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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也甜     爱上设计师txt下载     爱上设计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六、痛苦和快乐(三)

    思羽装作没看到,迅速低下了头吃东西。

    却听得杨凌吞吞吐吐的,轻声说道:“刘思羽,我想……有些话……我得跟你说……”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好吧,这是要摊牌了吧,那,本姑娘得主动出击,不能落后,刘思羽马上抢先说:“杨凌,巧了,我也正好有话想跟你说。”

    “你……想说什么?”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让我渡过了我人生里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思羽,为什么你说这个?”艺术家都是敏感的,杨凌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有点慌乱地问。

    “没什么啦,本来就是嘛,虽然我知道你是你弟弟让你过来的,可是毕竟陪了我这么久,说声谢谢不是应该的吗?”思羽笑一笑说。

    “思羽……要不,你先听我说……”

    “还是你先听我说吧。杨凌,我要谢你的地方还有很多,就说这一套方案,你也知道,我是为了帮助你弟弟找到你,才签下这么一个大单的,正常情况下,我不会有这个机会,有这个机会,我也撑不下来,回头想一想,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没有徐远翔最初的指点,没有你们后期的帮忙,这个方案,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这么大的一个空间,最难处理的部分,其实不是每一个局部,而是整体感觉,我处理好了每一个局部,但把所有局部巧妙地整合成一个整体,其实,是在你们的帮助下完成的……杨凌,你真的是天才,一个搞纯美术的人,把我最大的缺陷一下子就补上来了,所以这套方案最后能做到浑若天然,不是我的功劳,是你,可能还有徐远翔的功劳。”

    “不是,你局部的细节,处理得很完美,我们做的,总体上就是个起承转合……”

    “但我一直做不好这个起承转合,这不是一个小套间,是一个构成相当复杂的大别墅,起承转合非常关键……前段时间,我把弦绷得很紧,没办法仔细想,昨天温特先生和徐远翔还有蒙总的话,才让我彻底冷静下来,我想,我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这倒是,每个人都需要不断的学习。”杨凌松了口气,“那你,有下一步的打算了吗?”

    “原来我还在犹豫,现在有了。”

    “你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回那边?”

    “不去了。”

    “不去了?”

    “不去了。”

    杨凌楞了一下:“那你,不干这个了?”

    思羽说:“不是,是我在那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帮你弟找到了你,你们也已经联系上了,唐心海两人帮助过我,靠着这一单,打响了知名度,现在业务量上来了,设计费也提高了,我想,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了,我在那边,已经是无牵无挂了,我该回来了。我打算自己开一个小工作室……”

    杨凌点了点头:“也对,至少这边的人比较热情……”

    思羽说:“是呀,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些鞭炮烟花,促成了我的这个决心,我在那边挣扎了一年多,真的很累,我回来之后,可以不那么累了。”

    杨凌点了点头。

    思羽咬了咬嘴唇,狠心说道:“而且,我回到这里,还可以把我的男朋友叫下来,让他跟我一起开这个工作室。”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像裂开了一样的痛,真怕自己会哭出来。

    杨凌楞了一楞,说道:“你说……你说什么?”

    “我说,回到这边,可以把男朋友叫下来跟我一起开工作室了。”思羽甜笑起来。

    杨凌的脸上掠过一份痛楚,往窗外看着,机械地点了几下头,说着:“是,是,是。”又低下头去,大口吃早餐。

    思羽眼尖,看到了他这样的样子,心头更是一阵剧痛,一个对她不在乎的人,不会是这样一个表情,这样一个声音,这样一个动作。

    是不是,他还在爱着?

    是不是,她才是他最爱的那一个?

    如果是,那你就哭出来,你哭出来,你就告诉我,你最爱是我,其他的人,对你都没有我重要,你只是,只是一时糊涂才跟人同居的,你爱的还是我,那我就,收回我的话,把那个子虚乌有的男朋友赶走,我就是你的了,你就是我的了,你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抱我了,我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只因为,我刚刚说出那句话时,我才真正丈量到了我爱你的深度,那样的撕心已经证明,我那男朋友三个字,如果不是跟你连在一起,我心里都会抗拒……杨凌,你爱我吗,爱我就快说,你要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其实,也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思羽在心里呐喊着,脸色却奇怪地显得很平静,甚至是微笑地看着杨凌。

    杨凌一直在埋头吃那份早餐,很快就吃完了,抬起头来,也朝思羽笑了一笑。

    他的脸上,没有眼泪。

    他的表情,非常平静。

    不是,不止是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思羽的心变得绝望了。

    好吧,是她自己想多了,人家有一个白富美女友在等着,本来也没必要在乎她。而且,她不可能不在乎他和另一个女人正在同居,更不可能忘掉他所说的那句话“我再不回去,她会杀了我的”,什么样的感情,才能以这么幸福的这么自豪的口气来说出这句话?

    他刚才低头吃饭,可能就是怕掩饰不住他的快乐而已吧?

    所以,一切早已注定,分手是必然的,快刀斩乱麻,从头收拾旧山河吧。

    “你男朋友,也是做这个的?”杨凌平静地问。

    “是呀,大学同学。追我追得很紧,天天都过来粘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非得让我做他的女朋友不行,言听计从的,象条听话的小狗一样,我没办法躲开,只好答应了呗,每一个女孩子,都是这样希望的,被人玩命地追,愿意一直陪伴左右,都这样的,我也不例外的呀。”思羽笑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俏皮一些。

    杨凌点了点头,苦涩地吐出一口气。

    “本来呢,我去S市,他也要跟着去的,可是他在这边是在不错的国企工作,你懂的,国企多难进啊,还好人家家境不错,他爸妈花了很多钱才让他进去的,当然不让他辞职跟我走了,然后呢他就犹豫了,我想,是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呢,难道不应该是我更重要吗,那为什么还要犹豫?所以我很生气,就自己一个人去了,去了之后本来不想再理他的,结果,他天天打电话来赔不是,我一开始也一直不理他,结果有同学跟我说,他为了我,还拒绝了一个蛮好的女孩,就是家里挺有钱、性格很好、长得还漂亮的那种……”

    刘思羽发挥想像力,继续编着一个理想中的被宠爱故事,为了真实,差点还加进一句外貌描写——“还长着小酒窝”,不过及时取消了。

二十六、痛苦和快乐(四)

    杨凌又点点头,咬着嘴唇,低着头没有说话,不时还让苍白的脸上呈现出一丝微笑。

    思羽说:“我其实心很软的,看不出来吧,他这么做,我能不感动吗,所以,我这次回来,其实不是为了躲谁,就是想回来,跟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不再那么孤单地一个人走,太辛苦了……”

    “那他这一回,愿意辞了职,跟你在一起吗?”

    “那当然了,能不愿意吗,既然是我的男朋友,当然是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了,我就该享有优先权,我要做什么,他就得无条件答应我对不对,他不能有别的女人,不能有别的玩法,就得一心一意的对待我对不对?”思羽甜甜地笑着,用无比幸福的语气说着。

    杨凌点点头:“对,对,对。”顿了一下,又说,“他,对你,一定很好啰?”

    “好当然是好了,就是也未免太好了吧,他跟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不算话,做出的承诺,从来不会不守诺,有一点空闲的时间都会来陪着我,我想逛街就一起逛街,想买东西就一起买东西,想看电影就一起看电影,想旅游就一起旅游,毫无怨言,百依百顺,就因为他太好了,我才不得不爱他,要不然谁爱他呀,难道要我去理那些,对我爱理不理,对我完全不在乎的人吗?”

    刘思羽笑面如花,满心却只有苦涩,实际上,她这五年里,只是希望他偶尔出现在她身边,只是希望他毁诺之后好好解释一下,什么逛街购物看电影,连想都没想过,可就是这样的小愿望,她实现了吗,没实现,而她还在傻傻地等着他,等了五年,直到等到他跟另一个女孩同居……她说的这些,但凡他做到了一部分,他和她,早就可以在一起了。

    杨凌站起来说:“好了,我吃饱了,我得准备上车了。”

    刘思羽说:“你可要吃饱哦,你可能是最后一次来我们这了吧,说不定也是最后跟我吃饭了,我可不想落下一个慢待贵客的恶名,不过,如果你觉得这小县城还不错,你以后也可以来这里作客呀,我和我男朋友,还是会好好招待你的。”

    杨凌说:“我已经吃饱了。”

    刘思羽说:“嘻嘻,我还没饱,你急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杨凌说:“别送我了,你继续吃吧,我没事。”他背上背包,看一眼思羽,眼里的表情,有一点点留恋,有一点点酸楚……

    刘思羽转过头,脱离他的眼神包围的区域。

    “拜拜。”杨凌说着,走出了店。

    “拜拜。”刘思羽头也不回,继续吃早餐。

    一小会后,她才回过头来,杨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刘思羽再转回头,泪开始大滴大滴地跌落,她急忙捂住脸,这脸一捂上,泪反而流得更痛快了,象泄洪一样,哗哗地奔流着,怎么止也止不住。

    长达五年多的暗恋,结束了!结束得真痛快!

    好在,她至少保住了尊严。

    再见了,杨凌,再见了,我的初恋!

    我可能不会后悔这五年的青春被耗在与你的想象里,但是我得转身了,人生太漫长,我不能再继续这么耗下去了。

    我的对面,是你最后的陪伴,现在那餐椅上还留着你的体温,所以,我还得再坐一会,等待这余温的冷却,而当我起身离开时,我和你的一切,就将烟消云散了,所以,我要用我的泪水,来祭奠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就当是,留给这美好年华的纪念品吧。

    刘思羽不知道,此时,在发往省城的快巴的候车室里,,一个长头发戴口罩的帅哥,正坐在候车长椅上迷茫地似看非看,他的脸上,不时会浮起微笑的表情,但眼里却又有泪花在闪,这微笑和泪花,组合出了一副极具特殊甚至有点奇怪的表情,初看让人笑,看多了让人哭,因为这表情带了一种若隐若现的凄楚和辛酸,可能还夹有一丝丝后悔……

    ****

    坐到客车上的刘思羽,已经平复了一些情绪。

    妈妈说的没错,这几年间,通往外婆家的路,变得不再坎坷。

    切割掉了那五年藏到心里最深处的感情,其实非常不舍。

    但是,留着,也只是徒增烦恼和伤痛而已,又有什么意义?

    切割了,把那一丝念想抛掉,从此轻装上路,找一个爱她的人,像她跟杨凌描绘过的虚拟的男朋友那样的人,深爱着她,愿意守护着她,一路牵着她的手,不需要她再那样付出的人,有这么一个依托,就可以了。有没有那么帅,用不用那么酷,都没关系。

    当然了,下限还是要保证的,随便拉一个,大学校园里那么多追求过她的男生都得哭了。

    反正包袱甩掉了,本姑娘恢复自由之身了,可以畅开怀抱寻找爱情了。古今中外,来者不拒,不对,今、中、外行,古可不行。

    那个不爱她的人,现在到哪里了呢,三点的班机,没事吧,不可能迟到的吧。这倒不是还想着他,只是人家是送她来的,现在是返程,好像她该对此表示一下关心的,当然这只是礼仪而已。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思想者的对话框,输入“你到哪里了,没迟到吧”几个字,输完犹豫了一阵,删了,没按发送。

    真奇怪,到哪里了,迟不迟到,与她有何关系,轮得到她来关心吗,这句话肯定是徐碧星才有资格问的,当然人家可能也问了不止一遍了。徐碧星可能还会加上一些想死你了,你不在家我睡不着之类的,但人家就是有这个资格这样问。

    她想,我说了有男朋友之后,他为什么不难过呢,也不是没有一点难过,但是不怎么难过,而我在得知徐碧星跟他在一起之后,我却一直在哭,这表示什么呢,这表示他确实不怎么在乎过我,如果象樊叔说的那样,他起码也有点表示吧,可见原本可能也不曾深爱过我,最多是在画我的时候,有过一点动心而已吧,可能很快就淡忘了,离开了外婆那里,发现世界那么大,美女那么多,这种不足挂齿的小姑娘,只能一边凉快去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很是难受,觉得太不公平了。

    她有点赌气地输了一串话:杨先生,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没还钱给我呢,手机充电器55元,衣服一套共328元,还有那天的车费是50元,其他的算我请的,就不用还了。输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发送。

    一会儿,思想者发了一笔1000元的转账过来,让她确认。

    她输入:没有这么多,朋友归朋友,账目归账目,你就按我说的还给我就行了。

    思想者:就当是加上食宿吧,没关系的。

    她写:你是我们家的贵客,食宿免费。

    思想者撤回1000元的转账,重新发了一个433元的过来。

    思羽马上点了确认,随后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了,现在可以顺便问问了:你能及时赶上飞机吧?

    思想者:能。

    思羽:好,祝你一路顺风。

    思想者:谢谢。

    这一下是真正的清了,两不相欠。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觉得好堵好堵呢?好像不是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这就是所谓的剪不断理还乱了吗?

    本卷终,请看下一卷“爱的温度”

二十一、购衣风波(五)

    “是啊,他跟姜欣认识得很早,同一所高中,同样的艺术天才,可是他性格太高傲,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姜欣,姜欣处处跟他不对付,这反而让他心里,一直在想着姜欣,其实,他过得蛮苦的,不是你们看起来那么洒脱,他这么仇视我,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姜欣对我比对他好。他跟我打那一架,不是因为我得罪他,是因为他想学那位为爱情而决斗,并因此而死的俄国诗人,他跟我决斗。而我自己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就跟他打了,早知道先跟他说清楚了,就不会挨那么惨的一顿打了……”杨凌苦笑。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互相看不顺眼,天才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就打起来了。”

    “不是这样的,我学会了搏击,但还是不喜欢打架。打了这一架之后,他知道我跟姜欣之间没有什么,他很开心,所以我们不但实现了和解,并且还成了最好的朋友,其实我也挺喜欢他的,活得通透,敢爱敢恨的。”

    “那欣姐知道徐远翔喜欢她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又不傻。徐远翔等了她十年了,就等她一声我也爱你。”

    “他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可是,我听业内人士说,他私生活不这样的啊。”

    “私生活是私生活,他是因为得不到姜欣,跟自己生气,跟姜欣斗气,而且,他也并不是传说中那样放纵,只是苦等的滋味很难受,让他变得疯狂玩命,什么飙车,攀岩,远足,探险,哪种危险的事情都去尝试。”

    “他真的是为欣姐这样做的吗,可是业内没人说他喜欢欣姐啊。”

    “他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让这个事情传出去,姜欣也不是要男人宠着才能活下来的人,当然也不会传出去。当然了,徐远翔也不是怕闲话的人,真要传出去了,他也不会怕。你想啊,一个因为得不到爱,连命都敢豁出去玩的人,他还会害怕什么?”

    “那欣姐,真的无动于衷?”

    “是啊,就这么无动于衷,整整十年。”杨凌叹了口气,有点出神。

    刘思羽想起柏崇林说的话:“爱一个人到底有多苦,忘掉一个人到底有多难,我全是从欣姐那儿了解到的。”当时觉得欣姐已经够痴情了,没想到有人比欣姐还痴情,而那个更痴情的人,竟然爱的还是痴情的欣姐。这缘份的安排,真是一言难尽。

    只是,她好像也没资格同情别人,她的爱触手可及,但实际上却更加遥远。她发现跟杨凌在一起,他好像有越来越值得爱的理由,可是这么值得爱的人,她这么想要爱的人,却已经不可能属于她,想到他是为了补偿甲方的错误才陪她这一程,她心里很是难受。

    但是她想,不管怎样,她只能陪着他走完一段路,因为这有可能这就是他们最后一起走的一段路,这一段路走完,他可能就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不再出现,然后他会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而她呢,可能还得孤独地再走上一段长路,才能重新找到陪她继续走下去的男人。

    这样的遗憾,一辈子都无法弥补,这好像,才更加让人痛苦吧?

    杨凌出了一会神后回过了神,对思羽说:“你还害怕吗?”

    “不那么害怕了。”

    杨凌说:“哪我们再回去‘闪亮人生’找那个许老板。”

    刘思羽吓了一跳:“你疯了吗?”

    “没疯,不回去把话说清楚,他可能还会不断中伤你,可能你觉得他就是个流氓,但是在这里的人眼里,他就是有身份的,说的话还是有影响力的。你要是不想去,就在这坐着,我得去。”

    刘思羽说:“那,我还是去吧。”

    他们回到“闪亮人生豪华服装店”时,小平头和店长都还在,见他们进来,互相看看,似乎都有点意外。

    杨凌没跟他们废话,开门见山说:“许老板,刚才有三个打手要向刘思羽强卖衣服,这事你们知道吧。”

    小平头脸色有点难看,说道:“不知道,谁向你们强卖,你们找谁去。”

    “卖你们的衣服,你们不知道?许老板,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小平头冷笑一声。

    “还好,强卖的人最后改变主意了,没有构成事实,许老板,生意没做成,你可能有些失望,但是真做成了,恐怕你这个店以后就要有热闹瞧了。”

    小平头生气地说:“我说了,这事跟我没关系,是他们自己拿走我的衣服,说愿意帮我销售的。我没有让他们去强卖。”

    杨凌说:“我这里有录像,把录像给公安局,那应该能算是敲诈,给消协,那应该是强卖,给工商局是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会不会要停业什么的……”

    小平头冷笑一声说:“你不要吓唬我,我说得很清楚了,这个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杨凌说:“衣服是从你这里拿走的,你说跟你们没关系,你说我们会信吗?”

    小平头说:“信不信随便,我从来没要求过他们做什么。”

    “那你的衣服是怎么到他们手里的?”

    “你们走的时候,他们正好路过,他们看不惯骗子的行为,说要给骗子一点颜色,要用特别手段帮我们把这衣服卖掉,开门做生意,谁不恨骗子,谁又不希望做成生意,当然就给他们拿去了,我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

    杨凌说:“那意思是,这套衣服他们已经买下了,请出示卖出的打单。”

    “没说卖出去,只是让他们帮卖。”

    “帮卖,用威胁的方式卖吗?”

    “我哪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卖?我以为他们有办法。”

    “是他们跟你们不熟吗,不熟的话,你能把这么贵的衣服直接给他们拿走?熟的话,他们用什么方式做买卖,你一点都不知道?许老板,别把我们当傻子。”

    店长急得脸都白了,看向小平头。

    小平头还是相当镇静:“怎么说呢,也不是一丁点都不熟,是有点点熟,你……你们想干什么?”

    杨凌说:“干什么?许老板,要不是因为我跟特警部队的教官学过搏击,你这单生意可能就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做成了,但我们亏得可大了,开价一万五,结果非要我们给两万,我们不肯买,就来打我们,这么会做生意,难怪许老板生意兴隆。”

    这里这么一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还想拿出手机拍照。

    小平头说:“说什么呢,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生意。”

    “从来没有,这次这么做,是因为来你这里买衣服的,一个是弱小的小姑娘,一个是我这样的外地人吗?”

    围观者开始偷偷议论开来。

    杨凌继续说:“这么说,许老板卖衣服的方式,还真的是特别呢,看对象下手,感觉好欺负的,讲了价不买不行,想走都走不掉,还派打手强卖,这样的生意经,要不要传播到网上,给大家一起学习?”

二十二、心的躁动(五)

    思羽悄悄地把思想者从黑名单里解放出来,给杨凌发了一句话:“把我妈发给你的文章转给我看看,我给它增加一点阅读量。”放出一个调皮的表情。

    思想者马上就给了反应,把文章转发给她,附上一句话:“你看了别生气,事情会解决的。”

    思羽输入:“没关系了,不解决又怎么样,我不愿意看,不是怕了他们,是觉得有点闹心而已。我又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害怕?”

    思想者给了几个大拇指的表情。

    思羽写:“你的病全好了吗,挨打的地方还疼吗?我自己觉得挺累的,还想继续休息,我估计你也很累吧。”

    思想者:“还行吧,早不疼了,前几天睡得昏昏沉沉,可能把睡眠的量给透支了,现在睡不了,你要是累,就继续休息吧。”

    思羽:嗯,本来我想陪你说说话,继续带你逛逛我们这小县城,但是前段时间一直忙,昨天坐了一天的飞机和客车,晚上还逛了街,所以今天特别累,加上我看你一直在忙,所以就算了,先休息够再说。

    思想者:对对,那你休息,我没事的。

    思羽:我前天遭遇了那些事,就决定离开S市,想把S市所有的人都拉黑的,拉黑了二十几个之后,刚好小柏找我喝咖啡,可能那一顿咖啡让我心情有点改变,我才没有继续拉黑,不是针对你,我是一口气往下拉黑的。

    写完这句,脸红起来,她在S市的微信朋友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个,二十几个,那也太扯了,事实是她那天只拉黑了一个。

    思想者:我明白,我没怪你,你赶紧休息吧。

    思羽:好,88

    思想者:88

    思羽一番胡扯,把拉黑的事抹平了,不知道杨凌会不会相信,也许信,也许不信,但这样解释一下,起码有了一个借口,她可以踏实一点,安心一点。

    其实那文章她是不看的,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倒是文章里的视频和阅读量忍不住看了一下,毕竟不是知名公众号,虽然内容劲爆,阅读量还只有4000多,“女骗子”脸部虽然打了码,但是身材形态还不错,估计评论里一定有不那么友好的语言,她也懒得看了。

    也不知躺了多久,到了中午就餐时间,思羽的父母一起回来了,思羽爸在客厅外笑道:“杨凌也会唱歌,思羽呢。”

    杨凌说:“她比较累,在休息。”

    “难怪唱得那么小声,现在休息,等一下午休时间怎么弄啊,唱得蛮不错的嘛,要不今晚有空到唱唱?”

    杨凌说:“不行,我很少唱。”

    “唱得不错啊,这首歌我也熟,你何老师以前蛮喜欢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思羽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其实她刚才也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轻哼,哼的是这首《最浪漫的事》,但是很轻很轻渺,似有还无,她有点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会是杨凌在客厅上吭。

    这首歌小时候老听妈妈唱,她听着听着也喜欢,后来在学画期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首歌她特别爱唱,每次唱起,都有一点触动,可能是久而久之,不爱唱歌的杨凌,也学会吭这歌了。

    思羽妈打断思羽爸说:“行了行了,就你那歌喉,别卖弄了,你不嫌丢人我嫌。”

    思羽爸哈哈大笑,来敲思羽的门说:“思羽,准备吃中餐了,别睡了,再睡,脑袋就扁了。”

    思羽说:“知道了,正准备起来。”

    出得客厅,见杨凌还在拿着手机不时低头看,爸爸妈妈一个在洗菜一个在做菜,忙说:“我也没想到你们下课这么快,要是知道,我来做菜就好了。”

    思羽爸说:“你就别说做菜了,就你那厨艺……”

    思羽妈不满地说:“厨艺怎么了?我就挺喜欢她做的菜的,不过她那也是拿画笔的手,不能老让她做菜。”

    思羽爸说:“什么时候这么肯定思羽的厨艺了,我们俩是不是角色互换了呀。”被思羽妈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说话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对对对,其实思羽后面做的菜挺好的,进步很大。”

    思羽苦笑。

    一直到吃饭时,思羽的父母和还有杨凌,都没提篇那公众号文章的事,好像根本没这回事似的。

    大家各捧着一个手机边看边吃饭,很快的,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来自柏崇林的一条信息:下午五点,德国著名建筑设计师温特先生,将在S市金海大酒店一楼大厅举办一次媒体见面会,就最近网上热炒的刘思羽抄袭其方案一事作郑重表态,我国著名建筑设计师徐远翔全程陪同担任温特先生的翻译,并将发表对这一事件的看法。

    三人看了后,思羽妈又转发给思羽爸看,除了杨凌,其他的三个人,都有点紧张。

    思羽妈说:“杨凌,这次媒体见面会搞得这么急,你觉得踏实吗?”

    杨凌说:“稍等。”拔响了电话。

    “喂,是我……是不是已经见面了?不给他倒时差吗?……这样啊……这样啊……后来呢……哦……哦……哦……什么也没说?……你跟他怎么说?……哦……哦……行……就这样……这边事情办妥,我会回去见他……嗯……就这样。”

    杨凌把电话放下来,出神地看了一下说:“我想应该会顺利吧。”

    三人见他没有说得肯定,心都悬了起来。

    杨凌说:“徐远翔说,温特来了之后,一直表现得很生气,很激动,小柏去见他想要当面解释,他也拒绝不见,想给他看方案,他更不愿看,徐远翔为他接风洗尘时,直接在包厢的电视上,播放了翻译为德语的,思羽的那一套PPT,并且在PPT里,另外添加了思羽的手绘稿,温特看了之后,问清楚是刘思羽的方案,半天都没说话,在准备让他休息前,他说了,让徐远翔负责联系,直接搞这个媒体见面会,并且答应以视频直播的方式来搞。”

    “他有没有说思羽的方案好不好?”

    “没说。不过,我估计……应该不会觉得这方案不行吧,除非他仍然带有偏见。”杨凌有些迟疑。

    “那能赶紧让你朋友帮忙解释一下吗,这个媒体见面会,可关系到思羽的前途啊,现在都闹成什么样了。”

    杨凌苦笑一声:“温特为人固执得刻板,不讲私情,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在国际上享有这么高的声誉了,跟他解释是没有用的,关键是看他的真实意见。当然,我还是坚持认为,思羽的这个方案,如果不带偏见的话,那就是无可挑剔的。”

    “万一他带了偏见呢?”思羽妈很是担心。

    思羽笑一笑:“随便了,他爱挑就挑,随他挑,大不了本姑娘从此不搞室内设计,我想这样也不至于就饿死我了吧。”

    心的躁动(五))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二十七、外婆的回忆(一)

    刘思羽到外婆那个小镇时,刚好是中午十二点出头。

    五年了,小镇是有变化,楼房多了不少。但是街道感觉特别的脏和乱,道路和街道更是显得非常窄。其实五年前就是这么脏这么乱这么窄,只是当时没有在市容整洁的大城市呆过,对一切习以为常,印象没这么糟。

    外婆家倒是基本没变,过了这么多年,这里依然是偏僻之地,发展方向是往另一边,这边连着学校,所以在规划时,没有朝这个方向走,所以,五年前那个茶棚,依然还健在,只是已经破败不堪,上面的绒毛毡早就烂完了,搭架的那些竹,有的已经腐烂掉了,有的还在,反而显得更加苍凉。

    倒是斜对面的那所初中,却还是变化不小的,校门改建得又漂亮又气派,多了一些楼。

    她出现在门口时,外婆正坐在椅子上朝外张望着,见了她很是激动,一直在打量着她,然后还朝外面看,好象还在怀疑是不是真的,思羽赶紧进来,抱着她说:“外婆,你看什么呢,不认得了吗?”

    张医生抱着她,眼泪涌了出来,说:“说什么呢,你变成孙猴子我都能认得,就是变得更漂亮,完全像个大姑娘了……”见思羽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得相当精彩的包裹,说:“这又是什么?”

    思羽说:“外婆,对不起了,这么久没来看你……这是我买给你的。我帮你拿进去。”

    外婆开心地责怪说:“你看这丫头,花这个钱干什么呢……先吃饭再说,肚子肯定饿了吧,快洗了脸去吃饭,我做了好多你喜欢的菜呢。”

    菜确实是不少,而且还在冒着热气,显然外婆是算准了班车抵达的时间,做好了等着她。饭桌椅及摆放跟五年多以前,思羽离开前相比,感觉没什么变化。

    吃饭间,外婆突然冒出一句说:“杨凌……听说也来了?”

    思羽点点头。

    “跟你一起来的吗?”

    “问这些干嘛?”

    “他不愿意来我这吗?是不是,到现在,还很恨我?”外婆的口气有点苦涩。

    “他没提到过你。”思羽这时才觉得奇怪,不管怎么说,杨凌在所有证件全部丢失的情况下,仍然得到外婆的帮助,让他在这里呆了半年多,按理说,不管有过什么样的争执,到现在都应该放下了,应该问一问外婆的情况才是,但他确实连提都没提过。

    外婆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她有些沮丧。

    “外婆,你怎么了?”

    外婆说:“思羽,上次来的那个小白,真的是杨凌的弟弟吗?”

    思羽点点头:“问这个干什么?”

    外婆说:“你知道,杨凌留有一批画在我这的事吗?”

    “听说了。”

    “你不知道,我一直很后悔把画给了小白,万一给错了人,还有,就算是小白真是他弟,但杨凌不喜欢我这样做,那怎么办,那他可能真的是,一辈子都不原谅我了。”

    “他原谅不原谅,对你来说也没有有这么重要吧,你操心这个事干嘛?”

    “你这丫头,他不原谅我,你能原谅我?我不信。你到时再来一个五年不登门,你外婆还能活几个五年啊,那我不等于白养了你这么个外孙女了吗?”

    思羽说:“外婆,现在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放心好了。”

    外婆不信说:“臭丫头,在外婆面前害什么羞,你妈都告诉我了,你们已经走到一起了,他专程陪你回来。都专程回来了,还不一起来看看我,我真的有点怕他是跟我生气了。”

    思羽这才想到,外婆在见了她后还一直朝外张望,可能是另有一层意思,有点哭笑不得说:“外婆,你们还真是……是不是,知道人家是富人出身了,就把我往人家身上推了,当年不是赶人家走的吗?”

    外婆说:“我赶他也是为你好,你不要纠结那些了,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我要是告诉你,我们真的从来没在一起过,你相信吗?”

    “还瞒我,你们什么感情基础我不知道,从来没在一起过,要不是当年我拦着,说不定现在都有重外孙了……”老人的嘴巴真是一点都不顾忌,好像生小孩跟吃饭一样平常似的。

    思羽的脸腾地红了,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你那么喜欢他,他那么喜欢你,这年头年轻人一喜欢就猴急,生孩子不正常吗?”

    “外婆,你说话能不能留点余地,我没那么喜欢他,他也没那么喜欢我。”

    外婆笑了说:“你别跟我害羞,现在也没外人,你外婆是过来人,还看不出你的心事就怪了,只是这个杨凌啊,他当时心事藏得是真的深,我都没想到他心里头有那么的喜欢你,要不是我阻着他,我估计你上了大学他就跑去纠缠你了吧……我问你,他大学里真没找过你吗?不许骗我,我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说话算话。”

    思羽一怔说:“外婆,你在说什么呢,你说他,很喜欢我,是你不让他在我读大学时找我?”

    “他没跟你说过吗,我以为你们都在一起了,他肯定跟你说过的。”

    “我都说了,我们没有在一起,他这一回,只是因为别的事情,受他弟弟的委托送我回家,不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了,他现在……他现在……另外有女朋友了。”

    “另外有女朋友了?我不信,不可能。”外婆笑道。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了?他是艺术家,换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他跟我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注意,是从来没有,从大学,到现在,听清楚了吗,不要再把我和他捆在一起了,我们没这个缘份,可能曾经有,可是,被你们阻止了。他现在的女朋友,家里有上亿资产,人长得漂亮,是学绘画的,现在跟他住在一起。”

    外婆原本一脸微笑,听完这话,顿时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思羽。

    “外婆,你发什么楞,我都说了,这很正常。”

    “不正常,我不信。”外婆固执地说。

    “你不信,你凭什么不信?”

    “就凭他画的那些画,他说过的那些话,我不信……”

    “那都五年了,外婆你醒醒。”

    “一百年我也不信。”外婆流下眼泪。看来她口里说不信,心里已经信了,只是不甘心相信而已。

二十七、外婆的回忆(二)

    “外婆,你哭了?你哭什么呢,我跟他萍水相逢,他教会了我绘画,又因为他的原因,我得到了签大单的机会,拿到了很多钱,上天已经很厚待我了,有什么好哭的,你说有什么好哭的?”思羽这么说着,与其说是安慰外婆,不如说是安慰自己,但是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不是这样想的,你想的就是要陪他一起慢慢变老,你想的就是,老得哪儿也去不了的时候,他依然把你当成手里的宝。

    外婆难过地说:“思羽,我真的很难过……我当时,要是不这么狠,你们就不会这样了吧。”

    “外婆,你别说了,我……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你会怨我的,我知道你会,你妈妈当时也说不怨我,可后来不是一直在怨我,不会不怨的,心里过不去,嘴里怎么说都没有用的。”外婆苦涩地说。

    思羽心里不知怎么说。曾经妈妈和一个村干部非常相爱,可是外婆不喜欢村干部,把他们给拆散了,让妈妈嫁给在县城当中学教师的爸爸,那时妈妈哭得很惨,可是最后还是服从了外婆的安排,没有想到后来村干部青云直上,最终变成了县高官,而爸爸一直原地踏步,这给妈妈提供了更多哭诉的理由。这件事,一直是外婆藏在心里的痛楚。如果不是因为思羽,妈妈和外婆之间的这口怨气会一直存在下去。

    外婆又说:“再说了,你不怨我,我就不怨自己了吗?这五年里,杨凌的那些话,还一直在扎着我,他为了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怎么可能就喜欢另一个人了呢?”

    思羽说:“外婆,他……爱过我,是吗?”

    “你不知道吗,他从来没跟你说过?”外婆吃惊地说。

    思羽摇头。

    “也对,大学四年不会跟你说,毕业后,估计也找不到你了,这也难怪,你妈都找不到,他怎么找得到?思羽,你确定他是另外有女朋友了吗?是他亲口跟你说的吗?杨凌这个人,他把心事藏得很深,要不是我看到他的那些画,我都不知道,他是这样喜欢你……他一路跟你过来,我不信只是受他弟弟的委托,打死我也不信,我就是相信,他心里,还在喜欢着你。”

    思羽一楞,思路好像有所疏通了。

    确实,他没有亲口承认过徐碧星就是他的女朋友,倒是一直在帮着她,为了她的事,他通宵不睡,连饭都没按时吃,在默默地帮着她……真的会,一点都不是因为爱她吗?

    晚上,外婆毫无保留地,把五年多之前跟杨凌有关的往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事隔多年,这些往事居然还全都珍藏在外婆这里。

    在听完外婆所说的一切之后,刘思羽拥有了这一生以来,最长的一个晚上,也是泪流得最多的一个晚上,以至一整晚都无法入眠。

    原来,外婆跟樊叔说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

    杨凌到来没几天,刘思羽就回县城去了,杨凌则留了下来。

    那时候外婆心理上还是很警惕的,她既可怜这个年轻人,又为他的来历不明而担心,因为她感觉杨凌跟别的年轻人不一样,他可以一直躲在那么窄小的房间里不出来,也不怎么关心时事,偶尔看看报纸,电视都不怎么看。

    但是,杨凌懂礼貌,干净,不惹人烦,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就是躲着人这一点,让她有点嘀咕,于是她就试探地说,要不把旁边的空地利用起来,给他搭个棚,做个茶座什么的,看他怎么说。

    结果杨凌爽快地答应了。

    这让外婆多少又放了一点心,证明他不是有意想要躲着人。

    然后外婆又冒出了一个主意说,你是画家,要不,干脆一边卖茶,一边给人画像吧,这年头虽然很多人有相机,但是有些人就是想要画出来的那种。

    杨凌也说没关系。

    就这样,杨凌在外婆这里正式落脚了,外婆跟别人说,这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是个画家,打算在这里采风一段时间,所以打算搭个棚给他卖茶。

    可是让外婆大跌眼镜的是,这么一个流浪画家,居然连搭个棚都不会搭,干起活来笨手笨脚的——不过这也进一步打消了她对于杨凌身份的猜疑,毕竟连女婿干起这类活来,都不怎么利索。她让人帮搭好了棚,杨凌就开始经营这个茶座。

    茶座的经营项目,包括凉茶和红茶,凉茶清凉解暑,斜对面是镇初中,几百个师生,还是有客人的,但是再过一段时间天气一冷,就不好经营了,所以连红茶一起。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让外婆哭笑不得,杨凌真的是不会经营,不会吆喝,不会根据情况灵活变通,他就坐在那里守株待兔,从来不主动招呼过客人。

    至于说画头像,外婆建议他画几幅自己的画当作宣传用,他不愿意,后来总算中学一个女老师,真的来给他画了,那时外婆也关心地来观看,发现他根本连看都不看人家,也不跟人家说话,也不画,就在那里看书,害得那个女老师很尴尬,就在她坐不住站起来时,他突然就拿笔画了,就画了十分八分钟说成了,结果是画得有模有样,可就是跟大家想的不一样,因为街上有个人长期画人像的,人家画得很认真,跟黑白证件照上的一样,看起来就是放大了的照片,他的不是,人家画起来起码几个小时,他十分钟,这样一对比,大家就感觉不值,于是后来几乎没人找他画。

    好在惨淡经营的凉茶,借着外婆的名头,还是多少卖出去了一些,而且,他的帅气也吸引到了一些初中女生,她们特别喜欢到茶座来,可能是为了抚慰他,一些有钱的女学生还请他画像,算是支持帮助他。

    杨凌对钱很淡泊,每天收到的钱,直接就给了外婆,基本上连数都懒得数,然后吃过晚饭,就回到他的那个房间,除了方便,很少再冒头,也不懂帮忙做一点家务,好在外婆对这个也习惯了,不太放在心上。

二十七、外婆的回忆(三)

    但是外婆还是有一些隐约的担忧,总觉得杨凌对于刘思羽比较特别,他对于外界的反应接乎于无,但只要跟刘思羽有关的东西,他好像都会眼前一亮,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兴趣,比如接电话,当时外婆用的还是固定电话,在餐厅上有个分机,刘思羽一般是在晚上用餐时间打电话过来,每次这个时间内电话铃响起,他的神情好像都增加了一些兴奋……

    当然了,这种担忧是隐性的,杨凌自己的表现并不明朗,不排除是外婆错觉的可能。外婆对思羽太在乎了,所以可能比较敏感多疑一些。

    这一段时间里,杨凌只跟外婆借过两百元钱,上街买过一些颜料和几块粗布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外婆都不懂他买这些东西干什么用,他说要用来画画,外婆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她记得画画应该是用纸的,后来还经常闻到他房间里飘出些油漆味,外婆有点疑惑。

    不过,总的来说,她对于杨凌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言语不多,但是懂礼貌,有教养,不说就罢了,但只要说出话来,都很中听。

    后来女儿从县城打电话来,让她把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打发掉,因为刘思羽在他那里学了几天画后,心就野了,都不愿意踏踏实实地跟着学校的陈老师学,而宁愿学这个流浪画家的野路子,陈老师说,这样不正规的野路子,很可能会毁掉了她的绘画天分。

    外婆觉得事情没这么严重,而且接着刘思羽又打电话来,告诉她不许赶走杨凌,否则再也不来了,外婆就和稀泥地敷衍了母女俩一下,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后来,没过多久,思羽就跟着陈老师和几个县里的美术权威一起下来,说是为了刘思羽的前途,陈老师要来跟杨凌打擂台。

    对于这个陈老师此来的真正目的,外婆是知道的,因为早在前一段时间,女儿就打电话来跟她商量过,说是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很有才华,是她们学校甚至整个县里最好的美术老师,她们学校不是县第一重点高中,所以独辟蹊径主打艺术类,在这一方面搞得有声有色,基本上全县的艺术考生,都报她们学校,而在这方面成绩最好的,一直是陈老师,带出的学生很多。而且此人在各方面都吃得开,交际广,熟人多,课外各种收入远高于工资收入。

    但是让外婆有点接受不了的是,女儿的意思居然是陈老师暗地里非常喜欢思羽,她打算答应女儿考上大学后,让她跟陈老师发展成男女朋友关系。女儿是这样想的,这个人虽然长得不是那么帅气,身高也寒碜一点,但他收入足够高,女儿跟了他,将来生活有保障。反正女孩嘛,嫁谁都是嫁——这也是外婆当初竭力让自己女儿接受的观点。

    当然不同的是,女婿长得可能不算非常帅,但绝不寒碜,而这个陈老师,据说蛮寒碜的——见了本尊后,据说两个字被外婆去掉了。

    外婆不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但不好干涉,因为当年正是因为她的干涉,逼女儿嫁给了在县城当教师的刘思羽爸爸,这件事一直被女儿埋怨着,让她抬不起头,所以对女儿的安排,她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听之任之,实际上,她总觉得刘思羽上大学后,一定可以找到更有前途的人,这时还这么小,没必要这么着急。

    那一场擂台赛吸引了很多人来参观,反而是外婆因为要给病人看病,腾不出空来观看,只知道杨凌最后以一幅比照片还要真实的画,让陈老师灰溜溜地离开了。

    外婆看过那幅画后,也是非常吃惊,她再不懂美术,也知道能把刘思羽的表情刻画得这么生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这一场比赛带来的好处是,杨凌在绘画上有了更多收入,很多人都愿意找他画了,到后来,天气也渐渐冷下来,凉茶不好卖了,干脆就不再熬了,红茶客人又少,就只靠着杨凌的画,居然继续维持正常的收入。而最让外婆开心的是,这个收入本来是杨凌自己的劳动所得,他依然像以往一样,把所得全部给她。

    那一段时间里,杨凌又买了一些布和颜料,可能是冬天到来的原因,他收摊比原来更早,人也更沉默。那些天里刘思羽很少打电话来,外婆感觉到他的眼神不时瞄向那个分机是另有原因的,可是他没明说,她也不好明说。虽然说杨凌依旧还是话不多,但外婆对于他这个人,居然还是不知不觉地,多了一分关心。

    外婆原本有一儿一女,儿子当年参加了对越还击战,是一名汽车兵,结果车开到了雷区被炸了,抢救无效,她成了烈属,最后让女儿享受到了政策上的优越,但弥补不了外婆心灵上的伤口。

    杨凌的到来,却让外婆多了一些寄托,她甚至莫名其妙地想,这个杨凌是不是儿子转世的,转世之后,老天安排了这一场相遇,让他来看一看前世的母亲?

    外婆有一次这样问杨凌,你老是这样在外面采风,你父母会担心的吧?

    杨凌的神情有一些酸楚,好一阵才说,我的生身父母全都不在了。

    外婆说,那么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杨凌轻轻点头说,有。

    外婆说,你应该跟你的其他亲人联系一下吧,说不定他们也一样担心你。

    杨凌又是一段沉默后才说,不用了,他们能理解的。

    外婆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杨凌父母不在了,其他亲人对他不好,所以他干脆就漂泊在外,不用跟谁联系,反正这些亲人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当女儿再打电话下来,让她无论如何赶走杨凌时,她直接就拒绝了。女儿说,这小丫头,铁了心要跟杨凌学,是,承认这个杨凌画得好,但再好也是野路子,要学只能让她跟陈老师学,如果要跟杨凌学,还不如不学。

    外婆说,学不学是你丫头的事,你让我把人赶走,冬天到了,他的身份证还没补好寄回来,万一到外面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有,再有三长两短,你说我和思羽救他有什么意义,你是教师,我是医生,别的不说,这一点点良心,总得有吧,做事不能这么绝吧,会有报应的,做了好事有福报,做了坏事有恶报的。

    女儿只好作罢。

    但是在后来的时间里,晚餐时间就很少有电话打进来了,杨凌也总是吃得很匆忙潦草,情绪也有点低落,经常一整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二十七、外婆的回忆(四)

    结果又过了一段时间,女儿又打了个电话下来,高兴地问她,看了报纸没有,思羽的美术作品得了金奖,奖了两千块钱,获奖作品是那个杨凌指导的……

    金奖,两千块钱!当时外婆也听得呆了,她找到报纸,找到作品,确实是画的是她所熟悉的地方,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其他获奖作品,都被转化成了黑白画,只有思羽的那一幅,很特殊地保留了色彩……这是外孙女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获得这个等级的奖励,更是第一次拿到这么丰厚的奖金。

    她没有想到,她把报纸给杨凌看时,杨凌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甚至外婆告诉他得到了两千元奖金,他也无动于衷,外婆那时怀疑他除了会画,其他方面跟白痴差不多。两千元啊,他现在一天才收入多少?她这个小外孙女,就一两天时间内完成的一幅画,得了两千元,还是他指导的,他不应该非常开心吗?

    当然她感觉到他也是开心的,至少他那天的情绪是朝着积极的方向去的,那一天晚餐时,思羽再次打了个电话下来亲自给外婆报喜,他就在一边,在外婆和思羽通电话时,他的脸上,在某一个瞬间,闪现出了一丝温暖的微笑,那顿饭吃得比平时也要多一些——但是这种程度的开心,还是配不上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此后,天气越来越冷,但思羽的电话却重新多了起来。每一天杨凌都会准时在晚餐时间,坐到餐椅上,每一次思羽的电话来,好像都能给他带来营养……因为思羽基本上每一次打电话来,都会问到他,有时还要在电话里请教他问题,并让他亲自回答。那时,他的声音仍然很淡定,但是他脸上、表情里多出的那抹光芒,却骗不了眼尖敏感的外婆。

    不久,寒假到了,在寒假正式开始前,思羽就再次来到了外婆家,她正式跟杨凌系统地学画了。

    思羽下来的第二天,外婆外出买菜,有一些熟人跟她说,张医生啊,你的外孙女是不是跟杨凌在谈恋爱啊,昨天在成衣店里,一下子为他花了上千块钱买衣服……

    外婆解释说,不是不是,他指导我们家思羽画画,让思羽得了两千块钱的奖金,我女儿、女婿就拿出一千块钱给他,算是谢师礼金,思羽是看到天气冷,他穿得少,才带他出来买衣服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那人说,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但是看他们的亲热样子,不是没有可能哦。

    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补充,说看他们挨在一起出双入对的,很有可能已经好到一定程度了,又说杨凌虽然长得帅,但是头发留这么长证明不是正经人,脾气也怪怪的,思羽这么漂亮懂事,要是跟这样的人太可惜了……

    外婆心里嘀咕,她很清楚这些外人并没有瞎说,思羽对于杨凌的好感明显超过了普通女孩对于一个指导老师的好感,因为这个傻姑娘,完全不加掩饰,风雨天气,她不许杨凌到茶棚去坐,另外找了个纸牌子,在上面写“风雨天不营业”挂在外面,让杨凌到她的房间里教她学画,在晴朗天气,杨凌坐镇茶棚时,她会跟他在一起,守在他旁边,如果有客人来,她就毫无顾忌地,非常老练地,帮他招呼客人……

    本来杨凌懒得管钱,有一点收入就交给外婆,现在全部交给思羽掌控,思羽还抽空到外面用她自己的身份证办了一张银行卡,帮他存钱。

    最主要的是,思羽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满眼的爱慕和关心,没有任何杂质的,旁若无人的爱慕和关心,特别是在餐桌上,目光几乎不曾离开过杨凌。

    而杨凌呢,虽然他依然不爱说话,可是他的笑容更暖了,

    这一切都让外婆非常惶恐不安。

    春节的时候,思羽说时间宝贵,不回家过春节了,就留在这里陪外婆,实际上是想陪谁外婆心里还是有数的,她真的担心这两个人之间在这漫长的寒假里会出点事,一旦出事了,她无法向女儿交待,毕竟思羽还是中学生,所以她劝思羽还是回家过春节,说是只有孩子在,父母过春节才踏实,父母生你养你不容易,他们就一个孩子,你陪他们过春节是应该的。

    思羽说,外婆,你也可以动员你的女儿下来陪你过春节的,你生她养她也挺不容易的,舅舅牺牲后,你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了,按照你的理论,也该到她再次来陪你过节的时候了。

    结果外婆说服不了思羽,而思羽的妈妈,也没有下来,因为她有乘车恐惧,坐客车必晕,而当时从他们镇到县城的路一直在修,能把人的五脏六肺给颠出来,她根本不敢下来。

    还好寒假不长,而且两个人之间并没有过份的亲热,活力无限的思羽,基本上只是在白天全程占用着杨凌,他在哪,她就在那,晚餐之后,除了除夕之夜,她要求杨凌陪她一起看春晚,其他时间都是各回各的房间,这至少说明两人之间还是有分寸的。

    那段时间里,杨凌托人补办好的身份证寄回来了,思羽说里面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居然好意思只存了50元钱,无法理解。

    外婆倒是理解,也证实了他的那些亲人确实对他很一般,不然办一张卡,怎么也不会只帮一个长年漂泊在外的人预存50元。

    寒假很快结束了,思羽必须回县城办一个手续,才能继续在艺考之前跟杨凌学画。

    在她的恳求下,杨凌送她去搭班车,回来后,杨凌也没有再去茶棚,直接回到了他的屋里。

    那一天,外婆一直心神不宁,当时还没出正月十五,还可以算是春节期间,这个偏僻的诊所,也没什么生意,目送杨凌陪着外孙女,双双出门后,外婆就在那里挣扎,因为她感觉到,思羽对于杨凌的爱,已经达到无法阻止的程度了。整个假期间,她一有空就下厨,想尽办法做好吃的菜,说是给外婆做,菜一摆到桌上,却只盯着杨凌,指挥他吃东西,到底是给谁做一目了然。

    而杨凌,表面看起来,似乎仍然平静,可是外婆还是断定,他只是在克制而已,他心里,肯定是喜欢思羽的。

    是呀,他完全没有理由不喜欢这么一个活泼,纯净的小姑娘,这么漂亮,这么努力,这么关心他。

二十八、激烈争吵(一)

    外婆并不是不喜欢杨凌,可是她绝对不允许外孙女把杨凌当成最终的人生伴侣。

    外孙女,那可是带来无限希望的呀。女儿女婿是双职工,在严格的计生政策下,他们只能生一个孩子,当得知是一个女孩时,外婆并不怎么开心,女儿和女婿开明得多,都不在乎孩子性别,而外婆则在乎,因为很多客人在来诊所后,听说她只有一个外孙女,也都表示非常遗憾,还让她想办法让女儿再生一个,这加重了她的遗憾。

    可是,越长越漂亮,也越来越懂事的思羽,很快就把她的这点遗憾清除了,现在思羽成了她的骄傲,她有理由相信,这样的思羽,一定可以嫁给一个身份地位高人一等的人,给她挣足面子。

    然而,稚气的天真的思羽,把她的爱随便的就倾注到了这么一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流浪画家身上,这怎么行呢,绝对不行。

    所以,思羽离开后,她就想到,一定要找杨凌好好谈谈,让他知难而退,可是杨凌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她的念头,直接就藏到屋里不知干什么去了,只是那股油味,又飘了出来。

    杨凌的杂物间是紧靠厨房餐厅,在一楼的尾部,再往外面就是水田,那年水田还十分珍贵,水田的主人为了多得一点田,每年都在蚕食路面,田和楼之间原本有一条田埂,勉强可以行走,现在基本上这条田埂的一半以上,已经变成了田的一部分,在上面行走十分困难,但是在责任感和好奇心的双重驱使下,外婆还是悄悄打开了后门,蹑手蹑脚的,小心翼翼地从狭小的田埂上,潜行到窗外。

    然后透过半开的纱帘,她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一幕。

    杨凌正在画画,画得非常认真而忘我,一边画,一边脸上流露出一种暖暖的微笑,带着幸福,也带着陶醉的微笑。

    画布斜对窗户,已经接近完成,所以画的主体一目了然,画的正是刘思羽。甚至画的可能是刚刚告别了他的思羽,因为那个眼神,带着留恋和不舍。

    这个眼神刺伤了外婆,同时也让她慌乱。

    作为见惯了世面的过来人,外婆心里清楚,如果一个男人,不是爱极了一个女人,他的表情不会这样迷恋和陶醉,还有那样的幸福。

    知道他肯定是在掩饰,但一直到这时,外婆才知道,他对思羽的爱,恐怕已经深入骨髓。

    那一瞬间,外婆有点儿手足无措,她知道,再去阻止这样的爱,有点儿残忍。

    因为,这是两份爱呀。

    本来以为,不懂事的思羽,这个爱已经够让她为难了,扼杀掉这小姑娘的爱,就已经够残忍了。

    看到这些画她才感觉到,恐怕这个杨凌的爱,不低于思羽的量,而且,因为他一直压抑着,存放着,累积着,这份爱的份量,只怕已经太沉重了吧。

    可爱情,终究不是感情的全部。

    就算是做恶人,就算要下地狱,她也必须亲手撕毁掉这一段爱情。

    爱情不是感情的全部,可是外孙女是她的全部。

    如果,外孙女就在她的眼皮底下,被这样一个穷困潦倒,居无定所的流画汉骗走,她无法向女儿交代,毕竟这漂亮有才的外孙女,她的前途一片光明,是一家人所有的希望。

    她还是喊出声来:“杨凌,你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杨凌吓了一跳,扭过头,看到了窗外的外婆,手中的画笔和调色盘,一下子掉落在地,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婆怒气冲冲地说:“我问你,你在干什么?回我的话。”

    杨凌似乎如梦方醒,下意识的一转身,挡住画架。

    外婆大声说:“我都看到了,你,马上给我开门……”

    杨凌不知所措,还是傻笑着,却不回答。

    “你到底开不开门?”

    杨凌咬咬牙:“我开。”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外婆返回楼内,走进了这间原本的杂物房,直接走到画架上,把画布猛地扯下来,也不知她哪来的力量,这紧紧绷着的画布,居然被她一扯就扯开了。

    画布上的颜料还没干,散发着一股油味,外婆毫不犹豫的就把它揉成一团,然后扔到了一边……

    然而,她马上发现,在杨凌的床上,还有一叠已经用过的画布,最上面的那一幅,依然是刘思羽。

    外婆走过去,这把画一下子拿开扔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去踩,立刻又看到了下面一幅,画的依然是思羽,她又扔到地上,然后再看,下一幅,还是思羽……

    所有的画布都扔到了地上,每扔掉的一幅,所覆盖着的,原来都是另外的一幅思羽……扔完了,一地都是思羽。

    外婆眼睛看向这满屋子的画,满脸都是怒色,一面看一面叫道:“天哪,这是什么意思,一天天把自己关起来,就是为了画思羽?杨凌,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你究竟是想干什么?有那么多人可以画,你为什么只画她,你想干什么?”

    杨凌满脸涨红,也不是惭愧还是害怕,一个字也答不上来,甚至连动也没有动,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这满屋的画,全部是肖像画,所有的肖像画,画的只有一个人。多数是笑,各种各样的笑,深情一笑,焉尔一笑,沉思着的笑,带嗔的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的开怀大笑,每一个笑都那么醉人,一笑起来,整个画面都铺满了幸福,色彩都亮丽得令人目眩,但也有哭,辛酸的哭,委屈的泪,一哭,整张画就沉甸甸,灰蒙蒙,看得人心里直痛……

    这个人,他倾注了多少热情到这些画上啊,一笔一划,都有沸腾的心从这里滚动过……每天晚上,他为什么躲起来?为什么把外面的世界完全关死,躲在一个10平方的小世界里,却原来,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哭着的笑着的人,在陪着他,有了这个人,一切他都不再需要,他的全部就是这个人了。

    外面是沸腾喧闹着的,里面是寂静孤独着的——然而这是对于别人来说。对于他自己,里面这个封闭简陋的地方,便是他全部的热情!

二十八、激烈争吵(二)

    外婆一眼又看到床顶上,还有一叠画,把画又取了下来,一一打开,还是肖像画,画的还是同一个人。

    天哪,这没完没了的画!

    外婆越看越生气,她是女人,当然知道感情的份量,如果她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当初也不会救他,也不会留他,可是,外孙女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路要走,怎么能让这份感情把她拉入苦海?

    而杨凌,他是一个成年人,他不该考虑这些吗,他一个流浪的无家可归的人,有资格爱吗?他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为她考虑,想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主动掐断这样的感情。

    然而他没有!

    难怪,思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说不定,在他木讷寡言的背后,其实有数不清的花言巧语,或者是卑劣手段。

    “杨凌哪杨凌,前些天思羽还在说,除了那幅参赛的,你就不肯再帮她画一幅画,她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不是不画,你是躲起来画,一、二、三、四、五……五十,五十,天哪,五十幅,你来这里才多久?就给她画了五十幅,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你有事没事画她干什么?你安的什么心,啊?”

    杨凌动了动嘴,双手把嘴巴捂住,仍是不回答。

    外婆更加生气,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我好心救了你,却引来一个色狼,你现在画了她,把画像摆到床上和你睡,将来会做出什么事,还不容易推测吗?人家陈老师说的话真的是没有错啊,你倒在门外,留在这里,都是算计好的,就是想来骗我们家思羽的,对不对?”

    杨凌说:“我……我……我不是骗……”

    外婆说:“那你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喜欢她?”

    杨凌冲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看这样子,还真想这么说呢,笑话,你不看看你自己,你配吗?”外婆气急败坏,“你是个什么人,你知不知道?别以为你长了个人模狗样,能画几个画,骗得几个女学生围着你转,你就很了不起了,你再怎么了不起,也就是一个流浪汉,你以为我相信你是留学生的鬼话吗?你什么留学生,你就是个流学生,到处流,流到我这来了!如果没有我,你死在哪里了你还不知道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照过镜子吗,啊?”

    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外婆心里是有点抗拒的,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尽量说得难听一些,尽量想把他刺得狠一些,伤得彻底一些,让他惭愧,让他知难而退。

    杨凌低着头,重重地喘息着。

    外婆无限失望,无比痛心,继续说:“前个月思羽妈就说了,人家陈老师说,你不是正经的画家,你就是个江湖医生那类型的画家,是专门到处骗那些年轻的女孩子的,要我把你赶走,我还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既然思羽跟你学画有了进步,就学,我也相信你不会这么卑鄙,去骗一个才读高三的女学生,这样又违反了学校的纪律,又影响学业和前途,一个正经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杨凌神情痛楚,显然这句话伤害到了他了。

    “再说,我也相信你是个明白人,你会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流浪汉,没有正当职业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去梦想着要娶思羽的。因为我们思羽,就是要上大学的,她长得漂亮,为人又好,父母都是高中教师,真要嫁,也只能嫁那些有身份,有出息的人,你会连这一点都想不通吗?我没有想到啊,事情完全不是按照我们想的那样,难怪思羽她最近这么不长进,分明是你在她害,你是不是,还真的想带她去流浪,好好的人不做,去做下贱的人,你说!”

    杨凌长长地吐了口气,忽然平静地说:“说完了吗?”

    外婆说:“还有一句,最后一句……”

    杨凌说:“我明白,你是想赶我走,没关系,我会走的。证件到了,我也确实可以走了。”

    外婆冷笑一声,自己心里却也是不无酸楚。

    杨凌说:“谢谢你救了我,让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我会离开的,你放心好了。”

    外婆没有说话。

    杨凌没看她,只看着窗外:“但是,现在就离开的话,对思羽会造成影响的,思羽明天就会下来,要走,我也得在下个月思羽考完专业试之后才走。”

    外婆楞了一下,说道:“要是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杨凌说:“有两件事我得明确告诉你,第一,我不是流浪汉,第二,我更不是骗子。我对思羽,是……”他顿了一顿,毅然说道,“是真心的,我……确实……很爱她,很爱很爱她。”

    外婆正要发作,却发现杨凌平静的脸上,突然现出一股惊人的傲气和高贵的气质,这股气质竟让她悚然一惊,竟没敢说什么。只是不明白,怎么会突然之间,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会有这么高高在上的,那样逼人的一种光芒?以至于,他说了那么过份的话,她突然就觉得他真的理所当然了?

    杨凌平静地说:“不过你放心,这些话,我以人格担保,我现在是不会对思羽说的,你说得对,她是一个有前途的人,我呢,

    我不是没有前途,只不过,我现在有太多的羁绊,也不知道,能不能摆脱掉这所有的羁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完全摆脱这些羁绊,在摆脱这些之前,我会继续一直把她放进心底,就像现在一样,继续在只有我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才告诉自己是这么的爱她。”

    “我不管你是什么绊,也不管你摆不摆脱,我就告诉你,你不可能娶到她,永远不可能。”

    “永远不可能?张医生,话不要说得这么绝,今天是今天,未来的事,不是你说了算,是我和思羽说了算,我能不能娶到她,不是由你来控制的。”

    “你就是不可能,你死心吧,我不会让你娶到她。”外婆说,其实没有人知道她真实的想法,刚才他那么一说,她判断他可能还有什么身份没说清楚,她想逼他说清楚,想知道如果外孙女跟了他,究竟有没有前途,是不是只能跟他去流浪。她越把话说死,就越可能逼出他的真话来。

    “为什么,是我不够爱她吗,那我告诉你,你错了,我很爱她。她是我,找了很多年的梦里的那个姑娘,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感觉我找的人就是她,很快我就确定了,确实就是她,只能是她,有些姑娘,可能比她更漂亮,比她画得更好,但我就是知道不会是那些姑娘,只能是她,张医生,你阻挡不了我爱她的,阻挡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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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激烈争吵(三)

    越来越过份了,他说爱思羽,天哪,说一个爱字,说得那么不要脸,好象他可以理所当然地爱她似的,而作为思羽的外婆,她居然就傻楞楞地听着,竟然不朝他破口大骂。

    没有道理呀!心里明明是应该愤怒的,可是为什么,好像还有一点点喜悦,明明是抗拒的,为什么好像还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可能是因为,这个流浪汉画家,他的平静中带有一种可怕的力量,似乎他有一个躲在身体后面的影子,高贵,富有,带一股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她等他说完,才怒斥道:“说什么,比我们思羽漂亮,比思羽画得好?你就做梦吧,除了思羽这么个傻乎乎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有谁会看上你一个流浪汉?”

    杨凌淡淡一笑,可能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也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些跟他爱不爱思羽没关系。

    外婆冷笑一声:“杨凌,你要弄清楚,这不是你爱不爱她的问题,也不是思羽喜欢不喜欢你的问题,是你有没有资格爱她的问题。我直接告诉你吧,你没资格。”

    “那么,爱她需要什么资格?”

    “反正就得有资格,要吗有钱,要吗有地位,你是有钱还是有地位?你没有吧,什么都没有,你就是一个流浪汉,要不是刚好遇到我们,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命,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你就给我记住,我是救过你一条命的人,并且过后,我没要求你付我钱。”

    杨凌苦笑一声,这一个事实永远无法改变,张医生确实是救过他,有可能,他这条命是张医生给的。

    外婆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我就只求你别祸害我们家思羽了,积点德行不行,不要你做什么,你离开思羽,别再说什么爱思羽,离得远一点,就算是你行善积德了。”

    杨凌没有马上回答,想了好一阵,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

    外婆问:“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杨凌说:“我知道你救过我,也记得你收留了我,关于这些,我会一直感激你……但是你不能因此就想要自由控制我的感情,你要我把我的这颗爱的心杀死,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到,你不能这样害我的思羽。”

    “怎么做得到,你以为我把心杀死了,在里面装满了血,就装不下她了?不是这样的张医生!我现在心里满是血,但她仍然在那里,挤不走她的,谁也挤不走的。”

    外婆不知道怎么说,她有点害怕杨凌这些怪里怪气的话。感觉他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说的话她好像也能听懂,但听着听着,就冒出一股寒气来。

    杨凌话转坚决:“我知道,思羽也喜欢我,她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温暖,我知道她看着我时的眼神,就是爱的眼神,但是我也知道,她在法律上还没资格,所以我现在没有打扰她,我会等,等她有资格。至少,等她考完艺考之后。”

    “考完之后呢,你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暂时也还不会说,而且,我会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再回这里来,但是张医生,你还是改变不了我们继续爱下去的决心,谁也改变不了,我会继续爱着她,我会陪伴她一起慢慢变老,我会让她,变成我手心上的宝。”

    外婆知道这是思羽爱唱的一首歌,他居然把歌词直接拿出来说,这人是个神经病,彻底的神经病。

    “张医生,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我也是,思羽也是。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恩,总有一天,我会补偿这个恩,但你依然不能杀死我的心,阻止我爱你的外孙女,你不能。”

    外婆越听越恼,杨凌只顾在她面前说他有多爱思羽,她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这是爱的问题吗,这是他有没有资格的问题,她关心的是他的这个爱会让思羽得到怎样的生活,其他的都是扯淡,可他偏偏就是不告诉她,他有没有钱,有没有地位,有没有正当职业,够不够资格?他不愿意说,原因恐怕就是,他什么也没有。

    也是啊,一个流浪画家,一个平时话都不会说的人,能有什么钱和地位,不要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外婆对他绝望了,她哭起来:“你想怎么样,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放过我这个外孙女行吗,我儿子没了,后辈就只有她了,她是唯一的念想,你让我活下去吧,你不是真的要把我逼死了吧?”

    杨凌楞住了,这哭声太凄凉,他不知如何是好。

    外婆悲伤难禁,老泪纵横:“杨凌,我四十一岁时,我男人死了,我四十八岁时,我的儿子也死了,我五十岁时,我女儿生我的气,不再跟我说话了,甚至路上见了都不打招呼,一直到思羽四岁,天天吵着要见外婆,女儿才带着她第一次回来我这里,我才听到她第一次叫我这一声外婆,我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熬了五年多,杨凌,你知道亲人逝世的滋味,但你知道有亲人却不能见面的滋味吗,你要是知道,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爱我的思羽……我这么疼的一个小孩,你说,我会让她跟一个流浪汉走吗,你也帮我想一想,换了谁,谁愿意?”

    杨凌流下了热泪:“好吧,你别哭了,我答应你,我会在你知道我有资格之后再来告诉她我爱她,如果你认为我没资格,我就把这个爱切割掉,行了吗张医生?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行了吗?”

    “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资格?”外婆收住了眼泪。

    “知道。不就是钱吗,不就是地位吗?你放心,这些我都会有。但是,我要你在她上了大学之后,亲口告诉她我说的一切,她如果愿意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如果她不愿意等我,我就会像刚才说的那样,把爱她的心杀死,然后,离开她……”

    “你嘴里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这个你放心,我除非不答应,答应了,绝会不反悔。但是你,要答应我,告诉她我说的这一切,我在等着一个可以娶她的机会,希望她也能给我这样的机会,等我回来。”

    “你等什么机会呢,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有这样的机会?”

    “你相信就是了。”

    “你,真的有那么喜欢,我们思羽吗?”看着他坚毅执着的表情,外婆不知怎么回事,有点相信他了。

    也许他真的可以,也许他,真的是很厉害的成名画家,有机会就能腾飞的那种。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来,象思羽爱看的一部搞笑电影上说的,他会踩着祥云来,跟思羽说我爱你,如果给一个期限,那么就是一万年,好像就是这么说的,那样的话,思羽一定很开心很开心,像看这个电影的DVD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的。

二十八、激烈争吵(四)

    杨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想了一下才说:“可能,比你想像的还要更爱。其实,就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在她站在画架前,对着朝阳,带着微笑,拿着画笔,扭头看我一眼的那一瞬间,她的微笑像一颗温柔的子弹,击中了我的心,那一瞬间,她真的是——太动人了,我的心,就这样裂开了,把她装了进来。”

    他脸带痴笑,喃喃地说着,非常坦然:“我觉得,可能我的心,就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微笑吧,就象是,等待着来自三生三世之前的盟约吧,这盟约里的暗号,就是这样的一个微笑吧,她对上了暗号,我就知道这辈子注定是她了,可能,就是这样子的吧。”

    饱经沧桑的张医生,居然也被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心里暖了一暖。

    真是一个太奇怪的人,要吗不说话,说起话来,还能像做诗,每一句话都是奇奇怪怪的。幸亏张医生是老牌初中毕业生,看过不少,否则甚至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从那以后,我就不可抑制的爱上她了,无论她什么动作,什么表情,我都喜欢,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酒醉的感觉,做梦的感觉,心要散开,灵魂要飞出去的感觉,回到屋里,什么都没有,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容,或者是,她的哭泣,声音或是眼泪,一下子,我的心就会涨得满满的,涨得直痛,涨得要发疯,非把她画出来不可。”

    他指着那些画:“所以,你明白了吧,这些画不是我无聊才画的,是我的心迫使我画的。画出来了,看到了,心里才踏实,才把她的这一个样子从满满的心里拉出来,可是我并没有好受多少,因为腾出的这个位置,只是让另一个样子的她挤进来罢了,于是我,就只能不停的画,有时候我甚至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样,一直画下去,会画到什么时候呢,地老天荒吗?不对,我没想那么远,我想到的,是画到我们可以手牵着手,背靠着背,坐在同一张地毯上,一起谈谈心,一起聊聊天的时候,那时候,她就从我心里跳出来了,坐到我的身边,陪着我,那我就可以不用画她了,因为我可以,只顾看着她,只顾倾听她,只顾轻抚她的脸,这样就可以了……”

    外婆有点想笑,天哪,这世界上,真有人这样说话的,像,像电视,像电影一样说话的,像神经病一样说话的,而且还说得那么认真。

    但她笑不出来,不知为什么,她甚至几乎要被他感动了——她想哭!

    看到他的神情这么坚定,这么坦诚,外婆居然信了,可能他真的是可以做到他说的呢,如果他真的可以,那他得有多爱我的思羽啊,那思羽跟他,一定会很幸福很美满的吧。

    杨凌说完了这些,好像耗掉了所有用以说话的能量,怔怔地站着,良久才说:“张医生,可以吗,可以给机会吗,我会等着思羽,你只要让思羽也等着我,别让我白等可以吗?”

    “那你,真的保证吗,在你拿出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钱,什么地位之前,不去干扰我们家思羽吗,你要是做得到,我就可以照你说的做。”

    “只要你答应我的话,把我的话告诉思羽,我就一定做得到。”

    “你首先答应思羽上大学的四年不去打扰她学习,我就答应告诉她……”外婆是这样想的,先稳住他四年,大学毕业后,思羽不再是单纯好骗的小女孩,那他就骗不了她了,而且他比思羽大那么多,如果不是真爱思羽,并且做不到他说的拿到爱的资格,他也不可能再去纠缠了。

    “我答应……其实就算你不说,这四年,我的麻烦,恐怕也还解决不了。”

    “那我就答应你,但是这些画我不能再留给你了,我要拿走藏起来,不让你给我们思羽看到。”她把所有的画都收拾好,背着离开了杂物间。

    杨凌看起来是想拦下那些画的,可是犹豫了一下,没动。

    外婆把画放好后,满耳里仍然是杨凌说过的那些怪话,因为怪,所以特别清晰,外婆有点冲动地把这些话记在了一个本子上,她居然想,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天,她和思羽正在聊天,杨凌变身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公子,从一辆高级小汽车上走下来,不,甚至是,从一辆直升飞机上走下来,风度翩翩,身后一群跟班,每个人都带着很多很多贵重礼物,然后过来跟思羽说:“思羽,我要你做我的新娘。”我们家思羽,那时一定会感动到哭的吧。

    当然了,这也只是夸张地想一想而已,其实外婆的要求没那么高,看在他那么爱思羽的份上,其实只要他有一份可观一点的收入,而不是到处流浪,然后就是一直在相爱着,也许她这一关就可以过了,要拦,也是思羽的妈妈拦了吧。

    思羽很快就请到了假,回来了。

    外婆发现,思羽这一次回来,杨凌确实变得更加谨慎了。

    好在,他以前就很克制,克制到连思羽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改变,她开心依旧,幸福依旧,灿烂依旧,一点都没在想过,其实,现在的开心和幸福,都将会在一个多月后烟散云散,伴随她的,会是一段时间的痛苦,可是没有关系,只要是为她好,作为外婆,她只能狠下这个心。

    如果杨凌,真的可以象他说的那样,那当然最好,如果他只是吹一吹牛,那也无所谓,相信很快的,她就会有新的,更值得她去爱的人,那时的她只会更幸福,更灿烂。

    还好,杨凌还是依然尽心尽力地教着思羽,一点也没有打折扣,这证明他的爱是无私的,每一次外婆看到他的努力,都会在心里升起一丝悔咎,有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对杨凌说,杨凌啊,既然你的水平不比陈老师差,为什么你不干脆报名去考个老师呢,当了老师,不但工资稳定,你还可以单独招学生辅导,这样又可以拿很多钱,听说我们这,也准备向社会上招收老师,要不让思羽的爸爸帮你报个名怎么样?

    杨凌说,不需要。

    外婆说,你还要继续流浪吗?

    杨凌点头。

    外婆就再也不劝他了,这是一个傻子,她居然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如果他可以报考,有个稳定的收入,他就有了恋爱资格,她可能就不继续强烈阻止了,可是他不识好歹,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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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不欢而散(一)

    不久,终于是到了艺考的时间。

    那一天,外婆一直注意着杨凌和思羽之间的动静,果然她的担心没有多余,思羽居然想让杨凌偷偷地陪她参加考试,而杨凌还答应了。

    杨凌的答应,让外婆非常失望,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种阳奉阴违的人。思羽还小,不懂事,这就罢了,杨凌还能不懂事吗?他不知道,这对于思羽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思羽离开的那天,也是初中开学的第二天,女初中生们有了钱,不少来找杨凌画头像。得到承诺的思羽,没有要求杨凌送她,杨凌当然也没有送她,一直在低头作画。

    思羽开心地哼着歌离开了小镇,却根本不知道,她的身后已经是暗涛汹涌。这让外婆看着心里很酸楚,因为她要狠心地掐掉她和杨凌之间的连线了。这会造成小姑娘一段时间的伤痛,但这是为她的未来考虑,她不得不下这样的决心。

    那一天,杨凌一直在画,收入估计应该相当的高。

    第二天,外婆密切地关注着杨凌的一举一动,她想知道,他是真的打算跟着思羽“私奔”,还是只是善意的欺骗一下思羽,实际上不会做出这么不道德的行为。

    结果,杨凌偷偷地收拾起行李,从后门不辞而别。

    外婆彻底失望了,并且气愤,思羽还只是一个小孩,她提出的要求荒唐可笑,但是可以理解,而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居然还答应并真的准备实施了,在她看来,基本上等同于欺骗和利用,太不道德了。

    外婆甚至怀疑,他那天可能就是在表演,他骗她说有多爱思羽,会在取得资格后才来找思羽,这都是骗她的,这叫什么呢,叫缓兵之计吧,而实际上,一有机会,他依然会直接拐走思羽,那么他说的那些,一定都是谎言。

    他不值得她信任了。

    所以,看到杨凌走开后,她立刻也关了门,紧跟着追了出去。

    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流浪画家祸害了她的外孙女,必须拦着他。

    杨凌早上起来没吃早餐,他在旁边的摊上买了一块面包后,就走向客车。

    外婆不动声色地站在车门边,很难过地看着他。杨凌心事重重的,一直来到她面前,才看到了她,他蓦然停下了脚步,一口面包塞在嘴里,也忘了咀嚼,看着老人,僵了一般。

    她慈祥的无言的看着杨凌,心里却是一片悲凉。

    “张医生。你来……”杨凌心虚了地问。

    “回去。”外婆没问什么,却不紧不慢地略带哀求地说,“跟我回去。”

    “可是,已经说过了,等到思羽去考试,我就会走……”

    “你记错了,是考完了试再走,不是去考试的时候就走,你现在,还不能走。”

    “不……我必须走。”

    外婆没有说话,却做出一个杨凌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朝他跪了下去。

    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画面,在客车前,一个老人,给一个准备上车的小伙子跪了下去。

    外婆跪在冰冷的水泥路面上,孤独无依地看着杨凌,什么话也没有说。

    杨凌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他掉转了身,回去。

    可怜的老人站了起来,跟着杨凌的后面回去了。表情仍然是非常慈祥,挂着一丝温暖的笑。

    回到诊所,杨凌把包裹放下,坐到了沙发上,酸楚地看着外婆道:“你偷听了我和思羽说的话,对吗?”

    “对。”外婆十分坦然,“不偷听,我怎么知道你要对我孙女做什么缺德事?”

    “我告诉我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思羽不让我把钱给你,你不开心了,所以你在报复吗?”杨凌显然是被激怒了,他愤怒地说出了这句话。

    外婆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在杨凌的眼里,她居然是这样的人。这让她对杨凌的好感,直接降到了最低。

    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呢,也可能有一点,但这确实不是主要的原因。即使杨凌把所有的钱都给她,她也只能这么选择,因为思羽是她的一切。

    “不是,我只是关心我孙女,我不想让一个流浪汉把我孙女拐走,我做得不对吗?”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你知道这样会让她多伤心吗?你怎么忍心让自己的亲骨肉,因为你的自私自利而受到伤害?”

    “我不是自私自利,我是为她好,我问心无愧。”

    “你眼里只有钱是吗?那好,这样行吗,这一张卡里,是思羽帮我存起来的,我在这里所挣到的钱,除了你拿去的,都在这里了,你拿去,让我走,不管怎么样,我明天都必须见到思羽。”杨凌把卡拿出来,伸到外婆面前。

    “不可能,我说过,我不是因为钱,我不要钱。”外婆感觉受到了侮辱,她没有想到,一个流浪汉画家,居然会把钱看得这么重,不看得重,不可能会想到这是钱的问题,可这是钱的问题吗,她一个孤寡老人,她需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杨凌道:“嫌少是吗,那好……”又在行李厢里找了一下,把一张工行卡拿出来,“这张给你,密码是20090811,你让我走,里面所有的钱都归你。”

    外婆哑然失笑道:“是啊,所有的钱,很多,很不了起吧,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里只50块钱吗,50块钱收买我?我就那么象穷人吗,还是我像个傻瓜?”

    杨凌说:“谁跟你说是50块,思羽说的是吗,她并不了解,当然我也没跟她说清楚,因为本来也不多,所以没必要拿出来说。”

    “那就是500?好,就算500好了,我跟你说吧,你就是给我5000,5万,50万,我都不会出卖自己的孙女。”外婆斩钉截铁。

    杨凌楞了一楞,说道:“50万也不行?”

    外婆道:“不行,500万都不行。”

    杨凌楞了一下,说道:“可这张卡只有50万,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更多,就50万,可以吗?”

    外婆道:“50万?你在骗谁呢,你的朋友帮你办一张卡,里面会预存50万?”

    杨凌道:“50万没问题,如果有必要,让他预存500万都没有问题,但是这里只有50万,你拿去,让我走。”

    外婆冷笑一声:“不要,我说了,你就算给我500万,你今天都走不了,等明天思羽离开了县城,我再让你走。”

    杨凌绝望地坐倒在沙发上,随后,又回到了他的房间,关起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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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不欢而散(二)

    第二天,杨凌早早就收拾了行李,可是后门被外婆反锁了,从前门走时,被外婆拦住了,告诉他,必须等到思羽上了去省城的车,他才可以走。

    杨凌无奈地说:“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赶上县城还来得及吗?”

    外婆说:“我了解思羽,她等不到人,一定会打电话过来,我要你告诉她,你只是爱惜她的才气,要劝她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将来才有前途。”

    “要是我,不这么说呢……”

    “你想怎么说?”

    “我只想告诉她,是你阻止我前去……”

    “你真的,打算这么说,这么做吗?你想让她象她妈妈那样,也恨我好多年吗?不和我说话好多年吗?”

    “我只是想,实话实说。我不想让她恨我,不可以吗?”

    外婆看着杨凌的脸,这张脸一直很平静,很平和,波澜不惊的,似乎什么东西都不会记在心上,记了,也不会在表情上有所体现,现在却出现了少有的坚毅。这个人一直不太说话,害得她一度以为他有交流方面的障碍,没想到此刻他说的话却攻击力十足。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哪?

    外婆呆呆地看着杨凌,不说话,老泪纵横,那是绝望的无助的眼泪。

    无声之泣,胜于哀嚎,杨凌应该是读懂了她的绝望,可能他不想打击这个失去了儿子和丈夫的老人,尤其是这个老人救过他……他坐下来,在一段长长的沉默后,才说出一句话:“行,我答应你,劝她。”

    果然,思羽打来了电话。

    不知为什么,外婆最终还是不让杨凌亲自说,而是自己说了一大段,她平静地告诉思羽说,杨凌跟我说清楚了一切,并说他不可能陪你去省城考试,他只不过是想来采风,却引起了你的误会,他不想伤害你,但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小妹妹,是你想得太复杂了,一个读高中的女孩子,不该想这么复杂……

    她听到电话另一端的思羽声嘶力竭,痛不欲生,心里也是几近崩溃,可是没有办法,她必须顶住这一切,同情和软弱救不了她视同生命的外孙女,只会让她今后更加痛苦。

    杨凌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表情绝望,但是,一声不吭。

    在思羽失态的哭声中,她让杨凌接过了电话,在杨凌拿过话筒时,她再一次跪倒在他的面前。

    不知道这一跪起了什么作用,反正杨凌一句话也没有分辨,直到外婆的掐断电话。

    那天诊所没人,因为外婆已经预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诊所的门一直就关着。她这个诊所没有座落在街上,本来就要冷清一些,门一关,也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杨凌把话筒放好,涩声道:“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太过份了。刚才你听到她的哭声了吧,知道这哭声是什么样的哭声,是绝望的,是一辈子,都能在心里刻下泪痕的哭声,你懂吗?”

    “小孩子都这样,不顺心哭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什么了不起?有一种眼泪是带色的,流一次,眼睛的颜色变了,眼中的世界也就变了。她刚才流的,就是这样的眼泪!这样的眼泪我已经流过了,我不希望她也流这样的眼泪,可是你,你撕毁了她的这种美好……”

    “说人话,你说的这种鬼话,我听不懂。”

    “我真没想到,你的心会这么狠,思羽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她想替我把钱管住,没有给你,你就这样伤害她,钱对于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胡说,我没有。”外婆差点要吼出来了,她为了钱伤害思羽,这说的是人话吗?有一点点良心的人都不可能这么说的吧,明明是他自己的错,却硬说是她的错。她为了自己的外孙女,这样做有什么错?问到天,问到地,都不会有人说她错。他应该问自己,思羽有什么错,他凭什么一定要把她拉下水?

    “你当然有。你以为我糊涂,我不糊涂。我是不在乎钱,但我知道别人都在乎。为了钱,原本是亲人,可以反目成仇,本来是伙伴,可以笑里藏刀,我以为我没遇到过吗,我遇到过,我不希望是真的,但这些就是真的。我知道不把钱给你,会让你不高兴,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思羽的要求。思羽也不是想要这些钱,她是想替我留着。因为她知道,我迟早会离开这里,今天不走,以后也一定会走,她不想让我以后流浪的时候再次因为饿肚子而倒下。她这样想,是因为她的善良,可是你,你太狠了,太过份了。”

    “你胡说什么,我说了,这根本不是钱的原因,我是贪小便宜,但你那几个钱,还不值得我伤害我的孙女。”外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钱不在乎的杨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会把她当成是受了钱的影响,怎么能这样看她。

    她后来才找到了反驳理由,为了钱,她还留下他一个流浪者?还冒着亏本的危险给他搭棚?如果不是那一场比试,让小镇的人对他有了些好奇,就凭他那样的挣钱手段,连搭棚的钱都赚不回来,这真是为了钱吗,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可惜这样的话,她当时太生气了,生气到脑子都没办法冷静下来运作基本的思维,所以都没能说得出来。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

    外婆转过身,从另一个小杂间里把前段时间藏起来的那一大叠的画布拿出来:“看看吧,看看你创作吧,采风采成什么了,成了采花了……我看一次我就生一次气。什么人嘛,啊,跑到我家里来打我思羽的主意了。思羽是你娶得起的吗?”

    她拿起其中一幅,看着画面上思羽那娇嗔的模样,干脆就将打火机一按,火苗在油画巾上察察的烧起来,她随手一扔,却又烧着了另外几个画布……

    杨凌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可是画烧得很快,怎么也控制不住,好几张油画刹那间化为灰烬。

    外婆没想到火势会这么猛,要不是这画布扔到了空地上,还真有可能引发火灾,她看着这一大堆画布,楞了一下,赶紧关上了打火机。

    杨凌发楞地看着这被烧掉的画,满脸是痛苦,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说:“为什么要烧这些画?我都已经全都留在你这里了,一张都不带走,全都留给你,你还要怎么样?为什么要烧,为什么要烧?把这些画留着,能占你多少地方?”

    外婆道:“留给我,这么一大堆垃圾,你以为我会稀罕吗?”

二十九、不欢而散(三)

    他冷笑:“知道你不稀罕这个,你只稀罕钱,还有地位,对吗?”

    他指着满屋子的画说:“那你知道这些画,一张画值多少吗?一千,两千?一万,两万?我告诉你吧,如果真的拿到市场上,你猜不出它值多少钱。”

    外婆也冷笑一声:“我没必要猜,你说值一个亿都行,有什么意义呢,你走之后,我还会烧掉,我不稀罕。”

    杨凌说:“那,这张卡我给你,这里面有50万元,全部给你,密码是20090811,你把这些画还给我。”

    “不行。500万,我也不会把画给你。”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想骗人,真是可笑。思羽跟她说过市面上画的价格,一般一幅画就是几百块钱,这里有四五十张,到合适的时候拿去卖,最便宜也能卖个三四百元一张吧,那样也能有两三万了。杨凌把50元说成50万元,想骗她,她当然不可能信了,她是老了,但不傻。刚才不小心烧掉了几千块,已经让她有点后悔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只想要你做到你那天说的那些话,离开思羽,离得越远越好,不许去找她。”

    “你为什么这么狠?”

    “我为自己的外孙女好,算狠吗,我不让她跟一个连正常职业都没有的流浪画家走,过一辈子穷日子,这算狠吗,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想的吧。”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流浪画家,而且我,并不穷呢。”

    “不穷?笑死人了,不穷会到处流浪?”

    杨凌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酸楚。

    “你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把你这些画拿到外面,一把火烧了。”

    “答应了呢?”

    “这些画,我可以不烧。”

    杨凌点点头,苦涩地说:“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刚才她那一声我恨你,是发自心底的呐喊,你觉得,她还会原谅我吗?”

    “我知道不会,我这外孙女只要恨起一个人来,就不会轻易原谅,一定会记恨一辈子。”

    外婆说得没错,这是思羽的风格,她恨起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只不过有一句话她不会说,其实思羽刚才的那股恨并不仅仅是源于恨。

    杨凌一脸颓丧,良久无言,说:“好吧,那我答应你,我可以走了吧。”

    外婆说:“可以了。”

    杨凌把手中的银行卡还是放到桌子上:“这张卡,我还是留给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能把事情的真相帮我转告思羽,让她放弃恨我,把这些解释清楚,不难做到吧。”

    “你还是不死心吗?”

    “不死心,永远不会死心,所以我希望我还有机会。”

    “别做梦了,除非你……”

    “除非我很有钱,对吧,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我的决心不会改变,我会在你知道我很有钱的时候再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你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我会一直爱她。”杨凌带着愤怒和不甘,哀求一样地看着外婆。

    “行,我找机会,告诉她。”

    杨凌不再说话,自己把门打开,头也不回的大踏步扬长而去,连一声再见也没有说。

    这一吵,已经是恩断义绝,好像真没必要说再见了,除非他有很多钱,但那时,不是因为对她的情义,而只是因为,对思羽的情义。

    那时已经是三月,没有风,更没有雪,但春寒仍然料峭。

    他穿着思羽给他买的那一套衣服,背着挎包,不知怎么回事,高大的身影却怎么看都有些单薄,匆匆的脚步却让人感到有些步履蹒跚。

    外婆看着这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中一阵酸楚,感觉到有一股冷风袭过来,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

    他真的这样决绝地走开时,她突然弄清楚了一件事,其实,她没有那么恨他,也没有那么鄙视他……可能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把孙女交给他而已。但她却用最恶毒的行为打击他,粉碎的不仅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好梦,也粉碎了这个家用好几个月叠加累积出的温情。

    他这一走,不止是孙女失去了他,其实她也失去了他,有可能,她也因此失去了孙女。她和她的诊所,不,和她的家,或许从今天开始,将永远失去欢笑和温暖,只剩下这彻骨的寒,这永远的孤单……

    杨凌离开后的第七天,外婆在迟疑中,终于还是拿着这张银行卡来到银行,经过查询,核认无误,银行卡余额:50万元。

    看着这个余额,外婆一下子瘫坐在营业厅冷冰冰的椅子上。

    这一笔钱,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目前的积蓄,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但得到巨款的惊喜,伴随着的,却是无尽的失落和害怕。

    他竟然没有骗她。

    他是谁?

    什么样的人,朋友才愿意在帮忙办卡时一预存就是50万元?

    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将50万和50元看得一样的风轻云淡?

    她所得罪的,她所失去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真的是……

    她有万千疑问,却没人可以细说。她想告诉思羽这一切,可是思羽一直没有下来,没有给她一个好好跟她说话的机会,虽然她到县城时,思羽也还会亲热地善待她,但来去匆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没有把握把事情完全说清楚,如果思羽没有体会到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什么,那可能就会像当初女儿一样,恨她怨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当场就会跟她翻脸,那么她就会失去了思羽这边的温暖,孤伶伶的一个人在这小镇里,渡过余生。

    当然思羽妈更不能说,知道她可能赶走了一个金龟婿,她恐怕还会再次翻脸。

    于是,她就一直在等着。

    虽然最后,杨凌的话刺得她很狠,很伤,但是过后,她并不是非常生气,她心里为他辩解,他可能就是被激怒了说出的过头话而已,他不是真的这样想,要不平时也不会对她这样毕恭毕敬的,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他吃了就回房间去,不帮她做一点家务,心里有时难免有点气,但是他不在了,觉得其实不帮也没什么,人家身份不一般的,再说她多做一点也没什么,就当锻炼了,老人家多锻炼也是有好处的,而他的修养,他的态度,真的比其他年轻人好太多了。

    每次走在街上,看到有成年人抱怨自己父母,她都会想,这就是教育问题了,杨凌一定是不会这么做的,如果不十分激怒他,他永远不会骂人的。

    这些年里,思羽妈每次遗憾地说思羽还没找到男朋友时,她都会暗暗地松一口气,好像也给了她一点希望似的。她自己有时也嘲笑自己,我究竟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怎么会像年轻人一样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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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设计师介绍:
这位才华横溢的美女设计师,是骂人大师和打脸大师。
谁敢把她逼急了,她都会骂,不骂则已,骂起来绝对受不了。
她还是打脸大师,每一个瞧不起她的人,从老师到老师板再到专家,都被她打得眼冒金星,冷汗直冒。
连暗恋着她的男朋友也是,都说这位男朋友是一个流浪画家,大家尽情地嘲笑,结果,她的男朋友,却有一个惊人的身份,一下子,几乎打了所有人的脸……
设计师的人生,就是在骂和打脸中走上巅峰的。爱上设计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爱上设计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爱上设计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