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那年他的伤痛(五)
柏崇森迟疑了,他是艺术家,但不是哲学家,他的人生词典里没有这类答案,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
“回答我。”父亲固执地说。
“我、我不知道……”哪怕是容发已经强调过了,哪怕是有鉴定书和照片,他的心里仍然拒绝相信,只能问道,“那你、你是怎么想的?”
“不要管我怎么想,你自己先想一想,想清楚了,你有多少个至亲的人?”
柏崇森还在心里数着时,父亲又说了:“我说的至亲,就是,跟你一起经历,陪你一起感受,知道你的冷暖,懂得你的悲忧的人,在你最快乐的时候,你最希望在你身边一起陪你笑,在你最危险的时候,你最希望离你远,可偏偏会在这时来到你身边的人,你想一想,是不是,只有我们?我,你妈妈,还有小林?”
“是。”
“你的妈妈,不管她做过什么,她对你的恩,不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亲妈少,你和小林一起长大,你们之间的牵挂,比任何亲兄弟都要多……阿森啊,把你们牵到一起的,不是血缘,是他们爱你,你爱他们的心,你凭什么,把这一切割断掉呢?你舍得吗?你把对他们的情义割掉了,你这一辈子,你还有什么亲人?”
柏崇森哭道:“爸,我……舍不得他们。”
“好,那你记住这个,你妈妈,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如果她做了什么背叛我的事,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小林,是我拉扯着长大的,不管亲子鉴定是什么结果,他都是我儿子,这不会因为这一张纸写的鉴定而改变。”
“那,这遗嘱……”
“我被算计了,我被人一步一步的,带进了一个很巧妙的圈套,当我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这份遗嘱是我的缓兵之计,没有这份遗嘱带给那些人的希望,他们就会孤注一掷,不惜两败俱伤,也要把柏家搞垮,我病得那么重,小林还在美国,根本没办法招架,那么整个柏氏集团,就真的会垮掉……这份遗嘱一下来,我的对手觉得胜券在握,所以,就停手了,就等着你来接手,小林母女被赶跑,然后顺顺当当地,把这个集团控制了。”
“是容家舅舅们吗?”
“是,但不止……容家舅舅们太蠢,而且,还不至于这么穷凶极恶。”
“穷凶极恶,你是说……”
“我看出来了,那些人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把集团拿下来,他们是要害得我柏荣一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容家舅舅,是不喜欢你妈妈,也不喜欢小林,但至少他们对你,是真心的,只是他们的背后,还有人。阿森,你太多情,连你这些蠢舅舅,你都对付不了,藏在他们这背后的人,这辈子你也别想对付了。你避开,把这些人给小林吧。”
“我避开,就可以了吗?”
“是。”
“小林,就能对付?”
“这背后的人,这么厉害,却也只能在背后扎腾,我猜想是可能是官场的人吧,并且可能是我们的老熟人,跟我,或跟你妈,甚至,跟你们外公,有一些过节吧,一直在找机会搞垮我,最终他们找到了容家这些人。”
他无奈地笑笑:“容家人并不想弄垮集团,他们附在集团上,利益跟集团绑定在一起,他们只是觉得集团欠他们的,想多拿点东西,但他们被人家给控制了,利用了,上头了,还想着利用你来控制集团,根本没想到人家最后只会把他们当陪葬品。”
柏崇森心头苦涩,容家舅舅们的局限,他是知道的,这好像是天份,与学历无关,父亲跟容发都是高中毕业,但是容发的眼光和格局,就远远低于父亲。
“但是幕后这个人再厉害,不敢露面就是弱点,小林不用管他是谁,不用管他背后多有靠山,只要斩断他和容家人之间的纽带,他再有力气也用不上了。我想,以小林的能力,做到这个,应该是不难的,但不能太急,太急了,对手就会疯狂反扑。”
父亲叹了口气:“所以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你得离开亲人,自己一个人过,别人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以为你做不到,但我知道你可以,而且,除了你,世界上可能没有第二个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孤独,但是你可以,因为你心里的世界太丰富。”
原来,不怎么出声管他的父亲也这么懂他,他一直以为,只有妈妈才懂他。
“只是,这样太委屈,但也有好处,很安静,很安全,有时,你的身边看起来都是亲人,每个人都在拼命地照顾你,很热闹,可你依然是孤独的,挣扎的,依然感到危机重重,惶惶不可终日,这情况,才更让人痛苦,绝望。”
柏崇森明白了,后面这几句,说的就是父亲现在的处境。
原来,他现在的痛苦比谁都深。
他奋斗了一生,叱咤风云,意气风发,建立了一个商业帝国,打造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娇妻爱子,给他带来了无数的骄傲,他爱这个家庭,爱他的商业帝国,人生至此,可谓夫复何求?
但到他临死之前,却发现,万般皆空,陪伴在他周围的,并不是他自己最想要的家人来,而以家人的面目活跃在他身边的,其实是——敌人。
他心里的痛,比病痛还要可怕。
“那我,要不要告诉我妈他们。”
“不用,那些人的底细我还不完全知道,但谨慎一点,让他们觉得,你只是不想管或者不敢管才离开,你是任性的画家,这样做没问题,给他们留下希望,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安排你离开,他们可能会用出极端的手段……”
柏崇森咬咬牙。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再难也得这么做,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了,整个集团就垮了,你妈妈和你弟,这辈子也完了。”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才能告诉他们,这是你的安排?”
“怎么说呢,其实,等集团的一切稳定有序下来,你就可以回来了,那时候,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委任小林做集团总裁,他这么多年下来,应该已经树立了威望,也培植起信得过的人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很可能让那些人狗急跳墙,到时,会把那些照片和DNA鉴定书公开,我不知道你妈妈受不受得了。你妈妈,很珍惜自己的名声。但是,再好的名声,如果被逼要母子分离又有何用?”
三十七、那年他的伤痛(六)
柏崇森点头。
“还有一个办法,如果小林愿意,可以把资产合法转移,架空柏氏集团,那时你就回来,然后按照我的遗嘱,你自己管,实际上就是让他们瞎搞,大不了到时让柏氏集团垮掉,让这些蛀虫陪葬,一了百了,省得老是惦记,他们也无话可说。”
父亲说着,苦笑一声:“但是,这个做法,小林恐怕不太愿意做。”
“为什么?”
“他是商业天才,不会拿自己的荣誉来玩,不会允许一上来就先打一个大败仗。”
柏崇森同意,弟弟这么好强这么自信的人,他可以失败,但不会让自己未战先败。况且,柏氏集团是父母一生的心血,他也不可能背着败家子的名声去做这个事。
“还有一个办法……”父亲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算了。”
“爸,你说呀。”
“不说了,不是什么好办法。”
“是不是好办法,你说出来呀,我不想一个人呆太久。”
“我知道,我当然希望你回来得越快越好,你妈妈疼了你这么多年,又背负了这么多屈辱和痛苦……”
他长叹一声后,一会儿才说:“可是,那些人太出格了,他们不仅仅要柏氏集团的财产,还要让我家破人亡,还要让你妈妈,这个当年下嫁给我,并且帮助我走到今天的,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身败名裂,他们这么狠,我没办法了,我柏荣是什么人,怎么会让他们得呈?”
病已经重了,人已经瘦得只剩下骨架了,但是说这句话时,柏荣还是透出了一股狠劲,依稀可见他病前的风采。
“你如果不走出这一步,柏氏集团就相当于拱手让出,而且我怕你想脱身也脱不了,到时成了人家一件工具,而你妈和你弟,更是一辈子都只能在那个破地方呆……阿森啊,给你弟几年时间吧,保住我们这个家,保住这个集团。”
柏崇森说:“要不要,重新做一次DNA鉴定?我怀疑这是假的。”
不止一个人说柏崇林长得像父亲,没有血缘,怎么可能?
父亲沉默了一下:“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你妈妈在看到鉴定书后的态度,说明她……阿森,我也不瞒你,当时,我也心碎了,我非常生气,我是花了一天多才冷静下来的……是不是重新再做鉴定,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如果证明是假的……”
父亲摇了摇头:“是真,是假,我现在都没有精力去扎腾了,我这份遗嘱,那些人肯定以为跟DNA鉴定结果有关,因为我正是要给他们这个错觉,其实里面没有一个字提到有没有关,所以有关没关,都不影响这个遗嘱,现在急着证明那是假的的话,反而可能引起对手的警觉,他们如果趁现在直接攻击,我们应付不过来的。”
父亲说了这么多,终于有点累了,躺着闭目养神了好一阵,又喝了水才又说下去。
“阿森啊,我病重之前,柏氏集团就开始出现危机,到我走之后,还会有很长的动荡期,这种情况下,重要的是稳定人心,而不是急着收拾对手,否则,对手没收拾,集团就垮掉了,所以我估计,解决问题,可能需要好几年。也就是,你得一个人,孤独地度过好几年。”
“我没问题。”
“你是没问题,但是,还是找一个人陪你吧,人生到了我这个阶段,我才知道,所有身外之物都是空的,而人的心却不是空的,心是永远需要陪伴的,人的一生里,有至亲,有至爱,这样的心才会得到圆满……”
柏崇森藏好了父亲给他的东西,父亲也度过了他的第一次“病危”,但是在十天之后,他终于是真正的进入了弥留状态,临死之前,他念念不忘的,仍然是妻子,他说的话,已经含混不清,没有人听得出来,只有柏崇森知道,他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对不起”三个字。
最后,他利用回光返照的机会,耗掉他最后那一点力量问他:“我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她曾经,那样过,你还会,一直视她如母亲,继续爱她吗?”
他说:“会的,一直会。”
父亲安详地溘然长逝,这是他生前唯一挂念的问题,听到了这个回答,他放心了。
其实他带着许多遗憾,他没有明白地跟柏崇森说,是因为不想干扰柏崇森的心,那些照片的来历,那张鉴定书的真伪,他存有很大的疑问,他并不相信他的妻子会背叛他,他也不信,柏崇林不是他的亲儿子,他其实,很想弄清楚那一切。
但他一句也没有说,不想让柏崇森知道他有这样的疑问,因为他希望,即使那些都是真的,柏崇森也要继续爱那个辛劳地陪他走了一辈子,却没有在人生终点处陪他的女人。也要继续爱那个,替他收获了无数荣耀的小儿子。
一向不想阅读人类表情的柏崇森,却从他的表情里获取了这样的信息。
这是那个黑暗时刻,柏崇森唯一看到的亮光,暗如萤火,却在他的心底,点起了一盏明灯。
他的家,没有散,心还在一起,就不会散。
他的亲人,即使阴阳两隔,也不会分离。
他们的爱,仍然可以继续。
父亲逝世后,柏家在市里最大的寺庙花了上百万元,替他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联系并操办的是以容发为首的容家舅舅们。
被抛弃的带着愧疚的母亲,还有茫然失措的弟弟,紧跟在柏崇森的身后,跟随着寺庙里大和尚的指令,一起下跪,一起叩头,一起按要求跟父亲的灵位说话。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彼此靠近,他的身后是弟弟,弟弟的身后是母亲,有时走急了,弟弟的脚会碰到他,然后会说一声抱歉,他也会回应没关系,这如此疏远的客气,却是此前最后的交流,不知道母亲和弟弟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整颗心都在流血。
容家舅舅们把这场法事,当成是柏氏集团权力交接的一场预演,春风得意的他们,不再掩饰他们对于母亲和弟弟的厌恶之情,处在悲痛和挫败、焦虑中的母亲和弟弟,难免有走神、迷茫的时候,动作或有不到位,这时,容家舅舅们就会争相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们,说他们笨,说他们不敬父亲,说他们不懂规矩,柏崇森看到母亲一次又一次偷偷的抹眼泪,心顿时也碎了。
可是,他却没有出面替母亲和弟弟说话,因为父亲给他打过预防针,容家舅舅们的素质,决定了他们会这么做,而他必须硬起心肠,任由这一切发生。
然而他完全懂得了父亲的苦心,如果他不出走,就算母亲和弟弟能留在S市,恐怕也会被这些舅舅踩踏在脚底下,在这样肃穆而悲伤的法事中,他们都能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待悲伤中的母子,以后更不要说了。
那个晚上终于到来了。
他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的熟人,孤独地离开了那座曾经温暖、温馨、并给他带来过无数荣耀的城市。
第一次,在离开这座城市时,得不到一句放心不下的叮咛。
第一次,在进入火车前,没有任何人依依不舍地送别。
这次半夜的出行,其实就是一次逃难。
只是,他人“逃”出去了,“难”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留在这城市的母亲和弟弟,一半被他带走了。
躺在卧铺上,对着隔板,他泪流满面。
他知道,明天,整个S市商圈,将会因为他的突然出走而地震,会引起猜测,他引发了一场风雨,自己躲开,把这无情的风雨,留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至亲。
这一别,何年再能相逢?何时才能再出现在母亲身边,对着这个为他操劳了二十多年的女人,叫一声妈?何时,再能尝一尝,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到了那一天,他一定要妈妈,为他做一大盘,不,是一大盆她会做的所有拿手菜,不但把这几个月,还要把以后的那几年没吃到的,全都给补回来!
三十八、是否熟人(一)
思羽发现自己现在有点被动了。
其实她刚才说了那句话之后,之所以加快脚步,是希望能提醒杨凌,是时候加快脚步追她了,他应该像电视那样一边叫着“思羽你等等……”一边也加快脚步追上来,然后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后面恐怕就是羞人答答的儿童不宜撒狗粮画面了。
结果从二楼跑到四楼,不但没听到叫声,连脚步声也停下了,她在楼梯井的位置偷偷往下一瞄,切,人家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
好吧,失败。
难怪连云霞提醒她,这个人,真的是太古板了,有点像什么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那位呆头鹅梁哥哥了,可爱但也有点可气。
她以正常的速度回到门口,打开门,父母都已经回来了。
爸爸说:“办公设备都弄好了吧?”
思羽说:“明天把电脑搬去,再等着把门头招牌弄好就可以了,对了,还有那个墙,打算让杨凌画个中国画。”
“杨凌呢?”妈妈说。
“在后边,像个老夫子那样走路,我就不等他了。”
爸爸说:“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吗?哪有这样分开走路的?”
思羽脸红了说:“你们什么意思啊,他本来就是来求职的,他是我的下属。”
父母相视一笑。
思羽娇嗔说:“不许你们瞎想。”
妈妈说:“好吧,不瞎想,对了,你外婆过些天准备上来,顺便做个全身检查,也想见见杨凌,不知道杨凌,会不会还恨你外婆?”
思羽楞了一楞,这个她倒是没有问过,也不知道恨不恨。但是杨凌这个人,一般情况下,爱和恨都藏着,既然爱不爱感觉差别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好像恨不恨也没多大关系吧。
这时杨凌拉开门走了进来,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温暖,思羽感觉刚才抛给他的那句话好像真的是石沉大海了,只能在心里骂他,木头!呆瓜!对牛弹琴。
很快就上菜吃饭,吃的时候,思羽妈说:“对了,有一件事,杨凌,你会不会开车啊,会开的话,出去办事的时候,就开刘老师的汽车去吧,他一般呆在家里,本来也很少开,你们老是骑电动车,给别人的印象不好。”
杨凌说:“没事,电动车就行,方便。”
思羽白他一眼说:“不要老是说这个话了,你就说会不会开?”显然今天她还是被刺激到了,就是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说。
杨凌说:“会。”
思羽说:“会就开呗。”
杨凌说:“我这个身份没办有驾照。”
思羽爸说:“你有多少年驾龄?”
杨凌说:“高中就拿到了驾照,只是最近六七年都没开过。”
“会开自动档还是手动档?”
“都行,在欧洲的时候,基本上开手动档,在国内基本上开自动档。”
思羽爸说:“会开不就行了吗,一般没什么事,我开了这么长时间,一次也没人查过驾照,只要不违章,不会查的。我有一些朋友,也没有驾照,直接就开车,好多年了,也没什么事。”
思羽说:“爸,你那些朋友能跟杨凌一样吗,他能死守规矩,还有谁能啊。”
杨凌说:“既然定了规矩,总会有定这规矩的理由,遵守规矩就是尊重人。”
思羽爸说:“要不,你也报个名考驾照吧,思羽已经报了,准备考科目一了。”
杨凌说:“不用,需要的话,我让朋友帮我搞一张寄过来就行。”
思羽说:“不考试直接搞证啊,请问这跟无证驾驶有什么区别吗?”
杨凌说:“怎么没区别了,我本来就会开,等于给证换一个名字,但是换好了,我就是有证件了,没换就是没证。”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思羽还是有点哭笑不得,果然够古板。
思羽妈说:“那你就要尽快搞,你说就两天时间,这些人也真是的,嘴巴这么长,杨凌来了两天,一个个来问我说,不是说你这女婿挺有钱的吗,怎么和你女儿出出入入都只骑电动车?该不会是连车也不会开吧。”
思羽急得踩了妈妈一脚。
思羽妈说:“人家是这样说的,你踩我干嘛。”
思羽爸说:“你呀,思羽的意思是男朋友,不能现在就说是女婿。”
“朋友,行吗,是朋友。”思羽急了。
杨凌好心提醒说:“你忘了吗,就是男朋友,是试用期内的男朋友。”
思羽红着脸生气说:“你真是,要不要给你印一张名片?”
杨凌说:“也可以。”
思羽气为之结。
思羽爸奇道:“这就是你应聘的职务?”
思羽说:“爸。”却见杨凌认真地点了点头,顿感无奈。
思羽父母相视而笑,思羽一时大羞。
思羽妈赶紧立功赎罪岔开话题:“杨凌啊,你还记得她外婆吗?”
杨凌说:“张医生?记得。”
思羽妈说:“过几天她要上来,打算在县城做全身体检。”
杨凌点点头:“应该的,老人最好能定期体检。”
思羽长舒了一口气,真怕他牛脾气发作,外婆其实对他一度当成亲人看的,昨晚跟她打了电话,她知道他回到这边后,高兴得声音都发抖。
正在这时,却听得到了一阵敲门声。
思羽爸把门打开,思羽看时,却是三名警察,一中二青,中年警察说道:“你是刘老师吧。”
思羽爸说:“是。”
“这是你自己的房子?”
“是啊,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派出所的,有人说,你们这里来了外地客人,打算在你们家长住?”
“是。”一家人莫名其妙地看着警察们,不知为什么都有些紧张。
中年警察说:“不要紧张,没什么事,例行检查。”他的眼睛看向杨凌,说道:“是他?”
杨凌说:“是我。”
一个青年警察招一招手,不太客气地说:“你过来一下。”
思羽听他语气不善,警惕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中年警察说:“没什么没什么,例行检查,例行检查。”
杨凌示意她不要紧张,放下饭碗站起来,走到中年警察跟前。
思羽也放下饭碗,站到杨凌身边说:“怎么了,这是我家,我家还不能有客人了?”
中年警察说:“放心好了,真没什么,例行检查而已,你叫什么名字?”问的是杨凌。
“杨凌。”杨凌回答。
“身份证给看一下。”中年警察的态度还算是客气。
三十八、是否熟人(二)
思羽陡地紧张起来,既然杨凌是一个假名字,身份证多半是假身份证,中年警察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设备,应该是可以直接互联网的,一旦联网,是真是假一眼就识别了,她知道家乡的这些警察素质没法跟大城市的警察比,有时执法非常粗暴,不禁把心提了起来,着急地说:“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这叫私闯民宅……”
喝令杨凌过去的那个有点凶的青年警察说:“你是刘思羽吧,你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检查一下,请你们配合。”
杨凌淡定地朝思羽一笑,意思是不用担心,拿出身份证双手递给中年警察。
中年警察拿过身份证仔细看看,又在手上的电子设备上划了一下,然后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表情极其严肃,两个青年警察也凑过来看,看看屏幕又看看杨凌,看表情似乎有点失望。
思羽一番心惊肉跳后,中年警察把身份证还给了杨凌,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就是例行检查,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打算在这边长住,就去办个居住证吧。”
杨凌很有礼貌地回答说:“好的,谢谢。”
思羽妈说:“就是说,他身份证没有问题吧?”
中年警察说:“没有没有,当然没有,我刚才都说了,只是例行检查,对了,他是你们什么人?”
“是思羽、我女儿的朋友?”
“你女儿的朋友,那住哪里?”很凶的青年警察很不礼貌地问道。
“住书房。”思羽妈回答。
“没有非法同居吧?”
“没有没有。”思羽妈慌忙回答。
思羽气得脸都红了,现在的警察,可以管这么宽了吗?
中年警察看思羽好像是有点生气了,朝那青年警察做出个责怪的表情后说:“不好意思哦,抱歉了,打扰几位了,不好意思。”告辞而去。
思羽把门关上,对杨凌说:“你的身份证真的没问题吗?”
杨凌说:“嗯,没问题。”
大家都长舒一口气,看这些人的架势,这要真是假证,估计杨凌得到派出所过夜了。
回到餐桌上坐下继续吃饭,思羽爸说:“这是怎么回事呀,这么多年,第一次有警察上门查证,一来就三个,感觉像是想顺便抓人的。”
思羽说:“真是的,气死我了,想搞什么名堂?”
思羽妈说:“这还用猜吗,有人举报了。”
思羽爸说:“举报了就这么积极跑来查户口,还问这么离谱的问题,真就闲得慌?我听人说,这个区域的派出所人员特别懒,平时打110,都不太情愿出警的,杨凌就这么有排面吗?”
思羽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准是那个姓符的,乘兴而来,想炫耀一番,结果被杨凌塞了几句,落了个败兴而归,不舒服了,叫人来找碴,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思羽爸说:“有这样的人?”
“是。”
“你刚说姓什么?”
“姓符,竹字头那个符。”
“之前认识的吗?”
“不认识,他自己跑来的,说是我在美院的校友,让我叫他师兄,看来能量挺大的。他进我那里一趟后,隔壁的那个肥婆,以前不是对我爱理不理的吗,赶紧灰溜溜的把垃圾往她那边顺过去了。”
“他干什么的?”思羽爸口气似乎有点不对。
思羽说:“怎么了?”
“是不是开装修公司的?”思羽爸追问一句。
思羽妈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了。
“爸,你认识他?”思羽大感惊奇,这要真是熟人,那玩笑就开大了。
“意思是我猜对了?”
“对得很,一个叫三什么装饰公司的老总,你真的认识?”
思羽爸看向思羽妈。
思羽妈没好气地说:“刘云鹤先生,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因为此人你似乎认识。”思羽爸皮笑肉不笑地以开玩笑的口气说。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没见过这个人。”思羽妈生气了。
“哦对,你是没见着,寻隐者不遇,言他采花去,只在花丛中,花深不知处。”
思羽妈说:“你别发疯行吗?”
思羽说:“你们这是怎么了?”
思羽爸笑笑说:“没什么,跟你妈有点算是熟人,叫符奕奇,对吧。”
思羽妈说:“当着孩子的面,你少胡说行吗?”
思羽说:“妈,你说实话,你究竟认识不认识?”
思羽妈说:“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行了吗?什么毛病这是。刘云鹤,我警告你,不想吵架的话,就不要再胡说。”
思羽爸说:“我又没说要吵架,就开个玩笑还不行吗?思羽,你们怎么会惹到这个人?说说。”
思羽说:“难道这个人是我们家仇人?”
思羽妈狠狠地瞪着思羽爸,不耐烦地说:“不是不是。”
思羽爸说:“别瞎猜了,不是仇人,没什么了,你直接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吧。”
思羽便把今天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当然了,符奕奇的那些话和杨凌的反驳可没有简明,甚至还稍微的添油加醋。
思羽的父母好像都有点不相信有些话是杨凌说出来的,杨凌也只有苦笑,思羽添的部分有点太生动,连他也差点以为自己当时说的有这么精彩。
比如说,杨凌说的是“大白天里,有事没事喜欢开一辆跑车在大街上溜达的,都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被她窜改成“大白天里,开着一辆三四百万的豪车招摇过市,就以为很了不起的那种人,一准是当穷酸当得太久了的暴发户,没见过世面,还以为很牛。”意思虽然差不多,但是挑衅的意味更浓了。
思羽爸说:“看来符公子的家教不太好啊,也难怪杨凌这么说他,太太,你觉得呢。”
思羽妈点点头。
思羽说:“就是自以为是,自我为中心,觉得他是世界的主宰,一点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听说他爸还是个市长,我看跟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准是个大贪官,上梁不正才把他宠成这样,杨凌你觉得是不是?”
杨凌说:“这个,他确实是太自我,但他爸我没见过,不好说。”
“这还用见过吗,就看他儿子是什么德性就行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反过来,有其子也必有其父。”
杨凌苦笑一声:“这句话好像不对……”
思羽霸道地说:“就对就对。”
杨凌说:“行,那就对。”
思羽爸说:“你说,他爸现在是市长了吗,哪个市的?去年不还是县高官吗?”
“好像是铜城市的?”
“那是地级市啊,又升官了呀,此人本事还蛮大的嘛。”思羽爸笑一笑。
“爸,这个市长你认识吗?”
思羽爸朝思羽妈看了一眼,说:“不认识。”
“那就是我妈认识?”
“不认识。”思羽妈硬崩崩地回答。
思羽说:“都不认识,爸那你刚才酸什么呀。”
思羽爸说:“我没酸。”
“还没酸呢,此人本事还蛮大的嘛,这话怎么听都是透着一股酸味。”
思羽妈说:“你搞错了,你爸那能叫酸吗,人家那叫书生气节,不阿权贵。我吃饱了,杨凌你慢吃吧。”把饭碗拿起来,进到厨房,碗里还有一半,全倒到垃圾桶去了,洗了碗就回卧室去了。
思羽眉头一皱,隐约感觉这事有点不简单,她下意识地看看杨凌,杨凌正在平静地吃他的东西,不知是迟钝,还是能装。
思羽爸后面就很少说话了,直到快吃完饭时,才冒出一句:“思羽,以后这个姓符的官家子弟,还是尽量避而远之吧。”
思羽说:“爸,这个就不劳吩咐了吧,这下马威这么狠,难道我还不懂吗,我惹不起人家,但至少能躲得起吧。”刚才警察说要查身份证的时候,她差点急哭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幸好人家杨凌家有本事,假证能办得跟真的一样,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思羽爸苦笑一声:“说是这样说,怕就怕,想躲都躲不开。”
这话说得有点沧桑。
四十一、开业准备(一)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忙着整理店面,日子相对过得平淡。
整个店面布置逐渐完善,虽然是小麻省,但是能看到逐渐成型,也仍然让人开心,只等周日开业了。
回家就报了驾校的思羽,也终于逮到机会,顺利通过了科目一的考试,可以开始学习科目二了。
杨凌当然也画好了那个LOGO墙,用的是丙烯颜料,一个下午过来,一幅仿水墨画的山水图就出来了。不得不说他的笔法真的太恐怖了,近景是窗,窗外是满荷的池,连绵的雨落在荷叶上,中景是瓦房错落,远处是朦胧的山,虽然只是画面,但意境朦胧,感觉满耳是雨声。
天才就是天才,大师就是大师,笔法精致,在墙上仍然画出了水墨画的感觉。配合上面的三个小射灯后,又获得了中国画里难得的光影的感觉,可说是妙到毫巅了。
思羽看得满心佩服。
不过有点出乎思羽意外的是,这国画所耗掉的时间,居然比他画一幅油画还要久得多。
本来这些构成元素和他所追求的光影效果,要求远远要比油画低,但他硬是要模拟出了墨水在宣纸上渗透的感觉,所以这满眼的雨的感觉,是靠一点点地磨磨出来的,真是一丁点都不想妥协,完美之致。
当天晚上,思羽主动提出跟杨凌学格斗,简单地学到了两招,可惜有一点她没有想到,本来以为在餐桌上摆下擂台后,杨凌会主动一点,趁教她学招数的时候,会借机先拉近距离,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杨凌反而似乎多了一些顾虑,没有对她大举进攻。
这让思羽有些郁闷,直觉早就告诉他,那天她上卫生间的时候,外面两个男人,一定发生过一些什么,可是问杨凌,他又说没有,后来思羽又怀疑他会不会是受了外面传闻的影响。
那天的下午,就有这样的传闻,说三合公司符总为了帮师妹刘思羽做宣传,利用他的影响力,把全城最豪的车都叫来了。当然了,符总的身份也特别做了说明,市长儿子,年入几百万的年轻老板。
这听着还挺有面子的。
但是紧接着的第二天,又出了这样的传闻,刘思羽刚刚在大城市拿到了高额设计费,并且设计的别墅还得到了老外的高度赞赏,正是事业发展的大好时机,为什么这时却要回县城开这个小公司呢,是因为找了一个不三不四的杨姓男朋友。
这位杨姓男子在S市行骗时被抓了,欠了一屁股债,刘思羽只得把拿到的设计费都用来帮他还债,而且也不敢在那边呆了,只能回县城里来开小公司,还说刘思羽这几年工资奖金足有两三百万,全都帮杨凌还了债,做到现在开个公司,连装修都不敢花什么钱,一个几千块的阁楼也舍不得弄,也买不起汽车,只能骑电动车。
这样的传闻相继传出后,思羽和杨凌走在学校校道或者来到店铺时,相继出现了下述场景。
第一个消息传出后,从校道到店铺,见面者无不热情招呼,一个个都是刘老师或何老师的生死之交,是刘思羽不清楚而已。
第二个消息传出后,就不对劲了,行注目礼的人明显增加,打招呼的人却没那么多了,即使有,招呼跟她打,眼睛也在看杨凌,好奇的,嘲弄的,探索的,震惊的,简直可以制作成表情包。
他们没具体说什么,但是观察力敏锐的思羽能感觉到,他们是在说:“哇,真不敢相信,这么帅的人居然是大骗子。”
“哇,这骗子真牛,能骗得思羽这么死心塌地。”
“哇,这骗子是不是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这么摆酷?”
“哇,这骗子的脸皮真了不起,骗了人还一脸高冷,还装得帅帅的。”
“哇,好厉害,欠那么多钱,都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帮他填,这天下是没有好男人了吗?”
“哇,开个电动车,还开丈人丈母娘的,还能开得这么淡定,真够好意思。”
在第二个传闻传出去后,父母终于也有些坐不住了。
有一天晚饭后,思羽妈让思羽跟她一起上街买女性用品,妈妈终于忍不住问:“杨凌真的是柏崇林的哥吗?”
“那肯定是啊。”
“为什么杨凌的身份证警察说没有问题?我听人说,互联网了,造不了假的,从出生就开始联网,不容易造假的。”
“你在怀疑什么?”
“你说,要真是柏崇林的哥,为什么都这样了,他还不回去,还跑过来跟你吃苦开公司,骑电动车……”
“你现在不相信他是柏崇森?”
“你就这么相信了?柏崇森多牛啊,一幅画能卖上百万到上千万元,就是没有遗产继承,一天画一幅,一辈子也不用发愁。杨凌一幅画才多少钱?”
“你懂不懂啊,还一天一幅,柏崇森的画为什么贵,当然他的画艺术成就高,但也因为他不想让画成为商品流入市场,造成想买也买不到,如果他真的靠卖画为生,价格就不是他来定了,当然了,高于普通画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是这样?那这个就不说了,反正我觉得,如果他真是柏家的人,他这么做是图什么,完全没有道理,为了让他弟来接管非得离家出走,他直接说管不了让他弟来管不更好?董事长又不是皇帝,上了就下不来。”
“你别猜了,人家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是有点担心,他根本不是柏崇森,是和柏崇森串通好了,来骗你的。”
“能给个理由吗,花一百五十万设计费骗我?妈你带脑子了吗?”
“你先别急,听我解释,一开始,柏崇林以为他是柏崇森,所以花一百五十万设计费,把他诓回去,后来见了面后发现不是,又想办法让这个人来骗你,想把钱骗回去,还又骗钱又骗色。这不就合理了吗?”
思羽对她真是非常无奈,但明知道她是瞎猜,却找不到话反驳。在她眼里,世界上最值得骗的人是自己女儿,能让一个集团的董事长跟骗子联手欺骗……
四十一、开业准备(二)
另外一件让她嘀咕的事,是那天知道符奕奇请她吃饭之后,父母好像矛盾又闹起来了,听说第二天妈妈接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直接让矛盾升级,当天晚上父母连饭都不同时吃,爸爸吃了后看电视时,妈妈才一声不吭地出来吃,两人当时一句话也没交流过,一共僵了将近两天,两人才开始说话。其间,思羽曾经问爸爸是怎么回事,没得到切实的回答,一切全靠猜。
但思羽是聪明人,仍然从两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个大概。
原来去年,在她大学毕业前夕,妈妈好像就知道了符奕奇这个人,还跟他那位当时当县高官的爹一起去过符奕奇的公司找他,目的是想要撮合思羽和符奕奇,结果符奕奇和他的第N任女友刚好外出了,没遇上……这就是爸爸那首改造诗《寻采花者不遇》的由来。
难怪那天说到她父母时,符奕奇会表现出死灰复燃的迹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思羽猜到了之后,有些烦心,更烦的是这几天杨凌的态度,好像有不进反退的意思。有时偶尔会发现他走神,走神时神思恍惚,感觉心事有点重。
这日子一过就是四天。
到第五天,隔壁率先开业。
自从那天那群公子哥闹过之后,隔壁夫妇又灰复了原先的状态,最后一批装修垃圾又是毫无顾忌的堆过了界(还好很快就要清运所有垃圾,没有堆太久),原先的热情收回。
显然目睹整个过程的他们,并不信所谓的市长公子派豪车帮宣传的传闻,反而知道思羽两人和符奕奇绝对有矛盾。
但神奇的是,他们却相信了另一个把杨凌说成是骗子的传闻。
因为这个传闻正合他们心意,于是又可以继续鄙视思羽和杨凌了。
这对夫妇有一辆五菱宏光,应该是近期购入的,可能是因为觉得这车不够高档,此前一直规规矩矩地停在靠路边的准停车位上,等到发现思羽和杨凌只开电动车后,终于找到了一点优越感,到垃圾清理完成后,他们又把这车停到思羽的门口,挤掉了一部分本来是思羽和杨凌停放电动车的位置。
思羽和杨凌此后只能把电动车停到更靠店的位置,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多少影响了出入,还影响了美观,思羽提出抗议,他们鼎鼎有词说,你们俩就电动车,哪里都可以停,他们这是汽车……
他们开业那天倒也蛮热闹的,送来了不少花篮和祝贺条幅,两边摆成个八字型,每一边放了七八个,另外还有几个有头有面的人来祝贺,比如某公司的老总,某派出所的所长,甚至还有一个林业局的副局长和一个交通局副局长,这些有头有面的人到来时,这夫妇俩都春风满面,就差没拿着嗽叭对准左邻右居们的耳朵强行介绍了。
开业庆典完成后,他们到旁边一家饭馆会餐,就餐的人,包括前来庆贺的人员,所有左邻右居也都请了至少一人,当然思羽这家除外,看着就感觉热闹。
思羽看着这阵势,不能不为自己三天之后的开业庆典发愁,因为她的亲戚朋友中没有大富大贵之人,太多是当老师当医生的,而且也没打算大搞,恐怕一开始的开业庆典,就被隔壁永远压得喘不过气了。
当然,她跟这些人不一样,她志不在此。
只是,被对方还刻意当她成敌人就不好受,还被“敌人”压一头,只要还呆在这里,心里还是很难舒服。
她听了父母的话,周五那天,还是鼓足了勇气,去跟左邻右居打招呼说准备周日开业,邀请大家坐近吃个饭,以后也可互相照应……没想到居然碰了软钉子,除了杂货店的那个女店主说会依时参加,其他只要是做装修的,全都婉拒了,理由各种各样,但很明显的都是借口。
虽然思羽并没有太把这些人当回事,但是还是比较郁闷的,怕就怕开业当天,真的一个嘉宾也没有,定了个包厢如果最后发现只是自己一家人在外就餐,那就真的丢脸丢大了。
周六是刘思羽第一次学车,她跟大部分人一样,报学手动档。
刘思羽的驾校老师姓牛,可能这个姓给了他无限的自信,也可能是像他所说那样他的学员通过率相当高,反正他挺牛逼的,看谁都是斜眼看,美女帅哥一视同仁,也没有什么香啊玉啊的概念,虽然他脾气不小,但因为不占女学生便宜,很多女学员都慕名来他这里学车,宁可挨骂,也不想给人揩油。
所以,同一起学车的学员共有五个人,有四个是年轻漂亮的女学员。
本来就知道这个师傅牛,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来到之后,才发现心理准备跟不上,一个个都被他骂得眼冒金星,鄙视得不像是来跟他学车,而是来借他的车开。
早上是每个人轮流着练二十分钟的前进后退,在他的骂声中,刘思羽挂错档、空档轰油门、不放手刹等等错误一个不拉全部填满记录,不过慢慢的倒也适应了,练成一遍之后,正坐在旁边的长凳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等待,手机响了。
思羽拿起手机来,原来是妈妈打过来的。
“妈,怎么了?”
“你还在学车吗?”
“是呀。”
“先不学了,你明天不是要开业吗,我这有能帮到你的朋友,你赶紧过来。我给你在微信上发位置。”
妈妈说完就挂了电话,思羽本来还有话想问,也就算了,跟牛教练打了招呼就走了。
骑上电动车,打开微信,发现妈妈的记录,给出的居然是白金汉宫酒店的位置,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抗拒,这个酒店给过她一个不太好的感觉,但是想一想,自己都是要独立开公司的人了,这些小情绪就算了,这么一想,还是骑车出发了。
走到半路又停下来,打开手机,呼叫杨凌视频聊天。
杨凌很快就接了,问她学车学得怎么样,她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说了妈妈让她到白金汉宫酒店去的事,说是有人可以帮到她,她有些吃不准说:“该不会还是那个姓符的吧?”
杨凌说:“是就是吧。”
“可是,我非常讨厌他,不想见到他。”
“你现在是老板了,有时不想见的人也得见的,以前我爸和我妈,还有现在的小柏,就经常不得不去见讨厌的人,特别是我爸那厂刚办好的时候,经常要求人,我记得我妈有时回到家里还在生那些人的气,有时还哭了,可还是不得不去。”
“所以你才不愿当老板?”
“是啊,太难了,太挣扎了,不过你当都当了,现在情况也不像我家当年那样难,还能有所选择,反正你先去看看吧,需要我去的话就跟我说,我会立刻赶去的。”
思羽放了心,问他现在有没有什么情况,他说没有,让她放心。
思羽说,这边可能是有饭局,没叫你的话,不用过来,免得他们以为你没吃过好东西,你没事赶紧回家去吃饭吧。
四十二、市长的饭局(一)
她来到白金汉宫酒店,妈妈正在焦急地等着她,她人还没到妈妈身边,她就已经开始转身朝里面走了。
思羽不得不加快脚步赶上去,但是一直到了妈妈在电梯门口停下一会,她才算是赶上了。
进了电梯,关上电梯,电梯上升。
“妈,到底是来见谁,这么心急火燎的。”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你要注意说话,不要得罪了人家,都是有地位的人,懂吗?”妈妈警告说。
“为什么要来这里?”
“吃饭哪。”
“你为了我的小公司,请有地位的人来这吃饭?这成本太高了吧。”
“我哪请得动?请得动,也不会来这,这里贵得很。”妈妈笑一笑。
“我知道。”上次符奕奇在这里请,那么几道菜和汤,花掉了他三千来块钱,见妈妈沉默下来,又说:“妈,你今天挺漂亮的。”
原来她忽然发现,妈妈今天是特意精心打扮过的,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她说这话时,脸上是一种有些怪异的表情,好像是有点失落,好像是有点迷茫。
思羽的漂亮是继承妈妈的,据说,妈妈在高中阶段就已经美名远播,她的脸蛋可能比之思羽有所不及,但身材比思羽还好,所以当时就有追求者无数。
妈妈的这种漂亮,在经过岁月的扎腾之后,现在已经褪色了不少,特别是跟尤阿姨这种相比,虽然尤阿姨年龄比她大,但人家保养得比她好,皮肤看起来还有弹性,妈妈的皮肤却松驰了些——岁月不是杀猪刀,是雕刻刀。
妈妈笑了一笑,出神地看了一下思羽说:“妈妈漂不漂亮不重要了,女儿漂亮就行了。”
“妈,到底是什么人哪?”
妈妈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正在想着什么,思羽感觉到她有点恍惚,就没有再问。
一会儿电梯就停了,走出电梯,一路来到了一个包厢。
这是一个相当大相当高级别的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六个人,除了她爸爸,还有一个她认识,那就是——符奕奇。圆桌上也已经摆了满满的菜,数量上起码是上次符奕奇请的三倍,而且看起来,色香味更佳。
另外的四个男人,除了一个年轻一个,其他三个都是中年男人,两胖一瘦,但是看起来都有所谓的官样,见思羽母女进来,全都很发出十分亲切的微笑,并且点头致意,但屁股都没有动,实际上也只有那个陌生的年轻人站起来示意一下,符奕奇和思羽爸也都没站起来。
思羽妈说:“符市长、马书记、韩县长,这个就是我女儿刘思羽。”
几个官员都看着刘思羽,发出嘉许的微笑,又点头致意,只是点头的幅度比刚才增加了而已。
又对思羽说:“思羽,我来介绍一下,这个是奕奇的爸爸,符市长。”手势投向一个头发梳得最亮最光滑的中年男人。
思羽说:“市长好。”
符市长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举起手朝着思羽挥一挥,笑道:“好漂亮的闺女,叫思羽对吧,坐吧坐吧,别客气。”
思羽妈又把手势投向市长左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儒雅一些的中年人:“这是我们县的马书记。”
思羽又问一声好,马书记也是挥手示意说:“真不错,真没想到给我们县争光了的大才女,长得这么漂亮,一下子就争了两份光。是吧,老韩,咱们这县,得有多久没出现过这么轰动全国的人物了?”
符市长右边的中年人说道:“是的,才貌俱佳,长得也挺像妈妈的,看得出来,妈妈年轻时,一定也是这么漂亮吧,刘老师,你挺有福气的嘛。”
思羽爸说:“是,是,有福气。”
符市长说:“坐吧坐吧。”
思羽母女坐下来。
符市长举起一杯酒说:“这样吧,先不说那么多了,这一杯酒,我敬大家,老马、老韩,承蒙你们关照,这几年来才没让奕奇出什么乱子,何老师,刘老师,我们则是久别重逢,还好小孩都有了出息,还刚好是校友,这样的缘份真是太难得了,我酒量少,把这些并到一起,感谢老马和老韩,也为能跟何老师和刘老师有这个缘份干杯。”
大家都起来干杯,各自客气,思羽感觉到符奕奇的眼睛一直在看她,心里很是不畅,只能装作没看到,往别人看,却发现爸爸的脸色,有点儿尴尬,而妈妈,则有点儿苦涩。
她心里格登了一下。
马书记说道:“老符说这话太见外了,符总别看年纪小,可他真是天才,他能回到家乡来开公司,给我们这个县带来的是积极的影响,是不是这样老韩。”
韩县长说:“没错,天才少年,有口皆碑,有口皆碑啊。”
符奕奇说:“不能怎么说,还是要感谢书记和县长。”
符市长说:“什么叫还要感谢,你这话就有问题,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马书记和韩县长的关怀,没有他们,你什么也不是,记住了。”
马书记说:“老符,你这话更有问题,我们可从来都是按原则办事,没有给符总开过后门,只能说,我们给了他机会,但是他自己把机会抓住了。”
符市长说:“你要不按原则办事,敢走后门,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年纪轻轻的就只想着走捷径,跑关系,永远不可能有出息。”
韩县长说:“哪敢哪敢,谁不知道你老符不忘初心,哪敢跟你对着干?本来重视人才,给那些有为青年机会,就是我们这些人应该做的嘛。”
符奕奇得意地看看刘思羽。
马书记说:“二十一世纪,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我是非常喜欢像符总,还有像刘思羽这样年轻的,有能力的人才回到家乡搞建设的,符总呢我就不说了,成绩有目共睹,刘思羽呢,最近你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了,真是让人欣慰啊,听说那天晚上,整个县城有好些地方为你放了鞭炮烟花,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全县人民都欢迎这样的人才。前几天,我在常委会上还专门提到了这件事,老韩,是不是啊。”
韩县长说:“是的是的,马书记欣喜之情,真是溢于言表啊。何老师,刘老师,你们为我们县培养了一个优秀人才啊。还有,关于刘思羽的毕业证问题,现在解决了吧?”
四十二、市长的饭局(三)
马书记和韩县长都说没问题,只要可以帮的,绝对帮。
思羽父母都说:“谢谢领导关心。”
思羽不知怎么说,只能用很勉强的笑容来应付,她生平第一次跟这个级别的官员一起吃东西,让她感觉很局促,虽然这饭桌一团和气,好像一切都在暗示她开的这个小公司将进入坦途,将前途无量,但她却开心不起来,好像被什么东西纠结着扯也扯不掉。眼看着符奕奇总是时不时把眼光投向她,目光热切而自信,她心里有点发毛。
她本来想直接说清楚,她是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回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在这里创业,而是想得到一些直接经验,以避免他们有这方面的想法。
但是,对方什么也没说,假如对方不存在这样的意思,她这样说未免有点自作多情,而且她也不能任性胡来,这是她的家乡,她的父母要在这里吃国家的饭,她任何不妥的言行,可能都会影响到父母。
本来还觉得在这里开公司是个临时的好主意,现在想想,真是完全没有必要,她有点后悔了。既然不打算作为长久之计,拿着这开公司成本的几万块钱,去旅游一番不更香吗?脑子短路了,跑回县城开什么公司,就为了过一番老板瘾?
还好,虽然心惊胆战,但是一直到吃完饭,大家也没有把她和符奕奇凑一块的意思,符市长最后就说了师兄要照顾师妹,师妹也可以对师兄提意见的话,算是让思羽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太性急。
眼看这个小宴进行了快四十分钟,思羽就推说有事要告辞,思羽父母也一起告辞。
三人都是一言不发的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思羽忍不住说:“妈,怎么回事,叫我来见这些太爷干什么?”
思羽爸苦笑一声,看一看思羽妈,没说话。
思羽妈说:“他们说要见你,说你是人才。”
思羽说:“没有别的意思?”
思羽妈不耐烦地说:“有没有别的意思,我怎么知道?有又怎么样,不行吗?”
“行不行,就要看是什么意思了,妈,我的爱情也好,婚姻也好,我自己做主,谁也别想干涉,也干涉不了。”
思羽妈看一眼思羽爸,思羽爸却没有看她,眼睛只瞪着电梯门旁边液晶板上不断下落的数字,表情显得有点无奈和酸涩。
思羽妈说:“刘云鹤,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思羽爸看看思羽说:“这里是公共场合,别吵架好吗。”
思羽妈说:“公共场合怎么了,不就吃一顿饭吗,至于一直哭丧着脸吗?”
思羽爸说:“我哭丧着脸了吗,我不一直对着这些达官贵人笑吗?嘴巴都笑累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跪下来叫他们亲爹吗?抱歉,我亲爹已经死了。”
思羽妈说:“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要你怎么样?你要弄清楚我们来这里,是为帮你女儿的事来的,别因为自己自卑,就装出那个酸样出来丢你孩子的脸。”
思羽说:“刚才谁也没有丢脸,现在你们在这里吵,才是真丢脸,既然说是为我,那就别再这样了行吗,我求求你们了。”
还好,说到这里,刚好电梯到了一楼,父母的吵架算是停下来了,思羽直接就走了出去,思羽妈犹豫了一下,跟着也走出来,思羽爸继续往地下车库去。
思羽走得有快,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响了杨凌的手机。
杨凌很快就摘听了:“思羽,吃了饭了吧?”
思羽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觉得好委屈,泪水就涌了出来,一时竟说不出来话来。
杨凌又问了一声。
思羽才把泪擦干,情绪稳定下来,说道:“吃了,你有没有吃。”
“我还没吃,你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饭菜也没有。”
“你是傻瓜吗,你不打个电话来问的吗,他们都来这边吃了,你现在在哪里,我给你叫一份外卖。”思羽心里很是恼怒,父母太过份了,不把杨凌叫过来她能理解,但至于腾不出一点时间先给他做一点饭菜吗,今天是周六,时间不可能没有。而且杨凌这个人吃东西很随便,有就行,单独给他做一点饭菜怎么了?
“我在你家,我已经叫了。”
“叫了,你知道地址吗?”
“知道,你妈告诉我的。”
“我妈,她现在还有空理你?”思羽心里似乎踏实了一些,温暖了一些。
“不是现在了,是上次我要给你寄被子的时候……”
“那被子,是你寄的?”
“嗯。”
“怎么到你手里的?”
“我问云霞要的,我看了你的画后,去了你的房间。”
思羽眼泪又流了下来。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被子是他寄的,他去了她的房间,然后把这被子要去寄回给她。没有一个人懂这个事情的意义,这件事情太小了,但是她懂。他不叫云霞寄,是因为这样会让云霞难堪,他是不世故,但他不是不懂人心。
她擦掉眼泪,说道:“你点了多少钱的,我正准备回去,我在这吃不饱,想在路上再打一份回去跟你一起吃,你等着我,不许你一个人先吃。”
杨凌说:“也行。”
她放下电话,才发现不知不觉的人已经来到电动车停车棚,她放眼去找自己的电动车时,却看到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她的旁边,目光凄楚而又担心的看着她。
思羽想起父母出发之前连给杨凌的饭菜都没做,心里真是不想理他们,杨凌可不是傻瓜,他是艺术家,他很敏感的,父母的这个态度,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妈妈看到她幽怨的眼神,猜出了她想什么,说道:“思羽,对不起了,我们没给杨凌做饭菜,不是想要冷落他,其实是因为,今天我们都没这个心情,来之前,我们就吵了一架……”
“为什么?”
“我不想坐汽车回去了,我坐你后面,行吗?”妈妈有点像是在哀求。
“怎么了?”虽然是接近初冬,但此刻正是晴天,正午时分的太阳,还是挺带劲的,妈妈还保留着爱美的习惯,一向不愿意晒太阳,她刚才是坐汽车过来,显然也没有为骑电动车做过准备,就不怕太阳晒了吗?
“跟你爸一起回,
肯定还会吵架,没意思。”妈妈叹了口气。
“原来你也不想吵架啊,那行吧,你在这等,我把车骑出来。”这个理由思羽接受了。
她把骑出来,却见妈妈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酒店大门,问道:“妈,你还看那干嘛?没看够官老爷们秀优越吗?”
妈妈说:“想哪去了,我是看到刚刚那个出租车上,下来了一个好有气派的姑娘,高高的,漂亮得很,衣服好好看,挺眼熟的,好像是一个什么明星。”
思羽看看大门说:“想多了吧,哪有什么明星?”
妈妈指着一辆已经开出到主道的出租车说:“已经进酒店里面去了,就是那个出租车下来的,我没骗你,挺眼熟的,肯定是在电视上见过,是什么电视了……”
思羽苦笑,妈妈有花痴病,对漂亮的女人照样很迷,但没想到没好心情的妈妈,居然还关心明星,便说道:“行了,别想了,你看花眼了,明星来我们这干嘛,快上来吧,我在路上还要买东西呢,总得有人关心一下杨凌吧。”
妈妈说:“对不起哦。”坐上了车,爸爸的车也从地下车库里上来了,鸣了一下笛,思羽开到他旁边说妈妈不坐汽车了,他就把车窗升起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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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重逢(一)
路上思羽没有说话,到半路时,在一家快餐店里,买了一份快餐,又在旁边熟食店里加了一份糖醋排骨。
妈妈说:“怎么又是糖醋排骨?”
刘思羽说:“我买给自己男朋友吃的,怎么了?”坐到车上,启动车子。
妈妈说:“你跟杨凌不是还没确定吧。”
刘思羽说:“要怎么才算确定?”
妈妈说:“哪有恋人像你们这样的?”
思羽心里苦笑,难怪妈妈这么说,由于一时失心疯,定了那么一个规矩,杨凌对她基本上是保持着谦谦君子的标准风度,去公司各骑一辆车,偶尔说一些动情的话,但举止绝对是教科书般的“发乎情止乎礼”,儿童都不用回避的,稍为不规矩的都不敢说,身体偶尔碰到了,还马上说对不起,确实看起来不怎么像现代恋人。
真是滑稽,她读初中时,学校里就已经有不少小情侣,搂搂抱抱旁若无人的出双入对了,而他们,却连牵手都还没有,郁闷吧。
杨凌这个人从小不知道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简直就是古板了。
她呢,有时也是跟他赌气,你不主动我也不主动,看谁先受不了。
没想到,这样却给人以可乘之机了,可能不管是妈妈,还是符奕奇,都从他们之间的肢体语言上,感觉到他们之间还没有达到热恋阶段,所以才会放胆说那些话吧。
好吧,事情是自己引起的,怎么给他一个提示让他勇敢一些呢?这就是一个问题。总之,自己不能太主动,那太打脸了。
她在这里沉默,却听得妈妈在后面叹了一声说:“思羽,你考虑符奕奇吗?”
“不考虑。”
“为什么?他愿意这么帮你,还为此,把他爸给请了下来。”
“哦,你知道他怎么帮我的吗?”
“叫了那么多豪车帮你做宣传哪。”
“这话你们也信?”
“这能不信吗,明摆着的事,很多人最近都在跟我说,你女儿好有面子,有这么好的校友,可惜找错了对像,有人还说,符总就是看中你们家思羽了。”
“是啊,看中了,所以打算狠狠地羞辱我们一顿。妈,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要做宣传,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做宣传吧,起码开业前后吧。”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那天符奕奇来过之后的。第二天,那批公子少爷们就过来了,气势汹汹的,又要赔油钱和什么误工费,合起来二十一万元,否则就跟他们去吃饭,唯一的条件是要我们自己骑电动车去,本来就是想借这个机会狠狠地羞辱我们一顿,杨凌想到了这么个主意才避免了受辱,可到最后反而变成了他们在热心帮忙了。这个符奕奇,他也有脸承认……”
“那,说不定他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是你们自己误解了。”
“妈,我都不知道是你智商有问题还是我智商有问题了,本来是这个意思?”
“我不和你吵,不是就不是。”妈妈叹了口气,沉默了。
“你和爸爸,不是因为这个事吵起来的吧?”思羽想了一想,还是忍不住问。
妈妈叹了口气。
“我就是想问,这个符市长,是不是,以前的那个,村支书?”
“是。”妈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怎么他儿子比我还大?”
“刚结婚那段,我不想给刘家生孩子,拖了四五年,人家那边一怒之下也结婚了,一结婚就生了。其实,有件事,你爸也知道,去年你还没毕业的时候,我跟他,就是这个符市长,就见过面了,还看过你的照片,当时他说,他儿子在这里,跟人合伙开了一个装修公司,然后,就透露出想让他儿子跟你一起的意思,当时还带我去过他儿子的公司。”
果然没有猜错。
“那你还真的跟他去,就不怕我爸……”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去又不是为我自己,当时符市长,也还不是市长,是别的县的县长还是书记,我也不清楚了,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儿子的状况,结果没看到他儿子,说是,可能跟女朋友出去了,所以这个事情,我也没跟提。”
“知道了吧,这种人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那你今天还问我考虑不考虑?”
“他爸那边,还是有这个意思,今天一早打电话过来邀请你,顺便还解释了一下,说当时那个不能算是女朋友,只是他帮助的贫困对像,一个女中学生,那个女生家庭条件不好,所以他去帮她,结果就说成是女朋友了。”
思羽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行了,妈,这个人的品格我清楚,当然了就算品格很好我也不会关心,你可以转告符市长了,就说我跟他不可能的。”
“思羽!”
“妈,你的伤疤好了没有?先把自己的伤处理好了,再来挖我这一刀。”
妈妈也就不再说话了。
回到家里时,爸爸已经率先回到了,而杨凌点的外卖也到了,但杨凌还是没吃,跟她爸爸一起坐在沙发上,各自拿着手机在看着,见到门开才一起看过来。
看到杨凌神态安详,她踏实了些,不知为什么,这一顿饭让她有点害怕,并不是她想去吃的,冷落了杨凌错也不在她,但她就是觉得内疚。
妈妈一进来,也没跟谁打招呼,直接就进了卧室。
思羽把手里的糖醋排骨拿进厨房,想加热一下,就叫了一声:“喂,你进来帮一下忙。”
杨凌就走进来了。
她故意两只手拿着东西不放下来,轻声对杨凌说:“看到那个围裙吗?”
杨凌点头。
“拿过来帮我系上,我拿着东西不方便。”她温柔地说了这句,心里咚咚直跳。
杨凌把围裙拿来,这个款式跟他用惯了的绘画用围裙有点不一样,他拿起来正在观察时,思羽笑了:“你这傻瓜,这个是挂脖子上的……”张开手,把脑袋伸给他,当他凑过来时,不知他是不是有意的,两个人的脑袋贴得有点近,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声,甚至感觉到了温暖的气,从对方的体内传递到了自己的皮肤上。
她有些妩媚地看向他,却发现他已经低下了头,只是呼吸声却显示此刻他的心理出现了波动。看来这位柳下惠先生也动情了。
他把围裙挂好,思羽说:“帮我系上。”
这就容易了,毕竟画油画时经常用到,杨凌顺利地系好。
思羽感觉到心中有一种异样的热流,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极其细微的说了一声:“抱我。”
她声如蚊叫,甚至于,这时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比她的这说话声重。
吃了这一顿饭,让她迫切地想要确定他们的恋爱关系,不然无法踏实下来。
既然碰到了古板兄,那就由她来打破这个壁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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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重逢(二)
时间静止了一下。
她感觉到有点要飘的时候,听到杨凌问道:“思羽,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思羽听到他的声音也微微发颤,这表示他听到了,只是可能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他可能怀疑是听错了。
关键是,作为从未尝试过这种亲热度的女生,说出这种羞人的话,是需要一定的气氛,加上一点冲动的,说一次没回应,基本上就没有勇气了。
思羽这时意识清醒了,知道爸爸还在客厅上,只能苦笑,哪里还好意思再说出来,改口说:“我说帮我。”
杨凌说:“哦,我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你说帮你做什么?”
“大傻瓜,把锅洗一下,打着火,这都不懂,外面买的东西,回来得加热再吃,这是我妈要求的。”思羽苦笑着,指挥这个笨蛋把锅洗好,打火打着,然后把糖醋排骨倒进锅里加热,看到杨凌在旁边呆着,并没有走开,她想到爸爸还在外面,有点心虚,说道:“你先出去吧,马上就好了。”
杨凌走出到门口,又扭头看看,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依恋,估计他还在想着刚才究竟是不是错听,却又不敢问,最后还是走出去了。
思羽不无遗憾,却又有点欣慰,都说艺术家必风流,他可能是唯一的一个规矩人了吧,虽然可能是保守了些,但如果他是像那个符奕奇一样的人,直接上来就牵手,恐怕她也不会这样爱他了,至少,如果是那样的人,他要说跟徐碧星一点事都有,她是绝不可能相信的。
现在不信才怪,估计徐碧星跟他在一起时,也没少被他的不解风情气到吧?
一会儿弄好了出来,两个人坐下来吃,思羽扭头看到爸爸似乎有点被吸引到,忙说:“爸,你该不是也没吃饱吧。”
爸爸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父女俩互相看看,会心地笑了。
思羽说:“那你过来一起吃吧,正好我只是不饱,但也不饿,要不问一下我妈吧,今天这个气氛,我猜她也没吃饱。”
爸爸苦笑一声:“能吃饱就怪了。”
杨凌说:“谁请的客,怎么会吃不饱?”
思羽说:“你先别问了,吃了再问,这时问清楚了我担心你也吃不饱。爸,那你去问一下我妈呗。”
思羽爸犹豫了一下,思羽柔声说:“爸,去吧,起码叫一声。”
思羽爸点了点头,离开了沙发。
杨凌看着思羽,思羽说:“你不用等了,他们都吃过了的,只是还没吃饱而已,你赶紧先吃饱你的,你看看时间都多少点了。”
杨凌听出了她的关怀,点点头,开始吃,思羽看着他吃,一时柔情似水,不知为什么,今天她变得特别不安,特别想抱住他,告诉他有多爱他。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这时属于午休时间,平时不会有人登门拜访,也不知是谁这么唐突,思羽站起来,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顿时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口站着两个姑娘,都在朝她笑,前面的那个,年龄稍长,显得很稳重平和,笑得非常热情,和她错了半个身位的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样子娇俏,衣着时髦亮丽,她是微笑,笑得比较客气。
两姑娘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满满的两手东西,有礼品盒还有水果。
思羽终于笑出声来,带着泪一起笑出来的:“霞姐,徐碧星,怎么会是你们?”
杨凌本来在埋头吃饭,他一惯是这样,做事情的时候挺专注的,人来人往都不太理会,听到这话,也急忙放停吃饭,抬起头来。
云霞看着还在惊愕中的思羽说:“刘总,你是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吗?”
思羽急忙让出路来说:“我、太意外了,真想不到会是你们,快进来坐。”
两人一进来,眼睛第一时间先看到了餐厅上的杨凌,杨凌站起来,朝他们挥了挥手,徐碧星的眼里便有了泪花,对思羽说道:“公司这么忙吗,你们吃饭怎么这么晚?”
思羽觉得今天这个情况有点解释不清楚,加上徐碧星就在这里,说出真正原因不知她作何感想,便没解释,点头说是。
那个中年男人把东西拿进来,徐碧星说:“这些都是柏董送给你爸妈的礼物,你看放在哪里合适。”
思羽说:“谢谢了,那,都先放在茶几上面吧。”
中年男子把两只手的东西都放好在茶几上后说:“可以了吧姑娘?”
徐碧星说:“可以了,谢谢你。这是小费。”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喜出望外说:“姑娘客气了。”接过钞票,告辞而去。
云霞把手里的一个盒子也放到茶几上说:“这是我和唐心海送的,初次登门,不成敬意。”
思羽说:“你们太客气了,快请坐。”
两人坐下,思羽先到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杨凌也走过来,坐到旁边单人短沙发上说:“怎么事先不通知一声?”
徐碧星看了他一眼说:“柏董说给个惊喜,我看不一定是惊喜,是惊吓,反正我是看到有个人吓得下巴都要掉了。”
云霞笑笑,朝思羽看一眼。
其实思羽感觉到,徐碧星看杨凌的眼神,多少还有一些幽怨。不过也是,有些感情,不是说看开了就可以淡化掉的,没必要纠结,忙说:“你们是刚下车吗,吃过东西了没有?”
云霞说:“路上随便吃过一些,正式的倒是还没吃,柏董给的东西多,所以徐老师就想着把东西都带来放好了再去吃。”
思羽说:“那饿了吗,要不要现在就去吃?”
徐碧星说:“不了不了,
我脚好酸,五楼好高,我得先歇歇,一步也不想动了,再说也不是没吃过东西,不觉得饿,叫个外卖吧,就在这吃好啦。”
“你们这么远的来的第一顿,给你们吃个外卖,好像不太好吧。”
“没关系,现在有山珍海味我也不想吃,就想舒舒服服就地歇一下,刘思羽,你和这位先生赶紧先去你们的吧,不用等我们,这个时候才吃饭,肯定是饿了吧。不用等我们,谁知道这边的外卖要多久才到?”
杨凌说:“半个小时要的,我熟练,帮你们点吧,就点刚刚我点的那家,正好有妹妹想吃的东西。云霞你等一下,我给你看看你要点哪个……”开心地打开手机。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到来,也让他非常开心。
思羽有点心虚,本来不太想让徐碧星知道叫外卖这件事,没想到杨凌脱口就说出来了,心下苦笑。真是要命,徐碧星她们第一次来,就遭遇她们家虐待杨凌,自己一家三口赴宴,却把杨凌一个人冷落在家,而且到她们赴宴归来才吃上外卖,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果然徐碧星立刻捕捉到了这个信息,疑惑地说:“这不是在刘思羽自己家吗,怎么也要你自己叫外卖?难道你们是,分开吃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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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重逢(三)
思羽还没想到怎么回答,杨凌说:“明天要开业了,思羽和和她爸妈一起到外面,有人请他们吃饭,说开业后可以帮忙。”
“所以她爸妈现在还在外面吃饭,刘思羽回来陪你吃?”
“不是,他们都已经吃了回来了,他们前脚刚回到,你们后脚就跟着来了。”杨凌如实回答。
“但不能给你先把饭菜弄好吗……”徐碧星咬了咬嘴唇,又看了一下手表,没说什么,但显然只是在克制。
这也正是刘思羽惭愧的地方,她本来就一直在自责,杨凌估计是在店里习惯性等她,等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吃饭需要时间,就自己回去,发现没有饭菜,可能又犹豫了一阵,才叫的外卖,叫外卖过程可能又多花了一点时间,毕竟他用手机聊天已经很厉害,但用其他软件用得不多,他虽然是聪明人,但在生活方面,本来就不太善于照顾自己,这段日子里她一直盯得好好的,买日用的东西都是她来,这一次想当然地认为父母会做好饭菜再来,少叮嘱了一句,就造成了这个情况。
而且,糟糕的是,这还落在了徐碧星的眼里。
徐碧星的细心体贴,她是领教过的,不惜放下千金小姐的架子,冒着被笑话的危险,也替杨凌打包他妈妈做的菜,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她肯定也知道杨凌不善于操作其他APP,毕竟教会杨凌弄手机的就是她,这一次居然要让杨凌自己用手机点外卖,到现在才吃饭,落在她眼里,不知她作何感想。
万一,杨凌因此断定她不如徐碧星这么体贴,那又如何是好?
思羽说:“我今天去学开车了,是在驾校直接接到电话让我去酒店的。”
“那你爸爸妈妈可以先做好的吧,周六不用上班,不会一太早就去吃饭吧,就算没做好,帮他叫一份外卖不也可以吗?”
“他们……确实有别的事。”刘思羽不知如何解释。
徐碧星说:“杨凌,要不我们不在这吃了,也不要再点外卖了,你陪我们到外面去吃。”一把拉起杨凌,牵着他的手要走。她刚才说累了,一步都不想走了,这时忽然又不累了。
思羽苦笑,徐碧星没说生气,语气也不急,但明显是生气了。
杨凌说:“不用了妹妹,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徐碧星说:“我就要。”
思羽说:“这件事我是没有处理好,但是真的有别的原因。”
徐碧星不语,手还拉着杨凌没放开。
思羽说:“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在外面也没吃饱,所以才赶回来和他一起吃。”
徐碧星说:“你也不用跟我解释,我不是怨你,我只是……心疼他。他这么过来找你,结果吃个饭,你还能把人给忘了。”
思羽看到她泪花闪闪,心里也是一酸说:“你以为我就不懂心疼吗,我从酒店出来,听到他说还没吃饭,我也一样哭了,我不是把他给忘了,是因为,今天请客的人,有点特别。”
云霞赶紧说:“徐老师,我了解思羽,她不会这么粗心的,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的。”
杨凌说:“是啊,本来就没有什么,她还不想去吃,是我叫她去的,我说既然要自己当老板,饭局还是要参加的,我也没觉得饿着,今天的早餐吃得多,不饿。”
徐碧星见思羽眼里也有泪水,苦笑一声,松开了杨凌的手说:“好啦,我不管你的事行了吧,赶紧吃你的去吧。心疼你的人多着呢,我才不瞎操这个心,多余。”
杨凌说:“那我先帮你们点了餐,我刚刚学会这个,再熟悉一下。”
徐碧星说:“点不点另说,熟悉一下是必要的,说不定以后女朋友一家人又因为重要原因忘了帮你做饭点餐,你又得重新熟悉半天,但不是每一次早餐都能饱到这个点的,看你肚子受得了吗?”
思羽赶紧说:“不会的了不会的了。”心里苦笑,不过还安慰自己,徐碧星当面承认她才是女朋友,刚才那么自然的牵杨凌的手,应该也只是兄妹间的表现,不需要过分紧张。
杨凌点亮手机找起来,一会儿就拿着手机放到徐碧星面前说:“你看这个怎么样?”
徐碧星脸露甜蜜说:“亏你还记得,那行吧,你就点吧,就这个。”
杨凌又把手机放到云霞面前说:“云霞,你看哪一个好?要不就一样的吧。”
云霞说:“这个是不是有点贵了?”
徐碧星说:“天哪,这个还要嫌贵,再说了,贵又怎么样,我们这么远过来,不值得吗,就这个了,下单了赶紧去吃饭。”
说完,又问思羽:“刘思羽,我可以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间吗?”
思羽指着卫生间说没问题,徐碧星就带着她的小包包进去了。
刚好这个时候,主卧的门开了,思羽父母都出到客厅来,云霞急忙站起来说:“刘老师、何老师,你们好。”
刘思羽急忙说:“这是云海缘工作室的老板娘霞姐,云霞。”
妈妈说:“知道,跟你视频的时候不是已经打过招呼了吗?快坐下,思羽,你是不是光顾着说话了,水果都没拿出来招呼一下。”
爸爸说:“怎么只有一个人,我刚刚好像听到不止一个声音。”
云霞说:“我是和徐老师一起来的,她现在是柏氏集团团董事会秘书,她要在里面可能要洗一下脸。”
思羽把家里的水果篮拿出来。云霞说:“不用客气的,等一下吃过中餐再吃。”
思羽看见杨凌还拿着手机,忙说:“杨凌,你这是还没把自己饿够吗,还在发呆,快放好手机去把饭吃完呀,饿坏了你,你家那边的人又要怪我了。”
思羽父母对看一眼,显然都听出了思羽的抱怨之意。
思羽爸说:“思羽,真是太抱歉了,我们没把事情给安排好。”
思羽说:“行了,不用解释了,我自己也没做好。”
杨凌说:“我真的没什么,这件事你们再说了,越说越严重的样子,说得我好像是温室的花朵似的,我没这么脆弱,再说了,我已经吃了那么多了,饿不着了,等一会儿外卖到了大家再一起吃,热闹一些。”
思羽说:“那等一下你自己跟你娘家的人解释。”
云霞扑哧一下笑了。
思羽父母也看着思羽笑。
思羽看到大家都在看着她笑,一想,才想到是自己口误了,一时闹了个脸红耳赤,捂住了脸。
好在思羽爸接着说话了,问云霞说:“你们这么远过来,是要办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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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重逢(五)
“有这回事吗,那他……”
“是傻瓜对不对,杨凌,听清楚了没有啊,你丈母娘可能要给你盖章认定了哦,恭喜你,荣获傻瓜称号金质奖章一枚。”
思羽对她有所警惕,特别是刚才还因为她怠慢了杨凌而责怪,显得她更关心杨凌似的,虽然安慰自己这是兄妹之情,但还是有点不畅,这时听到她拿这件事来打趣,倒也长舒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已经放开这件事了,可能本来就陷得不算深,也可能她确实发现柏崇林和她更般配,总之拿这件事来开玩笑,应该是那一页已经揭过了,而且她突然之间,对“你丈母娘”这几个字,也不再抗拒了,开心的又拿拳头打了杨凌几下说:“傻瓜、傻瓜,妈,不要客气,你就评一个傻瓜给他。”
大家都笑起来。
聊了一会,外卖就到了,杨凌一共叫了四份,思羽父母也各有一份。
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暂时把笼罩在思羽父母头上的阴云扫除了,两个人在刚才的宴会上也跟思羽一样没有吃饱,所以就一起吃。
席间才知道,原来前天思羽在朋友圈上发一个图文,大意是隔壁率先开张,高朋满座,这一边几乎所有商户都被邀请到,阵容强大,而她这小公司是同一区域的八家商户中,唯一没人被邀请到的。可是同样的邻居们,她去请他们参加开业会餐,居然全都化身大忙人,各有原因无法参加。
她的配图是,一辆高大威武的五菱荣光和两辆被挤到一边的电动车。
当然了,杨凌是第一个点赞的,还写了一句话“没关系,我们的电动车不占地,不用跟面包车抢地盘。”
后来云霞、唐心海还有柏崇林都点了赞,顺便给杨凌的话也点了赞。
柏崇林立刻就和唐心海商量了一下,让徐碧星和云霞这对名为师生,实际已成好友的姐们过来。然后徐碧星跟徐远翔说了,徐远翔抽不开身,这样徐碧星又多了一重身份,同时也代表他哥的工作室过来。
云霞问:“不是说温特的媒体见面会之后,家乡的人到处有人为你放烟花吗,还以为你这时回来开公司,凭借这时的名声,你的公司门槛会被踩破呢,为什么请人吃饭人家都不来?”
思羽苦笑:“我想可能是因为隔壁把我们当成了仇人,并且那天已经通了气,来吃我们的饭,等于背叛隔壁,隔壁可是有车一族,我们电动车一族,如果两个必须得罪一个,那就得罪我们好了。”
云霞说:“你差点就成网红设计师了,他们眼光就这么短浅?”
思羽说:“有人说是炒作出来骗人的,连媒体见面会都是假的,更夸张的是,居然有人认为杨凌就是骗子,连帮忙说谎的那个老外的钱也没有给,就这么欠了一屁股债,我的钱全部用来帮杨凌填债都填不完。”
徐碧星掩口笑道:“天哪,杨哥哥,你完蛋了,不但是傻瓜,同时还是骗子。”她以前很少敢跟杨凌开玩笑,跟他说话小心翼翼的,现在倒是开始敢开了。
杨凌苦笑。
吃过饭后,徐碧星说要换衣服,思羽就带她和云霞进到自己的闺房,这里有梳妆台,有大镜子,比较方便。
三个姑娘进来之后,徐碧星顺手把门关上,云霞看到那床被子,显得非常吃惊,问是怎么回事,思羽告诉了她,她大吃一惊道:“没想到杨老师是想寄被子回来给你,我还以为他拿回去给自己用呢。”
“用什么用,他自己难道没有吗?”
“他自己有,但是这被子有你的气息啊。”云霞吃吃地笑。
“他才没有你这么坏,正经得堪比柳下惠了。”思羽脸红了,啐了她一口。
云霞担心说:“我们在这换衣服,杨老师要休息怎么办?”
思羽急了说:“说什么呢,坏女人,他住他自己的房间,就是我爸那个书房,现在是他在那住。我们现在,连拥抱都没拥抱过,你都想哪里去了?”
云霞朝徐碧星看看,一起笑。
思羽说:“你们笑什么?”
云霞说:“来的时候,我跟徐老师说,你定的这些规矩绝对有问题,杨老师怕是连抱你都不敢抱,徐老师说不信,既然爱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抱,应该比抱更进一步,是我猜对了吧。”
徐碧星说:“是是是,又让你蒙对了。”
云霞说:“那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僵住了呀?”
思羽苦笑说:“有一点。”
“后悔了吧。”
思羽苦笑。
徐碧星把窗帘拉上,把衣服找出来脱掉外套准备换外套,思羽见她身材姣好,肌肤如雪,忍不住说:“喂,脱衣服之前不通知的吗,存心在我面前秀你的魔鬼身材。”
徐碧星笑着转了一个圈说:“就秀了,怎么着,羡慕死你。”
大家都笑一起来,这一句玩笑,把两人之前的芥蒂消除了。
徐碧星说:“对了,你也要换一套衣服。”
思羽说:“我?”
“对,等一下我们入住酒店,你陪我们去。”
“杨凌呢。”
“他不要去。”
“为什么?”
“你去就知道了。”
“你们打算住哪个酒店?”
云霞说:“徐老师已经预订了白金汉宫大酒店的一个总统套房,好贵啊,不过真的是很漂亮。”
“那必须贵啊。”
“云霞说没住过这么高档的宾馆,顺便带她体验一下,而且酒店也给我们打了折,已经算很合算了。”
云霞说:“徐老师,你不要说便宜了,对我们这些穷人来说,这个价格已经吓死人的价格了。”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跟我爸的酒店相比较,就是合算的,没有说便宜,你不要多心。我们马上要出发了,刘思羽,你也快换衣服吧。”
思羽说:“行,等一下让我爸送我们去。”
徐碧星说:“不用了吧,出租车也挺方便的。”
思羽边换衣服,边故作随意的问道:“徐碧星,你跟小柏进展得很顺利吧。”
徐碧星苦笑:“谈不上顺利,我本来就没正式答应过他,是他非说我答应了,还把我爸妈哄得团团乱转,想入非非的,真是的,有他这样追女朋友的吗?简直作弊,找人家的父母下手,真是气死我了。”
大家笑。
云霞说:“要怪就怪柏董太有魅力了。”
“什么魅力,就是作弊。我感觉就好像是我在前方打仗,本来打了一个败仗很沮丧的时候,带着残兵败将回家一看,后方早就被另一个人偷袭,把我父母抓了,于是我就成了人家的俘虏了。”
思羽说:“你也别说得那凄凉吧,你不心甘情愿,还能跑去给他当秘书?”
云霞和徐碧星都笑了,云霞说:“其实,徐老师一开始答应给柏董当秘书时,根本没安好心,就想着去给他捣乱,让他尝尝她的辣椒汤。所以刚开始去就任的时候,做了不少恶作剧来整柏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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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道歉(二)
欣姐一直送到大门口,思羽看到有一辆的士正好停在门口,上面挂着空车标识,便朝司机招手示意一下,然后向欣姐告别。
却在这时,一辆保时捷911在怒吼声中,窜到了两人正前方,刚好挡住了出租车。
驾驶室车门打开,符奕奇从车上下来,潇洒地朝思羽招了招手。
符奕奇这时的打扮,跟早上已经大相径庭,没有了发带,打扮也正规了许多,就是商务装,西装领带,一眼看起来,有点老板的样子了。
他脚步轻盈,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台阶,说道:“师妹,这美女是你的朋友吗,你好你好,欢迎光临我县,我是刘思羽的师兄符奕奇,敢问美女芳名?”
欣姐微笑:“是思羽的师兄啊,你好,我叫姜欣。”
思羽说:“我师兄是我们县装修这一块的龙头老大。”
欣姐点点头:“挺好的,年轻有为。思羽,那我们就到这里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妈等急了。我来这里的事,同样的先不要跟某人说。”
“为什么?”
“好像也说不上什么理由,就当是捉迷藏吧。”
思羽说:“行,那我走了,拜拜。”走下台阶,欣姐也立刻返身走回酒店。
符奕奇赶紧说:“师妹,我送你回去吧。”
思羽说:“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叫了出租车……”她的话还没说完,出租车一溜烟已经开走了。
思羽苦笑,她不太想跟这个符奕奇搭在一起,但是明天就要开业,这个人的背景,又决定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他。连尤阿姨这样的人,都需要走关系,为此还付出了代价,这个时候,是不可以任性的。
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坐上了符奕奇的副驾驶室。
符奕奇发动了车子说:“师妹,不评价一下我这身穿着吗?”
“挺好的,比早上精神。”
“我老头说,当老总得有个老总样,原来那个样子,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不成体统,没办法,市长大人发话,还是要给面子的,所以吃了饭后,我马上花了几千块叫人做形像设计,最后选定了这一款,大家都说蛮帅的,你觉得呢?”
“是是是。”
车子徐徐开出,符奕奇笑说:“你说开太猛受不了,我现在开得够温和了吧?”
“嗯,不过……”
“不过什么?你说。”
“没什么。”
“师妹,不要跟我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
“真没什么。”
“说嘛,我们不但是师兄妹,还是来自同一乡镇,我爸跟你妈又是同学,就这样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好吧,那,你可以开快一点,我外婆来医院做体检……”
“那我直接送你去医院?”
“不用,我还要回去先接我妈,我要跟我妈一起去。”
“那我去换一个四座的车,送你和你妈去。”
“不用了,谢谢了。”符奕奇突然变得这么谦恭,反而让思羽更加不自在,连忙装作有什么事,拿起手机来,在手机上划屏,看起来像是在忙的样子,避免跟他继续说话。
这小伎俩还有点用,果然符奕奇不说话了,开车。
可是思羽刚刚停止划屏,他又说话了:“师妹,我觉得你挺牛的,刚才那个姜什么了,是什么电视里的女明星了?你也认识?”
“是啊。”
“漂亮,有气质,是哪个电视的了?我忘了,我平时少看电视。但我保证我在电视上见过她。”
“你记串了,她是在屏幕上露过面,上次温特的媒体见面会,她当德语翻译。”
“哦原来是她,怪不得这么眼熟,记起来了,是是是,是她。看来你在S市人缘不错,我看她很有气场,非富即贵?”
思羽淡淡一笑:“怎么了,又找到新目标了?不过你没机会了,她的男朋友是徐远翔,也准备结婚了。”
符奕奇狡猾地朝她这边扫一眼,嘴里都是笑意:“哪有,说得我很花心似的,我只是从欣赏的角度看,真的是又漂亮又有气质,就像你一样,也是又漂亮又有气质,对不对呀师妹。”
思羽看到他这语气表情,才惊觉刚才那句话不应该这么说,跟这种自恋的人这样说,他很有可能认为她吃醋了,一时非常懊恼。
果然,符奕奇的情绪似乎真的被刚才那几句话刺激起来了,显得很兴奋:“师妹,你不知道,你离开之后,书记和县长还在那啧啧连声,说一个县城能出你这么一个人,也是老天的造化。你能回到家乡来帮忙搞建设,真的是对他们工作极大的支持,也是极大的鼓舞。他们对今后的工作,也更有信心了,把你说得好像是仙女下凡帮他们的忙一样。”
符奕奇越说越兴奋,说着说着笑了:“他们还说,我和你,就算是金童玉女了,笑死我了,金童玉女,说你是玉女我当然不反对,但我能是金童吗,有这么拜金的金童吗?说满身都是铜臭味还差不多,开豪车,穿名牌衣服,戴名牌手表,这都能说成是金童。哈哈哈……”
他看了看思羽,思羽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有点扫兴地说:“师妹,你不觉得好笑吗?可能你笑点高吧,我就觉得挺好笑的,金童玉女,真亏他们想得出来。”
思羽说:“本来也不好笑吧,师兄,有机会帮我谢谢书记和县长,不过我恐怕要辜负他们的抬举了,我不想当玉女,也没有长期在家乡搞建设的打算,我回这边开公司,
也只是当成一次休假和充电,没打算扎根,过一段时间,我还要跟我男朋友回S市的。不过也谢谢他们,还有你和你爸的厚爱。”她本来想尽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可是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话一出口,就是硬邦邦的。
“还要回S市,你爸妈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吗?”“金童”脸上的笑容,瞬间被这句话扫荡清空了。
“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决定的事,他们是干涉不了的。”
符奕奇勉强笑一笑,情绪看来受到了打击,接下来就很少再说话了,车刚到思羽店前方的那十字路口,遇红灯停车时,思羽说可以了,要下车先顺便买点东西再回店,他就把车停下,让思羽下了车,然后直接就右转,从别的路返回了。
思羽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嘀咕,好像这么硬邦邦,有点欠缺说话艺术了,有可能得罪了这位官商一体的大少爷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坚决拒绝坐他的车呢。
但是抱歉得很,她没有耐心再跟此人继续消耗了。
她买了一些冷饮,回到店里,发现果然里面已经装点得颇有喜庆气氛了。
四十五、道歉(三)
妈妈正在等得不耐烦,见她慢悠悠的拿着冷饮走路回来,说:“你是坐公交吗,怎么这么慢?”
“没有没有,叫了,到那里停了,顺便买点东西给你们。”
“好了好了,你外婆怕是要等得不耐烦了,我们马上出发吧。”
思羽说:“行,马上出发,骑电动车去吗?”
思羽妈说:“怎么可能,骑个电动车去接老人,我妈也不会开心的,她也要面子的呀,我宁可坐出租车。”
思羽苦笑,这个世界上,好像除了杨凌,人人都这么要面子,包括她自己。
趁妈妈进卫生间的时间,思羽赶紧叫了嘀嘀。
妈妈这趟上卫生间上得有点久,眼看着嘀嘀都要快到了,她还在卫生间,思羽连催几下,她才出来,一直在低头弄着手机,并且一直到上了车还在看。
思羽说:“妈,你这是在聊天吗,跟谁聊?聊得这么努力。”
妈妈把手机抬高了一些,显然有防止思羽偷窥的意思,一会儿才输入完成,把手机关了屏,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妈,又怎么了?”思羽很害怕妈妈的这种表情,这表示她又在烦恼了,小时候她一烦恼就骂爸爸,给思羽的心灵上留下了一些阴影,这段时间以来,妈妈这样的表情已经不多见了,现在却又出现了。
不过仔细想想,妈妈的这个表情好像也能理解。
上午的那一顿饭,可能给这一对教师夫妇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对于妈妈来说,曾经是一对恋人的对方,在被无情抛弃之后,现在已经是高高在上,自己只能低声下气。
对于爸爸来说,曾经算是情敌,甚至是手下败将的对方,现在却只能任由人家发声,自己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一直在忍气吞声。
这种体验,恐怕不是任何人都能坦然接受的。
这种情况,逆袭的一方,固然意气风发,但被逆袭的一方,只能默默地吞下那种屈辱的感觉。
所以,父母才会在赴宴之前吵了架,因为,任何一个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这场宴会将会面临什么。
但是,妈妈可能说动了爸爸,让他最终还是明知几乎会全程受辱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赴宴,结果就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对方可能已经很节制了,但言行举止之间,那不可抑制的优越感,还是让父母受到了伤害。
而这种伤害,他们还不敢向对方反击,只能两人之间再次互相攻击,造成二次伤害。
也许这就是人生,人生免不了会有逆袭与反逆袭。
只是她的父母,基本上没有反逆袭的机会了,这种屈辱感,恐怕将会伴随他们终生。
这种情况下,能开心起来才怪。
如果不是爸爸及时恢复了理智,加上云霞和徐碧星的到来,冲淡了这一切,这个打击所造成的伤害恐怕还要更持久更沉重。
妈妈沉默了一阵,对思羽说:“杨凌真的就是柏崇森吗?”
“你觉得呢?”估计今天云霞和徐碧星的到来,又打消了她的一部分怀疑。没有人会对一个骗子如此上心的,徐碧星和云霞离开后,夫妻俩拿着茶几上堆放的礼物,偷偷到网上查了一下,这些礼物的总价格,可不是千儿八百,按照低价算也至少是好几万。
“如果他真的是,他为什么一直流浪,为什么不回去继承他的巨额资产?”
“你为什么非得知道这些呢,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妈跟你外婆一样,也不希望你嫁一个看不到翻身希望的流浪画家。”
思羽的心一颤。
听了尤阿姨那一席话后,她心里有一个这样的念头:
会不会是这样,柏荣认为自己被背叛了,所以不许柏崇森和尤阿姨母子继续有瓜葛,柏崇森心里再不情愿,也无法反抗,但是他无意继承一切,所以干脆躲开。
这种躲,会不会直接躲一辈子?
真的以杨凌的名字躲一辈子,他的所有财产,有也等于没有了,她倒没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但这让势利眼的妈妈如何接受?
她心里烦,不想继续这话题:“妈,你少管闲事行吗?”
“这怎么是闲事了?到底他们家有什么问题,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知道了就告诉我行吗?”
“如果不告诉你,你是不是会……”
“是。”妈妈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再抱怨当年外婆拆散你了,外婆也能找到她拆散你的理由。”
“早就不抱怨了,特别是你长大之后,我就不再抱怨了,你舅舅牺牲之后,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没办法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就只能帮我找一个她信得过的人来,代替她把我保护好。”
“妈,你不要蒙我了,你不过是想给自己干涉我,找一个更好的借口,但没有用的。所有父母的干涉都可以说是为儿女好,就不代表就能得到好的结果,死胖子的教训我可还记得呢。”
“别提他好吗?我当时要是知道你的美术天赋这么好,我能这么做吗,我不是看着你的那几门功课,一直提不起来,害怕你到后来没办法考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吗,我这么说,是想让他多尽点力来教你,等你上了大学,你有自己的自由,他一个老师,还能跑到大学干涉你吗?”
“你的意思是你在骗他?妈,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他自己什么样心中没有数的吗,就算是骗他又怎么了,只是利用而已。我不是要说他……”
“那你要说谁?不许跟我说……”看一看前面的出租车司机,
把名字给省略了。
“思羽……其实,不要冲动,你看,我当年嫁给爸的时候,是被外婆逼的,不也没什么吗,我的意思是,爱情和婚姻不是一回事,年轻的时候你不懂,以后你会懂的。”
“可你想过吗,我爸至少是一个正常人,你至少当时不讨厌他,行了妈,你不想吵架的话,话题到此为止。”
思羽妈还想说什么,听到这里,只能停下了。
下了车,进入县人民医院,在三楼排椅上找到了张医生。
原来,张医生是打算前些天来的,但是每次要上来,都会有人上门来求医,这些都是老熟人,不信别人,光信她,没办法,只能留下,这次干脆提前一天预告,原因也加了一条,外孙女明天开业,总算是脱身出来了。
这是国家给老年人的福利,是全程免费的,今天是周末,很多老人是在子女的陪同下来的,所以人来得较多,听说平时不到两个小时就可以了,这次都扎腾了一个半小时还有一部分没做。
四十五、道歉(四)
看到杨凌没有一起跟过来,张医生口里不说,多少还是有些失落,思羽聪明,立刻就猜出了她的念头,急忙跟她说,杨凌正在帮忙布置店面,脱不开身。
一起陪了二十分钟左右,以等待进入下一个项目,思羽正在跟外婆说着话,忽然旁边有人说道:“张医生,真巧啊,又见面了。”
思羽听到这声音,楞了一楞,抬起头,见是一个相当气派的中年人——居然是符市长。
张医生抬头看看符市长,有点错愕,一时竟然不知怎么说。
符市长发出亲切的笑容说:“张医生,你不记得了吗,我就是当年的小符啊。”
张医生尴尬地笑了笑说:“哎哟,看,看出来了,你,你好像变样了一点。”
符市长说:“是变了很多了。思羽你也在呀。”
思羽赶紧说:“是,我来陪一下。”
符市长说:“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张医生,外孙女这么孝顺,开心吧?”
张医生说:“开心,开心。听说,你当了大官了?是县高官?”
思羽赶紧说:“外婆,他现在是市长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在看符市长,态度都变得恭敬起来,原本坐在思羽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忙说:“是熟人吗,我让位给你们聊。”
符市长说:“谢谢,这怎么好意思?”
中年人说:“没关系没关系。”果然把位置让出去了。
符市长说了谢谢,然后坐到思羽身边的位置上,他身边的年轻人依旧站着。
符市长说:“张医生看起来气色挺好的,不像是生病的人哪,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气色,很不错了,听人说,你现在还在开诊所?”
张医生说:“是,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剩下这点本事了。”
“革命烈属的国家补偿也都到位了吧?”
“到位了。”
符市长说:“到位就好了,你呢一辈子为儿女操心,已经到了可以享福的年龄了,我看不用开诊所了,自己一个人在乡下孤苦伶仃的,应该到县城里来,让何芳和你女婿照顾你了。”
张医生说:“谢谢市长关心,女儿女婿是这么建议过,可是在乡下住惯了,在别的地方住不惯,就没来。”
符市长说:“怎么会住不惯呢,你看我吧,也一样是到处跑,调令一下,不走也得走,一开始也住不惯,住上一两个月,就全惯了。”
“你是升官,到哪里你都是头,哪能不习惯,我哪敢跟你比?”
“不是这样说,谁不想扎根哪,谁想整天漂来漂去的,看我这些年来,也没空回过老家,原本想着向你道歉的,结果拖了下来,一直没有道歉,今天见了你,我顺便向你道个歉。”
“你……道歉,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
“有,当年我不理解你,跑去骂你是封建家长,是老顽固,现在自己有孩子了,也到成家年龄了,对你的所作所为,就全理解了,这不是什么封建家长,这是一个妈妈爱孩子的心。天下父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一转眼,一个轮回,我们这些当年坚定的反封建斗士,也准备走你的老路了,你还说我不该向你道歉吗?”
“你的孩子……嗯,应该是蛮大的。”
“是啊。比思羽还大好几岁,我结婚比何芳就晚了一个月,但是要孩子早啊,结果颠沛流离的,光顾着工作,没照顾好孩子,给他妈惯出了不少毛病。其实想起来,人一辈子图个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图到,却把孩子给耽误了。”
思羽妈说:“也不算耽误吧,可能就是贪玩了一点,养尊处优,难免的了。”
“就是没有教育好,本性是不坏的,可这样下去,真是不敢想。思羽,我这里呢,也向你道个歉。”
思羽吃了一惊说:“你你……你向我道歉,我……道什么歉?我是说……”
“我懂的你的意思,我后来才知道,符奕奇那天所谓的豪车护航,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唉,真是,太任性太不懂事了,还好你们够机智,没有让他得呈。可我还不知道,还沾沾自喜,以为他真是想帮你,以为他懂事了,真是太尴尬了,我是无地自容啊。”符市长苦笑着,显得颇多无奈。
这时,叫到了张医生的号,张医生本来就如坐针毡,马上起来,思羽正想跟着起来,妈妈说:“思羽,你先留在这吧,我陪外婆去就行了。”
思羽看一看符市长,见他温和地点了点头,自己也知道这时走开有点不礼貌,说道:“符市长,这件事又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道歉。”
“我不是帮符奕奇道歉,我是为我自己道歉,我没清楚真相就那样表态,很不负责,所以我应该向你这个当事人道歉。至于他做的错事,应该是由他自己道歉,我不用帮他道歉。”
符市长用手指朝思羽点了一点:“你这小丫头,都忘了叔叔跟你说过的话,不许叫我市长,叫我符叔叔就可以了。”
“是,符叔叔。”
“这里不太好说话,符叔叔有一些话,想单独跟你说,可不可以给个面子,找个能说话的地方说话?”
思羽突然明白了什么说:“符叔叔,你这是,有备而来的?”
“是啊,不然怎么能这么巧?”符市长并不否认。
原来,妈妈刚才低头玩手机,很可能是在讨论这件事,思羽感觉脑袋有点大。其实她脑袋变大从离开符奕奇的车上下来时就开始了。仔细想想,完全犯不着这么回话的,毕竟人家也没明确说什么。可是当时,实在是不想让符奕奇再把她和他联系在一起了,心里抗拒得要命,收都收不住。
这一下惊动到人家的父亲市长先生出面,那可真是棘手得很。
他是因为从符奕奇那里得到了她传递出去的信息,所以迫不及待地来找她吗?
那他会说什么?
“可是,
我跟你不熟,不知道能跟你说什么。”思羽心里非常忐忑,不想去。
“不用你说,你听就行。”符市长宽厚地说。
“那我妈她们出来之后找不到我怎么办……”
“你妈知道,你爸也知道,我要找你说话。”
“不可能吧?”妈妈知道倒也罢了,爸爸居然也会知道?
“真的。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说话骗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吗?不放心的话,可以打个电话给你爸你妈都行。”
“那我真打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礼貌,不相信你?”
“不会,你是姑娘家,我跟你一面之交,你不相信是正常反应,打吧。”
思羽想一想,还是打给了妈妈,结果妈妈说她知道了,符市长跟他儿子不是一个类型的,不可能骗你的。
思羽盲猜符市长的话跟他儿子有关,不情愿去,觉得光这样做就对不起杨凌,可是人家一个市长专门找到她谈话,她不去也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只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