。
而且,有一件事她很纳闷,尤阿姨明明答应了要过来,为什么一直不过来?
是不是,尤阿姨,妈妈猜对了,尤阿姨并没有那么爱这个前妻所生的儿子?
她昨天跟她说的话,只不过是哄她而已?
如果是这样,那么,人真的是太善于伪装了,她都不知道还能相信什么了。
杨凌,那就真的太可怜了。他那么爱这个后妈,结果换来的是不屑一顾?那是不是有可能,早就申请了注销他的户口了?
没有亲人的承认,他不但做不了柏崇森,连杨凌都快要做不成了,他可能要成一个黑户口,那以后怎么办?
这时,菜上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开餐时,马书记刚好有事接了个电话,大家不得不又等了十来分钟,马书记打完电话回来,看到大家都还没开吃,不解地说:“菜不是上齐了吗?怎么还不吃?”
思羽爸说:“都在等着您说几句话呢。”
马书记说:“其实不用等的,这里应该是刘思羽说了算的,而且该说的话,我刚才在店面那里我都已经说了,现在我要是还再多说的话,大家的肚皮就该对我有意见了,不要说大家的了,我自己的肚皮也一样有意见。”
大家都笑,服务生也笑。
“这么多年的经验教训告诉我,肚皮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在感谢主人的盛情的同时,请大家也解放自己的肚皮,好好犒劳一下它们。我们开始吧。”
接着举起酒杯说:“这杯酒,我代表所有的客人,向刘思羽和杨凌,还有刘老师、何老师、张医生一大家子人,表示衷心的感谢,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
大家都站起来,或酒,或饮料,一饮而尽。
坐下来,杨凌的第一筷,下意识地伸向了离他甚近的糖醋排骨,他挟了一块,咬到嘴里后,脸上的表情,忽然有怔了一怔的感觉。
思羽说:“怎么了?”
杨凌笑了一笑说:“没什么。”又挟起来,再咬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激动。
思羽感觉他这表情有些怪异,说道:“杨凌,这是怎么了?不好吃吗?”也挟起糖醋排骨来,吃了一口,香甜可口,感觉完全没有问题。
杨凌想了一想说:“我们上次来吃过的,不是这个味。”招手叫了一个服务生过来,问道:“你们最近换厨师了吗?”
服务生说:“没有,我们的厨师都是高级大厨,不会随便换的。”
杨凌说:“不可能,这糖醋排骨,就绝不是上次那个厨师做的。”
思羽说:“有区别吗,我感觉没区别吧。”
杨凌说:“有区别。”
他的声音里,居然有一种蕴藏着的激动。
欣姐和徐碧星隔空交换了一下眼色。
服务生也是相看一眼。
杨凌突然说:“厨房在哪里?”
服务生说:“怎么了?”
“我想……去认识这个大厨。”
“这个……操作间一般是不让客人去的。”
“告诉我,厨房在哪里?”杨凌好像没有听到,继续说,口气居然少有地有点强硬。
“要不,我请示一下……”服务生说,说着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马书记笑说:“不用请示了,有可能这个菜,非常适合他的胃口,就带他去,让他去认识一下这位大厨吧,说不定到时受益的是我们刘总呢。”
大家都笑。
服务生放下手机说:“那好吧,你跟我来。”
思羽关心地说:“你肚子不饿吗,就算想学厨艺,也多吃一点再去吧,我陪你去。”
杨凌摇摇头说:“不,我现在就要去,还我去吧。”
思羽说:“你好奇怪,行,那我陪你去吧,爸,这里就有劳你了,让大家好好吃……”
思羽爸说:“没问题,去吧去吧。”跟大家解释说:“他最喜欢吃糖醋排骨,可能这道菜里的细微区别,他都吃得出来,我们都不行。”
大家恍然大悟。
两人跟大家打了招呼后,跟着服务生一起走,思羽感觉到,杨凌的脸色很不一样了。
他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以至于,眼眶里,似乎有泪花在闪。
但他一直在沉默着,只是脚步丝毫不减,这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居然因为服务生要接电话放慢了脚步而连续催了几次服务生。
思羽有点吃惊。
这个厨师做的糖醋排骨真的不一样吗?
还是……
五十六、母与子(二)
厨房到了。
里面有不止一个厨师。
服务生进来之后,问道:“高师傅呢?”
一个在做菜的师傅指了指外面说:“可能是到外面抽烟去了。”
服务生带着他们离开厨房,在旁边一个休闲区里,看到了一个正在抽烟的中年大叔,他眉头紧锁的,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服务生说:“那,就是负责做糖醋排骨的高师傅。高师傅,你过来一下,这位客人找你。”
那个中年大叔走过来,打量了一下杨凌说:“怎么了?”
服务生说:“他们是现在的地中海风情厅的客人,说是非常喜欢那道糖醋排骨。”
中年大叔认真地再看一次杨凌,说道:“是你很喜欢这道菜吗?”
“是的,您叫高师傅是吗,这道菜,是您做的?”
“在这里,这道菜一直以来,都是我来做。”
“那一个月前,也是你做吗?”
“一直都是。”
“今天也是吗?”
高师傅认真地看看他:“怎么,今天不一样吗?”
“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变好吃了,还是变难吃了?”
“这个,确切地说,跟好不好吃无关,只是,味道不一样而已。”
“说一下,怎么个不一样法?是火候过了,还是盐放多了放少了,还是糖放多了放少了?还是其他配料……”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今天的这个味道,跟上次就是不一样。这可能不是某一个配料或者火候的问题。我就想问一句,今天的这道糖醋排骨,真的是你做的吗?”
高师傅低头想着什么。
“高师傅,是不是你做的,还需要考虑了才能回答吗?”思羽的心扑扑直跳,忍不住问道。
“问这么清楚干什么,你到这里是来吃饭,这菜吃得香不就行了吗?如果菜有问题,也是宾馆的责任。”高师傅看来不想回答。
“你就说是不是你做的?”杨凌问。
高师傅笑了一笑:“好吧,不是。”
思羽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
“不是我做的。这可能是在这个宾馆里,唯一一个不是我做的糖醋排骨了,居然给你吃出来了?差别很大吗?”高师傅自我解嘲地笑一笑。
“是什么人做的?”杨凌不回答,只问。
“这个……”高师傅吞吞吐吐。
“好,你只要回答,做这个菜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杨凌尽量把声音放轻。
思羽知道,他声音放得轻的时候,往往是他最激动的时候,刹时心也一下子热了起来。
高师傅沉默了一下,才说:“男的吧,对,男的。”
杨凌看着高师傅,高师傅低下了头。
思羽说:“是男的还是女的,这还要思考吗?”
“这个……”
“行,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我都要找到这个人,马上。这个人现在在哪里,你告诉我可以吗?”杨凌的态度很坚决。
“一定要找到他?”
“是的。”
“好吧,我承认,其实,那是个女人。”
“是你们这里的厨师吗?”
“不是,是一个小时前,我们经理带她过来的,说,这道糖醋排骨,让她来做。”
“你们就让她做了?”
“这是经理亲自要求的。”
杨凌说:“她呢,我想见她。”
“一定要见?”
“对,一定要见。”
“你这么坚决,为什么,不早一点来?”
“什么意思?”
“她刚走了。”
“为什么走?”
“这个菜端出去后,她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等得很着急,二十分钟后,她哭了,坐不住了,然后就走了。”
“为什么,只等了二十分钟?”
“她说,有二十分钟,足够了,该来的已经来了,不来的话,恐怕不会来了。”
杨凌眼泪涌了出来,说道:“她很失望,是不是?”
“是,看起来很伤心。跟我说,如果过后,有人来问这个菜是谁做的,就不要说了。可是,我想过了,她也是刚刚走开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实说了比较好。”
“她是回去了吗?”思羽问。
“不是,好像是,往楼顶去的。”
“楼……楼顶……抑郁症!”思羽心中一寒,一时脚都软了。
杨凌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这个商务酒店,一共有十二层,他们吃饭的地方,在第五层。
杨凌面色苍白,一言不发,来到电梯前,看着正在往下走的电梯,没有再等,迅速走到旁边的步梯,一步两级,朝上面冲去。
思羽跟在后面,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但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依然可以紧跟着杨凌一路上冲。
六楼!
七楼!
八楼!
……
十二楼!
楼顶!
两人冲出到天棚后,停下了脚步。
天棚处,一个中老年妇女,双手掩面,背对着他们,泣不成声。
杨凌泪水涔涔而下,慢慢地靠了过去。
那一年,妈妈的照片,被盗窃者也一起偷走了,妈妈的背影从此就只能出现在脑海中。
最后一次看到妈妈的背影,是在给爸爸做法事时。
那一年的妈妈,其实也才四十多岁。
那个凄沧的背影,是刻在他心上的,最残酷的记忆。
可怜的妈妈,她一定以为,她和她的亲生儿子一起被她跟随了半辈子的男人抛弃了,而且,一点扳回的余地都不给她留下。
没人能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绝望的伤痛,怎样屈辱的遗弃,一个女人,用最美好的年华,陪伴着一个男人,为他呕心沥血,最后却被一脚踢开,连一次分辨抗争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会不会也以为,她为之付出了大量心血的大儿子,因为不是亲生的,也被他嫌弃了,哪怕她,就差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他都没有用,二十多年的付出,只为血缘,全部付之东流?
所以,她这一颗心,要连续被撕碎两次,为了她曾全力爱过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子。
这一伤,刀削斧削,鲜血淋漓。
一个个女人把黄金年龄浪费在了两个忘恩负义的男人身上,到四十多岁时,发现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以比这个更痛苦?
五十六、母与子(三)
可是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都没有背叛她。
但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很后悔。
也许,告诉她这一切,会让她少承受很多,毕竟,带着绝望活着和守着希望活着,心情是不一样的。
可是那一年,父亲的突然辞世就已经让他不知所措了,他的世界是由亲人组成的世界,塌掉了那么一大块,世界都变空了。
而父亲的这个做法,决定的是一个集团的生死存亡和一对母子的荣辱,他让他不要说出去,他就不说出去,不跟任何人说,他就不跟任何人说。
那些天里,他脑袋都是空的,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
当然,即使思考,他也思考不出什么,只能是父亲怎么叮嘱,他就怎么做。
毕竟,此前的人生,是在顺风顺水地过着的,他完全不需要思考。突然让他思考人性,思考斗争,那也太难为他了。
于是他自己在惶恐和伤心中悄然离去,而这种惶恐和伤心,也一样留给了亲人。
他的妈妈,全部接住了这样的惶恐和伤心,同时,还增加了屈辱和焦虚。
她帮助他爸爸,打造了这个商业帝国,撑起了整个柏氏集团,最后被爸爸一脚踢飞,本来就已经够悲愤了。
但更让她伤心的,一定是这么一个儿子。
她从他还不满四岁开始,就成了他的妈妈,二十多年风风雨雨,都是她在替他挡着,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她把他从一个被人取笑的傻孩子,成功培育成举世瞩目的画家,而她自己,则从一个妙龄少女,磨成一个中年妇女。
但在她最需要安慰,最需要暖心的时候,他一走了之。
谁都在心碎,但他本来可以,让她的心多一些温暖的,他没有做到。
不是不想做到,是那一年的他,未经世事,不敢冒险。
现在,妈妈就在眼前。
那连续打向她的巨大闷棒,还有这么多年的委屈,让她变得敏感、变得没有自信。
她给了他二十分钟的反应时间,如果他还记得妈妈的味道,就会来找她,如果不来,那就是,他完全忘掉了她,嫌弃了她。
其实不需要二十分钟,一分钟就够了,加上走过来的五分钟,六分钟就够了。
可是妈妈,不是菜一端上来,就能吃的呀。
要等着领导打完电话,说一句话,他才能吃这个菜,才能尝出这味道的呀!
泣不成声妈妈,泪如泉涌,不可断绝,一点都不知道,在她的背后,有一个小伙子,带着泪水,在走近她,脚步越来越快。
终于,哭泣中的妈妈,感觉到了脚步声。
她徐徐回头。
那一年,她还只是一个青春美貌的少女,从技工学校毕业后,一直在国营单位上班,那一次生病了,去看病时,听到了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然后看到了那个男人,和一个两三岁的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在悲号……后来,她成了这个小男孩的妈妈。
一恍,就是三十年的时光。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这孩子好,只是为了让她爱的男人知道,她爱他的一切,那么,在长期的相处中,这孩子慢慢变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几乎忘了她并不是他的生身母亲。她只是觉得,两个孩子,都一样,都是值得她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他们的每一点成长,作为妈妈,她都一样的感到骄傲和欣慰。他们的每一点温情,都让她无怨无悔的,继续全身心去疼爱他们。而他们的每一点挫折,她都会心惊肉跳,想着要把他们守护好。
但是,生命,在此起彼伏。
孩子大了。
妈妈老了。
老了的妈妈,需要大了的孩子来疼爱,来守护了。
他却跑开了。
二十分钟,每一秒都在煎熬着她。每一秒,都比这七年里的一个月更漫长。
脚步声不断,说话声不断。
但没有一个人是冲她来的,没一个声音,是准备来叫一声妈妈的。
果然不出所料,嫌弃了,像他爸一样,嫌弃她了。
不嫌弃,就不可能不记得这个味道。
绝望的妈妈,无处可去,躲到了这顶楼哭泣,为自己一再被抛弃的人生。
为什么她二十多年的辛苦操劳,却抵消不了一次错误?
为什么一个错误,就可以毁掉一个人?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人生,真的好多痛苦,真的好想,一下子了断这所有的痛苦。
悲泣中,她好像是,又听到了脚步声,有点熟悉的脚步声。
是幻觉吗?
其实她,不太敢回头。
她真怕一回头,发现确实是幻觉,真怕自己,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失望。
可是她还是缓缓回头。
然后,她看到了一条身影,还没等看清楚,身影已经扑了过来,一下子把她抱住了。
她听到了熟悉但久违了的一声哭喊:“妈!”
对她来说,这是梦里多次听到的声音。
对他来说,这是梦里多次发出的呼喊。
如今,终于,不再是在梦里了。
这割舍不掉的亲情,哪怕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但一直在各自流淌,今天,终于在这顶楼,重新汇合了。
各自的小溪流,这一汇合,立刻汇成了海洋。
妈妈顿时痛哭开来,用手连连打着儿子:“你这孩子,你怎么才来呀,你怎么才来?”
“妈,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儿子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这七年来,他在心里在梦里叫过多少次妈妈,就说过多少声对不起。
知道再多的对不起,都抵消不了妈妈受过的那些煎熬。
但是,他得让妈妈知道,儿子不可能嫌弃她,不可能不爱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妈妈后,一张纸改变不了一切,改变不了妈妈曾经倾尽所有来保护他、抚养他的事实。
母子俩抱头痛哭,既是喜极之泣,也是欣慰和感激之泣。
思羽站在一边,看得也是泪流满面。
这痛哭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
他们都没有跟她说假话,亲情仍然在系着这一对母子。
其实她有过疑虑,在昨天晚餐时妈妈说了那些话之后,那个疑虑就不可断绝的,始终在心头,若隐若现的悬着。
所以,一大早,她就决定了叫尤阿姨过来,就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个结果,证明妈妈的猜测是错误的。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
所以,尤阿姨那二十分钟等待有多焦心,她是能够理解的……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五十六、母与子(四)
母子分开,母亲终于可以,近距离认真的打量儿子了。儿子也一样,可以数一数母亲头上的白头增加了几根,沧桑的岁月给脸上又刻上了什么内容了。
“妈,你是跟姜欣她们一起过来的吗?”
“是啊。”
“其实,我有点猜到了你会来。”
“真的吗?”
“可是我怕我没有猜对,不敢问她们。”
“你回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看我?你是嫌弃我了吗?”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妈,你永远是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女人。”儿子说得有点动情。
“阿森,真的是,这样的吗?”妈妈也有点激动。
“是的,其实不但是我,我爸也是一样,有一些话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在我离开之前,我爸跟我说,你妈对你的恩,不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亲妈少,你和小林一起长大,你们之间的牵挂,比任何亲兄弟都要多……”
妈妈惊呆了,颤声说:“你爸,这样说的吗?”
“是,他还说,阿森啊,把你们牵到一起的,不是血缘,是他们爱你,你爱他们的心,你凭什么,把这一切割断掉呢?你舍得吗?你把对他们的情义割掉了,你这一辈子,你还有什么亲人?”
妈妈又一次泪如雨下。
“妈,我爸让我离开你们,是因为,我要把柏氏集团腾出来给弟弟,同时,又给舅舅他们保留希望,不让他们不顾一切地生事,我爸,其实不相信那些照片……”
“是这样吗,阿森,真的是这样吗?”
“是这样,我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要不然,这些事我做不了,只是,我没有按照他说的,要我去找一个地方定居,这是我唯一没照着办的,其他的都是照办的。妈,我爸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保护你们,保护柏氏集团。”
“那,你爸,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
“有的,本来,都录在一支录音笔里,我存到银行的保险柜了,后来自己忘了密码,要身份证,我当时有点慌,输了原来的身份证号码,取不出来了,可是他说的话,我都记得,我听过好多遍。”
“他、他说什么?”
“他说,你是陪伴他最久的家人,是跟着他吃苦最多的家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在全世界都不相信他的时候,你还那样支持他,给他信心和勇气,你怎么可能背叛他?”
“柏荣!”妈妈哭出声来。
“还有,他跟我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阿森啊,希望到了那么一天,你能替我转告她,我选择相信她,不,是我坚决地相信你妈妈……如果我死后,上了天堂,我会在天堂里等她,如果我死后,下了地狱,我会双倍地磨炼自己,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罪过,让她安享天年,让她以后,不用陪我下地狱受苦。”
妈妈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竟然是这样!
“阿森,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
妈妈掩面痛哭,这一次,是释然的,是开心的,是欣慰的。
原来,不但儿子没有抛弃她,连丈夫也没有抛弃她。
这几年,有多少个孤枕难眠之夜,她孤独地拥着一张被子,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一整夜地被后悔炙烧。
她想,假如当年,没有遇见柏荣,她的命运会不会更好?
那时的她,风华正茂,即使是在县委大院里,也不乏追求者。可偏偏让她遇到了柏荣,看到了他肠断欲绝的模样,相信他必是至情至性的好男人,于是,不管家里人强烈的反对,她把整个生命,托付给了他,而他,一度因自卑而拒绝她,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此后的这些年里,哪怕是在他最失意的时候,她都没有后悔过。
可那些天里,她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啊。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一个不经意的错误,毁掉了她的一切。
是她的疏忽,更是他的无情。
她看中的是他的至情,却为何,他这份情,只留给了前妻!
原来,不是这样的,不是!
她哭了一会,说道:“那,阿森,你,爸,有没有,跟你提过,一张……”
“鉴定书是吗?”
“是,你知道吗?”
“我看过……”
“所以,你爸那些话,是在你看过之后说的?”
“是的,妈,我爸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必须写出那个遗嘱,因为那批照片和那个鉴定书,让他感觉到了危机,知道有人想要搞垮我们,那种情况下,他病重,我不懂,我弟还在美国,就算回来,很多事情都没办法交接处理好,跟对手硬碰很不明智,即使侥幸赢了,也一定是两败俱伤,为了保住柏氏集团,还有你的声誉,用了这种方法,封别人的嘴,又给他们希望,让他们不至于孤注一掷。”
“这些,你跟小林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他?”
“妈,我真的不想,让他留下这个阴影,我担心他受不了……”
妈妈沉默了。
她知道,他的顾虑是对的。
这也是她自己也没有勇气跟小儿子说出来的一部分原因。
这些年里,小儿子一直在苦苦地技掌着柏氏集团,哪怕容家舅舅一开始,就要求他接受了很不合理的条款,他依然毅然选择了服从。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这是父母共同的心血,父母用一生的心血建立起来的大厦,不能就这么坍塌掉,所以,他必须尽快的接过这担子,牢牢地先把这大厦撑住,自己的得失,就先不用管了。
他是站在柏氏集团最顶尖上的那个人,整个柏氏集团,也正是在在他的操控下,越来越强大,当年注入股份的人,获的利益也越来越多。
可是他没有获得一分利益,在整个高层里,他是唯一没拿到任何分红的人。
他只能依靠一些个人投资,得到更多的收益,但是为了避免风险,他的投资非常谨慎。
虽然说跟普通人相比,他的收入已经足够富足,但对于他这种习惯了奢华,并且有很多很多应酬的人来说,失去这应得的分红,会让他生活工作都受到影响,但他依然这样愿意这么做,就是因为,他是柏荣的儿子,他要把柏荣的一切完美承接下来,不让任何人毁掉,暂时的委屈,与这个信念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这时告诉他,他这么委屈自己,其实都是不必要的,他不是柏荣的亲生儿子。那他,会不会崩溃?
他这么辛苦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妈妈看着面前的这儿子,心里不知是欣慰还是苦涩。
几年不见,他对于这个俗世,也有了他的认识。生活磨练出了他,让他从一个纯粹的画家,变成了一个尘世中人。
这样的成长,一定是从困难中获得的吧?
五十七、大画家(一)
“接下来,怎么办,你就打算这样一直躲下去吗?这要躲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阿森,我老了,不想和孩子再这样天各一方,不能正常交流了,也不愿意看到那张椅子,一直空在那里了。更不想让别人猜测,说我为了财产,害我自己的儿子了。再这样下去,等你回去的时候,你可能,也见不到我了。”
“可是,如果我回去,一定会被他们逼着按照遗嘱接管柏氏集团,把你们赶走,照样是天各一方,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就会拿出那些照片和那个鉴定书来。那最后的结果,不但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连你和爸爸的声誉也会毁掉。”
“要不,还是跟你弟商量一下,他这个人,总是有办法。”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他知道,这太残酷了,妈,我宁可自己在外头漂,也不想让他感受到这样的残酷。”
“你在外头漂,那小刘,不就要跟着你受苦吗?”
“阿姨,其实,跟他在一起,我并不觉得苦,也苦不到哪里去,只是……”思羽说。
“只是什么?”
思羽是想告诉她,杨凌这个身份有可能很快也用不上了,公安局已经发现他的身份证经办的时候有违规行为,要按假证处理,突然间觉得一言难尽,说道:“阿姨,什么都不要管了,先下去吃饭吧。”
杨凌说:“对,妈,我们一起下去吃饭。我已经有那么多年,没跟你一起吃过饭了。”
十分钟后,思羽和杨凌一左一右,扶着已经重新整理过妆容的尤阿姨,回到了中厅。
容光焕发、步态轻盈的尤阿姨,虽然年过五旬,头上也有了少许白发,但是神情步态,依然显示她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多。
而杨凌和思羽,对她的那份恭敬,立刻让人猜到了她是杨凌的母亲。
看到大家都在看她,尤阿姨并不慌乱,很自然得体的点头致意,随着两人一起来到马书记所在的这一桌。
马书记坐着,见状友好地点点头。
思羽说道:“尤阿姨,这位是县委的马书记,马书记你好,这位是尤阿姨,她是……”
杨凌说:“是我的妈妈。”
马书记说:“大姐你好,快请坐。服务生,加个座。”领导们也全都微笑点头致意,但是包括马书记在内,都没有人起立。
尤阿姨微笑说:“谢谢。”
一个服务生把一张椅搬过来,放到杨凌的旁边,另一侧是思羽的爸爸。
尤阿姨坐下来。
马书记亲切地说道:“大姐,杨凌是您的儿子?”
尤阿姨说:“是啊。”
“小伙子挺不错的。”
“是不错。”
“今天的事真是非常抱歉,老楚,还有裘所长,你们可得好好向大姐赔不是。”
尤阿姨显然不太清楚今天的事是什么事,但是这时也不是追问的时候,轻轻地点点头,微微一笑说:“不用了,我这儿子嘛,大家没把他当一回事也没关系的,他本来也从来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大家听起来像是话中有话,都有点不快。其实裘所长后来态度恭敬,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欣姐,符奕奇后来偷偷跟他说,这个杨凌可能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的画是大师级的水平,目前可能只是怀才不遇,他也没有太当回事。
而其他几个领导,来参加开业仪式,也只是因为知道马书记很重视刘思羽这次回乡创业并计划去参加开业仪式,而且听说符市长和符公子都很喜欢她,他们的心里并没有把杨凌当一回事,特别当着符公子的面,太给杨凌面子,可能会让符公子不快,这种心态下,他们对于杨凌,就不好太热情。
其实尤阿姨并不是话中有话,她现在心情挺好的,犯不着,只是对儿子的一种心疼和调侃,是这些人心里有点敏感而已。
思羽赶紧给她介绍,先从领导开始,最后才介绍到她爸爸。
对于官员,尤阿姨都是礼貌应对,不卑不亢的,这对她来说其实挺正常的,她从小在县委大院长大的,后来又经常出入各种场合,各种级别的人都打过交道,他们不起立,她也不起立,客气但不卑微。
但是介绍到思羽爸时,她却站了起来,说道:“您就是小刘的爸爸林老师,听小徐说过,说您也是一个很儒雅的秀才,看来小徐没有说错,她妈妈呢?”
思羽爸急忙也起来说:“不客气,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就到了,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很方便,所以还没有登门拜访。”
“不敢不敢。”思羽爸知道她是大享,口气自然的表现得非常谦恭,甚至比对某些领导还要谦恭,这让一些领导心里有点奇怪,他们刚刚就把尤阿姨的不卑不亢当成了不冷不热,本来就有些不快,现在更加不舒服。
“小刘的妈妈和外婆呢?”尤阿姨又问。
思羽赶紧说:“在哪。”
尤阿姨跟大家说道:“不好意思,我先过去打个招呼。”跟着思羽走过来,杨凌也跟在旁边。
思羽妈和张医生都站了起来,思羽说:“那就是我妈,我外婆。”
尤阿姨先伸出手去,跟思羽妈的手握一握,又跟张医生握一握,很真诚地说:“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以来对阿森的关照,辛苦你们了。”
两人都说:“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我是真心的,这孩子一直很需要家人的感觉,你们给了他这种感觉,我谢谢你们了。”
思羽妈开心地说:“我现在明白了,这个糖醋排骨是你做的?”
尤阿姨说:“是,很久没给他做过这个菜了,就抢了大师傅的锅铲,给他做了一道,大家吃着还好吗?”
众人恍然大悟,都说好吃。
思羽妈说:“你看他,吃了两口,就非得去找厨师不可,原来是,尝出了你做的味道啊,这舌头好灵。”
“是啊,他从小就吃这个菜长大的。”尤阿姨开心地说。
“是太想念妈妈做的菜了。”思羽妈说。
寒喧一会,思羽说:“尤阿姨,您也没吃饭吧,先吃饭吧,有时候聊的。”
尤阿姨就跟思羽妈和张医生致意后回来了。
回到这餐桌的时候,除了欣姐和思羽爸在等,符奕奇在低头看手机,其他人正在边吃边互相交流,只有马书记放停下来,说道:“大姐,大家肚子都饿了,都不等你了,不介意吧。”
尤阿姨说:“不介意,大家能来,都已经算是最大的支持了,特别是书记,一县的父母官,百忙之中,能抽身来参加一个小公司的开业仪式,实在是太难得了。”
马书记说:“没有没有,杨凌也是人才,别的不说,能把我们县最好的闺女给抢去了,那也得有点本事才行。”
大家都笑。
五十七、大画家(二)
尤阿姨也笑:“看他开心的样子,感觉这都能算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
“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是互相成就吧,听符总,对,就是这位帅哥,他是邻近市的符市长的公子,他说,实际上,杨凌的画已经是大师级的水准,可能只是暂时怀才不遇而已,所以年轻人,不要灰心,坚持下去,机会会有的。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一个知名的画家成为我们这县的女婿了。”
几个领导都有些吃惊,显然想不到符奕奇会这样说。因为符奕奇的自大狂妄不轻易许人是出了名的,要得到他的肯定非常难。
朱局长说:“是的是的,年轻人不能沮丧,我们县也·有比较出名的画家嘛,当时陈志美老师,在我省也是有一些名气的嘛。年轻人再加把劲,争取画出点名堂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就不会有人说配不上我们刘总了。”
领导们都以鼓励的目光看看杨凌,表示赞成这句话。
杨凌淡淡一笑,对于这种鼓励明显不以为然,这让领导们有些不开心,觉得小伙子终究还是不够懂事,应该对领导的关怀表示感动和鼓舞才对。
思羽看看欣姐,只见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听着,也带着微笑。
其实思羽心里有点不忿,居然还能拿陈志美来比,还话中有话讽刺他配不上她,杨凌今天受了委屈,现在他妈妈又在这里,她不想让他再被小瞧,冲动之下,真想不顾一切的公开杨凌的身份,反正这里又不是S市。
只是尤阿姨就在这里,她倒也不敢造次,不想再给尤阿姨留下容易冲动的印象。
却听尤阿姨说:“谢谢各位领导,我这儿子嘛,他不求名不求利,但求无愧于心,让他去追名逐利,恐怕他是不会的。”
大家都笑,口里都说果然是大艺术家风范,但这语气却明显只是讽刺,说话之后,领导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笑。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一则他们的生活中,确实没见过这种人,二则都知道符公子为这师妹大发朋友圈的事,他们想以这种口吻,表明自己是坚决地站在符公子这一边的。
而且,他们对于尤阿姨和杨凌的行为也不太满意,太装了,这么多领导在这里,居然没有逐个恭维一声,好像多了不起似的,儿子冷淡,连当妈的也不知道分寸,是不是仗着儿子攀上了大树?难道不知道这棵大树,只不过是马书记用来做宣传的工具而已吗,还真的以为本事通天了?
符奕奇一直在低着头看着手机,这时忽然抬起头来说:“阿姨,你儿子不追名不逐利,别人不信,我信。”
大家这时才发现,符奕奇的神色似乎有点复杂。
“谢谢。”尤阿姨警惕地问。
“知道为什么我信吗,因为,他如果追名逐利的话,他至少得用真名,可他连真名都不用。他是你儿子,那么阿姨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不要说杨凌了,公安局已经发现杨凌的身份证是有问题的,所以杨凌肯定不是真名,这个事,裘所长可以证实的。”
裘所长说:“对对对。”
其他领导们都有些吃惊,因为他们也还不知道,杨凌并不是真名。
尤阿姨苦笑:“符总,这是在查户口吗?好像这也不是你的工作吧?”
“纯属好奇,况且,杨凌的言谈举止,也跟那种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不一样,还有阿姨你,不管怎么说,都无法让人相信你是普通人的身份,对吧?你的行为举止,穿着打扮,都在证明你很可能有一个相当不错的身家。”
他这一说,官员们也都被提醒了。
“还有,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姜欣女士和那边的徐女士和云女士,都和你有过眼神交流,我判断你们是一起来的,没错吧。”
姜欣说:“符总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阿姨也是从S市来的,对吧?”
尤阿姨点点头。
思羽莫名的有点紧张起来。
“我凑巧看过了杨凌的画,我承认确实是世界大师级别的,刚才让人查了一下,非常巧,这些年里,S市有一个大师级的世界著名的画家突然人间蒸发了,阿姨应该也知道这个事吧。”
“你说的是……”
符奕奇把手机屏幕向尤阿姨和杨凌还有思羽:“你们看过这个吗?”
屏幕上是一个贴子,标题有点长:“为什么我坚持认为柏大的突然失踪是兄弟相残的人间悲剧?”
这个贴子思羽看过,那是在她刚刚得知柏崇森这么一个人物时,她搜遍了所有关于柏崇森的贴子,其中就有这一篇,大意是,柏氏兄弟表面和好,但利益冲突尖锐,相信柏大淡泊与世无争的,一定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这样的傻子,这只是艺术家的人设,柏二当然更是野心勃勃,两人身后,各有一个团体,彼此勾心斗角。最后柏大用他的艺术家的假面具,成功说服了父亲,立下了不公平的遗嘱,拿到了绝对的利益,而柏二却不甘心失败,在柏大夺权之前,将柏大从人间蒸发,从而实现逆袭。
这个贴子说得倒也头头是道,看起来好像是很冷静理智的样子,而且将柏氏兄弟,都各打一耙,符合大家对豪门的印象,所以附和者不少。
文章最后下了结论,画家柏大已死,商人柏二却越来越风光,还在等待奇迹的人可以停止幻想了,并声言,如果猜错了,他可以直播吃一种叫“翔”的物品。
因为思羽已经亲眼见过了本尊,自然知道这些话的荒谬,但多少还是受了一些暗示,一直认为柏二(柏崇林)可能存在这方面的企图,而柏大(柏崇森)也是及时察觉了,所以来了个三十六计中的上计。当然后来也明白了这想法有多错误。
符奕奇看着三人的表情,已经知道猜得没错,苦笑一声,对杨凌说:“这可真是没有想到啊,没想到你就是他,不得不说,你真是太不追名不逐利了,不管人家怎么叫你骗子,怎么称你是流浪画家,你都无所谓,你闷声不响的,甘愿在那样的议论下生活,佩服啊佩服,符奕奇今生没有服过谁,但是服你了,真服了。”
符奕奇有意识让大家听到他的话,所以说得相当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整个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到了杨凌身上。
马书记说:“符总,你是说,你猜到了杨凌是什么人?”
“对。”
思羽说:“师兄,要不,你就别说了吧。”
符奕奇说:“为什么不说?师妹,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我对你动了真情,可是没有用,你对我一点都没在意,我心里不是滋味,而且,大家都会说,我是败给了一个流浪画家,一个骗子,这既是说我无能,也是说师妹你蠢,但是事实上不是,他根本不是流浪画家,更不是骗子,败给他,我服,心服口服。大家也不要说什么他配不上我师妹了,我敢说,这世界上,没有他配不上的女人。”
大家面面相觑。
“他究竟是谁?”马书记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五十七、大画家(三)
“他的名字,可能在美术圈外没有人知道,就算是在美术圈内,这几年也没有人提起,但是偏偏我就知道,偏偏我就想到了。”符奕奇苦笑,不过,可能是习惯成自然吧,到了这时,他还是不忘自己抬自己一下。
“是谁?”
“各位听说过S市的柏氏集团吗?”
楚局长说:“符总,这个不在我们辖区内的事,我们确实知道得少。这个柏氏集团,很了不起吗?”
“当然了不起,在S市的商界,人家可是处在顶尖那一级的。”
大家都点头。
“让我师妹设计别墅的那个年轻董事长,就是柏氏集团的董事长,被称为商业天才的柏崇林。”
马书记说:“杨凌跟这个董事长也有关系?”
“对。”
“符总就直接说是谁好了,我们对于你们那个圈子,了解不多。”马书记说。
“我说一件事大家就清楚了,柏崇林有一个哥哥,他有一幅画,题为《沙漠之花》,我刚才查了,现在在市场上已经估值到了五千五百万元。就算是刚开始流出市场时,也高达一千多万元。”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许老板说:“你说的是柏家的大公子柏、柏什么了?不是说,他已经被害了吗?”
果然,还是美术圈内的人,多少还知道一点这件事。
“是啊,我也曾经相信过个说法,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我综合了我得到的所有信息后,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位阿姨,就是已故柏氏集团董事长柏荣先生的妻子,而杨凌,谁能想像,这么一个闷声不响的人,不但是一个世界级的美术大师,还是一个身家数亿的富家公子?他,就是柏崇林的哥哥,蜚声海内外的世界著名画家——柏崇森!他并没有死,只是换了个身份活着。阿姨,我猜得没错吧?”
除了思羽一家以及S市来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是一片哗然。
一个人,如果被定性得太久,大家就都慢慢相信了。
正如杨凌是骗子的念头,已经在大家心里渐渐扎根,怎么看,他都像一个骗子。怎么看,刘思羽都是可怜的颜值至上的无知少女,如果继续执迷不悟,等待她的,恐怕就是无尽的悔恨,幸好还没结婚,她还有机会翻盘,就看她能不能及时醒悟了。
没想到,原来杨凌,竟然是世界著名画家,更是一名富家公子!
大家看向尤阿姨和杨凌的眼睛,顿时热烈了不少,果然两人的马上变得不一样了,老大姐富态、优雅,不慌不忙,必须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才能做到这样,年轻人淡泊、平静,不急不慢,必须是大艺术家才有这种气质。
众人都看向尤阿姨。
思羽也是。
杨凌隐名埋姓,这时应该还没做好公开姓名的准备,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来,不知道尤阿姨会如何反应。
尤阿姨沉默片刻,笑了笑:“符总很聪明,没错,他确实就是柏崇森。我,确实就是柏荣的妻子。”
大家一片哗然。
符奕奇却只是苦笑,表情十分复杂。
领导们都认真地看着这对母子,越看越感觉到杨凌确实就是大画家的气质,一幅画能卖到这个天价,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也越看越感觉尤阿姨举止不凡,在S市的商圈,能处在顶尖位置上,其财富可想而知,而这样的人,竟然还愿意给大家做一道菜。
思羽有些始料不及,轻声说:“尤阿姨……不是说……”她以为尤阿姨会直接否定的。
尤阿姨笑一笑说:“到了这个时候,我想过了,这个坎,我们必须迈过去……”对符奕奇说,“不知道符总是怎么猜出来的?”
马书记说:“符总是符市长的儿子,一向是聪明得很的。”
领导们都说是的是的,又说虎父无犬子之类。
符奕奇说:“为什么会是你?”
他问的是杨凌,不,柏崇森。
柏崇森还在愕然之中,他有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在这时承认这个,虽然这里不是S市,但是有一个人是在S市呆过的,那就是陈志美,而且,陈志美显然也认识容家舅舅,不知道妈妈当众承认,会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只知道,这肯定会打破他平静的生活。
他刚刚的设想是,一日柏氏集团的内部问题不解决,他就一天不公开亮出身份,如果想念妈妈和弟弟了,可以让他们以度假的名义来找他。
可是妈妈却公开承认了,对他来说太突然了。
尤阿姨感觉到了他的惊愕,拍拍他的背,轻声说道:“阿森,不要怕,有我们母子三人在一起,天塌不了。对了,还有小刘呢。”
刘思羽心头一暖,连连点头。
符奕奇说:“为什么你要离家出走,为什么又要隐名埋姓?”
“这是我的选择,符总,我和隐私,请尊重我的个人隐私。”
“但是这已经不是隐私问题了,我们需要真相了。我只想知道,你这么做,是被你弟逼的吗?我是这样想的,你弟确实没有把你杀死,给了你一条活路,甚至给了你一笔钱,只是要你答应一个条件,从此隐姓埋名,终生不进柏家门,只要你做到这个,那份遗嘱,就不可能生效,他就可以永远占有遗嘱上属于你的柏氏集团的全部财产,是不是这样?”
众人恍然大悟,既为符奕奇的推理能力叹服,也为人性的丑恶而扼腕。
柏崇森说:“抱歉,恕我不能回答你,我只能告诉你,我弟没有逼我。”
“可惜,事实就是,你被迫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四处漂泊,一度沦落到靠卖画和卖茶度日,明明有数亿元的身家,却跟你毫无关系,连你妈想见到你一面都这么艰难,到今天为止,一直只能开着电动车,你说不是被逼,我想很难解释吧,这可是数亿元的巨额财产啊,再淡泊的人,都不可能不在乎吧?”
柏崇森说:“我有我的方式,符总,这件事与你完全没有关系。”
“但跟刘思羽有关系,刘思羽的父母都在这,你认为他们不想知道这个答案吗,我想他们想知道,也必须知道,对吧。”
柏崇森苦笑。
“所以,我猜想,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你弟弟的手中?”
众人都佩服地看向符奕奇,以前只知道他是花花大少,靠着父亲的金字招牌才能发达,没想到他还挺聪明的。
“不好意思,你确实很聪明,但是你猜错了。”
刘思羽说:“师兄,你就不要问了,行吗,我求求你。”
符奕奇说:“师妹,我问你,你一直都知道他是柏崇森吗?”
刘思羽说:“你别问了,吃饭吧行吗?”
符奕奇苦笑一声:“师妹,我是要替你问清楚,我知道你眼中没有我,没关系,但我还是想要你知道,柏崇林找到了你,给了你设计别墅的机会,但是你想过没有,他可能是另有目的,豪门内部的斗争很残酷的,绝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情脉脉的。”
尤阿姨笑了笑:“看来,你觉得你比我还了解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