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大画家(四)
符奕奇说:“阿姨,我不是说柏崇林是坏人,也听说你们一家人感情一直很好,但是有了那张不公平的遗嘱,你还指望他心态还那么好吗?大家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遗嘱吗?柏氏集团和S市内所有财产,全部归大儿子柏崇森所有,市值不清楚,但起码几十亿吧,小儿子柏崇林,只给了偏远地区的一家小公司,市值不到两百万,这样不公平的遗嘱,柏崇林能接受吗?”
大家都惊叹一声。
“为什么柏荣先生,会写下这样的遗嘱?刚才那个贴子,虽然说的不全对,但我觉得,这件事很有蹊跷,都说柏崇森什么都不懂,是个标准的不理俗务的大少爷,那么,我想知道,他的身份证是怎么办到的?那张杨凌的身份证联网可查,不是街头广告上那些造假证的人办的,必须通过比较复杂的关系才能搞,凭他当时的能力,能办得到吗?不能吧。”
柏崇森苦笑,别说当时了,现在让他办,他也一样办不了。
“所以,如果这证是柏崇森自己办的,那就说明,他当时也并没有那么单纯,如果不是,而是柏崇林帮办的,并且还帮助他顺利离开,那就说明,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柏崇森一定有什么把柄落到了他的手里。”
“师兄,我建议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真的猜错了,他们一家人感情是很好的。”思羽几乎是在恳求了。
“师妹,这一张遗嘱怎么还没让你明白呢,就像这位夫人的丈夫柏荣先生,生前对她不是也很好吗,可是临死时,才给了她多少财产,接道理说,柏氏集团的财产,她是占有不小的比重的,可是她太相信感情,太信任丈夫,然后财产全给了他,最后得到了什么?”
尤阿姨苦笑,其实她很理解符奕奇的这一番话,如果不是刚才,柏崇森把柏荣的话转告了她,连她都很难不伤心。
“夫妻尚且是这样,更何况兄弟?我猜是这样的,两种可能,一种是柏崇森算计了柏崇林而被后者发现,只能服从他的安排,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上了他的当,导致有把柄落到了他的手里,只好让他把你逼走,最终导致你现在想回也回不去的局面。不管是哪种情况,恕我直言吧,你这数以亿计的个人资产,我估计,很难拿回来了。”
他看了看思羽说:“师妹,这就是我要说的话。当然他的画绝对没有问题,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有问题,他是配得上你,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慎重选择,豪门真不好进哪。”
他苦笑一声,喝了一杯酒,说道:“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却听得隔座有人说道:“慢着。”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众人看时,却是那个也是来自S市的漂亮娇俏的姑娘,她眼里闪着泪花,咬着嘴唇,在众人的目光中,轻轻擦了擦眼泪,说道:“你是符总是吗?”
符奕奇说:“请问你是……”
“柏氏集团董事会秘书徐碧星。”
她咬咬嘴唇:“今天我本来不打算在思羽的开业宴会上说话,喧宾夺主是不应该的,但是,你都当众这样说了,还说得那么响,我是代表柏氏集团来的,如果我不说话,可能大家就会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了,那我们柏氏集团的名誉,还有,他这个董事长的名誉,就要受到质疑了,所以刘思羽,杨凌,抱歉了,我得说。”
符奕奇说:“我没说他是大坏蛋,我只是说,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他选择了对他有利的方式,真是大坏蛋的话,恐怕柏崇森已经像网上传言那样,从人间蒸发了。”
“利益,什么利益?”
“整个柏氏集团名下的产业,能产生多少利益,他就有多少利益。”
徐碧星没有说话,眼泪先巴嗒巴塔的掉了下来。
云霞赶紧递过纸巾,小声说:“徐老师,妆容。”
徐碧星接过纸巾,轻轻擦掉眼泪,说道:“那好,我就告诉你,他得到了什么利益,那年,为了能绕过遗嘱,顺利接管柏氏集团,你知道他答应了什么苛刻的要求,要保证集团持续盈利,同时,所有分红,仍然归大哥所有,他分文不拿,只能工资和岗位津贴,那些人当初钱没投进来多少,现在分起红来,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的拿,只有他,一到这个时候,就赶紧走开,这是他耗尽心血创造出来的利润,到头来,一分钱也拿不到,你倒说说看,他有什么利益?就为了那个工资吗?”
众人哗然。
柏崇森也没有想到,问道:“妈,这是真的吗?”
尤阿姨点点头,叹息一声。
“人前,他风风光光的,全市最年轻的集团公司董事长,天才企业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声苦,可是他,心里苦得很,又担心公司,又担心妈妈,又担心大哥,分红又没有,还要被网络上一些人乱喷,说他狼心狗肺,道貌岸然,说他残害手足,猪狗不如,像他这样的人,到哪个公司做个高管,不比呆在柏氏集团强得多,可是他,又不得不做,一做又不得不努力做,他容易吗?不容易。”徐碧星说到这里,泪又涌出来,一次捂住了脸,可是泪越流越多。她长得娇俏可爱,这一哭,人人看着都得落泪。
尤阿姨赶紧起来,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小徐,别哭了……”
徐碧星一把抱住她,哭出声来说:“阿姨,我不想哭,我知道这样很失态,可是我忍不住,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他,我听不下去了。”
尤阿姨拍着她的肩膀说:“没事没事,都是网络闹的,谁没个委屈的时候,又不能一天天跑到网上解释,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这个符总,他也不认识小林,网上的东西看多了,就这样说了,这也怪不得他。别委屈了,别忘了你是柏氏集团董事会秘书。”
徐碧星说:“主要是每天看着他忙得团团转,而那些拿分红的人,却可以坐着等钱进来,就这样,一个方案下来,还得跟这些人费那么多口舌,明明是为他们好,他们却怀疑他拿了好处,谁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尤阿姨轻轻安慰说。
“我知道,谁让他是柏荣的儿子呢……柏荣,这么好的福气,有个这样的儿子,却还这样对待他,阿姨,我真是越想越不服气,我跟他说,要不干脆不干了,我爸那边要人,让他到我爸那边去干,在这里受了那么多气,做的钱全装进别人的口袋里,我不是说杨凌,我是说那些人,就这样,还要受那么多闲话,一点都不值得。”
尤阿姨叹了口气,不知怎么说。
“可是他说,不行,再怎么说,他都是柏荣的儿子,这集团垮了,他没办法跟父母交代,还交什么代你说,都不要他了……”徐碧星越说越伤心。
符奕奇有点不知所措,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话会把这个女孩给弄得这么伤心,他本来想走开,想了想,不知为什么,还是坐了下去,倒了一小杯红酒喝下。
就在这时,中厅上走进来了两个人。
两个青年男人。
五十八、兄弟(一)
这时,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进来的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很正规的高档的商务装,一个穿着休闲装,戴着一顶帽子,扎着马尾巴,两个人都很帅气,不过一个看来阳光温暖,一个则表情极酷。
思羽和柏崇森相看一眼,又看向欣姐,发现欣姐也一脸愕然。
不用说了,这两位,分别就是柏氏集团董事长柏崇林,还有远翔工作室的老板徐远翔。好家伙,一声不吭的就赶来了。
思羽和柏崇森赶紧站起来,迎上前去。
“你们怎么来了?”思羽说。
“不欢迎?”柏崇林笑道。
“是太突然了。”
“今天早上,接到你的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过来了。”
“那你……”思羽问徐远翔。
徐远翔一笑,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柏崇林代他回答道:“他呀,也是放心不下,而且他放心不下的还不止一个人,听说我打算来,干脆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他朝徐碧星的方向看了一眼,微笑道:“这不是宴会吗,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哭啼啼的?”
思羽掩口而笑。
“而且听起来还蛮伤心的。”
徐远翔一脸苦笑。
思羽说:“是,很伤心呢,那你还不赶快去安慰安慰你的下属?”
“这是必须的,谁这么狠心,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给弄哭了?”朝徐碧星走了过来。
徐远翔皱起眉头摇了摇头,眼睛却朝欣姐这边看过来,欣姐仍旧坐着,跟他轻轻挥了一下手。
徐碧星本来正在伤心地哭着,慢慢才听清楚了这声音,连然停止哭泣,抬头看一眼,一下子捂住了脸,见柏崇林过来,慌忙抓起旁边的包,低着头离座就跑。
柏崇林说:“这是要到哪里去?”
徐碧星充耳不闻,带着包直接朝洗手间冲去了。
柏崇林无奈地摊一摊手,收回目光,一回头,看到尤阿姨正在带着责怪之色看着他,当下笑着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说:“妈,辛苦了吧。”
“你看你们,来之前也不先打声招呼。”尤阿姨有点嗔怪说。
“这不能怪我,是徐总怕打了招呼,有人反而不让他来,所以干脆不让我打,直接来一个先斩后奏。”
尤阿姨说:“好了好了,别解释了。”转眼发现思羽妈也已经站起来了,急忙说:“对了,这个就是思羽的妈妈……”
柏崇林笑了:“妈,我知道,是何老师,不用介绍。”
思羽妈也笑了:“我们早见过面了。”
尤阿姨说:“对对对,你都说过的,是我自己忘了,年纪大,记忆不好了。”
“妈,别说这个话了,黄金年龄,人家有些女明星在你这个年龄还能演少女的,你比那些女明星看起来可要年轻多了。”
尤阿姨微笑。
思羽妈说:“柏董,我正想说你们,给思羽和你哥送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不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呢,这下好了,真来了,那边那个小伙子好像是那个徐……”
“徐碧星他哥,徐总,徐远翔。”
思羽妈说:“对对,电视上看过的,还帮我们思羽说过话的大设计师。”
这时思羽爸也过来了,说:“柏董,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的?”
柏崇林跟他握了一下手说:“要了定位,在下面查了一下。哦,陈老师你好。”原来他眼尖,一眼发现了正在吃东西的陈志美,挥手朝他致意。
陈志美原本有些尴尬,低着头吃东西,没想到偶然抬头就被他捕捉到了,但见他神态自然,似乎根本忘了过去的事,也笑着点头致意。然后柏崇林又朝看向他的人都点头微笑致意。他人长得帅气,笑得非常阳光,大家瞬间都对他有了好感。
随后尤阿姨带着他,还到这边桌上说:“这是这里的县委的马书记。”
柏崇林吃惊地说:“马书记您好,周日不休息,还前来参加小公司的开业仪式,这也太难得了,可以想像,马书记平时一定是个平易近人,勤恳务实的好领导。”
几个领导都说确实是这样,有人还说有马书记这样的领导,是我们县人民的好福气。
马书记赶紧说:“没有没有,你们就不要起哄了,你是……”
“柏氏集团,柏崇林。那位是远翔工作室,徐远翔。”
众人其实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他亲口说出来,还是颇为吃惊,符奕奇更惊讶。因为他能感觉到,柏崇林可能大不了几岁,但是那种成熟和大气,是他所远远不及的。
这两兄弟,还真是各有各的帅啊。
尤阿姨接着逐一介绍,柏崇林给每一个人都热情地致意,他致意的方式,跟尤阿姨和柏崇森都不一样,都给足了面子,让每个人都听得十分舒服,让领导们意外的是,尤阿姨刚才看起来不冷不热,但是居然记得每一个人的姓和职务,这让他们颇感安慰。
随后,柏崇林还到另外两桌去打招呼,每个人都没有忽略,给足了尊重,给了大家十分热情友好的印象,就连那群桀骜不驯的公子哥,也对他表现得相当友好。
不过对于徐远翔,大家可就没什么好印象了,因为徐远翔一直在和柏崇森说着话,甚至连领导这一桌都懒得过来打招呼,简直比柏崇森还傲慢,完全可以说是目中无人。
欣姐看到大家朝徐远翔看去时的表情,只能是苦笑着擦汗了。
柏崇林打了招呼回来,思羽爸说张医生她们那一桌还有座位,他到那边去,把他的位置让给了柏崇林,随后思羽和柏崇森也回来,四个人挨着坐到了一起。徐远翔不想跟官员们坐,让安排坐到了徐碧星空出的那个座位旁边。
就座之后,马书记举起酒杯来说:“今天真是荣幸,我们不但能和世界级美术方面的大师、时装设计大师一起吃饭,还能迎来S市的年轻企业家,这样吧,我建议,大家一起来干一杯,一起对柏董还有徐总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所有的人都倒了酒或饮料站起来,都来跟他碰杯,连那一桌的公子哥儿,也隔空朝他碰杯。
柏崇林阳光灿烂的,逐个碰杯说谢谢,本来被符奕奇一席话弄得有些凝重的气氛,重新变得非常热烈。
大家碰杯之际,徐碧星也悄悄地回来了,看来是补了一下妆,她坐回到了座位上,发现旁边增加了徐远翔,便低声问:“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徐远翔答:“一会了。”
“什么叫一会了,说清楚点,到底来了多久了?”
“不要有侥幸心理啦,反正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全给人家听到了。”
“要死啦,你还是我哥吗,为什么不早点进来,存心的吗?”徐碧星气得一脚踩在徐远翔的鞋尖上,她刚才跑进洗手间,一直在安慰自己,可能他们刚到,而且隔得远,未必能听清楚她说的话,没想到幻想即时破灭,真有些气急败坏。
“行了,当了人家的秘书,维护一下自己的主子,也没什么不对。”
“你……”徐碧星真是要给他气死了。
五十八、兄弟(二)
那一桌热闹了一会之后,柏崇林目光投向了符奕奇,微笑道:“符总,能认识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我也是深感荣幸,刚才你的发言,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符奕奇笑一笑:“得罪之处,就请见谅了。”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责怪符总的意思,站在你的角度,你的这些猜想都是有道理的,你的一些疑问,我自己也一样想要弄清楚,比如说关于身份证,关于我哥如何离开等这些,我也一样想不明白。”
大家听他还是给了符奕奇台阶,都松了口气,符奕奇也说谢谢理解。
“符总刚才说,我哥的身份证,是联网可查的?”
“对。也就是说,是有效的,是公安的同志们在深入追查相关户口本的一些资料时,发现有一些信息存在问题,我觉得,这其中牵涉到的东西非常广,所以……”
柏崇林说:“我明白,你这样想有你的理由,只是,你对我们一家人缺乏认识,所以才会把我们兄弟的关系,看成是普通的豪门兄弟的恶劣关系。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符总,那份不公平的遗嘱,不可能跟我哥有直接关系,而我哥离开柏氏集团,也绝不是我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他赶走。”
“是啊是啊,你们两兄弟的关系,一眼能看出来,就是非常良好和亲近的关系。”马书记说。
“谢谢马书记,还有,如果说是为了利益,其实柏氏集团,现在我仍然只是属于代管,并没有得到实际上的利益,这一点,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就不重复了,可以这么说,如果我离开集团,拿到的至少是现在的十倍以上,所以说我为了利益,这话是不对的。”
“明白明白。”大家都点头。因为柏崇林说的时候,特别诚恳。
“不过我不瞒你,符总提出的这些疑问,也同样困扰了我七年多,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哥是自己离开,而不是被绑架的,那他这么一个缺少社会生活经验的画家,长时间独自生活,他会怎样来学会处理各种问题,保护他自己呢?我想,我妈也担心过这个吧。”
“是。”尤阿姨答。
“相比符总,我跟我哥是朝夕相处过来的,我知道他没有什么所谓的人设,他当时就是这么干净纯粹的一个人,天才并不都能成材,我哥之所以兑现了天赋,就是因为他的这种纯净和纯粹让他保持了足够的专注,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绘画上,不考虑利益,更没空去搞人设,知道他的画为什么值钱吗,因为他从来不把画当成商品,他每一幅画,都是从心里流出来的。”
“对对,艺术一旦跟金钱牵扯上,就变味了,是不是这个意思?”马书记说。
大家都说马书记说的话大有哲理。
“马书记说得对,但也有例外,有些艺术,本身就是为市场服务的,比如室内设计、服装设计这些,也是艺术,但都是为市场服务的,不想让画当成商品,只是我哥的个人意愿而已,刚才符总提过,我哥的一幅画,叫沙漠之花,为什么这幅画最终进入了市场呢,是因为我哥创作完成这幅画后,自己害怕了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扔掉不要了,是我妈舍不得,把它收拾回来,可是我妈尊重他的意愿,不留那画了,白扔又可惜,就让人帮忙试水一下市场,结果没想到参加画展被竞拍了,一下子拍到了一千多万元,这也是他唯一流入市场的一幅画了。”
大家恍然大悟。
“我哥的那幅画,其实已经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焦虑,在沙漠里开出来的花,能给人带来希望,但又让自己置入绝境,我妈当时跟我说,这可能是,他对生命的一种焦虑和害怕,我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哥,是不是这样?”
柏崇森轻轻点头。
马书记说:“柏董和大姐都这么厉害,都是艺术鉴赏家。”
柏崇林说:“也不是,我是我妈引导出来的,我妈理解我哥,就是从他的画开始的,她能从我哥的画里,找到我哥的思想。我呢,也因为我妈的原因,也能从画中,读到我哥不想直接说出来的这些内容。”
大家都点头表示理解了。
“我说这些,是想说,我哥真的不复杂,他心里的世界是坦荡的,在乎就是在乎,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如果不在乎,你晃到他眼前,可能都不会让他多看一眼,如果在乎,就算在天涯海角,他都会去寻找,但我哥又是敏感的,他害怕伤害人,也害怕被伤害,所以他基本上是以被动地自我保护为主,因此,当年他的突然出走,才会让我们所有人震惊。”
他看向柏崇森:“哥,是谁让你离开的,可以说还是不可以说?”
柏崇森摇了摇头,说道:“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柏崇林笑一笑:“哥,
我已经背了七八年的锅了,不瞒你说,有点背不动了,我跟所有的人都说不在乎,但你以为我真的能做到不在乎吗?我又不是世外高人,还没有那么看得开,我也不能像你一样,对钱毫不在乎,不在乎钱,我这么努力挣钱干什么?但是我在乎钱的情况下,为什么我还要在柏氏集团里只负责经营管理,不拿一分钱分红?”
“他们逼你?”
“不是他们逼我,实际上是我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怀疑我,断定就是我为了利益而害了你,我没办法,为了救柏氏集团,只能提出这个办法,取消他们的怀疑,告诉他们,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柏氏集团和所有股东的利益,而不是为了我个人的利益,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宁可让柏氏集团烂掉,也不让我接管。可我,怎么可能让我父母的心血就这么给毁掉?”
柏崇林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也都还罢了,这些年来,我去做生意跟人谈判时,只要发生争执,我就心虚,还有,管理集团时,碰到不理解的人恶言相向时,我也尽量不吵起来,哪怕我是占理的一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总会有人用看凶手那样的眼光来看我,我真的不想继续背负这样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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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兄弟(三)
众人都在心里长叹,那么蹊跷的失踪,想不引起怀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要顶住这样的压力,保持冷静和克制,对于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说,也太勉为其难了,可他依然做到了,这确实挺不容易的。
尤阿姨说:“小林,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想,大家也都已经相信了,你哥出走不会是你逼的,你先别问了,好吧。”
“有苦衷是不是?”
柏崇森表情有点苦涩。
“哥,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没有,是我自己要走的。”
“为了绕开那个遗嘱吗,那么你失策了,根本没办法绕过。既然没绕过,只是让我们都过得辛苦,那你是不是该考虑回来了,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我再想想吧。”
“哥,回来吧,你再不回来,妈受不了,我呢,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弟弟的笑,第一次出现了一点掩饰不住的酸楚。
“小林,对不起了。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为什么,你要对自己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
“我不提出来,就得跟他们耗,然后,柏氏集团就会在这样无休止的耗中垮掉。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不放心我,好像我就不是柏荣的儿子似的,宁可让集团烂掉,也不给我拯救集团的机会,我感觉我提出这个条件时,就相当于是在赌气。”
“赌气?”
“是啊,赌气,一是跟集团里的人赌气,二是跟那份遗嘱赌气,三是跟天堂里的父亲赌气,想告诉他,没有那些遗产,我一样活得光芒四射的。只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哥你知道吗,我心里一直隐隐觉得,让你离开是我爸主意。”
思羽的心一颤,看向尤阿姨。
尤阿姨在斯斯文文的吃着菜。
“本来,只是这么隐约觉得,可是,当我知道你所持的是有效身份证之后,我就更加相信,我的想法,是有道理的,你根本办不了那样的身份证,如果说谁可以,我爸当然可以,所以,你不是突然离开,你是预先就想好要离开的,我再一想,你离家之前的种种言行举止,更加深信这一点,哥,你不是很能伪装的人,只是,我们以为,这是你悲伤过度的反应,没有想到你要离家。”
柏崇森说:“小林,你不要瞎猜。”
“那问题来了,有谁可以指使你离开,你是轻信别人的人吗?但如果指使的人是爸爸,这就可以解释了。”
柏崇森沉默。
“是不是爸爸让你这么做的?哥,你照实说,不许骗我。”
柏崇森躲开他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我猜对了吗?”柏崇林看看柏崇森,又看看尤阿姨,说:“妈,这事你也知道对不对?”
“小林,都说先别问了,你怎么又绕回来了呢?”
“妈,我能不绕回来吗,这都压在我心头多久了,我爸是不是一点都不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瞎猜,我是这样想的,爸爸害怕他逝世之后,我们手足之间为了财产而相残,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我,因为我哥不会在乎财产,但我会在乎,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我,是不是这样?”
尤阿姨和柏崇森对看一眼。
思羽稍为放心,她感觉到了柏崇林对家里人的爱,如果真的猜到了原因,真是担心他受不了。
柏崇林苦涩地说:“我说对了是吗?爸爸始终还是不理解我,不放心我,还是把我当成是贪得无厌的人……”
尤阿姨说:“小林,你爸,不是不放心你。”
柏崇林说:“妈,你不要劝我了,不放心我也理解,那年,我为他做了一次并购方案,我的方案有点狠辣,他就说,我身上有一股狠劲,后来,我陪他一起登东方明珠塔,在太空舱那里,他跟我说,小林,商人逐利是没有错的,但是凡事留点后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自己一个人走得太高,摔倒了都没有人扶,当时我就觉得他是话中有话……妈,商场如战场,我能怎么办,他是不是,把商场上的我,当成生活中的我了?”
“小林,你真的想多了。你的为人,你爸非常清楚。你爸,一直也是,最疼你的,不是吗?”
“哥,妈,你们都不要说了,只要老实告诉我,我哥出走,是不是我爸的主意,那些证件,是不是他帮弄好的?”
“是。”
柏崇林苦笑一声:“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
“为什么我爸,一直不肯改变对我的偏见呢。”柏崇林说着,倒了一小杯红酒喝下,看得出来,失去父亲的信任,让他有点沮丧。七年漫长的日日夜夜里,他为柏氏集团呕心沥血,结果一切都是源于父亲对他的不信任,这让他有点伤心。
“小林,其实……”尤阿姨不知道怎么说,明知事情不是这样,可是这真相,却比他的猜测更加残酷。
“行了妈,你不用劝我,我没事,就算是考验我也没什么,我已经通过考验了,把柏氏集团守住了,把那些障碍,也帮我哥清除了,哥,你真的可以回来了,对吧。回来之后,柏氏集团我交回去给你。”
“小林,别这样,大家都清楚,柏氏集团更离不开的人是你。”
“哥,你不用劝我,你当时,应该劝的是爸爸,你有机会告诉爸爸,我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你,没有跟他说清楚,是不是……连你,也怕了?是不是,爸爸也劝你警惕我了?”
“不是这样的。”
“那就行,哥,我相信你说的话,我只是觉得爸爸不应该不相信我而已,其他的倒没什么,来,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为我们母子三个,能再一次坐一桌吃饭举杯。各位,同贺?”倒了一杯红酒,举起来。
所有的人都说:“恭喜,恭喜。”举杯同驾。
柏氏兄弟的杯也碰到了一起,互相看看,各自眼睛都有些湿润。
正在这时,柏崇林的手机响铃了。
柏崇林拿起手机,对妈妈说:“是容发。”急忙离座而去。
五十九、亲戚(一)
柏崇林接了电话,那边传来了容发的声音:“柏董,你现在在哪里?”
“出差谈生意,有事吗?”
“听说你们找到阿森了?”
“没有。”
“柏董,你这就不地道了。”容发冷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回来坐好,尤阿姨说:“容发说什么?”
“他问我们是不是找到我哥了。”
“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直接说没有,他就把电话挂了。”
“这是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我感觉也是,妈,怎么办?”
“我已经想过了,躲是躲不过的,知道就知道吧,等一下,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妈,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吃完饭之后再说吧。”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进来了三个人。
徐碧星和云霞正好坐着面对门口,一见这三个人,大吃一惊,叫道:“容总!”
听到徐碧星的声音,柏氏兄弟和思羽一家人全都扭头。
果然,来的这三个人,正是容发、容鑫、容艺。
三个人朝徐碧星挥一挥手,眼睛立刻朝着柏氏兄弟所在的一桌扫来,随后脸上发出了微笑,走了过来。
柏崇林站起来,刚想说什么,没想到三个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就站到了柏崇森的旁边,和颜悦色地说道:“阿森,怎么回事,见到了舅舅,一声不吭?”
马书记皱皱眉头,但还是马上放松下来,说道:“这三位是……”
容发道:“不好意思,我们是柏崇森的亲戚。”
马书记说:“那就加座?”
容发说:“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吃饭了,就在隔壁那个包厢吃的。”
大家都听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是柏崇森的亲戚,就在隔壁包厢吃,见了柏崇林和尤阿姨不打招呼,这怎么看着都有点不正常。
柏崇林说:“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是昨天了。”容鑫冷笑一声。
“昨天就来了?”
“对呀,连你妈都惊动了的小公司开业仪式,我们也蛮好奇的嘛。不得不说,我大哥还是聪明,果然真的把阿森给找着了。”容鑫得意洋洋。
容发说道:“阿森,怎么回事,亲舅舅来了,一声不吭的?”
柏崇森苦笑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阿森,你怎么说这么说呢,我们想干什么,我们想找到你呀,你不回来,你的亲舅舅们,就被人逼到没有活路了。”
尤阿姨说:“舅舅啊,注意场合,这里还有很多朋友,还有很多领导。”
容发说:“领导又怎么样,他们又不领导我,我们阿森他们以后也领导不了,至于说朋友,哪个是我们的朋友了?”
柏崇林说:“但是要讲礼仪,注意影响。”
容发说:“不好意思,乡下粗人,没这意识。”
柏崇林有点生气了,说:“容总,你是柏氏集团的高管,不是乡下粗人,给柏氏集团留一点脸面行吗?”
容发说:“柏氏集团的高管,用不着你来管教,柏崇林先生,你别忘了遗嘱。阿森才是柏氏集团的董事长,他才有资格管我们,你算什么东西?”
容鑫说:“对,你他妈的什么东西啊,柏氏集团跟你有什么关系?”
众人一阵吃惊,谁也没想到,这三个人,会直接不加掩饰的当众指责柏崇林。
尤阿姨咬了咬嘴唇。
容鑫打量了她一下,冷笑道:“怎么,不服吗,不服也没用,赶紧把你小儿子带走,到指定的地方去,别以为在鼻子上插两根葱就是大象了。”
众人更是吃惊,既然是柏氏兄弟的“舅舅”,难道不应该是兄弟姐妹的关系吗,为什么对柏氏兄弟的妈妈如此无礼?
尤阿姨说:“容鑫,你现在连柏氏集团的人都不是了。”
容鑫说:“是呀,怪就怪我碰到了没良心的杂种,有什么办法,可是阿森马上回来了,阿森有良心,知道柏氏集团离不开舅舅们,马上我就可以回来了,怎么样?那杂种以后就只能干瞪眼了!”
柏崇森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朝思羽看一看。
思羽早就忍无可忍了,一下就看安泰了柏崇森的脸色,急忙对服务生说:“请让他们走。”
服务生急忙过来说:“三位先生,这里是客人用餐的地方,如果您不是这里的客人,请立刻离开。”
容鑫说:“凭什么,滚一边去。”
服务生看他样子强横,不敢吭声了。
容发撇一眼思羽说:“哟,这是谁呀,这不是声明这辈子不靠柏家吃饭,不嫁柏家人的那个设计师吗?现在是攀到哪棵大树了,姓什么的,说一说。”
柏崇森说:“不许说话伤她。”
容发说:“阿森,什么意思,你喜欢这女人吗?舅舅告诉你,这女人不是好东西,我估计已经被柏崇林给玩腻了……”
柏崇森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容发说:“你再敢说一句。”
容家三人全都被柏崇森愤怒的表情给吓到了,在他们印象里,这是柏崇森第一次这么生气。
容发怔了一怔,说道:“阿森,你很生气?”
柏崇森说道:“我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谁伤害她都不行。”
容家三人面面相觑。
容艺说:“阿森,她是你女朋友?”
“我叫杨凌,不叫阿森,她是我女朋友刘思羽。”柏崇森硬邦邦地回答。
“阿森,你犯什么傻呢,你自己都承认了你是阿森,你承认的时候,我们就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我为什么承认,因为柏家有钱,明白吗,我承认是柏崇森,就表示我长得非常像柏崇森,我就可以去继承那个柏氏集团和那些遗产,懂了没有?有些人处心积虑的,为了多拿一分钱都能害人,我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争取啦。可是看到你们这样的不分场合不懂礼仪的亲戚,我才知道柏崇森为什么非走不可,就是你们这种亲戚,让他觉得太丢人,宁可不要财产也非走不可,这不,连我也不好意思继续冒充柏崇森了。”柏崇森生气地说。
“阿森!”三个人全都傻眼了。
“我不叫阿森,我叫杨凌,你们还没听清楚吗,我的亲戚,全都知书识礼,全都善良厚道,我没有你们这样的舅舅。”
“你明明就是阿森,阿森,一整个柏氏集团,以及那么多的财产,你可别犯傻呀。”容鑫慌了手脚。
杨凌把身份证掏出来,放到他们面前说道:“看清楚了,这是我的身份证,联网可查的身份证,这就是我的名字,杨凌,柏崇森,我估计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消失了七年多,柏崇林,我觉得你们完全可以申请注销他的户口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柏崇森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在说什么?”容发有些慌了。
“我说得很明白了吧,根据国家法令,失踪超过两年,就可以申请注销户口了,他这已经七年了。”
“可是,阿森……”
“柏崇林,去注销柏崇森的户口吧,柏氏集团和柏崇森名下的一切,你,还有你的妈妈,就可以自然地成为继承人,那些让你不拿分红的条款也失去了约束力,明白了吗?那样一来,只要对柏氏集团有利,你想开除谁就开除谁,不用受到任何干扰。”柏崇森看向柏崇林。
“阿森,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能斗气呀阿森。”容发脸都白了。
“是呀是呀,阿森,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快醒醒吧阿森!”容鑫几乎是在哀求了。
五十九、亲戚(二)
柏崇森说:“不好意思,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们要找的阿森,我是杨凌,你们不要认错人了。既然你们不把柏崇林母子当亲戚,那就请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因为这里都是我和我女朋友开业仪式邀请的客人,我不认识你们,也没邀请你们,你们可以离开了,再不离开,我们就直接叫保安了。”
容发说:“阿森,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对不起你自己,也对不起你这一群亲舅舅啊,你知道这些年,我们都遭遇了什么吗?我们被柏崇林逼得降职的降职,辞退的辞退,现在整个集团,只有我,还勉强算是个人样了。”
柏崇森说:“如果我是柏崇森,我连你也一并撤掉,可惜我不是,她是谁(指指尤阿姨),柏荣的老婆,陪柏荣走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在柏荣前妻因车祸身亡,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们以为是你们首先站出来吗,不对,据我所知,你们站出来,只是指责他不应该怠慢前妻让前妻去拿货,你们只是为死的不是柏荣而是你们的妹妹或姐姐而感到遗憾,真正抚平柏荣伤口的,是她。”
大家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柏荣还有一个前妻,尤阿姨是在他前妻遇车祸后,才嫁给柏荣的人。
“阿森,你怎么能这样说?”
“这就是事实。她一个县委大院出生长大的姑娘,嫁给了柏荣,此后就一直陪着柏荣,荣辱患难,一直在一起,而你们呢,柏荣要到县城去办厂的时候,你们阻止,柏荣办厂遇到挫折的时候,你们嘲笑,在骂他中了女人的毒,而这个女人呢,她一直在帮着柏荣奔走,想方设法摆脱困境,我说的都是假的吗?”
容家三兄弟哑口无言。
“到后来,柏荣要卖掉那个厂到S市了,你们一群人,说背井离水,连个靠山都没有,全都表示不会去,守着个厂够吃够喝就行了,最后是没办法才跟过去,再后来,你们一边埋怨这个女人,一边数着她给你们挣到的钱,我说的这些,又是不是事实?”
尤阿姨轻轻抹眼泪。
“还有,你们对柏崇森,是真的好吗?有一段时间是很好,可是后来,你们感觉他可能是个傻瓜,你们感觉这个傻瓜给你们带不了实惠,就开始嫌弃他,嘲笑他,到后来看到这个女人,把他带出来了,考上了好大学,留了学,你们又觉得是你们的亲外甥了,但最后,还是想把他当成,你们用来控制柏氏集团、谋取你们利益的工具,是不是?
“可惜啊,柏崇森也不傻,他跑了,你们的计划落空了。但是,你们还照样拿分红,每一年拿到手的分红,都在你们当初投入的资金的千百倍以上,是谁带给你们这些的,是柏荣的这个小儿子,可你们还不知足,还要当众侮辱他,这个为你们带来更多利益的人,你们扪心自问,有良心吗?”
众人从来没听柏崇森长篇大论地说过话,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容氏兄弟更是如挨闷棒。
“这对母子,是你们能走出农村,在S市安身立命的大恩人,没有他们,你们最多就是在乡下小镇里做你们的苦力活或者小本生意,但你们后来却都成了一个集团公司的管理人员,谁帮你们的,是这对母子。
“你们自己不知道珍惜,反而得寸进尺,好意思说柏氏集团是靠你们兄弟发展起来的,想要更多的利益,懂得什么是感恩吗,不懂,那就表示你们还不配在柏氏集团继续干下去,不要再想着依靠柏崇森了,柏崇森就算活着,就算做了董事长,也只会让柏崇林来全权负责,你们没有任何机会去控制柏崇森的,认清这个事实吧。”
容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是柏荣还是这女人?”
“我又不是柏崇森,他们怎么会告诉我,是我自己打听到的,怎么啦,这些不是事实吗,哪一句话不是?”
“阿森,你不要再这样了,你是不是非得逼我说出来?”
尤阿姨说:“说吧,说出来,说出来。”
“尤英菲,我是真没猜错,上面这些话,都是你跟阿森说的是吧,你功劳好大,所以好委屈是吗?”
“是的,非常委屈。”尤阿姨淡淡地说。
“尤英菲,你可别忘了,这事还没隔多少年呢,你自己签了字承认了那个遗嘱的,为什么承认,你忘了吗?”
“忘了,只记得我是流着泪签的,其他的都忘了。”
“尤英菲!”
“这件事,我早晚也要弄个水落石出,你想说,就直说吧,反正我问心无愧。”
“尤英菲,你可真是又臭又硬啊,就不怕我说出来,你颜面扫地吗?”
“这地不是已经被你们的颜面扫得差不多了吗,大不了我也帮忙扫一下。”
“好,你牛。”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容艺,这时说话了:“三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怎么了?我们找了七年阿森,好不容易找到了,让我们现在就走?”
“阿森对家里人的态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越闹,就越不可收拾,给大家留一点脸面,走吧,别闹得不堪收拾。对不起了,小林,还有菲姐,不好意思了,八哥也是因为辞退之后一直没找到工作,三哥呢,就是因为比较关心各个弟弟……”
容鑫说:“十弟。你吵着要跟来,就是想要我们跟他们服软的吗?你他妈当软骨头当惯了,也让我当软骨头吗?”
容艺是容家兄弟中,最早离开柏氏集团的人,而且他几乎是自愿离开的,连辞退都不是,自己和老婆一起开了个小超市,目前跟柏氏集团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每一次闹事都不来参加。
容艺说:“这怎么叫服软呢,我不是说了吗,这事要从长计议,不要冲动,都是一家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吵大闹多不好。”
容发说道:“行了行了,走了走了,你是阿森也好,杨凌也好,我们就在隔壁,吃完饭,我们还会找你。”
容艺说:“对对对,是这样,吃完饭,我们有话再一起商量。”
容鑫说:“你们怎么了,为什么要走,这明明就是阿森,他中了这女人的毒了,你们没弄清楚吗?”
“不要再说了,一家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容鑫说:“屁,什么一家人?你赶紧认亲去,我可不承认,谁跟杂种是一家人了,谁跟破鞋是一家人了?”
这话说出来,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容发一巴掌打在容鑫脸上,喝道:“滚!”
容鑫说:“你打我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我没说错,尤英菲就是破鞋,柏崇林就是杂种,柏崇林,你就别在柏氏集团呆下去了,赶紧滚去找你亲爸去!”
容艺去捂他的嘴巴,却没有捂住,这话说出来,整个中厅的空气,都充满了尴尬。
大家眼睛都不敢看尤阿姨和柏崇林,都装作没听到,各人在默默地或吃或喝。
五十九、亲戚(三)
柏崇林平静一笑:“容鑫,你觉得这种恶语渲泄,能给你带来什么?我劝你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吧,别那么幼稚,职场是成年人的担当,不要用小孩子的那一套。”
容艺说:“对对对,谩骂有用的话,那还需要努力干嘛?走走走!”
容鑫看来是豁出去了,大喊道:“我不是谩骂,你他妈就是杂种。我们有你妈和野男人鬼混的照片,还有DNA鉴定书,证明你跟柏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要不要给你看看啊,杂种!”
柏崇林如闻霹雳。
关于遗嘱的疑问,好像就这么给解开了。
他看向妈妈,他妈妈一脸平静。
他看向大哥,大哥却在看他,眼里无限信任。
妈妈的平静,和大哥的信任给了他力量。
所以,柏崇林冷静得非常快。
甚至都没有人能感觉到他内力受到很大的打击,他的神色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他举起一杯红酒,饮了一杯,说道:“好,鉴定书在哪里?我要看看。”
“你妈已经看过了,今天没带来。”
“那你还说给我看……”
“会给的,再说你妈看过了,不信你问她。”
“妈,你看过了?”
“是看过。”尤阿姨显得有点平静,可能是容氏兄弟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作好了思想准备了。
“他说的是实话?”
“鉴定书上是这么写的。”
众人听他妈妈亲口承认,一时都安静了下来,眼睛都看着柏崇林,余光都看着他妈妈。
尤阿姨仍然显得相当平静。
柏崇林又喝下了一小杯红酒,问道:“是什么时候采的样,为什么连我本人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你知道?”容鑫冷笑。
柏崇林冷冷地撇他一眼:“你懂法律吗?我再问你们,什么时候出的鉴定?”
“你爸住院之后。”
“谁同意做的?”
“你爸。”
“我也在医院吗?”
“你在美国。”
“那怎么获取的我的样本?”
“让人利用探望你的机会拿的。”
“谁?”
“没必要告诉你。”
“那你们就等着,我会给你们送上一场官司的。”
“为什么?”
“不经过本人同意采的样,没有任何证明采样的真实性和合法性,这样的鉴定不但不具备法律效力,而且是构成侵权的行为,如果因此造成了受害方的身心健康和财产损失,你们恐怕得承担不菲的赔偿费。你们明白的,我的身价可不低,这些年直接的损失有多大,你们心中有数,还有身心方面的就更不用说了。”
容氏兄弟看他在这个时候,依然如此冷静,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你爸要这么做的,你要告就告你爸。”
“有证据吗?”
“口头的,哪有什么证据?只有我们几个兄弟知道。”
“好,那就是没有证据。”
容氏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么,我再问你们,是哪家医院做出的鉴定,谁是负责人?”
容发道:“鉴定书就在那了,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花样,两件事,一,你们的鉴定是非法的,你们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二,在此基础上,我要求重新做鉴定。做第一件事,是因为我要人格,做第二件事是因为,我要真相。关于非法采样,鉴定,这件事我都是非做不可。”
“但是,第二件事,你爸都火化了。”
“医院还保留有样本吧。”
“就算有又怎么样,做一百次,一万次,结果也是一样。”容鑫大喊道
“如果你们的样本一开始就是错的呢?”
“肯定不会错。”
“那就简单了,我只要求,我和我哥的样品,都分别跟保留的我爸的样本做DNA比对。”
容鑫说:“凭什么阿森也要做?你这不纯粹是瞎闹吗?”
“不是瞎闹,如果有一个人,比如说我哥,跟样本匹配度高,我就承认那个鉴定,虽然我依然要追究你们非法采样的法律责任,因为对我构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但是相对来说,你们的损失会小一些。”
柏崇林神色冷峻下来:“不过,如果我们两个人的DNA都不能匹配的话,就说明你们的样品不对劲,那可就不是非法采样的问题,那就是恶意诬陷,是刑事犯罪,那你们就不仅仅是赔偿了,得进里面去呆一段时间,我会给你们创造一个合适的舆论环境,尽量让你们在里面多呆几年的。”
容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大声说:“阿森不用做,绝对没问题。”
“但是样本可能有问题。”柏崇林仍然非常冷静。
“你妈都承认了,你还想怎么样?”容鑫咆哮起来。
“我没承认过。”尤阿姨说。
“想抵赖是不是?”容鑫怒道。
“你们当时,把柏荣围着,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我是看到那些照片崩溃了。”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偷过人才崩溃的吗?”
“我没偷过人。”
“那你崩溃什么?你不要糊弄我说,那些照片让你愤怒到连DNA鉴定书都看不了的程度了,你说,我们也不会信。”
“还有照片是吗,照片是什么内容?”柏崇林问。
“是有人搂着你妈妈,摸你妈妈,你妈妈却笑得很开心的照片,怎么,你也想看?”
“你胡说,只是角度问题,拍照的人,有意用了那个角度,本来有距离的,做别的事的,结果变成了那个样子,我和那个人之间,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龌龊。”
“妈,你保证吗?”
“我保证,你妈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容鑫和容发都冷笑。
“还能找到那些照片吗?”
“这么久了,谁还留着?”容发说。
“妈,那照片上反映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我们还在老家县城,你还没出生时。”
“什么时候给你看的?”
“就是,你爸病重之后,你从美国回来之前。”
“这照片是谁拍的?”
“我不知道。”
“我问你们。”他看向容氏兄弟。
容鑫说:“你管他谁拍的。”
“这些照片肯定不是你们拍的,你们手里真有这样的照片,早就拿出来兴风作浪了,那就是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花了钱的吧,这么值钱的东西,不可能不留下来的吧,拿来给我看看,我不会被吓到,更不会躲避。”
“你想用来干什么?”
“我要直接去找当事人当面把这些事情弄清楚,我说了,我不会逃避的,我会接受现实,但不接受威胁,把照片拿来给我。”
“没带来。”
“你们存了心来这里闹,怎么可能不带来,拿来。”柏崇林伸出手来。
“你真的想看?”
“真的想看。”
“你就这么喜欢看自己的妈妈和野男人搞在一起?”容鑫叫道。
容艺怒道:“容鑫,你还能不能说点人话?三哥,我早说不要带他来,我们目的只是找到阿森,你带他来干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容发铁青着脸。
柏崇林说:“十舅舅,你不用骂他,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是刚刚才知道,请你们把照片拿来,我正好学过摄影,也有很多摄影圈的朋友,我会作出我的判断。这件事是不可能就这么含糊了结的。凭这一张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鉴定书,一些突然不知哪里找来的照片,就想到我吓倒,抱歉,你们想错了。”
六十、真相(一)
就在这时,思羽的手机响了。
思羽接过电话,看时,却是符市长打过来的,急忙接听:“符叔叔,你好。”
“思羽你好,你要我帮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刚好是我参加党校举办的县高官学习班时的一个朋友的搭档,我刚才也联系了一下他……”
“怎么说呢。”
“你放心,没事,我把你的电话和微信名片都给了他,你可以马上跟他联系,对了,我说你是我的亲侄女,等一下他跟他联系的时候,如果问到我们是什么关系,说得亲一点,不要太远了,给我露陷了。”符市长的笑声从那边传过来。
“我懂我懂,谢谢符叔叔。”
“这下相信符叔叔不是坏人了吧。”
“我早相信啊,其实你儿子也不是坏人。”
“那就好,赶紧联系吧,听说你那里正在闹哄哄的。”
“你又知道了?”
“我消息灵通嘛,先挂电话了。”
刘思羽挂了电话,打开微信,一看,果然有一个新朋友求验证,写的是秦城罗应急忙验证通过。
很快的,手机铃响了。
“您是秦城经济开业区罗主任罗叔叔吗?”
“你好你好,你是小刘?”
“对,对,我是符市长的侄女。”
“老曹说了,说你是年轻有为的大设计师,在S市做得风生水起的,却愿意回家乡开始创业,了不起,了不起,我们秦城,就缺少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这里为你点赞了。”
“谢谢罗主任。”
“对了,你跟柏氏集团的柏荣和尤英菲认识?不对,柏荣你肯定不认识,都逝世多年了,你认识的是尤英菲对吧。”
“是的是的,我是跟柏氏集团的尤英菲认识,还认识她的儿子。”思羽故意重复这句话,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
她的目的果然立刻达到了。
“他们就是我的同乡,我们同一个县出来的。”
“对的,我知道了。”
“那你找我是因为……”
“罗主任,不好意思,我这里收到了一些照片,是关于当年你跟尤英菲女士的一些合影,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照片?”
“见过。”
“见过?”
“对,不是说已经被销毁了吗,为什么还在?”
“为什么销毁?”
“这些照片,当时是这样,由于我在搞经济这一块干出了一点成绩,引起了上级相关领导的重视,打算破格提拔,但是有一个对那个位置眼馋多时的领导眼红了,不想让我上去,就偷偷在背地里做我的黑材料,派人跟踪我,我也不知道这照片怎么会这样拍的,明明当时有一定距离的,结果一拍出来就走样,不止拍我和尤英菲,凡是女企业家,只要跟我出入过的,都被跟拍了。”
“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整你的黑材料,利用相机的长焦镜头,淡化了纵深方向的距离拍出来的,而且只要跟你有接触过的女企业家都拍,就是为了整你?”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利用什么原理我就不知道了。这些照片他们拿来吓唬过我,想让我知难而退,我没有被吓到,他们最后也胆量摆到上级领导的面前,我呢因为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原因,也没有追究,让他们自行销毁掉。”
“你让他们销毁掉,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销毁。”
“就是这样,我只是没有想到,原本是用来坑害我的,最后却变成了坑害照片中的女企业家,柏荣夫妇那个厂,本来是属于国营的,但管理得太混乱了,财产流失得非常严重,最后被柏荣夫妇收购了,他们是掌握了一些管理手法,也非常用心,思路也对,但是相关的渠道没有打开,刚好该企业属于我的扶助对象,而我跟尤英菲算是比较熟悉吧,所以我就可能多少带一点私心,跟她打交道比较多,但是她是个很正派的人,我也是很正派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不正当行为。”
“我听懂了,你和尤英菲女士都非常正派,你就是在正常开展你的工作。”
“对的对的,但也不能没有一点私心,我看过他们的管理,做得很好,是有潜力的,我想可以借他们,尽快做出一点成绩来,争取更大的——进步吧。”
“你是相信他们有潜力才特别多帮助他们一点的?”
“就是这样的嘛。不过呢,我不太熟悉柏荣,看他挺严肃的,给人压迫感,所以我更愿意和尤英菲打交道,这也是事实。”
“是是是,这我理解,那么你,真的确定,你们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吗?”这后面几句话,思羽就把话放得小声不少。
对方显然有些不高兴,说道:“刘小姐,你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尤英菲?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扶持帮助发展私企,是我的工作,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工作关系,没有别的关系。我当时处在考察期间,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政治前途来冒这种险,更别说,尤英菲也不是这样的人,她一个举报,我就完蛋了。”
“可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现在有一帮人,他们认为……”看看柏崇林。
柏崇林说:“说吧,不要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尤阿姨点点头。
刘思羽说:“他们说,柏荣的小儿子,可能跟您有关。”
“有什么关?”
“意思是,血缘。”
“这是胡说,不可能。”
“不可能吗?”
“完全不可能。”
“有没有,比如说,我有点说不清楚……”
尤阿姨说:“让我来说。”
刘思羽一怔,眼睛看着尤阿姨,轻声说:“尤阿姨,你……”
“我说过了,不能再躲了。”
刘思羽点点头,对着手机说:“罗叔叔,尤阿姨想亲自跟你说。”
“尤英菲?她也在?”那边有点吃惊。
“是的。今天是我的开业仪式,她来参加。”
“这样吧,既然已经有了微信,用视频来吧,毕竟是老朋友了,二十多年不见了。”
“那好。”
思羽挂了电话,说:“尤阿姨,这个罗主任说,想跟你直接视频说。对了,他现在是你们老家那个省城的经济开业区书记兼主任。”
“你怎么找到的?”
“就是符总他爸符市长帮找到的。本来我是想,能不能找到照片上的人,直接让他答应做个DNA比对。没想到符市长关系这么广,我从派出所回去后,才让他帮找的,这么快就找到了。阿姨,你不要怕,我感觉这个罗主任不是坏人,他说那些照片有问题,他跟你,就只是工作上的关心和支持。”
正在这时,微信响起了邀请音视频聊天的呼叫声。
思羽打开微信说:“是罗主任了。阿姨,要不,我们找个房间……”
尤阿姨说:“不找了,我以前,就是一直想找个秘密点的地方再跟柏荣说清楚,结果没机会了,这次我打算豁出去了,小林说的对,我要真相,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六十、真相(二)
客人们听到这么说,觉得再留下来,好像多有不便,包括马书记和局长们,知趣的纷纷告辞。最后只剩下了刘家以及S市过来的人。
思羽便发出了视频邀请。
对方是一个中老年男性,头发梳得很光滑,这肯定不可能是在短时间梳好的,应该是长期保持的习惯,显得有点富态。背景看起来像是在书房。
见了这个外貌,思羽更加有了底气,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有气派,有官气,但一看年轻时就不像个大帅哥。
他看到刘思羽,先笑了,招了招手说:“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好,小刘。”
“您好罗叔叔。那我现在,就让尤阿姨跟您说话了?”
“行行。”
思羽把手机转给了尤阿姨。
“英菲你好啊,一转眼二十几年没联系了,你还没怎么变样呢,保养得真好,这是有钱的好处了。”
“没有没有,不都是你一开始帮忙,才有今天的吗?”
“没有没有,那是我的工作,发展地方经济的需要,反过来也可以说,你们也帮了我很多忙。我听我这里曹专员说,你遭遇到了一些诽谤?”
“……”尤阿姨欲言又止。
“说吧没关系的,我多少明白了一点,但是具体就不知道,大家都这个年纪了,不用顾虑这些,现在要造谣不容易了,你说出来吧。”
“是这样,我家柏家在逝世之前,我的一些亲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些照片……”
“刚才小刘跟我说过了,是那个,我不是跟你提到过吗,姓郭的那个主任搞的鬼,怕我被提干嘛,想在后捣鬼,那个困扰到你了吗?这个很好的解释的,叫人拿个相机,从很远的地方拍几张照片就很容易明白了。”
“对呀,我就说过,我们当时在喝酒也好,谈话也好,都是很常规的动作,怎么最后变成了很低级的动作?并且,还有一张,是抱着……睡觉……”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跟你解释一下,就是有一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一组重要的客户,可能是对方来的人有点多,你喝多了,你有印象吗?”
“有一点……”
刘思羽的心怦怦直跳,这不是有一点印象,这是卡在尤阿姨心头上的一根刺。
“那时我还比较节制,没喝多少,我看到你醉了,赶紧让对方给你开了一个房,叫两个女服务员来扶你回去,后来一个服务员来跟我说,你呕吐得厉害,让我过去看看,我就过去看了,我去到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处理好了,你也已经睡过去了。”
“后来呢。”
“我也有点厌倦了那里的应酬,所以就跟服务员说,让我来照顾你就行了,她们就离开了,我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睡到了床上。”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所以我看到那张照片,才知道有人在设局坑我,我就准备报警处理,结果对方听说我要报警,先服软了,原来是有两个人一直在跟踪我,只要我身边有我爱人以外的女性,就进行偷拍,从中选出看起来有问题的照片,可是这两个人自作聪明,干脆把我扶到床上去,摆出这个姿势来摆了一个照片。”
“真的,只是这样吗?”
“我保证只是这样,仔细看一下那张照片就明白了,很多东西都违反生活常识。照片你记得的吧?”
“我看了之后就懵了,什么都不记得。”毕竟对于二十来岁的女人来说,这已经是天塌下来的事情了,懵了也正常。
“你是不是怀疑……你后来的态度……我有点明白过来了。英菲,你又不是不认识我,总该相信我的人格不会跟流氓持平吧。”
“因为他们,还拿有一张我小儿子的DNA鉴定书,说,小儿子跟我丈夫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除了那个晚上存在可能,没有任何别的可能了。”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我睡着之前,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那,你确定,真的没什么吗?”
“确定。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把照片拿过来,直接报警。”
思羽听到这里,顿时长舒一口气,见尤阿姨绷紧的表情也有放松不少,在旁说:“那罗主任,可不可以,做一下DNA鉴定呢?罗叔叔您别误会,我的意思只是说,用事实来说话,尤阿姨她,被有些人,拿这个事来冤枉了很久,有苦说不出。”
那边罗主任似乎想了一下,坚决地摇头说:“这DNA鉴定就不做了。”
“为什么?”
“这个事情哪,容易炒起来,对个人形像影响非常不好,不好意思哦。”
“可以不公开的。”
“公开不公开,有时不是由个人主观意志决定的,到时候舆论呼声大了,我陷入了这漩涡中心,组织不得不来调查,我就要脱一层皮了,不好意思,不是不想配合,实在是,这些年,我们都给弄怕了。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事实,这还不行吗?”
“罗主任……”
“别说了,小刘,你也要理解罗主任,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做DNA,这好像就是人们的基本逻辑。”尤阿姨说。
“谢谢理解,我也没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只能躲了。但我没有做什么事,如果我是那样的人,英菲你这么小心的一个人,也不会放心地跟我参加那个宴会了。”
“是,当年我就是因为相信你的为人才去的。”
“是啊,要建立一份信任多不容易,我也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怎么会做出不合适的行为?”
“谢谢你,因为我自己,对那一晚的事情一直有个心结,
不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识后的情况,但你这么一说,我是相信你的。”
“你本来就应该相信我嘛,别说我还是算是个正派的人,就算不是,你当时也不是普通的女企业家啊,你爸还没退下来吧,虽然大家知道你们父女之间,当时有一点赌气,但血缘还在,谁敢不给你爸一点面子?”
“嗯,我相信了,谢谢你。”
这时,对方出现了画外音,听得不甚清楚,罗主任说:“不好意思,家里有事要外出,就聊到这里了,我对这个事件对你造成的困扰感到非常抱歉,希望我的解释能够帮到你,对于照片的事,我会进一步了解是怎么回事,必要的时候,我会请求司法介入。”
“谢谢,谢谢。”
“没有没有,是我处理得草率了,以为自己没事就放松了,没想到会转移到你们那里,怪只能怪我自己了。好了,又催了,就谈到这里吧。”
那边关了视频。
思羽拿回手机,说:“柏董,要不要把相片拿过来,用法律来解决问题?”
柏崇林对容发、容鑫说道:“请你们现在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闹下去了,回去之后,也不用再来找我们,我会马上报警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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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真相(三)
容鑫冷笑道:“柏崇林,你别得意,他说来说去,不是还是不敢做DNA鉴定吗,一大堆借口有什么用,不敢做就是不敢做,你信不信,那个人才是你亲爹!”
容艺道:“八哥,你就算了吧。”
容发狠狠地看了容鑫一眼:“闭嘴吧,走。”把他一推,推出了几步,正要走时,容艺拍一拍他说道:“你和八哥先走吧,到下面等我一下。”
容发点点头,容艺早早从柏氏集团脱身出来,平时性格又隐忍,跟柏家的人也没红过脸,关系保持得还好,这时最有机会帮忙修复与柏家关系,他留下来,多半也是这个目的。
原来容发自知容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闹,跟柏家算是撕破了脸,心里很是不安。柏荣已经不在,跟容家有血缘关系的柏崇森生气了不愿理会,容家等于在柏氏集团的根都断掉了,真打起官司来,不论输赢,对容家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容鑫不知深浅,还在硬嘴撒泼,只能让关系更加糟糕,处境更加不利。
容鑫冷笑一声:“你怕了是吗?我不怕。”被容发一下子拉了出去。
柏崇林说:“十舅舅,你准备说什么,坐下来说。”看得出来,他对于这个容艺,还是多了一点客气的。
容艺说:“阿森,现在你可以跟我承认你是阿森了吧?”
柏崇森说:“我都说了,我不是……”
容艺拿出一张纸来,轻轻读道:“父,杨贯,60年出生,务农,母,梁彩霞,62年出生,教师……”
大家莫名其妙时,柏崇森却似乎有些吃惊,看向容艺,说道:“你这些信息,是怎么来的?”
容艺说:“你爸当年有没有告诉你,你这个改叫杨凌的身份证,是谁帮你办理的?”又对柏崇林说:“小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早早从集团离职吗?”
柏崇林说:“都跟这件事有关?”
容艺说:“当年,阿森的这些证件,就是你们的父亲柏荣委托我帮办的。这件事,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家都是大吃一惊。
“你办理的?”连柏崇森都惊讶。没想到帮办理身份证的是他,他,一个容家的人,竟然参与了父亲的那个庞大计划。而那个计划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针对整批容家的人。
“不然谁还能帮办理呢,我们兄弟二十四小时轮流陪你爸,其他人挤都挤不进来。”
“这些照片和这张鉴定书,明明都有问题,我爸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就一点都没想明白吗?为什么还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柏崇林说。
“小林,你是不知道当时集团的状况啊,你爸不这样做,到你接上来的时候,就彻底成了烂摊子没办法再收拾了。你爸用这种方式,给了我其他兄弟的信心,等于给了对手信心,人家感觉胜券在握,才没有采取极端的行为,集团才勉强完整地给你保留了下来。”
柏崇森说:“这我知道,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他没有告诉我,是你帮办理的。”
“终于在我面前承认了吧。”
“都是你办的,瞒也瞒不了。”
“知道就好,我在这里,首先替我的哥哥弟弟们,向你们一家人陪个不是,你有一句话没有说对,你说舅舅们感觉到你是傻瓜后,都开始嫌弃你,这是不对的,可能你十六舅舅年纪小一点,是有这个想法,但其他的舅舅,都不可能有这个想法,包括你八舅舅,他是挺凶挺无礼的,但他内心里也是最疼你的。”
“十舅舅,这些话就不用说了,你就直接说,我爸这么做是为什么?”柏崇林说。
“当时集团正面临一些困境,你爸虽然在病中,还不得不努力工作,可就在这时,我三哥却给他带来了那些照片,而我的兄弟们在你爸面前,不加掩饰地高兴,不断嘲笑挖苦你妈,这让你爸非常伤心,知道他们已经不再关心柏氏集团,更不关心你爸的心情甚至是你爸的生死,只关心他们自己,他们想控制集团,想获取最大的利益都已经想疯了。”
“我爸,也这样跟你说?”
“是啊,在这么多兄弟里,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还能和他还能贴心了。”
“记得当年他,还有你和樊叔,以前就经常在一起的。”柏崇林说。
“也不是,到了S市之后,就有点疏远了,你爸开始警惕我们容家人,也包括我了,是我自己于心不忍,每次单独陪他的时候,都主动跟他掏心,他才重新相信了我,其他人陪他,他几乎都在睡觉,把清醒的时间都留给了我,慢慢的,也相信了我。
“你爸判断,这组照片是那些对手的把戏,我那些兄弟,只不过是人家的棋子而已,对手非常强大,这个时候跟他们对抗很不理智,所以就想到了一个缓兵之计,将计就计,制造了一个假的DNA鉴定书……”
“你是说,连我爸也知道鉴定书是假的?”
“本来就是假的,造假的原因,就是为了那份遗嘱合理化。让那份遗嘱,延续对手的进攻。为了以假乱真,特意还从海外把你的头发取回来。所以你的样本,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你的样本,只是用了阿森的样本调换了你爸的样本,所以最后出来的,就是那么一个结果,非亲子关系。这事,只有我和你爸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大家全都张口结舌。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尤阿姨问。
“想等事情办出来了再偷偷地告诉你,没想到,在送交样本后,结果出来前,我正好有事离开,报告书被容发截住并看了,兴奋地拿到你爸那里,刚好那天你来,他没预先跟我们打招呼,就把相片和鉴定书都给你看了。”
“我爸不是知道那是假的了吗?”
“知道是知道,可你妈当时出现的表情,让柏荣受到了打击。他希望你解释一下,可你什么也没解释。给人的感觉就是,你心虚了,默认了。”
尤阿姨不知怎么说,在看到那组照片,特别是那一张被抱着睡的照片之后,她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害怕并想要远远避开这样的羞辱。
“柏荣对你,从来都是很信任的,所以根本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态度,当时非常伤心,我感觉到,他的这种伤心,一个月都没缓过来。”
思羽说:“这误会也是蛮大的,刚好尤阿姨有块心结就在这里。”
容艺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有这么一个结在这,可柏荣直到最后,都没能想明白是什么原因。”
“那他后来,就一直带着这种心情吗?”
“那倒也没有,他虽然伤心,但是缓回得还是比较快的,还是决定照原计划,让阿森离开是非的漩涡,把一切留给你和小林。只是,可能是因为失望吧,他打算让阿森从此离开你们,让我陆续转五千万到阿森的帐上,他说,阿森不爱财,也不奢侈,这个钱对他来说也足够了,其他的,就留给你们母子。
“只是,这事进行到一半时,小林从美国回来了,见了小林,别看柏荣好像没有多看他一眼,实际上受到的震动非常大,他跟我说,他没办法割舍掉这样的父子情,更没有权利处置他们的兄弟情,母子情,所以他改变了主意,还是决定,让阿森在适当的时候,也就是小林把局面完全掌控好时回来,所以,转给阿森的钱,后来转了还不到一半就中止了,不打算拆开一家人了。
“可能是因为想通了吧,他反而鼓起了勇气,决定偷偷再做一次DNA,把自己的样本,跟医院保留的小林的样本,真正做一次DNA比对。”
“做了吗?”
“做了。”
“这次,是什么结果?”尤阿姨故作淡定,可是声音里,仍然禁不住的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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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真相(四)
容艺说:“其实,做两次DNA,是我们计划中的事,第一次是为了给那份遗嘱提供依据,第二次是备用,以此来证明你的清白和小林的身份。只是,你那天的表现,让柏荣犹豫了,他好多次都准备去做了,但都退缩了。”
大家都明白这个心理。
他完全信任着爱妻,没想过一张假的鉴定书会让她如此失态,这种失态的背后是心虚,他于是怕了,不知道他深爱着的儿子究竟是不是亲生的了,他已经病重,生命已经快到尽头,这个时候他变得很脆弱而敏感,一辈子的打拼,最后,却是把一切留给了可能对他有欺骗行为的妻子,可能跟他毫无关系的儿子,他拒绝去面对这个现实。
所以,他退却了。
“眼看病一天比一天重,他已经快没有行动能力了,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做了,做完之后,我们两人就在阳台那里一直坐着,很久都没说话,那一次,基本上是我最后一次跟他单独两处了,印象特别深,我在旁边坐着,看他一言不发的,可是有时候,脸上却突然浮出笑容来。
“后来,他先说话了,说:‘阿十,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说:‘没有啊,谁会说你可笑?谁会说柏氏集团的老板很可笑?’
“他说:‘会有人说我可笑,会有人说,我帮别人养老婆,帮别人养儿子的。’
“我说:‘应该不会。’
“他说:‘会不会,就看今天这个鉴定的结果了。不过,说了又怎么样?人死灯灭,阴阳两隔,我在九泉之下,这上面的人说的话怕也听不到了吧?’
“我说:‘不要这么说,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那些药存起来,过几天突然就出效果,你就好起来了,有很多这样的例子的。’
“他说:‘是这样就好了,阿十啊,我刚才不说话,是在想,如果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不是你而是小菲,她会跟我说什么,我就在这里想。她一定心里很想哭,但不会哭出来,不但不哭,可能还会跟我说笑话,并且还会笑着说,但笑得一定很勉强,因为我知道,她笑的时候,一定是心里哭得最凶的时候。’
“我说:‘是呀,菲姐就是这样的。’
“他说:‘阿十,你妹死的时候,很突然,所以我们的痛苦都来得很猛,但是并没有煎熬,而我的死,像是被人用一把钝刀子,一天一天的在我身上割,费很大的劲,每天却只割了一小部分,但是每割一部分,都留下一个新的伤口,越来越多的伤,越来越多的痛,越来越少的血,越来越近的死亡,感觉我在接受一场凌迟处死的酷刑。我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我听了心里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劝他,结果他说:‘不过,其实我不是最惨的,有个人比我更惨。’
“我说:‘菲姐?’
“他说:‘对,一开始是她陪我来看病,结果陪着陪着,突然不要她来了,接下来,连探看都不给她探看了,接着,给了那些个照片和鉴定书,接着还有遗嘱,阿十,我问你,如果你是一个女人,这一连串的刀子,你痛吗?’
“我说:‘当然痛了。’
“他说:‘痛,还得捂着,还不给吭出来,我痛,我看得到伤口,她痛,连伤口都不知道在哪里,如果说,我得不到什么,那你说,她又得到了什么?遗嘱上给她的,连她该得的万分之一都不到,我有时候这样想,什么破计策啊,没有这破计策,我和她,至于各自带着疼痛这么煎熬吗?’
“我说:‘没办法啊,这全是为了保护柏氏集团。’
“他说:‘我不要柏氏集团了行吗,谁稀罕谁拿去,把我老婆孩子还给我就够了,死都不能让我死得踏实一点,我要这万贯家财何用?’
“我说:‘你想放弃计划?’
“他说:‘想啊,我是真的想,可是,我还是只能想想,树了那么多的敌,放弃了,就行了吗,能更安心多少,更踏实多少?就为了这将死之前,能踏实那么一点吗,那我一死呢,让小菲带着两个孩子从头再来吗?我不能这么自私吧。’
“我说:‘你还是很爱菲姐。’
“他说:‘说不爱,那就是瞎话了,能不爱吗,阿十啊,我跟你说实话吧,就算是小菲,真的偶然有过不合适的行为,并且导致了小林,真不是我亲生的,我也没办法恨她,哪怕有人笑话我,说我帮人养了老婆,养了儿子,我又怕什么呢,死都死了,怕的是她听到了,受不了,她当时那样的条件下跟了我,我却把她留了这么一个可恶的环境,我对不起她呀。’
“我说:‘你放心吧,不会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传不起来。’
“他说:‘早晚的事,传得起来的,阿十啊,不是所有看过那张假鉴定书的人,都像你一样把得住口,当他们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捅出来的。’
“我说:‘不是还有真的鉴定书吗,不是说好了吗,到时,我们用真的鉴定书去封他们的嘴。’
“他说:‘是啊,这就是我们的计划,可是,万一,真的鉴定书,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呢?’
“我说:‘不可能不是的,你放心,一定是。’
“他说:‘阿十,我怕的不是她会背叛我,我知道她不是那种人,我绝对的相信她不是那种人,可是,当年为了厂的事,她需要应酬……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应酬,
我想请你,到时转告一句话,如果是因为应酬,让她不得不接受那样的屈辱,我不会怪她。小林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都不会怪她,怪小林,在我心里,她依然是我愿意生生世世在一起的女人,小林依然是我愿意疼爱、愿意为他而死的儿子,就像阿森一样。我们在我心里,仍然没有分别。’
“他说完之后,就没再说话了,一直到报告出来,看到那份报告,不怕你们笑话,我们两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容艺说到这里,擦了擦脸上的泪。
“那报告书呢?”柏崇林问。
“我没带来。我按照他的要求,把它放到了保险柜里,要你们柏氏兄弟二人,凭身份证共同前去领取。注意,必须是以柏氏兄弟的身份才可以,阿森,现在我问你,你有勇气换回你的本来身份,面对真相了吗?”
柏崇森看看柏崇林,看看尤阿姨,最后,又看向思羽。
三个人,都鼓励地点点头。
柏崇森点头,说道:“可以。”
容艺把一批资料拿出来说:“那好,这是可以帮你迅速恢复原来身份的资料,我先回去了,那份真实的鉴定书,等着你们回去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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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尾声
光阴似箭,一转眼,半年过去了。
这天,是柏家新别墅的入宅大吉日。
柏家虽然低调,但是几个亲戚、准亲戚还是赶来了,包括徐碧星和她父母,刘思羽父母,还有樊叔一家,尤阿姨的弟弟尤琦一家,还有容艺也来了。
按照指定的吉时,定好床位,完成入宅仪式后,大家都坐到了餐桌上,今天坐了三个大桌。
大家都就座之后,尤阿姨发现柏崇森和刘思羽还没入座,对徐碧星说:“小徐,快打个电话问一下那两个,怎么还没回来,一大早不是也过来了吗?”
徐碧星说:“不知道,一个小时前,一人开一个车跑出去了。”
“干什么去了呢,没说吗?该不是又量房去了吗?”
“量什么房,你还以为天天有业务进来呢,刚在这里开了半个月分公司,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单子,其中还有一个温特介绍过来的德国单子,这还不够她忙的呀。”
思羽父母都笑起来。
徐父说:“还有德国单子?”
“是呀,一个在德国定居的老华侨,让温特帮忙设计,结果温特把我们这套别墅的方案给他们看了之后,立马请她来做,这是国外市场的第一单呢。”
“不错不错。”徐妈妈说。
“妈,你可不要眼红哦,是温特和你儿子一起推荐的,你儿子海外业务已经够多了。而且现在他们谋划说,到以后直接在德国搞一个办事处,一起接海外业务。”
“这孩子,你说什么呢,怎么会眼红,一家人,只会开心对不对?”
大家都笑起来。
樊星说:“刘思羽这运气,我羡慕死了,给她做这个设计,结果,设计费拿了,名气得了,然后自己跟着也住进来了……是将要住进来,将要。世界上除了她,还能有这么名利大丰收的人吗?”
大家哄堂大笑。
樊叔说:“小徐运气也不错嘛,跑到柏氏集团一边领工资一边取经,结果给开发出了商业大脑,徐总,现在她这个女副总做得怎么样?”
徐父说:“不错不错,挺意外的,很多事处理得比我想像中好很多。”
徐妈妈说:“你也不要过份夸她,人家现在背后有能人,碰到难题,一个电话的事。”
大家都看笑着看柏崇林。
徐碧星说:“妈,你能不能不把胳膊往外拐,大多是我自己想清楚的。”
柏崇林急忙说:“是的,不要把功劳推给我,人家悟性很高的。”
原来,拿到鉴定书后,柏崇森重新对柏荣名下的财产继承权做了划分,柏氏集团全权交给柏崇林,柏崇林随后把容发请离了柏氏集团,容家亲戚至此全部清理完成,当然了,合理的分红还会照给。此后樊星回来,徐碧星辞职,樊星依旧做回董事会秘书。而徐碧星在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实践后,对从商不再抗拒,答应她父亲做了副总并直接负责一个酒店的经营管理,现在已经在S市相关行业里小有名气了。
而柏崇森,就在那县城和S市之间穿梭。因为刘思羽在那边接了两单装修业务,要全程跟进,同时还要把驾照拿到手,所以继续留在县城。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她才知道了一件让她有点哭笑不得的事,原来隔壁马老板夫妇这么仇视她和柏崇森,是因为她对别人说他们的设计是傻瓜的设计。
实际上,思羽只说过他们用的设计软件是傻瓜软件,根本没有说他们的设计是傻瓜设计。而傻瓜软件跟傻瓜设计完全不是同一个概念,解释清楚后,马老板夫妇面红耳赤,双方的关系也顿时缓和了。
后来她招了三个人,一个业务员和两个助手,并逐渐的把业务移给他们办理,她只负责设计,半个月前,她在S市增开了工作室,以前的同事小钱从原公司辞职过来,专门当她的助理。
至于柏崇森,她现在只要求他在家里搞创作就可以了。
柏崇林这时拿起手机,拔通了之后说:“哥,你和嫂子在哪里?等你们吃饭呢,那快点。”对大家说:“快回到了。”
大家很高兴,思羽父母则是对看一眼。
徐碧星说:“刘老师,何老师,这是你女儿自己允许这么称呼的,你们可不能怪柏崇林。”
“那还没结婚呢。”
“没关系了,大家心知肚明,现在这两个人啊,我就不想说了,人家是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你女儿倒好,上班回来,最多两三个小时不见吧,马上就两个人躲起来撒一通狗粮,照他们这个样子发展下去,估计不多久,这里就要增加吃饭座位了。”
尤阿姨笑起来,说道:“好了,要不我们先喝个汤?边喝边等?我吃了饭,还要回去喂我们那些猫,这半天里,不知要怎么扎腾呢。小林,你什么时候方便,把它们全都给我运过来。”
“知道了,吃了饭我陪你一起回去,就办这个事。”
今天的菜,是徐碧星特意让自己管理的那个酒店里两个大厨过来帮做的,当然了糖醋排骨是另外。
思羽和柏崇森还没回到,容艺先来到了。
容艺说,他过来既是恭喜入宅大吉,也是想让思羽帮忙设计那个新的大超市,场地已经搞定了,有上万个平方,地段不错。这个大超市其实是柏崇林出资助他搞的,目的是把容家兄弟都接纳过来,让他们自己经营。
容艺说,他这些兄弟一开始确实是很有怨言,可是后来想想,柏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特别是听说柏崇林资助搞大型超市后,就只有惭愧了。这次大家都不好意思过来,但都送来了祝福,希望这个亲戚关系,不要受到影响。
尤阿姨说:“亲戚就是亲戚,能受什么影响?要不小林你打电话,让舅舅都过来一起吃饭吧。”
容艺说:“不了不了,现在再过来,太匆忙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家都说是。
就在这时,两辆车回到了,车停稳后,两个人一个一个的从车上搬下来猫笼子,尤阿姨又惊又喜,走出来说:“你们是赶回去办这个事啊?”
刘思羽说:“我怕你等一下担心,所以干脆就和他一起回去,先运一部分过来,顺便帮喂了一下其他的。放哪里?”
尤阿姨开心地说:“先让他们在笼里呆一下,别放在车上就行,他们胆子小,现在地方不熟悉,一放出来,保不准等一下就吓得没影了……”
柏崇森说:“思羽说,准备在旁边给他们弄个乐园,把所有的猫都拉到这里来。”
尤阿姨说:“我就是这样想的。”依次到每个猫笼前,跟每个猫好言抚慰一番,然后让两人赶紧洗手回来吃饭。就见这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去了。
徐碧星说:“看清楚了吧,这两个人,现在恨不得粘到一起,何老师,你这女儿脸皮已经越来越厚了呢,就这样,一开始还搞什么约法三章,假正经。”
思羽妈打趣说:“又不是没人给你粘,你也可以去粘柏董啊。”
柏崇林笑说:“时刻准备着给她粘,不要羡慕别人了,你可以的,加油。”
大家都笑。
两人很快回来,问清楚是笑什么后,果然脸皮够厚的刘思羽,笑嘻嘻靠到柏崇森身上,得瑟地对徐碧星说:“就粘了你怎么着,大哥大嫂粘一粘,你有什么意见?他欠了我四五年,现在给我多粘一下怎么了?”
徐碧星说:“何老师,刘老师,看到了吧,我没冤枉她吧。”
尤阿姨笑说:“好了,你们两个现在是一见面就开玩笑,难怪走出去人家都说她们是亲姐妹。可惜姜欣和远翔到海外度蜜月了,要是也一起来,那就更热闹了。”
柏崇林说:“妈,现在开心了吧?”
“开心了,我是真的,非常开心,你们不知道,有一段时间,我还真担心这样开心的日子永远不会来,没想到,说来就来了,这个房子,在柏荣还在世的时候就做好了,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才入住,也没想到,住进来的时候,会是这么一个样子。阿森回来了,带带回来这么好的媳妇,小林也解脱了,受了那么多苦之后,又给我带来了小徐,这两个都是这么好的姑娘,我真是不知修了多少世,才修出来的福气呢。还有就是我自己,
心结也解开了……”
柏崇森说:“妈,这几年,太辛苦你了,都怪我不会处理事情,我要是能处理得妥当一些,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尤阿姨说:“没关系了,这可能就是老天的安排,安排我们母子要受点波折,安排你和思羽,也受到煎熬,但是,都会苦尽甘来,不是吗?”
大家都说是。
尤阿姨说:“还有,当着这么多人,我提一个建议,小刘也好,小徐也好,今天这一顿饭之后,不许再叫我尤阿姨,我听了不踏实。我要把你们,结结实实地装进我家来,不想等下去了。”
柏崇森说:“那叫什么?”
大家都笑他装傻。
刘思羽和徐碧星对看一眼,各自有些不好意思。
尤阿姨不无期待地看向她们。
两人又互相看了一眼,看向尤阿姨,都不无艰涩地叫道:“妈。”叫完,两个姑娘,脸都红到了耳根。
尤阿姨开心地应了一声。
柏氏兄弟相视而笑。
而整个别墅,顿时也充满了笑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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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真实鉴定报告(一)
二十多天之后。
下了飞机的刘思羽,背着挎包,来到了S市第二机场出口。
这是离开这座城市四十多天后,重新回到了这里。
在出口处的大门口,一个娇俏的姑娘截住了她,正是徐碧星。
“刘总,他们都没空,今天特地让我来接你。”
“以什么身份?”思羽调皮地问。
“柏氏集团董事会秘书。”
“这不太妥当吧,我是因为柏氏兄弟今天要一起去拿鉴定书而来的,纯属柏家私事,你以柏氏集团的秘书的身份来,意思是柏崇林已经公私不分了吗?”
“你什么意思?”
“你只能以柏家人的身份来接我。”
“来接一个柏家的媳妇吗?”
“没错,所以,你也不许叫我刘总。”
“叫什么?”娇俏姑娘挑衅地问。
“叫嫂子。”思羽恬不知耻地说。
“天哪,这么迫不及待吗?行,等一下我当着大家的面叫,谁不叫谁是小狗,谁不敢答应谁也是小狗。”徐碧星恶狠狠地说。
“唉哟,还不知谁更迫不及待呢,舍不得男朋友受委屈,当着一大伙人的面哭得梨花带雨的……”
“你再说,看我敢不敢把你扔在这。”徐碧星说。
“你不敢,把大嫂扔在这,不孝不悌。”
坐上了徐碧星的宝马迷你,开出了机场,很快地就上了高架,笑容也从两个姑娘的脸上悄悄地消失了。
“徐碧星,你觉得,会有问题吗?”
“我觉得不会,但是,还是有点担心。这几天,关于所谓私生子的信息被人散布出去了,现在整个城市议论凶得很,给他们兄弟俩还有尤阿姨,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汜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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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
汜。“我看到了那些贴子了,真的是……什么人哪,是不是上辈子被柏家的人杀死过?怎么难听怎么骂。”
“贴子而已吗,朋友圈里议论得更厉害,说得更难听。还有,你可能想不到,现实中还真有这样的人,半夜里跑到柏家门口贴骂人的纸条。”
“不是吧,这种人也有?”
“你想想,你那个抄袭案,都有那么多人在舆论,在骂你,你有敌人吗,很少,可柏家,那可是仇家满天下,恨不得把柏家祖宗三代食肉寝皮的多了去了,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难怪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我以为当时我面对的环境就够糟糕了,没想到跟这次完全没法比。”
“本来就是啊,这是网络,无风都能三尺浪,有事还能静得下来吗?那些人恨不得这样骂着骂着,把人家两兄弟骂得无颜见人含恨自杀呢。”
“怎么会有这么多恶毒的人?”
“是理性一点的声音都被淹没了,两兄弟现在把尤阿姨的手机没收了,不给她上网,就是怕她受不了。”
“都是那个容鑫弄得,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才接触这种人这么点时间就受不了,柏崇林跟这一类人可是已经打了七八年交道了。”
“是啊,给你找了个厉害的男朋友。”
“怎么,想跟我换?”
“不行,我想当大嫂,说出去好像威风一点。”
徐碧星苦笑一声:“能不能当大嫂,还得看这个鉴定书,柏崇林表态得非常清楚了,如果跟柏荣没有血缘关系,他绝不会留在柏氏集团……”
刘思羽说:“巧了,杨凌也是这么说的,如果鉴定书的最后结果,柏崇林不是柏荣的亲生儿子,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了,准备出国,柏氏集团谁爱管谁来管。”
“他好像没必要这么做吧。”
“我觉得有必要,如果是这个结果,他父亲完全没必要让他们兄弟一起来拿鉴定书,接受一次这样的羞辱的。”
“但是,你别忘了,这可能只是容艺自己想这么做的。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一个容家的人来办这些事,我到现在一直在担心,万一这个容艺,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友好,那就真的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是呀,我也有这样的担心,就怕柏荣所托非人。所以,找一个容家的人办这些事,就是柏荣不对,两个儿子如果最后都干脆离开柏氏集团,他也是自找的。”
“别这么说啦,可能也是没办法吧,找不到人啦,尤阿姨说,他最信任的人应该是樊叔,可樊叔当时都近不了身。”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
思羽又说:“杨凌现在怎么样?”她叫惯了杨凌,明知道已经恢复了身份,可是一开口,还是很自然的叫杨凌。
柏崇森是第二天就跟着大家一起回S市的,办理各种恢复原身份的手续,虽然是秘密回来,但仍然被人看到了,当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被热议了几天,很多网络ID被艾特请直播吃翔,一番热闹,本来已经平静下去了,结果又有人曝出了柏崇林不是柏荣亲生的事情,结果闹得更加凶。
“你们不是天天视频吗?”
“视频有用吗,就他,当面还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视频里能现真容吗,一百倍的淡定滤镜都用上了吧。实际上有多焦虑,谁看得出来?”
“那倒也是,两兄弟都很虚伪的,柏崇林也一样,还可以乐呵呵的呢,都是骗人的。尤阿姨知道他们的德性,所以才让你赶过来,有你陪着,至少老大能好受一点。”
“是啊,有你陪着,老二也能好受一些。”
“你就高抬我了,人家哪需要我,他坚强得很,天塌下来自己都能顶住,不过这一次要顶下来不容易,铺天盖地的恶意讨论,我还真怕他也受不了,
我原来想着万一出现不好的结果,把他弄回我家去,但现在看来,真这样了,他在我家,也无法呆下去的。”徐碧星叹了口气。
“那我们就一起出国。”
“我不喜欢出国。”
“为什么?”
“不知道,这次如果真的为了柏崇林出国,我爸妈一定得唠叨个没完没了。”
“为什么?”
“我高中那会家里就让我去澳洲,我不去,后来想让我去欧洲读大学,我也不去,你说这次就去了,他们能不说吗。”
就在这时,车上响起了手机铃声。
徐碧星按了蓝听,汽车喇叭说:“到哪了?”是柏崇林的声音,声音显得很轻松。
徐碧星说:“快到了吧。”
“快点哦,要不然没停车位,今天这里也太热闹了吧,至于这么隆重吗?”
“你们都到了吗?”
“到了。不知道是谁泄露的消息,这里来了很多媒体人来抢新闻。”
芈何
芈。“要不要改天再来取?”
“不用了,我还得混下去呢,真要得罪了这么多媒体人,以后恐怕就没人帮我们发声了,放心吧,没事的,你也快一点吧,你开的是宝马呢,不是宝驴。”
“知道了,不许催我开快车。”
“好,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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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真实鉴定报告(二)
宝马被当成宝驴,总算也到了一家银行前面的停车场,果然来了不少媒体人。
思羽和徐碧星下了车,已经有媒体人员认出了她们,一直在苦苦采访柏氏兄弟却未获回复的媒体人,一见思羽,顿时如获至宝,纷纷转战思羽。
“请问你是刘思羽设计师吗?”
“听说你在高中时学画就是师从柏崇森先生,能介绍一下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吗?”
“作为柏崇森先生的恋人,此时此刻,你是怎么看待柏崇林非柏荣亲生这一件事的?”
“柏崇林非亲生,解决了遗嘱为何不公平的疑问,也意味着柏崇森将全面单独继承柏荣先生的遗产,你是柏崇森先生的女友,对此持何态度?”
徐碧星说:“你们烦不烦哪,我们没有义务接受你们的采访。”
刘思羽见还有一帮人在围堵着柏氏兄弟和尤阿姨艳喋喋不休,把心一横说:“行,我接受你们的采访,关于整个事件,我都比较了解,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我。”
徐碧星说:“刘思羽……”
思羽低声说:“我想围魏救赵,你看那帮人……”
思羽很害怕跟媒体打交道,但又很敬佩欣姐,这些天里看到有些贴子不负责任的传播,就让她非常气愤,忍不住在回复中说理,结果她的话像所有理性的发言一样没人理会,她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这时是澄清的机会,又可以帮柏氏兄弟解围,于是把心一横,将战火烧向自己。
媒体人闻风而动,放弃了不肯配合的柏氏兄弟和尤阿姨,转而包围住了思羽。
柏氏兄弟和尤阿姨很快就明白了思羽的用心,远远的朝思羽招手示意后,甩掉了心有不甘的几个媒体人,走进了银行。
思羽本来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样接受采访合不合适,可是看到柏氏兄弟和尤阿姨的样子,感觉是做对了,松了一口气,却开始有点紧张起来。
而在紧张感刚刚起来之际,看到又一帮人驱车赶到,她认得是容家的人,就更加紧张了。容家那些熟悉的面孔,几乎全都来了,偏偏容艺却不在。
这时已经是初冬时节,天气比较阴冷,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度以下,对于思羽来说,已经很有冷意了。
“请问刘思羽,听说你在高三时就认识了柏崇森先生,并且师承于他,据说你的绘画功底相当不错,而且有明显的柏氏风格,是真的吗?”
“是真的。”
“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吗?”
“当年,柏崇森先生是以杨凌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年,应该是他从富公子和大画家向普通人过渡的一年,他对于社会还不是太了解,身份证和银行卡还有现金什么的全都被偷了,他是饿着肚子出现的,可是饥饿过度,晕倒在我外婆家,我外婆是医生,我就和我外婆一起把他救醒,并且让他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因为我打算参加美术专业考试,所以我外出写生,正好让醒来的柏崇森先生看到了,他看到我画得有点吃力,就示范了一下,他的画法启发了我,也让我释放了我对绘画的激情,让我非常开心也非常感激,由于他失去了身份证和钱,我就让我外婆把他留下来,一边是想让他教我学美术,一边也想办法让他挣一点钱,所以他就留了下来。”思羽越答越流畅,心里暗暗庆幸,能从柏崇森问起,她就没那么有压力了。
“然后你们就慢慢的相爱了?”
“是。”
“当时你并不知道他是柏崇森,也不知道他很有钱,很有名?”
“而且听说他当时一穷二白,身无分文,而你还是坚决地爱上了她?”一个女记者补充发问。
“我当时只是一个刚学画的女中学生,他说他是杨凌,我无条件地相信他,女中学生的爱,跟名和钱都没有关系。”
“你后来是怎么知道他是柏崇森的呢?”
“从一本杂志上,看到柏崇森的相关介绍之后。”
“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他要放弃继承家产和柏氏集团,而选择了流浪?他究竟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一个男人问。
“对,据说,他是因为知道了继母出轨,弟弟与父亲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心灰意懒而离开的。”
“你好,我是逆行者公众号的撰稿人,我们主要是要维护女性的合法权益,据说尤女士出轨,是为了帮忙柏荣打开门路,所以要委身于当权者,到头来,却被柏荣一脚踢开,你认可尤女士的牺牲吗,作为一个女性,你对柏荣的做法,你感到愤怒吗?”
“这种出轨究竟是源于贵族之间的游戏,还是源于当权者对权力资源的滥用?柏崇林究竟是尤女士感官满足的副产品,还是尤女士捕获在子宫上的当权者掉落的战利品?”
“柏氏集团的巨额财富,是不是就是靠着女人的身体,一步一步地积累起来的,你认为这种成功方式在我们国家具有代表性吗?”
“网上很多人说,尤女士欺骗丈夫,出轨他人,甚至有了私生子,很可笑,而柏荣此前一直睁一只眼闭着眼,让自己的老婆为他拓展空间,为此还把自己做了一个宠妻爱子的人设,成为整个S市的成功男人的楷模,但到临死之前,突然玩起亲子鉴定的把戏,很可恶,请刘设计师客观评价一下对这一对富商男女的做法。”
可能是这方面的问题才是媒体人更关注的问题,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问,问得也越来越放肆。
刘思羽有些恼了,大声说:“你们都住口吧,这能叫采访吗,这叫人身攻击,你们身为媒体人,在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这么恶意地攻击别人,有没有起码的社会责任感,你们自己满脑子都是水,而且都是脏水,写出来的东西,还能看吗?”
这一番话,让媒体人都楞了一下,安静了不少。
刘思羽说:“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尤女士没有出轨,也没有什么权色交易。”
“可是,我们确信有一份关于DNA亲子鉴定书,做出了柏崇林不是柏荣生身父亲的判断。”
“既没有权色交易,又没有出轨,为什么柏荣要做那一份鉴定,而鉴定后又是这样一个结果?”
“你是不是想说这份鉴定不存在?”
思羽咬了咬嘴唇:“我承认那份鉴定书存在。”
人群骚动起来。
在此之前,一切都是风传,刘思羽是第一个承认有那么一份鉴定书的人,这让他们十分兴奋。
刘思羽加大了音量,大声说:“但是,这份鉴定书是假的。”
“假的?你是说,有人造假来中伤他们吗?”
“不是,是柏荣自己造的假,用来做DNA的样本,并不是柏荣和柏崇林的样本,而是柏崇森和柏崇林的样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要说柏崇森和柏崇林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就算是同父同母,这个样本的匹配率,最多也只有百分之三四十,所以得出那个结论不是非常正常吗?”
六十一、真实鉴定报告(三)
媒体人们都大为吃惊,在此之前,柏氏兄弟拒绝接受采访,并没有给过这样的说法。
“柏荣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违法的。”
“因为有一些竞争对手利用柏荣生病期间,要勾结柏氏集团内部的人,趁机搞垮柏氏集团,当时柏氏集团的处境非常危险,柏荣重病,柏崇林在外,柏崇森完全没有从商经验,柏荣为了延续对方的进攻,决定立一份不公平的遗嘱,传递由柏崇森接管柏氏集团的消息,让对手们觉得好日子还在后来,从而停止攻击。
“但是要立这样一份遗嘱,就必须有一个借口,所以柏荣用了这个方式,让那份遗嘱显得更合情理。果然这份遗嘱,让柏氏集团平安地渡过了柏荣病重期的这一段危机。而柏崇森离开,柏崇林顶替他接管,这一切都在柏荣的计划之内。”
众人恍然大悟。
“所以,柏荣当时为了保住柏氏集团,先是做了一份假的鉴定,然后用这份假的鉴定做文章,立了一份举世瞩目的不公平的遗嘱,目的是给人一个准备让柏崇森接管柏氏集团的假像,最后却让柏崇森离家,由柏崇林接管?”
“是的,就是这样。”
众人惊叹连声,都说柏崇林的计策有效。
却听一个女士说:“刘女士,根据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柏荣为了保住公司,不惜牺牲自己老婆和儿子的名誉,他这种行为,可不可以定义为人渣?”
这思维超出了思羽的设想,她楞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另一人又说:“没错,可是令这个人渣万万没有想到到的是,他的假鉴定书出来,尤女士却满脸羞愧地默认了,一份假的证书,却无意中捅穿了一个真相,那就是,柏崇林确实不是他亲儿子。”
一群人爆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悲剧了吧?”
“在你们看来是悲剧,在我看来更像是笑话,这画面是不是好讽刺?”
……
思羽又急又慌,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这样解读,说:“请注意你们的言辞,这根本就不是真相,尤阿姨只是……”
“只是什么?她对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有数,才会那样反应吧,如果什么也没做,怎么会这样反应?她傻的吗?”
“不是这样,请你们在真相没出来之前,不要信口开河好吗?”
“这不就是事实吗,哪有什么信口开河?”
“根本不是事实。他们现在就是准备去拿真实的鉴定书……”思羽说。
“为什么早不拿晚不拿,被爆料之后,就说还有一份真实的鉴定书,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所以说哪份是真哪份是假?他们这些富人,到底在玩什么呢?”
思羽生气地说:“好好,你们不讲理是吧,我不想跟你们这些人说了,以你们这些人的层次,还达不到可以评论尤阿姨和柏荣那种人的高度。”
徐碧星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以为能够轻松搞定媒体,没想到会冒出这么一句来,急忙说:“刘思羽……”
刘思羽大声说:“我又没说错,这些人就是不配。”
徐碧星脑袋嗡的一声。
果然,这一句话彻底惹了众怒。
“你说什么?”
“你怎么人身攻击了呢?”
“他们有什么高度?出卖自己或者出卖老婆换金钱的高度?”
“什么东西,才攀上了高枝,就那么自以为了不起了吗?”
“她说什么了?”
“说我们低贱,不配评论柏荣夫妇嘛……”
“只有她才配?已经这么高贵了吗?”
……
徐碧星见势不妙,拉着思羽赶紧朝银行就跑。
思羽强作镇静说:“干嘛要跑?”扭头看到黑压压的一群愤怒的人正在围过来,吓得脸也变青了,急忙跟着徐碧星跑,一边走一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啦,你还好意思问我?”
“我说的不对吗?他们不知道真相……”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仇富吗?他们本来就巴不得富人出事可以集体嘲笑,结果你说他们不配评论,你这不捅了马蜂窝了吗?”
“他们本来就不配,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人云亦云。”
“可人家听起来不是你这个意思,人家认为你觉得他们又穷又贱。我看你那么雄纠纠气昂昂的,还以为你长本事了,没想到还直接开口得罪媒体了。这样的话柏崇林难道不会说话吗,为什么不接受采访,是因为知道这些人不好弄。”
刘思羽说:“你不知道,让他们继续说,就越说越难听了你信不信?”
“信,所以一开始干脆不跟他们说。”
“不说不行,我受不了。尤阿姨多惨啊,还被他们这群人这么说,我气不过。哎哟,你跑那么快干嘛,我的鞋掉了。”
“什么?刘思羽,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别发楞了,别管鞋了,走啊,进去再说。”
“不行,我那鞋可不便宜。”
“回头我赔你行吗。”
“我不要你赔……”
正在争执中,一群人已经又包围住了她们。
“看吧,就是这个女人,了不起了,攀高枝了。”
“是不是跟豪门拉上一点关系,就以为镀上一层金了?”
“她觉得自己很漂亮,真漂亮吗,路人颜值而已,心灵是丑的,怎么也漂亮不起来。”
“你看她土里土气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乡土味,一看就是从穷山沟里出来的,得瑟什么呢?”
“你们不懂,越是这种人,越是容易把尾巴翘起来,暴发户、拜金女,都一样的。”
刘思羽气得不行,想要说话,被徐碧星掐了一下。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话越来越难听,刘思羽彻底慌了。
原来这种口口相传,每个人都会加一点料,现在连很多围观的普通百姓,都知道了,这里有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农家女,攀上了柏氏集团的大公子后,就瞧不起平民百姓,目空一切起来,嫌这嫌那的,把普通百姓称为“穷光蛋”、“土包子”,还说没钱的平民身上有一股臭气,远远的都能听到,不应该让这些人来银行的,影响了这里的空气质量……
关键是这些话还传到了思羽和徐碧星耳朵里,两人想分辩都分辩不了,眼看着被人指点嘲弄,还间接骂到了思羽的父母,思羽真是气急败坏。
人们的愤怒被点燃了,被富人瞧不起还能勉强接受,被灰姑娘瞧不起,简直不能忍了,每个人都恨不得过来骂几句思羽解气,顺便连徐碧星也骂起来。
可怜的思羽,何曾见识过这么可怕的场面,急得脸都白了。
却在这时,银行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