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胎宝血符天录
又开始连载英雄志了讲武堂能否支撑下去也看这一年了。相当愧对出资者的厚爱但我尽力而为。知道不少读者喜欢这部作品让我也感到安慰。不多废话下面便开始英雄志第五十五万字的连载。
秦仲海与何大人挥别可汗后便率军返回中土众人一路缓缓行去不再赶路。路上薛奴儿提起玉门关总兵高颜兀自气愤不已誓言定要诛杀此人否则决不罢休。也是为此他与何大人都不愿再行玉门关免再受江充手下之气众人便改绕山路以进关内。
行近西凉已是正月十一秦仲海道:“何大人我等与杨郎中约定了正月十五日两方人马一同会集西凉。大人若是公务繁忙还请先走一步。”
何大人听得此言知道他们另有公干只怕是冲着江充而来此人老谋深算他虽与柳昂天交好却不愿正面卷入朝廷的斗争中当下忙道:“贤侄有啥大事自管只去办就是。老夫这便先行进京向皇上禀告和亲详情。”
薛奴儿听了二人的说话登时猜中了几分他脸上青气一闪冷笑道:“秦仲海你们是要去对付江充的吧?”秦仲海嘿嘿一笑道:“公公若是心里明白那也不必说出来了大家心照不宣岂不是美?”
是夜何大人宴请秦仲海与卢云二人慰劳他们一路辛劳。第二日清早秦仲海分兵一半便请手下李副官随行保护何大人。此时众人已在关内料来此行返京无人胆敢向大军出手便是道上有事也可请地方州郡派兵相援此节不必担心。众人安排妥当便即作别。
大军开往凉州这日军马已然行到城郊秦仲海指着西凉城的满天黄沙对卢云笑道:“西凉城古来有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知兄弟知否?”他见卢云一路上郁闷不语若有所思知道他思念公主便想藉着闲聊让他忘却此事。
卢云见到一片滚滚黄沙忽地想起了患难之交伍定远竟然未曾接口。
秦仲海笑道:“西凉一带自古英雄豪杰辈出东汉开国之时名将马援便驻守在此。他的后人便是人称小吕布的马将军。这两人英雄豪迈想来你必定听过吧!”
卢云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马孟起英俊年少乃是公侯之后不意英年早逝。唉……便如帝王将相尤有不如意之时。”
秦仲海知道他在感慨公主被迫和亲一事当下长叹一声重重拍了卢云肩头一记大声道:“毁了一人的幸福却救得千万将士的性命卢兄弟啊!这门生意很是值得啊!”
卢云眼望天际不知公主现下可好可汗待她却又如何?一时竟似痴了。
众人进得西凉城那知府6清正慌忙来接秦仲海当即下马走上前去拱手道:“末将辽东游击秦仲海见过大人。”6清正知道秦仲海等人方才护送公主和亲归来日后必要高升当下满面堆欢陪笑道:“秦将军难得来到西凉却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为大人接风洗尘。”
秦仲海笑了笑他知6清正曾经陷害伍定远也是江充的走狗之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他不愿与之多说便淡淡地道:“6大人好意心领了。末将只求能把这几千兵士安置在城外待到十五日之后我们便自行返京其余之事不敢劳动大人。”
6清正脸上闪过一阵惊恐深怕秦仲海此行另有对付他的阴谋但秦仲海既已出言婉拒自己也不便多说只好悻悻离去。
秦仲海率军扎营歇息自与卢云乔装了待到夜间两人便即进城。
此时方在年节西凉虽是小城但四处仍是张灯结彩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秦仲海在各处客店打听探访杨肃观等人的下落一连问了十来家却都没有找到人。秦仲海心下奇怪与卢云找了处地方饮酒商量大事。
卢云道:“也许杨大人他们还没进城那也说不定。”秦仲海摇头道:“他们此行便是专程查访江充叛国之事怎能尚未进城莫非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两人说话间却见一名男子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个酒壶卢便要店家打酒秦仲海撇眼过去只见此人身材福脚步沈稳显然身怀武功他细看过去却是柳昂天身边的头牌护卫韦子壮心下大乐知道找到人了。
秦仲海悄没声地走到韦子壮身边轻轻一咳韦子壮正自无聊忽尔见到秦仲海登时大喜说道:“你们可来了!事情还顺利吧!”
秦仲海笑道:“托福!托福!还算圆满竟功。”他正要再说忽见韦子壮神色有些异样他四下看了一眼拉住秦卢二人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你们跟我来。”
当下秦卢两人跟着韦子壮离去连过几处小巷来到一处民房秦仲海奇道:“韦护卫怎么不住客店?这又是谁的房子?”韦子壮道:“此处是伍制使的旧居客店中人多口杂我们不愿招惹是非便搬到此处来住。”
秦仲海不见杨肃观等人出来当即问道:“杨郎中他们身在何处怎地没有瞧见人?”韦子壮正要回答却见房里走出一名少女蹦蹦跳跳地前来那少女见到秦卢二人心下甚是好奇不住地打量他们。
秦仲海心下一奇此处既是伍定远的旧居这女孩想来定是他的亲人便拱手道:“伍姑娘在下秦仲海这厢有礼了。”说着往卢云一指又道:“这位是我的兄弟卢云他与定远也是旧识。”
那少女轻轻一笑学着秦仲海的模样粗声粗气的道:“秦老兄在下娟儿这厢有礼了。”说着往韦子壮一指道:“这位是……不知是谁的爸爸他与定远应该也是旧识。”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小姑娘好不调皮却不知与定远如何称呼?”那女孩吐了吐舌头笑道:“怎生称呼?反正他不喊我娘我不喊他爹便是。”
卢云虽然郁闷不乐听了这话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仲海心道:“哪来的疯婆子这般小年纪症状却恁了得。”他涎着嘴一笑心里却把人骂的难听。
韦子壮忙道:“这姑娘是九华山的弟子不是定远的亲人。只因路上巧逢她师叔途中又遭奸人所害我们便一路携来凉州只等大事一了便要护送她们回山。”
秦仲海哦了一声点头道:“杨郎中他们呢?怎么不见人影?”卢云也问道:“是啊!怎么说了这许久的话还没看见他们?”
韦子壮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来来我先替你们接风再说不迟。”跟着吩咐娟儿道:“你先去外头玩去我与这几位朋友有话要说。”娟儿甚是机灵一见他们的神色便知有些大事生出当下三步两步地跳出门去。
韦子壮招呼两人坐下取出菜肴三人一齐举杯干了。
秦仲海吃了几块牛肉道:“到底怎么回事?韦护卫快说来听听。”
却听韦子壮叹道:“说来甚是惭愧那日我们方离嵩山少林寺才行到陕西便遇上了江充手下的埋伏这回来的人是名女子名叫百花仙子…………”
秦仲海听得百花仙子四字登即放下筷子说道:“百花仙子?便是那妖精胡媚儿吧!这女子下手毒辣行事诡异使毒功夫十分了得。若是遇上此女埋伏那可真是糟糕透顶。”
韦子壮叹了口气道:“秦将军所言不错。这女子行事确实十分歹毒方才你们见到的那名女孩她的师叔张之越便是给这百花仙子活生生地下毒害死。”秦卢二人啊地一声甚是讶异。
韦子壮道:“这百花仙子直是阴魂不散她害了九华山的张大侠后还一路尾随而来。一日我们在客店打尖不意又遇上了这名女子。大伙儿一时不慎中了她的毒计弄得定远中毒受伤昏迷不醒。”
卢云惊道:“伍兄却中了毒?他现下何在?可曾治疗妥当?”
韦子壮叹气不答迳道:“那夜我们为了定远中毒与百花仙子在一处凉亭激战逼勒她交出解药她自也约集了不少帮手大家稀哩哗啦的大打出手那时场面混乱无比卓凌昭又忽然来到他武功高强出其不意居然把羊皮给劫走了。”
秦仲海与卢云两人一齐站起惊道:“羊皮给劫走了!”
韦子壮脸露苦笑摇头道:“为了保住这张羊皮杨郎中连师门的前辈都一起请出来谁知还是栽了个斤头。”
卢云忙道:“那伍制使呢?他现在何处?”
韦子壮叹道:“那夜到了子时忽尔地震一阵天摇地动之后卓凌昭与定远两人一齐消失无踪。当夜我们四下寻访结果非但找不到定远的踪迹还连九华山的一名女弟子也失去踪影。想来他们定是给卓凌昭捉去了。”
卢云闻言大惊想到伍定远与自己的交情忍不住脸上变色颤声道:“定远身上中毒此番又是落在仇家手里定然凶多吉少。”他霍地站起大声道:“走!咱们这就上昆仑山去向卓凌昭要人!”
秦仲海点头道:“没错眼下事不宜迟咱们趁早上昆仑山去否则定远要有什么差池我们如何对得起他。”
韦子壮忙道:“你们先坐下。杨郎中与他两名师兄已然赶赴昆仑山去了。”
秦仲海一奇问道:“这么大的场面你怎么没一同前去?”韦子壮神色尴尬苦笑道:“杨郎中怕误了约会担心你们进了西凉找不到我们几人便要我在此相候。”
秦仲海哦地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暗骂:“原来如此这少林寺也太好面子了。”
秦仲海是老江湖了自知少林寺领袖群伦称霸武林乃是武林中的第一大门派。此次少林与昆仑山交手自不愿韦子壮这等外派之人介入以免江湖上的好事之徒乱传一通说少林寺靠得武当山相助这才能对抗昆仑山云云。这些阴损传闻若要宣扬出去定会损及少林千载武名也是为此这才放着韦子壮这等好手不用将他冷落一旁。
秦仲海甚是老练这等难堪事自也不必点破当即转过话头问道:“杨大人他们去了多久?”韦子壮道:“打腊月底算起他们去了将近半月有余。”
秦仲海又问道:“杨郎中有多少帮手?”韦子壮道:“少林寺灵定、灵真两位大师陪伴在侧。”秦仲海嘿地一声道:“就只他们三人?”韦子壮颔道:“正是。”
秦仲海听后暗暗摇头心道:“昆仑山高手众多虽然肃观他们几个武功不弱见闻也广但直捣昆仑山老巢那可是硬闯龙潭虎穴岂同等闲?他们三人不见得讨得了好去。”他沉吟半晌便道:“虽说少林寺高手如云好手众多不需要咱们这些外人相助但这卓凌昭劫走羊皮又掳走定远此事不能袖手旁观咱们这就杀上昆仑山去。”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称是。韦子壮是柳昂天的护卫那日杨肃观请他留在西凉守候他心下虽然不愿但碍在柳昂天的面上自不能与杨肃观争执此时听秦仲海这么一说便道:“如此也好。咱们与杨郎中他们分批过去将来武林之中自也不会生出什么难听话来。”
秦仲海点头道:“今晚请大家收拾收拾咱们明早就出。老子把两千军马一起带去他***一把火烧掉卓凌昭的老巢替定远出这口鸟气!”
秦仲海性格爽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他见自己这方已然大败亏输此时便顾不得少林寺的颜面只管上山相助。卢云悬念伍定远的安危更是义愤填膺大声道:“正该如此!咱们明日就走!”
众人说话间却听门外一个清越的声音道:“秦兄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还请各位暂留尊步。”
众人举目望去却见一人面如冠玉样貌英俊正自站在门外却是杨肃观。
众人见他到来纷纷起身拱手道:“见过杨郎中。”
秦仲海见他愁眉不展便笑道:“怎么样?没抓到卓凌昭那王八?”
果听杨肃观叹了口气点头道:“卓凌昭不在昆仑却不知上哪儿去了。”跟着走进房中韦子壮忙取过凳子让他坐下。
杨肃观自行取过酒杯斟上了酒水道:“诸位护送公主和亲路上可还顺利?”
秦仲海哈哈笑道:“托福!托福!可汗金口应允要将公主封为喀喇嗤亲王妃咱们总算对得起皇上重托。”
杨肃观大喜道:“这可太好了侯爷听了定然高兴。”
秦仲海道:“我已飞鸽传书回京柳侯爷这几日定可知道讯息。”
说话间又听脚步声响起秦仲海听得来人步履轻缓每一迈步距离甚远料知来人定是绝顶高手他心下一凛忙撇眼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两名老僧看他们的模样当是灵定、灵真二大金刚了。
秦仲海含笑站起拱手道:“在下秦仲海敢问两位师父大名。”
灵定合十道:“老衲灵定见过施主。”
一旁卢云也抢上来拜见三人正自寒暄那灵真却已大剌剌地坐在秦仲海的位子上神态甚是傲慢气恼。秦仲海见这胖大和尚模样高傲心下也不爽利当即眯着眼道:“这位大师腿酸啦?可要我替你捶上一捶?”
那灵真找不到卓凌昭一肚子怨气无处泄兀自犯火此时听秦仲海说话嘲讽竟连话也不搭一句只管盯着屋顶神色甚是无礼。
秦仲海嘿嘿干笑上下打量他两眼跟着咳了一口脓痰便要往地下吐出韦子壮见状不妙忙将他拉到一边说道:“这位灵真大师向来便是这个脾气他不是冲着你来的。你可别和他当真。”
他知秦仲海也是火爆脾气到时与灵真一言不和不免大打出手忙把话说在前头为两人调解一番。
却听杨肃观道:“我们这些时日都在昆仑山上搜索却不见了重要人物只余下几名弟子在山上看守。我抓了几人拷打询问才知昆仑山尽起五城十二楼所有高手押解我灵音师兄与其他几名江湖人物一并往天山去了。”
秦仲海奇道:“这倒是怪事一件。卓凌昭又不是白疑他在陕西神鬼亭已见到你们这几人他便再笨十倍也知你们必会上山寻他晦气怎能不留高手驻守?日后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江湖上的大笑话?”
灵真叫道:“这死小子定是怕了我们这才跑得一个不剩!”
秦仲海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嘲讽却见韦子壮连使眼色叫他不要与之斗口。却听杨肃观道:“师兄与将军所言都是也都不是。”
秦仲海心道:“他***你小白脸到底帮谁?”口中却笑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
杨肃观道:“我看卓凌昭这次之所以忽然离山恐怕无关于少林昆仑两派之间的恩怨。依我所见他之所以千里劫夺羊皮也是为了“龙皇动世”四字而来。”
卢云原本静坐一旁此时听得“龙皇动世”四字忙插话道:“杨郎中所言的龙皇动世便是从那“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四句箴言中转出的么?”
杨肃观心下一奇道:“卢参谋这几句话是从何得知的?”
卢云道:“秦将军在保驾途中曾擒来几名刺客审问当中一人便曾说了这几句话。”他说到此处心中又想起公主只觉一阵惆怅。
杨肃观道:“原来这几句话流传甚广连一般江湖人物也知晓。”
秦仲海打断他二人话头道:“杨大人莫说这些题外话了现今羊皮不见踪影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卓凌昭咱们却要如何对侯爷交代?”
杨肃观叹了口气道:“我一想到此处便心烦不已。侯爷重托此物可说要紧之至。现下却不见了唉……不知秦将军有何高见?”
秦仲海哈哈一笑他可不愿扛这个烂摊当下说道:“我高见没有低见倒有一些。其实那羊皮根本是无稽之谈我打一开始便不信这些东西掉了便掉了大家何必穷紧张?倒是定远失踪一事我们可得费心寻访。”
杨肃观叹道:“羊皮给卓凌昭夺走我自需扛下这个罪责。回头我向侯爷领罚便是。”说着闷闷不乐。
秦仲海道:“其实杨大人不必心烦想那二月初一之时华山玉清宁不凡便要退隐此人自称武功天下第一那卓凌昭如此猖狂定会前去招惹挑战届时再找他问个明白便是。”
灵真大声道:“正是如此老子早已手痒不把他打死决计放他不过!”
灵定点头道:“我少林与昆仑仇深似海大家届时不妨做壁上观且看我少林子弟身手如何。”
秦仲海嘻嘻一笑与卢云对望一眼想道:“罗汉堂座大战剑神咱们有好戏看啦!”
第二日秦仲海传令出去命属下两千兵马在西凉一带四处打探希望找出卓凌昭等人的行踪他们几人则四处探访江湖人物看看有无蛛丝马迹卢云心悬伍定远的安危更是废寝忘食的寻访。
不过秦仲海与卢云哪里知道他们打何处来卓凌昭便往何处去此时昆仑众高手不在别处地方正是在那天山脚下。
夜深幽静万籁俱寂月光洒在碎石路上伍定远哼着小曲儿独自在路上走着。今夜对他来说可是个大日子呢接任捕头六年来知府大人终于让他准假返家一享天伦之乐了。想起父亲疼爱自己的亲情伍定远嘴角泛起了微笑打小爹爹就盼他成个男子汉今儿个他终于坐稳西凉第一把缉匪交椅深受万民景仰爹爹见了他的成就定也要为他欢喜。伍定远左手携着瓶茅台右手拎了些菜肴心道:“今夜咱们父子欢聚非喝个烂醉如泥不可。”想到此处嘴角更是泛起一抹微笑。
他走着走脚步渐渐加快穿过了熟悉的小巷伍定远脚步停下站在一栋破旧污秽的木屋前他望着给炊烟熏黑的大门心下叹息:“爹爹还是老样子我每月寄回来的银子他都拿去赌掉了吧。”他摇了摇头不愿兴致被这些琐事打扰伸手打门叫道:“爹爹!定远回来看你了!”叫了两声门里传来一个老迈的声音叫道:“定远真是你回来了么?”这声音激动中带着喜悦正是父亲的声音。
伍定远更是欣喜答应道:“是啊!是孩儿回来了!”嘎地一声大门打了开来伍定远急于见到父亲连忙奔了进去叫道:“爹爹!”
只见大门内一片漆黑堂上也没有灯火望之幽暗阴森却不见有人。伍定远心中微感疑惑当即叫道:“爹爹你在哪里啊?”叫了几声忽听内堂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低声道:“定远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伍定远吓了一跳先前父亲的声音爽朗明亮此时却何以如此微弱急忙朝内堂奔进。行到堂中只见一人背对自己坐在地下正自不住喘气伍定远心下一惊急忙蹲下身去叫道:“爹爹你怎么了?哮喘犯了么?”
那人呼呼喘息摇头道:“不是哮喘……不是哮喘………”
伍定远忙伸手过去便要将他扶起手指碰上后背忽然那男子回头过来凝目望着自己森然道:“伍捕头你还认得我么?”
伍定远见了那人的面孔登时惨叫一声双腿一软险些跪倒。黑暗之中只见那人七孔流血正是惨死在马王庙的齐伯川!伍定远猛见这已死之人只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救命啊!”霎时间跌倒在地双手连连挥舞已是肝胆俱裂之态。
齐伯川怒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报仇吗?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伍定远你说话不算话!”
伍定远见了鬼怪如何不心慌意乱他两腿软站也站不起了双手撑地连连往后退开口中喃喃地道:“你的案子我尽力了你……你别过来害我……”
齐伯川怒道:“你胡说什么?那昆仑山的贼子明明好端端的活着你怎能说替我尽力?伍定远你对得起我家满门老小吗!”
他狂怒之间猛地站了起来只见他身材变得异常瘦削黑暗间极是诡异。伍定远定睛一看齐伯川下身裸躯双脚早已不见成了条长长的蛇尾身上还覆着鳞甲竟然变成了人面长尾的蛇身怪物!伍定远大吃一惊全身飕飕抖正要逃走忽然那怪物身子一长人头伸来竟已到了伍定远面前两人额头相抵那怪物冷冷地道:“伍定远你卖友求荣忘了自己的职责我今日要把你杀了替天行道。”
伍定远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双手乱挥那怪物森然一笑蛇身蠕动步步进逼只对着伍定远连吐蛇信。
伍定远登地想道:“对了我还有飞天银梭!”他伸手入怀想要取出银梭御敌忽又找不到东西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只想出言求恳忽然间那怪物呜啊一声大吼猛对伍定远右手咬下将他右臂咬做两截。伍定远惨嚎翻倒滚在地下手臂上的鲜血飞洒半空望之极是残酷。伍定远正嘶嚎之间刹那间鲜血凝结在半空中化成几个血字见是:“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伍定远张大双眼只觉怪异莫名。忽然间鲜血四下飞散洒上脸面伍定远只觉腥臭难言正要抹去血水又见怪物朝自己窜来眼看便要咬上自己的颈子登即惨叫道:“不要啊!”
咚地一声身上忽地一痛好似从什么地方跌了下来伍定远趴在地下睁眼看去只见一旁放了张床铺自己却倒在地下竟是从床上滚落在地。
伍定远尴尬一笑心道:“原来是场恶梦差点没把我吓死。”他转过头去只见自己身在一处帐篷之中四下一片明亮已是白日伍定远回想梦境想到那人头蛇身的怪物只觉不寒而栗他抚摸脸颊心道:“我为何会做这个怪梦?难道是因为这燕陵镖局的案子始终没破我自觉对不起齐少镖头才有了这匪夷所思的怪梦么?”
转念想到父亲心中更是一酸。他亲生父亲嗜赌好酒在他八岁时便已谢世不论伍定远做了捕头还是制使他的父亲都是看不到了。伍定远叹息一声只觉眼前仍有红影飞舞好似梦中所见的血字仍在眼前来回盘旋他回想梦中的那两行血字霎时心念一动想到了神鬼亭中见到的那块青石板。当时他性命垂危迷迷糊糊间见到了一块石板那板上刻着人头蛇身的图样左右两边各刻着一行字正是那“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想到此处伍定远猛地醒悟:“原来如此原来我早已见过这两句话无怪会梦到这般可怕的怪物……”他嘘了一口长气眯眼看着帐篷外的日光心道:“不管怎么样现下我终究是脱险了先找到杨郎中他们再说吧。”
正要起身忽听一人笑道:“好个伍制使居然这么快便醒来了真是身强体健非常人所能及啊!”
伍定远转头急看却见一人面带微笑从帐篷外走了进来那人身材瘦削面带病容正是昆仑山的钱凌异。伍定远见此人到来心下大惊:“这家伙怎会在这里?杨郎中他们呢?”
他吓了一跳匆匆跳起便要朝外头奔出。脚下才动便听背后一声叹息说道:“伍捕头啊你身上伤势未愈何必走得这般急呢?”
伍定远听这声音好熟急忙回头去看只见说话那人坐在帐篷一角正自摇头叹息却是那昆仑掌门“剑神”卓凌昭。伍定远惊慌大叫:“杨郎中!韦护卫!灵定大师!你们在哪里?”
一人道:“别叫了他们不在这儿。”
伍定远抬头望去又是一人走进帐来此人神态老沉六十来岁年纪正是昆仑山第二把交椅人称“剑寒”的金凌霜身旁另站着一人却是“剑蛊”屠凌心。伍定远颤声道:“杨郎中他们人呢?也给你们抓起来了么?”
金凌霜摇头道:“那倒没有。腊月除夕那夜咱们掌门在千均一之际将你从神鬼亭救了出来你现下是和本派好手在一块儿不必再想杨肃观他们了。”
伍定远面色惨白跌坐在地此时昆仑十三剑齐聚一堂自己便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逃出此处看来已是无幸。
卓凌昭见他神态满是恐惧当即微微一笑走了上来在伍定远身边蹲下说道:“伍制使不必害怕。本座找你过来绝不是有意害你你大可放心。”
伍定远心神本已大乱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略略定下往日干捕头时的灵敏心思又转了起来。他见卓凌昭神态和蔼可亲全不似过往冷冰冰的模样心中便想:“这人想做什么难道还在打那羊皮的主意么?”
他有意试探便咳了一声道:“卓掌门老实跟你说吧那羊皮不在我的身上你现下抓了我怕也没什么用处。”
卓凌昭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往伍定远眼前一晃说道:“伍制使所说的羊皮就是这东西么?”
伍定远吃了一惊颤声道:“这……这羊皮还是落入你手中了……”
卓凌昭道:“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宝物前后辗转终究还是叫我拿在手里。”说着喜上眉梢神情甚是愉快。伍定远呆呆看着卓凌昭手中的羊皮神色颤抖不定慢慢地从讶异转为无奈。
伍定远仰天长叹想起燕陵镖局满门惨死的情状更觉万念俱灰。卓凌昭见他消沉当即一笑道:“伍制使啊伍制使你过去公务在身这才不得不与我卓某人作对你现下也不是捕头了那羊皮便算给烧成了灰烬也不关你的事你又何必这般死心眼呢?咱们交个朋友吧?”
伍定远想起适才梦里的齐伯川蓦地心中一悲想道:“这些人凉薄无耻眼里只有财富权势什么时候把人命放在眼里了?杀个八十三条人命在他真如鸡毛蒜皮一般。”
伍定远心中厌恶此人但一来身上伤重使不出气力骂人;二来命悬人手也不得不忍气吞声。便只叹息一声摇头道:“卓掌门不必这般说话。我伍定远福薄没敢高攀你这个朋友。你既然有了羊皮何必再留我这条烂命?快快动手杀我吧。”
卓凌昭轻笑一声道:“伍兄啊伍兄我若要杀你何需动手?你身上毒伤如此沉重我只要袖手旁观还怕你不一命呜呼么?”
伍定远心下一凛想起自己中了胡媚儿的剧毒尚未服食解药当即道:“什么毒伤?你是说百花仙子下的毒么?”
卓凌昭却不打话只微微一笑向一旁门人使了个眼色。钱凌异会意登将伍定远的右臂拉起跟着一把将他的袖子拉下冷笑道:“你看看自己的右手吧!”
伍定远依言去看霎时神色大变身子更是飕飕抖只见右手色做深紫那紫气一路从手腕行到肩头看来骇人之至几处肌肤更已腐烂白骨森森外露。他心下震骇嘶哑着嗓子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他身中百花仙子的怪毒性命已然垂危但也不见右手伤成这个模样难道是毒伤加重这才烂成这个可怕形状?卓凌昭道:“这毒与百花仙子无关。那夜在神鬼亭中你给亭子里的一只怪蛇咬中右手便成了这个模样。那百花仙子毒功虽然了得但与这只怪蛇相比那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伍定远回想那夜情景确有一只蛇虫类的东西从石板下冲出往自己手上咬了一口只没想到这蛇虫如此剧毒竟将自己的右臂毁成这个模样。他看着自己的手臂面色惨然忽然一阵剧痛传来右臂中隐隐有热气冒起竟在手臂上的经脉盘旋冲撞好似有千万只毒虫啮咬实叫人难以忍耐。伍定远疼痛万分霎时滚倒在地张口大叫起来。
金凌霜惊道:“糟了他身上的毒伤又作了!”
伍定远呼喊之间那热气如飞箭一般沿着右臂经脉冲向心口所过之处如同火烧金凌霜见他面色痛苦急忙伸手出去按在他的背心登时催动内力一道冰寒的气息便从伍定远背后灌入。那热气给这么一撞便又倒缩回去缩到右臂筋脉之中金凌霜头顶水气袅袅已在全力行功。两股气流相互激汤在伍定远的右臂间来回冲击好似在激战一般伍定远只觉全身痛苦之至想要扭动身子却没半点气力。
卓凌昭见金凌霜奈何不了这个剧毒便道:“二师弟让开让我来吧。”
金凌霜见他要出手便自让到一旁卓凌昭走上前来伸手在伍定远肩头一拍猛地一道真气送出雄浑至极的内力冲入经脉瞬间便将毒气压了下去硬生生地退回右臂之中。
众门人见卓凌昭浑若无事随手一掌挥出便有如此妙用功力不知高过自己多少倍忍不住赞道:“掌门功力深厚佩服!佩服!”这话衷心称颂倒也不是随口奉承。
只是卓凌昭的内力太过霸道虽将两道寒热之气压下却也将伍定远震得内脏翻转他身上一软倒在地下心里空荡荡地好似死了一般。一旁屠凌心见伍定远伏地不动粗声道:“怎么样?他的性命保得住么?”
卓凌昭摇了摇头道:“他身上的毒性太猛我只有暂时压下他体内的毒性免得蔓延到内脏。”
钱凌异皱眉道:“这毒伤怎地如此之怪逼不出消不去实是生平从所未见。”
卓凌昭看了伍定远的手臂一眼摇头道:“其实他也算是命大了。若非他先前受了胡媚儿的剧毒恰能与蛇毒相克否则这怪毒一入体内当场便断送了他的性命。”
忽听伍定远呻吟一声缓缓睁开双眼已然清醒过来。
钱凌异笑道:“这小子当真耐命这却又醒来了。”
伍定远头晕眼花仍感虚弱两手在地下一撑却又跌了回去金凌霜走了上来将他一把抱起送回床上。卓凌昭见伍定远面带苦楚气喘不已便向门人道:“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有话同伍制使说。”众门人都是乖觉之辈眼看掌门有话要与伍定远单独去谈定有机密之事相商纷纷躬身行礼走了出去。
偌大的帐中只余卓、伍两人留在里头四下一片宁静只闻远处风声潇潇吹在帐篷之上。
伍定远见卓凌昭面带笑容上下打量着自己不禁叹息一声道:“卓掌门你羊皮到手了伍某也落入你的手中你若要下手杀我那便快快动手吧。”
卓凌昭摇了摇头背身坐上床沿淡淡地道:“我与你又没有血海深仇何必杀你。”
他此时背心正对着伍定远相距不过半尺不到却是把要害卖给敌人了。伍定远自接下燕陵镖局一案以来从未与凶手如此接近他见卓凌昭背心暴露眼前全不设防直是怦然心动。想道:“我若此时暗算于他便算他武功再高十倍也难免给我一掌打成重伤。”心念于此便缓缓提起右掌卓凌昭却似不知兀自望着前方。
伍定远心下大喜若能一掌打死卓凌昭自己便要给人当场杀死那也值得了。正要全力击出一掌忽然手臂上一阵热跟着剧痛攻心全身气力半点不剩登即倒在床板之上不住喘息。
卓凌昭听他呻吟头也不回迳自道:“伍制使省点力气养伤吧我还有无数大事等你去办呢可别无缘无故地死在这里啊!”
看他满脸闲适当是知晓伍定远身上伤重根本无力出手偷袭这才故意试探。伍定远抱住手臂喘息道:“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卓凌昭拍了拍他的脸颊道:“我明白跟你说吧你身上的毒性太怪我只是用内力替你压住毒性暂且保住你的性命。现下你周身的剧毒全数聚集在右臂之上迟早会蔓延到内脏到时全身腐烂死得惨不堪言。”
伍定远听他说得可怕忍不住面色惨澹卓凌昭见他面有忧色便笑道:“你也不必慌这毒不是解不开不过嘛嘿嘿你若要将毒性全数消解得看你是不是愿意听话了。”
伍定远强忍痛苦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额头冷汗落下滴到了嘴边看来真是疼痛至极难以忍耐。
卓凌昭眼望地下神情忽地严肃道:“伍制使你若想活命唯有进到“神机洞”参悟其中天机否则天下无人能够救你。”
伍定远喘道:“神机……洞?那……那是……什么?”他身上痛苦竟连话也说不清了。
卓凌昭见他嘴唇咬得出血只摇头道:“你不必问这么多这几日你只管养好身子等进了天山找到了神机洞大家各有好处可分。”说着便往伍定远肩上一拍功力到处登将他右臂的毒性镇住了跟着又道:“在我卓凌昭面前你别想弄鬼于人于己都没半点好处。”他嘿嘿冷笑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出帐中。
伍定远给他一掌拍下只觉身上暖烘烘地手臂上的痛苦大为减轻他缓缓坐起却不敢再用右臂使力。伍定远回想卓凌昭说的话只感满心疑问:“什么是神机洞?卓凌昭为何说这地方可以解我身上的毒?昆仑山千里劫夺羊皮为的就是要进神机洞么?”转念又想:“我武功有限见识也比不上这些无耻之徒他们为何要找我一起办事?难道有什么图谋么?”他摇了摇头自知有太多疑惑不曾解答便只叹息一声重又倒下。陡然间脑海中浮现了“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那两句话这两句话是自己在九死一生中见到的料来定有些秘密。
伍定远心思缜密登想:“对了定是这两句话!这帮人天性凉薄绝不会平白无故救我说不定便是因为我知道这两句话的缘故!”他心念急转想道:“若真如此这两句话便是我的护身符了。我可万万不能漏了口风否则少了这两句话护身不免替自己招来横祸。”
正想间只见钱凌异带着两名弟子走了进来冷冷地道:“伍定远咱们要走了你快快起来吧!”伍定远尚未说话那两名弟子已将他拉起跟着拖了出去神态甚为无礼。
伍定远给人押了出来垂头丧气地走着忽见前方地下蹲着几名弟子正自察看地面。伍定远心下一奇也往地下望去只见地下生了条裂缝宽约小指里头还飘出硫磺的气味闻来极为刺鼻。伍定远一怔想道:“这地下怎会有一条裂缝?难道是前几日地震时生出来的么?他们却又在看什么?”正看间忽见众弟子站了起来向他后方躬身行礼伍定远转头看去却见卓凌昭手持羊皮也自走了上来正低头看着地下的裂缝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伍定远心下一凛:“好啊!这裂缝与羊皮有关!终于给我找到线索了!”心头正自兴奋忽又想到自己落入敌人手中此时便算破解全部疑团还不是要送命此处心念于此不由得叹息一声。此时昆仑弟子已将他架到一辆大车之前一名弟子往他背上一推喝道:“进去了!”伍定远手上无力攀爬不上忽然一只手从车中伸了出来将他拉了上去伍定远抬头看去只见那人面目慈和正是少林四大金刚之一人称“慈悲金刚”的灵音大师。
第二章 玄关叩险
待到夜间昆仑众人扎营歇息一名弟子走了过来叫道:“几位朋友请来吃饭吧。”
灵音等人听他说话口气颇为客气居然用了个“请”字不由暗自惊奇伍定远心中了然料知这“天山神机洞”定有重要无比的机密否则以昆仑山门人的嚣张早将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焉能如此客气周到。
众人下得车来伍定远见此处一片平野已在西疆关外。正看间。昆仑门人已然煮好一大锅米粥便要奉给众人吃食伍定远吃了几口忽觉右手又传来一阵剧痛只疼得他面色惨白身子一晃倒在地下手上那碗粥登时翻倒在地。
艳婷见他神色异常惊道:“怎么了?”
她正要上前忽听一人喝骂道:“混帐东西嫌伙食不好么?”艳婷转头去看却见钱凌异双手叉腰正站在后头指骂艳婷知道此人凶暴好色吓了一跳缩到灵音背后去了。
李铁衫抢了上来伸手将伍定远扶起冷笑道:“姓钱的杂碎你有种再骂一句试试。”
钱凌异见他嘴角斜起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当即怒道:“你这老东西没了武功还敢神气什么?看我揍死你!”说着便要过来责打。
金凌霜见师弟与人争执想起掌门吩咐急忙拦住低声道:“掌门人吩咐过来要大家客客气气你怎地强凶霸道的?”钱凌异嘿嘿冷笑却也不敢多口自行走到一旁去了。
金凌霜走了过来蹲在伍定远身边温言道:“伍制使怎么了?可是手上伤势作么?”
伍定远额头汗珠滚落竟已说不出话来那疼痛有如万蚁钻入皮肤麻痒酸疼实在难以忍受金凌霜伸手出去轻搭在伍定远肩上跟着运起内功替他镇压毒性过不半晌头上已是白气缭绕。
灵音与李铁衫对望一眼两人心下都是惊疑不定不知伍定远受了什么伤居然这般厉害。艳婷更是俏脸惨白妙目紧盯着伍定远就怕他忽然死去。
过了良久伍定远嘘出一口长气只觉右手疼痛已然缓和下来金凌霜低声道:“你好好歇息若再疼痛只管跟我们说千万别强忍了。”
这金凌霜面色惨白看来适才疗伤之举大耗功力竟也让他颇为疲倦。
伍定远知道他们之所以出手相救其实另有居心绝非是在乎自己的生死。当下只别过头去并不答话。
忽见一名弟子走了过来道:“伍制使掌门人请你过去。”
伍定远抹去脸上汗水不知卓凌昭又有什么事但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便站起身来随那弟子离开。
艳婷怕昆仑众人要对伍定远不利忙拉住伍定远的手大声道:“你们找他做什么?又想伤他吗?”
一旁金凌霜已然调匀气息只见他缓缓起身道:“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这回有要事要托伍制使去办绝不会下手害他的。”说着将艳婷轻轻一推让伍定远离开。
灵音等人见昆仑诸人行径怪异一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卓凌昭的用心。
伍定远随那弟子走去行到营地一角伍定远斜目看去只见卓凌昭手上拿着羊皮正自沉思那弟子躬身道:“掌门人伍制使来了。”
卓凌昭抬起头来挥了挥手示意那弟子退下。伍定远见他神情凝重料来找自己定是有事便站在一旁等他说话。
卓凌昭望着羊皮怔怔地道:“伍制使你可知这羊皮是什么东西?”
伍定远一愣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便道:“这羊皮不是江充卖国的物证么?卓掌门何出此问?”
卓凌昭摇了摇头叹道:“卖国物证?要真是这种无聊东西我何必过来淌这混水?”他取过羊皮摊在伍定远面前指着上头的红线道:“伍制使既然你说这羊皮是江充卖国的证物那这红线是什么意思?”
伍定远心下起疑这卓凌昭一向为江充办事怎会忽然关心起羊皮的秘密?莫非卓凌昭劫夺羊皮乃是另有打算?当下咳了一声道:“据我所知这红线是江充与也先可汗定下的卖国地界当年他给也先可汗抓住便是靠着这新定疆界才得以脱身逃命。”
卓凌昭哼了一声道:“这种传闻谁不知晓?你们拿到羊皮也非一两日还没看出真正内情么?”
伍定远心下一凛想道:“看他这个模样绝非说谎这羊皮定是另有玄机。”
当时伍定远与杨肃观几番察看地形却始终与羊皮上的红线衔接不上。若说这红线是新定国界有些地方却画到了中国山脊之内无险可守大大不合常理除此之外有些红线所过之处竟比往昔界碑还要偏西更不合卖国内情伍定远心念于此更觉卓凌昭之言蕴有深意。
卓凌昭嘴角斜起摇头道:“看来你也不知道其中详情算了。”说着挥了挥手命人带他离开。
伍定远也想套问出一些内情忙道:“听掌门这么说这红线可是另有什么秘密?可否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明白?”
卓凌昭望着伍定远道:“伍制使你相信风水么?”
伍定远听他忽出风水之说不由得呆了半晌道:“风水之说向来渺茫。这与羊皮有关吗?”
卓凌昭凝望羊皮道:“不瞒你吧江大人亲口所言这红线便是我朝的风水龙脉。只要过了戊辰除夕这龙脉便会自行出现只要依着羊皮指示循着龙脉西行便能找到神机洞了。”
伍定远张大了嘴这话太也荒诞不经霎时哑然失笑道:“卓掌门这般高的武功却也信这无稽之谈不太也可笑了么?”
卓凌昭听他讥讽也不生气只摇了摇头道:“你过来一趟。”说着拉住伍定远往营地外行去。
两人走了几步卓凌昭指着地下一处道:“你看这儿。”
伍定远低头看去只见地下生了条裂缝约莫小指粗细里头隐隐有着硫磺之味飘出。他眺头看去月光下但见这裂缝一路自东朝西不知连绵了多少里路他想起出时卓凌昭也曾带着门人弟子察看地下想来便是找这条裂缝了。当下问道:“这裂缝是地震生出的便是掌门口中的龙脉了么?”
卓凌昭不答伸手指着一处红线道:“这是咱们现在的地方。”
伍定远低头看去点了点头卓凌昭伸手指向红线的另一端道:“你看那儿。”
伍定远低头看去只见那红线画过了一处湖泊他哦了一声道:“怎么?龙脉跑到水里了?”说着说嘴角露出微笑虽然不想嘲讽还是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色。
卓凌昭不答沿着裂缝走了几步伸手指着远方道:“你仔细看着。”伍定远依言望去只见那裂缝一路蜿蜒朝西而去过不百尺忽地银波荡漾竟然隐入一处湖泊之中。
若要照着红线行去众人不免淹没湖底。
卓凌昭道:“依江充所言这羊皮可以指引我们找到龙脉。可现下红线行到湖里却要咱们如何是好?”
伍定远咳了一声道:“卓掌门何不绕湖过去等到了对岸再沿红线找龙脉不迟。”
卓凌昭道:“这龙脉宽不过指一路忽有忽无极难寻找。现下又进到水里咱们便算过去对岸要如何再找出来?”
伍定远听他说得愁苦不禁心下暗笑想道:“这帮乱臣贼子费尽苦心却给阻在这儿真是自找苦吃。”正感好笑忽又想起自己身上带伤若要解毒非得找到神机洞不可他叹息一声便蹲了下来察看地下情状。
伍定远细目看去见那裂缝不过手指粗细料来确是如此他趴在地下把裂缝两旁的土拨开忽听卓凌昭叫道:“小心些!这裂缝烫得紧!”话声未毕伍定远猛觉左手一阵疼痛竟已给烫出水泡。
伍定远干笑道:“这龙脉真是怪异莫名居然还会烫人。”
卓凌昭淡淡地道:“这神机洞是道家七十二洞天中最为神奇的地方若不带些悬疑怎能让人敬服?”
伍定远不知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便只嗯了一声正要起身忽见裂缝深处隐隐有物他心中一奇便又蹲回地下找了个石块便往裂缝深处去抠。
石块一碰地下猛然间一声怪响好似有什么东西鸣叫伍定远吃了一惊颤声道:“里面有东西!”卓凌昭也是大吃一惊急忙抢身过来。
便在此时地面缓缓隆起似有岩浆要冲将出来卓凌昭与伍定远面面相觑都是满心震骇。忽然间轰地一声大响地面猛地裂开一只庞然巨物冲了出来伍定远吓得手脚软不知如何闪避眼看那东西便要咬掉脑袋卓凌昭眼明手快登将伍定远拉到一旁那物咬了个空咻地一声又钻入地下。
风声咻咻地面裂开一个大缝伍定远与卓凌昭虽是生死对头当此怪异巨变两人还是忍不住互望一眼面色俱成铁青。
方才虽只一瞬间两人却已清楚见到那东西形状诡异约莫十尺来长满身金鳞宛若一只大蟒。伍定远颤声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卓凌昭深深吸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看那模样好像是……好像是……”
两人不约而同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龙!”
正不知高低忽然一声巨响脚下竟然震荡起来远处昆仑弟子大声惊叫:“***又地震了!”伍定远大吃一惊急忙蹲了下来就怕给震波掀翻。
轰隆隆、轰隆隆巨响不断大地宛如活了起来上下摇摆震荡中夹杂着人群马匹的惊叫声饶那卓凌昭自号剑神当此天地之变也是面色惨澹全无血色。伍定远更是口唇颤抖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大地渐渐平静伍定远蹲在地下颤声道:“过去了么?”卓凌昭吞了口唾沫正要回答忽听众弟子叫道:“湖不见了!湖不见了!”
二人听了这话登感讶异连忙抬头眺望这一看之下也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原先那小指宽的细缝已然裂开变成十尺宽的巨缝望之深不见底一路沿绵入湖。那湖水倾泻正不住朝巨缝流入好似老天爷在湖底砍了一斧要让湖水干凅一般。
卓凌昭与伍定远都是面色苍白呆呆的看着眼前怪异至极的景象。
过不多时湖水全数干凅现出一处十尺来宽的裂缝湖底泥泞水藻尽现不少鱼只仍在地下跳跃窜动望去着实诡异。
远处传来钱凌异的声音大声笑道:“他***老天爷给咱们开路真是痛快哪!”
伍定远与卓凌昭互望一眼两人都不觉钱凌异所言夸张若非上天有意指引怎会有这等怪事生出?
眼看道路自行现出卓凌昭不敢拖延忙命弟子驾车前行。艳婷、李铁衫等人见了这天地怪象都感惊骇无比灵音则率领众僧低头念佛似在祝祷什么。
一连几日昆仑山众人不停地赶往西行。越向西去那裂缝越变越大时而凿穿山腹时而干凅河谷有时虽会隐没不见但众人依着羊皮上的红线略略查访便在不远处找到。
路行辛劳几名昆仑弟子吃苦不过都给屠凌心、钱凌异等人重重责打伍定远等人坐在车中反而无所事事。但众人念及处境堪虞不知日后处境如何都是愁眉不展。
只有李铁衫每日笑口常开茶来张手饭来张口闲暇时还找钱凌异斗口相骂日子过得甚是来劲。众人见他如此达观无不暗自叹服。
路上艳婷想起师妹没人照料不免担忧难过伍定远看在眼里只不住口地安慰车中众人见他二人亲昵夜间便让艳婷睡在伍定远身旁也好让她有些温暖照护。
又过两天路程这日忽起风雪阵阵暴风吹来车篷好似要给掀破了拉车的驴子更是悲鸣不已难以前行。伍定远等人正躲在车中取暖却听一名弟子喝道:“快快下来了!”
艳婷本已熟睡听了众人的喊话揉着惺忪睡眼问伍定远道:“怎么了?他们又找不到裂缝了么?”
伍定远摇了摇头他本想让艳婷再睡一会儿待见李铁衫等人都已下车只得拉着艳婷的小手一同走下车来。
两人一出车外大雪便即扑面而至他见艳婷飕飕抖连忙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艳婷却似浑然不觉手指天边颤声道:“伍大爷你看那儿!”
伍定远极目望去狂风暴雪中眼前竟是一片雄奇险恶的奇景只见一处十来里宽的大峡谷往南北两面绵延而去直是无止无尽。
伍定远见了这壮阔至极的景象也是骇异不已他探头望去却见峡谷中红艳一片竟是翻滚不息的岩浆。硫磺扑鼻热气逼人端是吓人。阵阵暴雪不住吹来大雪甫一落到峡谷之中立时被岩浆的热气蒸化为一大片水气有若浓雾一般笼罩在众人眼前。灵音等人从未见过这等异象也是惊诧不已。
艳婷颇为惊叹低声道:“这是什么地方?怎能有如此宏伟的峡谷?”
一旁屠凌心听了只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峡谷这就是咱们一路跟来的那条小裂缝哪!”
众人听得此言都是大为吃惊那裂缝窄不过指过去只要稍不留意便会消失无踪哪知一路越走越开竟成这宽逾数里的大峡谷。
卓凌昭望向峡谷赞叹道:“照这羊皮指引这神机洞就在峡谷对岸了嘿嘿‘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这秦霸先当真非同小可竟然算得出这等天地变动不愧是一代奇人。”
伍定远心下一凛寻思道:“谁是什么秦霸先了?他跟此地有什么关系?”
正想间金凌霜走了上来道:“掌门这峡谷地势如此险峻咱们要怎么过到对岸?”
卓凌昭冷笑一声道:“干大事岂能惜身。今日无论是飞是爬咱们都得冒险一试。”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不禁为之变色。此地岩浆窜动热气逼人却要如何过去?
金凌霜听出掌门的焦躁忙道:“这峡谷约莫二里远近凭轻功是过不去的我看咱们不要行险还是绕路走吧。”
卓凌昭道:“我们若要绕路这峡谷长约二百余里一来一往只怕拖延太久又要误了时机。”
金凌霜道:“那可怎么办?莫非真要飞渡过去么?”
卓凌昭沉吟半晌正自思量办法忽听浓雾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道:“卓掌门你终于来了。”
众人见此处竟然隐得有人无不大惊纷纷喝问道:“什么人?”
伍定远急忙将艳婷拉到身后举掌护住了她。却见卓凌昭微微一笑说道:“安统领你好啊!”他耳音灵敏已然将来人的声音认出来了。
那阴沉声音嘿地一声显然也甚吃惊当下冷笑道:“卓掌门好耳力!”峡谷旁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形肥胖正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
众人惊疑不定不知安道京怎会在此出现却听他道:“卓掌门你那日从神鬼亭中夺走羊皮怎地不来西凉与我们会合却独个人来到天山?难不成别有所图么?”
卓凌昭微微一笑说道:“任凭是谁知道了羊皮的秘密谁还会把朝廷放在眼里你说是么?”
伍定远听得两人的对话心下登时一凛。这卓凌昭不与江充会合一路自行摸索到天山来定是有意吞没羊皮的秘密不过这江充奸诈无比自也不是省油的灯居然派人来到此处相候看来定有好戏可看。
安道京摇头道:“卓掌门江大人一向视你如知己你可想清楚了。”
卓凌昭仰天大笑却不答话。
屠凌心走了上来见安道京兀自挡在众人面前登即冷冷地道:“安统领京城里苦头还没吃够么?快滚开了吧!”
安道京听他口出不逊之言脸色顿时一变。这屠凌心曾寻过锦衣卫的晦气一举打下他们十八名教头若不是郝震湘恰好在场只怕锦衣卫要一败涂地此时安道京人孤势单那郝震湘更被他自己下手害了如何能与这许多高手放对?只是他奉命来此岂能退让当下硬着头皮勉强站立。
屠凌心冷笑道:“还不滚真的要找死么?”
正要动手卓凌昭却已伸手拦住微笑道:“安统领江大人呢?他也到了吧?”他知道安道京胆小怕事等闲不会犯险此刻孤身来此后头必有大援。
安道京见他料事如神心下一惊道:“卓掌门所料不错江大人正在附近。”
伍定远听得此言也是不禁一惊暗道:“怎么江充也来了!”想起此人的种种事端一时间又惊又怕。
卓凌昭心道:“这江充果然了得少了羊皮指引居然还是比我先到了一步。”他心中讶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笑道:“既然江大人也在附近咱们不能不见上一面这就请安统领带路吧。”
安道京见卓凌昭满不在乎心道:“你这厮私吞羊皮一会儿到了江大人面前看你还有何话说?”他咳了一声道:“诸位高贤若要面见江大人便请随我过来。”转身便朝峡谷走去。
金凌霜走到卓凌昭身边低声道:“掌门人你真要与江大人破脸么?”
卓凌昭道:“你莫要担心我自有分寸。”
金凌霜虽然暗暗担忧但掌门面前实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只得退到一旁默默跟着卓凌昭前去。
众人暗怀鬼胎各有忌惮脚下却一齐向峡谷靠近。
安道京行到峡谷旁忽然凌空跳下众人惊呼一声眼看他便要摔入峡谷深处惊呼声中却见他仍好端端地站着众人连忙细看却见那峡谷中搭着一座木板约有一人肩宽颇见窄小。
安道京站在上头转头道:“请各位过来吧我们要到对岸去。”
硫磺热气中众人见这木板又窄又长衔接两岸极目望去竟然长达十里许足见工程浩大之极。
卓凌昭笑道:“多谢你们搭了座桥出来倒省了我不少气力。”他哈哈一笑便也跃了下去。
屠凌心转头过去对灵音等人喝道:“你们跟着来!”金凌霜架着灵音钱凌异架着李铁衫一人跟着一人鱼贯而下。
伍定远下得木桥回头道:“艳婷姑娘你小心脚下。”
艳婷道:“不打紧。”她腰枝轻颤身影一闪已如飞燕般地落在木板上那木板却只轻轻一晃丝毫不见颠抖。
艳婷轻身功夫一露众人都是大声喝彩钱凌异赞道:“小娘儿真有你的!”
众人有的卖弄功夫飞身而下有的自知轻功普通便老老实实地攀下。
众人走在桥上一连走了半个时辰却还到不了对岸足见此桥宏伟至极若非动军士前来建造一时却要如何造就?看来天下之大也只江充有能耐架得起这座桥来。
伍定远心下暗暗惊叹想道:“看这桥的工程如此浩大想来一人的武功练得再高也比不上朝廷里权势薰天的大臣。”
众人面带敬畏都是暗暗纳罕。只有卓凌昭漫不在乎脸色一如平常。
走了片刻只见前头一名军官站在木板上却在等候众人到来。那人见了安道京不顾木桥窄小便自拜了下去道:“卑职玉门关总兵高颜见过安大人。”
安道京回过头去向卓凌昭等人道:“这位是玉门关高颜高总兵为了搭建这座木桥高总兵特从玉门关调来五万将士咱们可要谢谢他的辛劳。”
卓凌昭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安道京向高颜使了个眼色问道:“江大人呢?”
高颜低声道:“江大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便要我过来看看。”
安道京贴在他耳孔上小声道:“你快快回去禀告一声就说昆仑掌门到了请江大人多加防备。”
高颜哦地一声他见卓凌昭一脸高傲神气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料来不是易与之辈慌不迭地赶回去通报。
卓凌昭见高颜面带惊恐当即笑道:“高总兵小心脚下可别摔了下去。”
安道京见他有恃无恐心道:“你这乡野村夫恁也狂妄了。这会儿任你嚣张一会儿你见了江大人的手段看你还敢造次么?”当下低头不语快步而过。
伍定远不知眼前那位高总兵的来历更不知此人曾有追杀薛奴儿得罪秦仲海等情只随众人行向前去。他担心艳婷不时回头往后看去就怕她脚下失足。不过这艳婷轻身功夫着实了得一路稳稳走来全不当一回事。
正走间一名昆仑弟子低头往下探看说道:“他***这峡谷真是怪异莫名不知是怎地生出来的?”说着往下吐了一口浓痰神态甚是轻蔑。
峡谷下岩浆翻腾燥热无比那痰尚未落下已被蒸那人正自惊讶忽然岩浆中窜起一个火头足有百来丈高有若一只大火龙直朝那人卷来那人吃了一惊叫道:“啊呀!”话声未毕转瞬间火舌一卷竟将他吸落下去几名高手想要去救却都晚了一步。
那人惨嚎一声惊叫道:“救命啊!救命啊!”他全身着火手脚不住乱挥乱舞已然坠下深谷身子摔在岩浆之上双腿立时溶解只是一时不得便死仍是张口大叫凄厉的呼声远远传来直是惊心动魄。
众人见他这幅惨状忍不住脸上变色。安道京回头道:“这神机洞不是普通地方请诸位心存敬意万万不可行止不恭否则若有什么意外生出别怪我未曾提醒。”
卓凌昭嘿嘿一笑说道:“安大人对此地很是详熟嘛是听江大人说的么?”
安道京淡淡地道:“卓掌门若想知道其中奥秘等会自去问江大人便了。”
伍定远听了他们的对答不由得心下起疑不知这“天山神机洞”究竟有何秘密居然神秘至此。他满头雾水又怕被峡谷中忽然窜起的火苗吞噬一路心惊胆跳拉着艳婷快步而过。
众人踏上实地便随安道京往前行去只见眼前浓雾阵阵伸手不见五指众人深怕脚下失足走得都是既缓且慢。过不多时众人只见眼前现出了偌大一面红色石壁将前方去路堵死了那石壁色作朱红不似天然生成的模样不知这荒山野领之中如何现出这等奇怪物事。
钱凌异笑道:“这石壁的颜色很是奇怪好似我家的大门一般。”却见众人脸露诧异之色抬头向上眼光直钱凌异心下奇怪不禁笑道:“不过是面石壁却有什么好看的?”当即抬起头来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去。
谁知一望之下连他也是惊诧无声。眼前那红墙哪里是什么墙了真是一扇偌大的门横达三十丈高约百余丈正中两个门环离地极高约莫有五十人高矮只是颇为古旧斑驳当有千年以上历史。门上另绘着两幅神像二神人面蛇身左男神右女神蛇尾交缠各有百丈高面目颇为阴森好似正俯视着众人观看人间隐密望之令人生畏。
钱凌异见那这门如此巨大却不知是给谁用的莫非里头住着巨人不成?当即颤声道:“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静寂无声中却听一人道:“此处名唤南天门相传只要进得此处便会参透天机获取震动天地的大秘密。”
众人一惊急忙转头却见浓雾中坐着一人那人神态闲适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安道京双膝跪下拜道:“属下安道京参见江大人。”
伍定远心下一惊心道:“原来……原来这人便是江充!”他急忙去看只见那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身穿貂裘唇上留着短髭富贵中更透出一股肃杀的气色看来是个顶要紧的人物。
江充微微一笑道:“卓掌门京师匆匆一别想不到又见上面啦。”
卓凌昭也是一笑淡淡地道:“多日未见大人气色依旧。”
两人隔着浓雾喊话却不急于靠近显然彼此心中都有忌惮。
却听一人道:“卓掌门你这许多门人弟子见了江大人如何不知道跪下?你平日是怎么教的?”
众人转头去看那人却是个道士身形极高极瘦有若一根竹竿正从峡谷旁飘来武功大是不凡想来若非一派之掌便是帮会领。
卓凌昭见了那人的面貌只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九幽道长可有什么指教么?”
那人正是九幽道人乃是江充搜罗而来的一名高手他见卓凌昭识得自己心中甚是得意当即冷笑道:“江大人乃是当今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这些百姓见了他如何不跪?”
卓凌昭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我派门人见了神佛也不下跪如何跪得凡人?”
九幽道人哼了一声道:“卓凌昭你在皇上面前也是这般说话么?”
卓凌昭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
九幽道人狂怒不已尚未说话江充身边一名武士清啸一声拔刀出来冷冷地道:“卓凌昭你说话太也狂了今日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众人转头过去只见说话那人气宇非凡太阳穴高高鼓起手上大刀沉重异常想来必是江湖上的第一流高手。金凌霜等人见了这人的异常形貌都知此人必是江充身边的十八名云都尉之一这云都尉平日里专责保护江充形影不离乃是大内里千中选一的绝顶高手。
卓凌昭双目半睁半闭对那高手毫不理会浓雾中江充也是笑吟吟地翘着二郎腿抱膝看着眼前的好戏。
伍定远冷眼旁观心道:“看江充这个模样当是要给卓凌昭一个下马威且看卓凌昭怎么应付了。”
场中众人屏气凝神都要看两大高手对决当下纷纷让开空出了偌大地方。
那高手冷冷地道:“卓凌昭接招吧!”长啸一声快刀连连使出招式大开大阖虎虎生风正是“神刀门”的嫡系刀法。
众人见他刀法如此心下无不暗赞都想:“江充搜罗天下好手果然身边卧虎藏龙大有能人异士。”
卓凌昭毫不惊惶他只微微一笑伸出两指一夹刀光飞舞中已然轻轻巧巧地捏住刀锋众人见他眼力神准出手奇快无不大为哗然。那高手自也大吃一惊虽知卓凌昭武功厉害岂料竟然一招不到便已拿住他的兵刃?
那人刀身被敌人拿住脸面无光当下死命抓住刀柄用力回夺。
卓凌昭见他拼死夺刀便只微微一笑两指捏住刀锋手腕轻轻扭动霎时一个翻转将那好手连人带刀的转过一圈摔在地下。
灵音心下一惊暗道:“好厉害的工夫。”原想以“神刀门”的刀法定可与卓凌昭相抗百来合至不济也能撑上一柱香时分孰知片刻之间胜负已分看来这卓凌昭的武功深不可测远在想像之上。
卓凌昭举脚过去将那好手踩在脚下沉声道:“江大人卓某自称剑神行事作风如何大人自当知晓。今日你们若想以官压民欺辱本座那是大错特错了。”
他举脚一挑那好手的身子猛往江充飞去势道猛烈无比安道京急忙跳了出来伸手接过那人身子便在此时一股大力朝他身上撞来安道京急忙运气抵受但这内力好不霸道只震得他胸口隐隐作痛良久不能宁定。只是主子江充便在眼前却要他如何示弱?当下咬牙忍住一张脸只痛得白做青。
屠凌心哈哈大笑大踏步走了出来朗声道:“我们要进南天门了闲杂人等一率让开吧!否则休怪手下不留情了!”
九幽道人见他旁若无人神色嚣张当即哼了一声沉声道:“你们这群家伙要在昆仑山里称王没人会来管你但放着江大人在你眼前还想放肆么?”
伸手一招背后立时窜出十余人都是平日保护江充的云都尉。只见众人手持奇门兵刃有的太阳穴高高鼓起有的全身肌肉暴起料来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好手。
九幽道人冷笑道:“昆仑山的朋友们我好心劝你们一句千万别冲撞了江大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安道京接口道:“正是如此。卓掌门咱们除了这几十余名好手外山下还驻扎着高颜总兵的万余部将要是动起手来我们决不会吃亏的。”
金凌霜眼望卓凌昭见他极缓极缓地点了点头金凌霜登即意会他走上两步低着嗓门道:“弟子们!拔剑!”
只听刷刷之声连响这厢昆仑好手也已执剑在手两方已是剑拔弩张之势。
第三章 南天门
此刻情势紧张危急稍一不慎便是一场好杀双方人马相互凝视只等主帅各自令下便要动手。
伍定远心道:“看这两帮人的模样这洞里的秘密定然非同小可。只不知里头到底有什么物事值得他们双方破脸。”
正危急间却见一人缓缓起身走上前来这人唇上留着短须神态潇洒正是江充。
卓凌昭沉声道:“江大人你真要拦阻本座么?”
江充哈哈一笑走到卓凌昭面前伸手搭上他的肩头亲亲热热地道:“卓掌门啊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又不是不知我这几个手下言语间不得体你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何必生这么大气呢?”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此刻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凶险万状这江充却毫不在乎居然这般与卓凌昭亲热作态众人都是一惊。
伍定远心道:“这江充下盘虚浮看来全无武功这剑神比老虎狮子更加可怕他怎能如此大胆!”转头朝灵音望去只见他脸上也满是诧异之色。
九幽道人急道:“大人咱们和他们一拼未必便输何必放这些人过去?”
江充摇摇头要他别再多言迳自向卓凌昭一笑道:“卓掌门要进南天门寻幽访胜我该替你高兴才是怎好扰了掌门的兴致。”说着往旁一让脸上挂着笑容道:“卓掌门请便吧!”
卓凌昭心念微转料来江充也是怕了自己他哈哈一笑拱手道:“江大人果然英明本座先谢过了。”说话却也客气许多。
江充让在一旁笑道:“好说好说。”
卓凌昭使了个眼色两名昆仑弟子当即快步抢上便往巨门推去。
便在此时江充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卓凌昭一愣心道:“看他模样这门定有机关!”便要喝住两名弟子说时迟那时快那两名弟子已往巨门推落他二人手掌甫触门板霎时一阵雷击般的巨响那二人连惨叫声也不及出便已倒在地下。
两名弟子甫一摔倒众人鼻中便闻到一股焦臭味只见那两名弟子的身子已然蜷起如黑炭般地烂死在地。昆仑门人心下一惊不知那门有何古怪都往后退了一步。
卓凌昭哼了一声这才明白江充何以这般大方他走上两步冷笑道:“江大人果然是老狐狸等闲不露出风声却让我派门人白白死在此处。”
江充笑道:“我景泰十年过来此地整整死了八百名兵卒这才撞开这鬼门只是知道卓掌门性子一向高傲得紧劝了也是白劝只好饶上贵派的两条性命了。”
众人听说这门如此可怖都是吓了一跳一时连连退后就怕里头冲出什么怪物自己不免小命不保。
卓凌昭眼望巨门虽不知上头有何机关但总不能因此大打退堂鼓当下道:“三师弟、四师弟你二人上去试试。”
钱凌异一惊嚅啮地道:“这…这门很有些古怪……”那屠凌心却是悍勇之徒他举起地下大石用力朝巨门扔了过去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巨石登时震成碎片四下纷飞那门却是分毫未损。
江充道:“南天门是天人交界之地若无大智慧、大造化只一昧想凭蛮力硬闯那是进不去的。”
卓凌昭抬头望着巨门情知单凭自己一人之力决计无法进得此处当即道:“江大人究竟想要怎地还请吩咐吧。”他眼望江充又道:“只要大家打的商量公平不是你一人独吞好处一切都好谈。”
江充笑道:“什么好处不好处的这话不太见外了么?掌门与我这么深厚的交情想进这南天门我自然乐意相助。你便要带走里头的金银珠宝、武功秘笈全都悉听尊便。”
伍定远听了这话立时想到李铁衫之言看来这“神机洞”真是武学殿堂绝非妄言。转头望向李铁衫只见他神情专注自也在留意江充与卓凌昭的对话。
卓凌昭冷冷一笑他与江充相识多年情知此人精明厉害向来不做亏本生意当下沉吟片刻道:“好!等取出其中的秘密咱们一人一半谁也不多取分毫你说怎么样?”
江充面带惊异之色讶异道:“一人一半?”旋即一笑道:“看来卓掌门对里头的物事所知有限。也罢!咱们进去再说吧!”
伍定远见江充不费一兵一卒须臾间便逼得狂妄无比的卓凌昭让步妥协心下也是暗自佩服看来此人真不愧是一代奸臣绝非常人能比。一旁灵音、李铁衫等人见江充轻易化解一场大厮杀比之卓凌昭而言可说更有见识心下不禁暗自点头。
卓凌昭眼望朱红大门道:“事不宜迟咱们要如何进去还请大人示下吧。”
江充伸手出来笑道:“若要进得此门还请掌门相借羊皮一用。”
这几日卓凌昭都把羊皮带在身上视作性命一般听得江充出言索讨如何愿给?一听此言登见犹豫之情。
江充见他犹疑便自一笑道:“卓掌门凭你的绝世武功我还能吞没了你的么?”
这几句话甚是厉害一出口便使卓凌昭毫无下台余地卓凌昭嘿地一笑跟着伸手入怀取出羊皮交在江充手里。
那羊皮甫一到手只见江充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忽地现出兴奋至极的神色但这神情只一闪而过随即宁定如常。伍定远见他神色如此不禁暗暗心惊料来这羊皮便不是他卖国的物证也与他有莫大关系。
只听江充笑道:“当年我拿到这张羊皮时还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子想不到光阴飞逝现下却已是个中年人了。嘿嘿整整三十年岁月过去羊皮啊羊皮咱们真是久违了。”
卓凌昭咳了一声道:“江大人莫顾着笑咱们要如何进去南天门还请示下吧!”
江充笑了笑跟着手指门环道:“若要进得此间需得上到那处门环。”众人抬头望上只见那门环离地约有五十余丈实非人力所能及一时都是骇然出声。
钱凌异低声道:“爬到那门环干什么?难道要去敲门么?”
屠凌心大笑道:“没错。打个两下门喊声爷爷回家了便有巨人过来开门啦!哈哈!哈哈!”昆仑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江充见众人不信当即笑道:“你们别要怀疑我所言句句都是实情。”
屠凌心还想出口讥讽卓凌昭向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屠凌心干笑两声丑脸一皱便把话缩了回去。
江充在门前踱了几步指着门上的两幅神像道:“你们之中高手众多可曾有人知道这门上画的是什么人?”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幅神像都是人面蛇尾面貌阴森再加古旧斑驳实在难以辨认都是摇了摇头。
忽听一人道:“这女神是太古炼石补天的女娲左的男神则是位列三皇的伏羲这两位人蛇身都是宇宙初开时的神明。”
众人听这说话声音苍老连忙转头去看只见他光头僧衣正是“慈悲金刚”灵音。看来他平日多研典籍对这等神佛之事甚为明了。
江充啧啧赞道:“好见识不知这位大师法号上下?却在何处宝刹出家?”
灵音合十见礼道:“老衲少林灵音见过江大人。”
江充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少林寺的大师啊!难怪这么高明的见识。”他上下打量其余俘虏笑道:“这几位朋友敢情都是大师的弟子门生了?”
灵音不愿无端得罪这位权臣便向弟子道:“大家都过来吧。”几名弟子走上前来躬身道:“参见江大人。”
江充回了半礼脸上挂着一幅笑容看来少林寺身居武林名门之江充虽然嚣张却也不敢失了敬意。一旁卓凌昭只是冷眼旁观不加干涉。
江充又往其余众人看了一眼待见了艳婷的绝艳容貌心下暗赞笑道:“这位姑娘好标致啊可是哪位大师的女弟子啊?”
灵音干咳一声道:“江大人说笑了我寺只有和尚焉来女弟子之有?”
江充哈哈一笑正要说笑忽听一个声音冷笑道:“江充你还记得我么?”这人白须怒张说话声音粗豪正是李铁衫。
江充转过头去只见一名白老者对着自己冷笑细目看去却认不出他来当下笑道:“恕我眼生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铁衫嘿嘿一笑道:“不认得我了么?‘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奸臣你想起来了么?”
灵音听了这话脸色大变急忙扯住李铁衫的袖子低声道:“不要惹祸上身。”
李铁衫却傲然望天满脸的桀傲之气浑不把这个奸臣放在眼里。
江充猛地醒觉面色登成铁青大声道:“好啊原来你们这群反贼还没死光!来人!给我拿下了!”
安道京等人暴喝一声纷纷奔向前来便要对李铁衫动手。灵音急得连连搓手却不知如何是好。
李铁衫丝毫不怕冷冷地道:“一群狗官来得刚好。”双手立了个门户便要出手御敌只是他穴道被制内力全失想来在锦衣卫众高手围攻之下决计讨不了好。
伍定远见状不妙急忙挡在李铁衫身前将他护在身后跟着向卓凌昭叫道:“卓掌门你答应过的只要我听你的话你便保我们一行人平安你说话算不算数?”
卓凌昭尚未回话却听江充冷笑道:“这反贼曾经反叛朝廷罪该万死谁敢保他平安?”
伍定远听了恐吓更是大急忽见卓凌昭走了上来淡淡地道:“江大人这位李庄主是我派擒来此处的江大人若要动他须得先问过本座。”
这话全不给江充面子宛若当众打了他一个耳光安道京怒道:“这人是朝廷钦犯你怎敢替他说话?”
屠凌心斜目看他一眼冷笑道:“我杀了你锦衣卫不少人也是朝廷钦犯。你想如何?”
安道京听他说话狂妄至极一时又惊又怒却又不能破脸只是气得气喘吁吁难以忍耐。
江充见卓凌昭满脸杀气知道他有意与自己一别苗头此时有事在身不便与他计较便点了点头笑道:“好吧!谁叫咱们卓掌门的面子大呢?看在剑神的面上我先不来计较这些往事了。”
这话给足卓凌昭面子登让他欣喜异常当即微微颔冷冰冰的脸上竟也露出一丝笑容。
江充见卓凌昭得意却只笑了笑不再多言。他转头往伍定远看了几眼道:“这位兄弟喜欢打抱不平又是什么人了?”
安道京识得伍定远连忙走了上来道:“启禀大人这人名唤伍定远便是他把羊皮带到柳昂天手中的。”
江充哦地一声走到伍定远身边笑道:“原来你就是伍制使啊!真多亏你了若不是你辛辛苦苦地把羊皮带来京师我们哪能来到神机洞啊。说来真该谢谢你才是啊!”霎时大笑起来。
伍定远听他讥嘲只感心下愤怒灵音怕他也如李铁衫一般惹事连忙握住他的手掌要他稍安勿躁。
江充见伍定远忿忿不平便自行问向卓凌昭道:“这人不是在柳昂天底下办事么?怎地也到这儿来了?”
卓凌昭道:“腊月三十那夜这人恰在神鬼亭畔。当今之世只他一人看过神鬼亭中的秘密。”
江充听了这话猛地神色大变颤声道:“一代真龙!”脚下一晃竟要摔倒后头安道京连忙抢上一把将他扶住。
众人见他神情如此心下无不大奇不知他何以失态。
这江充何等身分自露面以来说话始终温和潇洒便与卓凌昭濒临破脸之时也是从容不迫哪知听了伍定远的来历神态竟尔变得如此惊骇。昆仑众人不知他与伍定远之间有何过节也是暗暗奇怪。
伍定远自也奇怪不知江充何以这般惧怕自己正自猜疑间忽见江充凑过脸来凝视着自己的脸庞好似他脸上有什么奇怪之处。伍定远给他看的难受忍不住往后退开一步。
江充叫道:“别动!”霎时伸出手来竟尔摸上伍定远的脑门伍定远吃了一惊举脚便踢转瞬间眼前人影晃动胸腹要害已被卓凌昭按住喉头却被安道京以刀逼勒背心更被九幽道人揪起不过一眨眼的时分全身要害便被众高手制住。
艳婷见伍定远命在旦夕急道:“卓掌门你们不是有求于他吗怎么把他架住了?快快放开他!”三大高手不加理会只等江充令下。
只见江充一双手掌不住地在伍定远脑门上抚摸脸上神色更是阴晴不定好似又妒忌又惊叹众人不知他意欲为何心中都感奇怪。
过了好一会儿江充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手缩了回去叹息道:“天意!天意!”三名高手见他缩手这才放脱伍定远各自退开。卓凌昭见江充举止有异更是暗暗留神。
伍定远心下奇怪但随即想到当日在少林寺时那方丈灵智也曾抚摸自己的头顶还说自己与仙佛有缘莫非这江充也如灵智一般精擅相人之术?他叹息一声道:“江大人以为我骨骼如何?我可是三奇盖顶富贵不可一世之人?”他此时命在旦夕还给一帮奸人绑架至此这话说来却是自嘲的意味多询问的意味少。
江充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弟我不懂什么面相不过看你一表人才是个人物等离开此地之后你便跟着我吧。我保你官至大将军封侯万代富贵满门。不知你意下如何?”
锦衣卫众人听得此言无不大为艳羡安道京则留上了心不知江充何以忽出此言。众人各有所思一时都望着伍定远与江充二人。
伍定远听了这话登时想起这人正是杀害燕陵镖局的幕后主使只听他摇头道:“江大人错爱。我伍定远虽非什么贞烈义士但要我与你手下这帮人同流合污那是万万不能。”
伍定远身中剧毒生死不知哪还有心思去谈什么加官晋爵更何况他千里亡命正是肇因于这批贼人却要他如何答应?当下一口回拒江充的邀约。一旁李铁衫等人听了都是大声叫好。只有艳婷满脸担忧想要出言相劝却又不知如何劝起只是暗暗焦急。
江充听他出口拒绝不禁一叹道:“可惜啊可惜兄弟这么好的人才盼的不过是一个识才惜才的上司唉……可千万别误入歧途啊。”
他劝说了几句便走到卓凌昭身边道:“卓掌门一会儿咱们取出洞里的秘密后你把这人交给我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可好?”
卓凌昭心下起疑道:“江大人这伍定远有何古怪之处?”
江充抹去额上的汗水干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拿到羊皮的是他看见秘密的也是他觉得有些巧而已。”
卓凌昭哼了一声料知他没有说出实话寻思道:“这江充过去曾说只要能找出神鬼亭的谒语再加上羊皮一物便能找出神机洞的宝物。伍定远的确见过神鬼亭中的东西但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了得之处怎能让江充这般见重?不对这中间定有什么隐密。”说着上下打量伍定远好似要把他的脏腑剖开好好检查一番。
江充见他沉默不语便笑道:“卓掌门我江充生平从不欠下人情你给我个方便我日后自会重重回报。”
卓凌昭哼了一声道:“这事慢慢再说咱们还是先进神机洞吧。”
江充笑道:“也是我见猎心喜难免有些失态了。”
他缓缓走到巨门之下向上仰望而去忽地道:“伍制使你为了羊皮千里奔波几次甘冒生死大险你可知这羊皮究竟是什么东西?”
伍定远想起此人杀害梁知义、王宁等人的罪行当下冷冷地道:“这羊皮是阁下出卖朝廷的证物朝廷中谁不知晓。”
江充哈哈大笑道:“这羊皮是我出卖朝廷的证物?真是一派胡言亏你们想得出。”他转头问向卓凌昭道:“阁下为了这羊皮杀害江湖同道落个难听至极的名声可知这羊皮究竟是什么物事?”
卓凌昭听他出言调侃登时哼了一声道:“这羊皮不就是寻找武林秘笈的藏宝图么?本座若不是照着羊皮指示焉能来到此间?江大人这一问却也多余了。”
江充莞尔一笑摇头道:“你们全都错了大大的错了。”众人都是一奇却见他指向巨门道:“这羊皮不是别处取来的正是这门上的符咒人称‘镇邪天符’便是。”
众人听了这话只感吃惊骇异一时议论纷纷伍定远也是皱起眉头。
江充不去理会众人他自行举起羊皮手指门环道:“这门上有个玄机只要将羊皮贴在两处门环之中的印痕这门便会开启。如同锁匙一般。”
屠凌心哈哈大笑大声道:“这是什么鬼扯蛋?骗谁哪?”
伍定远更感荒唐心道:“这人怕别人知道他卖国的丑事便在这儿胡说八道。”当年这羊皮曾经落入也先可汗手中而后又给朝廷大臣挖掘出来可说重要无比怎能说是锁匙一般?这话荒诞不羁一时众人连连摇头脸上都现出怀疑的神情。
江充淡淡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羊皮的作用真是如此。”他抬头看着巨门道:“我和这神机洞是老相好了三十年来前后到这里三次还能说话骗你们么?”
众人听得此言登时哗然这江充好端端的京官不干为何要来此处吃苦受难一时更是不信。伍定远却心下一凛暗自点头他曾在梁知义府中见过一张纸条得知江充曾经三访天山料来此言非虚他真是来过此地。
江充又道:“过去二十年来不知多少人想要进到洞里把里头的秘密带出来却都无功而返。也先可汗也好我江某人也好大家都弄得灰头土脸锻羽而归。好容易去年羊皮现世又恰逢戊辰岁终我想洞里的秘密再也藏不住定会重现人间这才千辛万苦的赶来此地。这般艰辛故事你们却当笑话来听这不是毫无见识么?”
众人没料到神机洞有如此多的渊源典故一时交头接耳都在猜测此言真假钱凌异听得心痒难搔便问道:“江大人听你说了这么多这洞里究竟有什么古怪可否告诉我们?”
众人听得此言都是安静下来卓凌昭一心要求洞内的绝世神功伍定远有意调查羊皮的来龙去脉更是专心聆听深怕漏了一个字。
江充听了钱凌异的问话忽地嘴角斜起森然道:“不是我要吓唬大家这洞里的秘密太过重大绝非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听得的。你们要拿武功秘笈自管去取至于其他东西么……嘿嘿各位原本清清白白未曾牵涉其中那就别过问了吧。否则便是做到柳昂天、刘敬这么大的官怕也经不起这个麻烦。”
钱凌异听了这话只是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多说一字一旁安道京、九幽道人更是飕飕抖神色甚是恐惧。
卓凌昭寻思道:“看这江充的神色这洞里的秘密必定非同小可绝不只是武学秘笈这么简单。说不得一会儿非把它搞明白了。”
这剑神一向贡高自慢心里什么时候有过“怕”这一字?江充越是这般说越使引他心痒当下立定心愿有意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江充见众人默不作声便自行转身指着门环道:“诸位若信了我江某人的话现下便推举一人出来把羊皮放上门环。不知诸位之中谁的轻功最是高强?可否出来一试?”
江充连问几次却都无人回答要知江湖中人最是在意排名高低若是有人自承轻功第一不免得罪他人便算是推举某甲也会开罪某乙一时间竟无一人作声。
江充嘿地一声向卓凌昭道:“卓掌门轻功如何?可否一跃而上?”
卓凌昭眼望门环自知轻身功夫有限摇头道:“我派武功不以轻功见长本座上不去。”
江充道:“我第一回来到此处时靠的是攻城用的大云梯这才把羊皮贴上去。现下连卓掌门也没法子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众人都无对策江充伸手召来高颜道:“高总兵!你即刻去监造一只五十丈的大云梯明日午时前给我赶出来。”
高颜慌忙下跪急道:“大人啊!这里荒山野岭的却要属下如何做得出来?”
江充怒道:“做不出来也要做!你快给我去办妥了!”
高颜慌忙磕头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属下尽力而为大人莫要生气。”
卓凌昭见江充一昧吓唬下属登即微笑道:“江大人别摆官架子说个有用的法子来听听吧。”
安道京大声道:“卓掌门你若有办法那便快快说来听听不要冷言冷语的。”
屠凌心哼了一声骂道:“把你这肥猪一把扔上门环不就得了么?”
安道京怒道:“你说话小心点!谁是肥猪了?”
众人互相叫骂却都无计可施。那门环确实高耸绝非轻功可及现下又没有云梯之类的物事想来真是难为。
伍定远见众人吵闹不休心下暗笑:“这帮奸臣贼子杀人放火费尽千辛万苦却给这门环堵在这儿看来老天爷真是有意捉弄他们了。”
他抬头看着南天门忽觉那两幅神像好似眨了眨眼伍定远吃了一惊全身冷汗涔涔而出便在此时右手臂上一股热气冲起直向脑门而去霎时灵光一闪想到那日在铁剑山庄灵音与李铁衫比试内力一事伍定远脑中晕眩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艳婷急忙扶住低声道:“伍大爷你怎么了?”她见伍定远摸着额头好似身子难过当下连连叫唤就怕他身上毒伤又自作。
过了半晌伍定远身子一震好似清醒过来艳婷见他双目生光面上神色颇为古怪不禁担忧忙道:“伍大爷你身子又不舒服了么?”
伍定远哈哈一笑转头望着艳婷道:“艳婷姑娘咱们若要入洞全看你一人了。”
艳婷吓了一跳惊道:“全看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伍定远摇了摇手示意她不必多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自相互叫骂忽听一人道:“诸位不必麻烦我有办法。”众人听这嗓音低沉回头看去说话那人却是伍定远。
场中众人见他眼中神光湛然都感一惊纷纷安静下来。
江充见了他这幅自信满满的神态便问道:“听兄弟适才说话可是轻身功夫厉害能够一次翻上那门环?”
伍定远摇头道:“那倒不是。我轻功甚差便翻过一座墙也有些难处何况此处高约数十丈我岂能上得?”
安道京跳了出来戟指怒骂道:“死小子你这不是消遣人吗?”
伍定远道:“我是说有法子让旁人攀上倒不是我自个儿要上去。此处不可不察。”
安道京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卖关子了!”
伍定远不去理他自向江充道:“江大人我这法子若行得通可否请大人应允一件事。”
江充急于进去当即道:“你只管说天下虽大但我江充无能为力之事只怕不多。你便是要天大的官职我也有办法给你。”
伍定远摇头道:“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来求官的。”他指着艳婷等人说道:“在下的法子若是行得通请大人放我这几个朋友离去。”
江充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等事不过这些人是卓掌门擒来的我不能作主。”说着往卓凌昭望了一眼。
伍定远望向卓凌昭道:“卓掌门意下如何?”
卓凌昭会意答应道:“好本座一言九鼎只要伍兄的法子有用我定会放他们离开。”
伍定远大声道:“卓掌门快人快语!咱们击掌为誓!”
两人走上前去轻轻拍击手掌灵音等人多与伍定远熟识知道他武功平庸此时见他胸有成竹心下倒也奇怪不知他究竟有何法门能攀上门环。
江充见两人约定了当即轻轻一咳说道:“这位兄弟你可以说了么?”
伍定远微微一笑指着艳婷道:“这位姑娘轻身功夫很是了得咱们眼下便要着落在她身上。”
江充哦地一声上下打量艳婷显是不信。
艳婷急道:“伍大爷那地方太高我是不成的!”
伍定远摇头道:“我不是叫你跳上去当世之中只怕没人练得这等轻功。”他又指向灵音与李铁衫说道:“这两位朋友的内力高深只要加上他们两人相助艳婷姑娘定可上去。”众人心下一奇更是不信。
钱凌异冷笑道:“伍制使饭可以胡吃话却不能乱讲。你倒说说他们却要如何上去?”
伍定远眼望江充说道:“请江大人务必相信在下。”
江充点了点头道:“我信得过你。你只顾说莫管他人如何啰唆。”
伍定远见江充信任自己当下信心大增说道:“请各位男子脱下上身。”他率先脱下上衣露出一身精壮肌肉。
安道京见伍定远举止怪异忍不住笑道:“这小子失心疯了。”说话间却见江充凌厉的目光望来喝道:“你怎么不脱?”安道京给上司一吼心下惊慌急忙脱下外衣交给了伍定远露出了肥大臃肿的肚子。一旁锦衣卫众人见安道京平日颐指气使在江充面前却低声下气若此都是忍不住好笑。
伍定远伸手接过道:“多谢了。”跟着将两件外衣绑起。众人不知他要如何都是暗自罕异。
伍定远将两件外衣交在灵音手里说道:“请大师运气将内力灌注进去。”
卓凌昭登时醒悟当场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灵音摇头道:“我身上穴道被制使不出内劲。”
伍定远道:“卓掌门你若想进洞劳烦你解开这几位朋友的穴道。”
钱凌异叫道:“掌门人别中了这小子的计他想骗你放开这几个家伙你可千万别信他啊!”
卓凌昭毫不理会伸手往灵音与李铁衫两人肩上一拍热气冲来立即解开了二人身上被点中的穴道。灵音与李铁衫对望一眼眼见卓凌昭功力如此深厚心下都是暗自佩服。
灵音伸腿举臂略微活动筋骨让身上血脉畅通过了片刻只见他微笑道:“老衲一年来每日里穴道被制不知内力还剩多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力灌入那两件衣衫里只见那两件衣衫渐渐挺起有若活物。过了片刻更有如旗杆般地高高立起。众人见灵音内力如此深厚都是脸上变色连卓凌昭也是暗自赞许。
直到此时众人方知伍定远用意如何原来他要将各人的衣衫结成一条大绳索以内力灌注其中使其直立如杆到时艳婷便能一举攀上了。众人连忙脱下衣衫须臾间便结成一条五十来丈的大绳索迳自铺在地下。灵音走上前去将内力灌入但那绳实在太长饶他内力深厚也是分毫不动。
李铁衫走到灵音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他猛提一口真气将内力源源不绝地传了过去霎时那绳索忽地一动慢慢地离地而起但只举起了十来丈便自不动。余下的绳索都垂在地下不动。
江充道:“安统领九幽道长请你二位上去相助。”
两人依言向前提起内力搭在李铁衫肩头将内力传了过去。这两人内力不弱却远逊于李铁衫与灵音二人两人合力那绳索只又上升两丈不到便已力尽。眼看五十丈绳索中只有十二丈立起却还相差甚远。
卓凌昭有心要本门显出锋头当下道:“三师弟、四师弟请你二人过去。”只见屠凌心与钱凌异二人猛提真气举掌搭在安道京肩上两侧这两人功力加上那绳索慢慢地上升只见又升起约莫两丈长短便自不动看来与安道京、九幽道人联手相若。
卓凌昭道:“二师弟麻烦你上前。”金凌霜依言走去伸手搭在屠凌心背后跟着劲过去转瞬之间众人只觉身上一冷一股阴寒至极的内劲从各人体内行去跟着传到了绳索之上只见那绳索如同活了一般猛向上挺起五丈有余看来金凌霜的内力甚是深厚竟不在李铁衫之下。
眼见地下还有三十来丈的绳索未起江充皱起眉头摇头道:“怎么办?咱们好手出尽举起的绳索却连一半也不到。”却见卓凌昭走到灵音背后轻轻搭上他的肩头跟着吐气扬声喝道:“起!”
霎时那绳索如同昂毒蛇又如旱地拔葱陡地向上举起只见一丈、两丈、三丈原本垂下的绳索不住向上升去众人耳中猛听“啪”地一声响五十丈绳索竟然全数立起直挺挺的有若旗杆。众人震于卓凌昭的绝世内力脸上忍不住变色。
伍定远道:“请江大人把羊皮赐下咱们艳婷姑娘要上去了。”旁观众人纷纷点头眼前诸人中以艳婷身子最轻就算她轻身功夫平庸至极也比旁人占了许多好处。
江充拿出羊皮交在艳婷手里说道:“请姑娘上去把羊皮放在门环之上等大门开启时便可将之取下。”
艳婷点了点头说道:“我理会得。”她眼望伍定远又道:“伍大爷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丢份。”说着身子一颤腰枝轻摆登时往绳索上攀去。
只见她有若一只花蝴蝶左舞右旋之中已然飞上数丈众人见她身轻如燕体态轻盈心下都是暗赞:“都说九华山轻功高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一柱香时分艳婷已攀到绳索的顶端她向两个门环望去只见那门环高约一丈约莫有一人长两环正中却有一个方形印痕大小恰与羊皮一般。艳婷心下一凛当即伸手出去将羊皮轻轻地贴在印痕上。
便在这时只听轰隆隆的声响传来那门竟然缓缓向两旁开启。众人见这怪门打开登时目瞪口呆。
伍定远转头去看众人的神情只见江充兴奋异常卓凌昭冷笑连连他心下暗笑想道:“看江充这鬼样子好似里头有绝世美女等着他去搂抱不过那卓凌昭也是馋涎吞落肚我看这两条疯狗等会儿一定会打起来。”
他正自好笑忽听一声低响门内传来一个声音唤道:“你来了……你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
那声音低沉可怖彷佛妖魔鬼怪的嘶喊伍定远听了这话忍不住身上一颤转看四周众人却见人人神情专注却没人听到方才的声响好似只有他一人听到门里的呼唤。
伍定远张大了嘴想道:“到底这门里有什么东西怎会这般奇怪?”
他抬头看着门上的神像心中更增恐惧之感。先前他想到攀上门环的法子全是因为刹那间的灵光闪动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这般灵感似乎他体内有些奇怪变化连他自己也难以知觉。
伍定远心下正自罕异场中众人专注天门开启却无一人注意到他的神色。
此时八大高手分为两列各自运力凝住绳索八人看似齐心尽力其实各怀鬼胎。
李铁衫一见大门打开想起自己身上功力已复便有逃脱之意。寻思道:“老夫整整给这群王八蛋关了一年有余现下穴道解开说什么也要杀他一两只兔崽子否则怎么吞下这口恶气?”他心念甫动立时对灵音眨了眨眼灵音会意两人相处已有年余默契早已非常已知李铁衫有意伤人。
灵音生性虽是慈悲但好容易等到这个脱身良机心中便想:“这卓凌昭卑鄙无耻虽说会放了我们但他心意如何却是难说。求人不如求己先脱离险境再说。”
他见艳婷飞快地下来当即凝运功力便要趁她脚踏实地的那一刹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刚猛手法往后袭击此时他与李铁衫的穴道已解只要两大高手联手一搏凭他二人深厚至极的武功定有一场好打。
只见一丈、两丈、三丈艳婷的身子已然落下大半截绳索灵音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掌平举在胸已是“大悲降魔杵”的起手式。
卓凌昭一向阴险奸滑他见灵音摆了这架式已知他与李铁衫另有打算他微微冷笑寻思道:“看这两人模样只要那小姑娘一落地他们定会动手伤人好来脱身。我不如将计就计把场面一次制住了。”只见他口唇低念向众门人吩咐言语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安道京也是个既奸又恶的人他见卓凌昭口中低念跟着屠凌心等人身子轻轻一动心下一惊知道卓凌昭定是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吩咐门人来干见不得人的事。当下寻思道:“看这卓凌昭的模样准是另有阴谋。我可得小心在意了。”当下凝力在足要在艳婷落地之时一脚往后踢出好甩开屠凌心的手掌。
那九幽道人却是个老实头兀自专心运气全然不知防备。
此刻灵音、李铁衫站在第一列背后站着安道京、九幽道人这两人之后又站着钱凌异、屠凌心二人最后才是金凌霜、卓凌昭。八人分作两列一个搭着一个都在运气凝力使长绳直立如杆。
眼见艳婷离地约莫十丈想来不过一眨眼时光便可踏上实地她娇声叫道:“我要下来了!”她往下又溜了一阵跟着返身一纵轻轻巧巧地半空一个转折有若飞燕凌空又似黄莺振翅煞是好看刹那间便已踩上实地。
灵音与李铁衫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喝道:“动手!”往前一扑便要着地滚开背后九幽道人一怔不知他二人何以如此那安道京却甚是警觉他矮下身子以右足为支点左脚往后踢出袭向屠凌心小腿。
却见卓凌昭微微冷笑忽地吐气扬声猛然一喝一股真气汹涌而至猛向前头传去却见金凌霜、屠凌心、钱凌异三人脸色一青额上冷汗落下三人体内真气狂涌却是掌门人正将偌大内力传入体内随即顺着他们搭在前头的手掌向前狂喷而去。
那九幽道人见前头灵音与李铁衫两人忽然暴起伤人他心下正自骇异忽然后心又是一股内力撞来背后彷佛被铁锤重击霎时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鲜血已然喷出那凌厉至极的内力顺着他的手掌却又往灵音身上袭去。
灵音此时正要扑出猛地肩头一股巨力压来煞那间五脏六腑一痛他心念如电已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想出其不意一举脱身谁知竟遭卓凌昭暗算。但他内力深厚此时虽有外力袭体体内真力也自动护住了体内各处经脉将来袭内力驱出。
灵音知道此刻凶险无比若不能反败为胜只怕所有人都要给卓凌昭制住他向前扑倒如同圆球般地在地下一转双脚便已朝后踢出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却是卓凌昭亲自来攻灵音还来不及站起已被印上一掌。
灵音口吐鲜血身子缓缓软倒便在此时只听李铁衫嘿地一声也自弯腰倒下显然也给卓凌昭暗算得手。
灵音摔倒在地却见金凌霜等三名昆仑好手已在盘膝运气灵音心道:“好一个卓凌昭为了要擒住我等竟不惜弄伤自己门人。”他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当即盘膝坐下运功疗伤。
八人之中只余二人站立不倒一人满面惊惶口中不住叫骂却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另一人两手环胸傲然地看着众人却是昆仑掌门“剑神”卓凌昭。
伍定远见了这等变故只惊得呆了他身上穴道虽未被制但他武功低微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江充察言观色他虽不知武学奥妙但见卓凌昭双掌一推之后他身前三名昆仑高手身子缓缓坐倒跟着九幽道人、灵音、李铁衫等人纷纷摔倒想来定是被卓凌昭掌力所伤。
江充微微冷笑心道:“这卓掌门好小的心眼一心就想独吞这里头的物事嘿嘿他可把我江充看得太扁了。”
卓凌昭虽然大占上风但江充仍是毫不在乎只双手拢在袖子里静观此人的动静。
八人中只有安道京最是机敏狡猾他眼明手快一见苗头不对便已闪躲开来未曾受伤。只听他戟指骂道:“卓凌昭!你这反覆无常的小人方才咱们不才说好要一起进去神机洞么?你却怎地出手暗算?”
卓凌昭笑道:“安大人抬举了。若说忘恩负义反覆无常只怕我还得向你们多讨教几招。江大人你说是么?”说着往江充看了一眼眼神满是杀意。
江充嘿嘿一笑却不回话。安道京大叫一声喝道:“大家快快保护江大人!”他暴喝一声举刀冲向卓凌昭虽知自己武功弱于卓凌昭但情势如此已是不得不战。二十余名好手拔刀出鞘团团围在江充身边。
眼见安道京出刀来攻卓凌昭连剑带鞘的往前一点冷冷地道:“躺下了!”安道京知道他剑法厉害此时长剑虽不出鞘但以他深厚的内力使来一样能断臂杀人他急忙举刀防守脚下一点急急往后退开。
谁知卓凌昭提剑飞出却往江充身前的十来名好手而去这些武士见卓凌昭举剑来攻一时还不知生了何事急忙拔刀还招众人兵刃方才出手但卓凌昭身手实在太快剑身挥动如同狂风暴雨霎时连剑带鞘地点了过去。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众武士手腕一痛手上兵刃纷纷落下原来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卓凌昭已然点中这十来名好手腕上的穴道!
这份武功实在惊世骇俗寻常人若能在刹那间胡乱刺出十来剑已算是当世第一等的武功何况要认穴伤人与武林高手对敌?众人见到卓凌昭剑法如此之高忍不住脸上变色。
安道京见手下给人一举击败登时面如死灰这批云都尉乃是大内中的最精锐向来镇守直隶负责守护朝廷要员这次江充私下出京才将他们调离京城以便随行保驾。谁知遇上了真正的绝世高手这批属下还是不堪一击。
一旁玉门关总兵高颜眼见大势不妙便想偷偷摸摸地下山调动山下部队前来救人他脚步略动屠凌心却已站起身来跟着拦住了他冷冷地道:“你想去哪儿啊?”
高颜干笑一声道:“我……我肚痛想要拉屎。”
屠凌心冷笑道:“肚痛?一剑下去就不痛啦!”高颜吓得屁滚尿流不敢作声。
霎时全场数十人上起江充、下至艳婷无不落入卓凌昭掌握。
卓凌昭冷笑一声向门下道:“把这些人押下去。”
金凌霜是个老江湖了情知得罪江充非同寻常只要处置稍微不当恐怕极是凶险当下问道:“掌门要如何处置他们?”
卓凌昭道:“等我找到了天山里的秘密再行定夺。”
屠凌心走上前去对江充道:“江大人先委屈你一下了。”
江充嘿嘿冷笑却是不言不动神色竟是丝毫不怕。
屠凌心皱起眉头正要伸手去拉忽听一人道:“卓凌昭啊卓凌昭你怎地如此不晓事?江大人所求的是富贵平安卓掌门所求却是绝世武功实在犯不着相冲。”
众人急忙转头却见一人光头秃顶身穿袈裟却是一名喇嘛他口宣佛号站在巨门之旁。众人都是一惊都不知这和尚是何方神圣焉能在此忽地出现?
江充哈哈大笑伸手向那喇嘛一摆道:“我来给各位朋友引荐引荐。这位便是帖木儿汗国大僧正罗摩什他佛法渊深武功更是高强大家多和他亲近亲近。”
昆仑众人见这喇嘛宝光盈面神采非凡料来定是江充人马。诸人心下一凛寻思道:“好一个江充原来还有这手伏兵。难怪无所畏惧。”卓凌昭却只闭目养神浑不在意。
原来这喇嘛正是罗摩什他眼看四王子兵败深怕与皇太子对质便佯装自杀谢罪实则趁机诈死以之骗过可汗。天幸那日薛奴儿要毁坏“尸身”时煞金念在过去同朝为臣的份上替他出言阻止否则这罗摩什定给薛奴儿砍为烂泥到时假死不免成了真死可就真要上西天念经去了。
不过罗摩什在中原名气不响此间并无人识得他更无人知晓他怂恿汗国四王子叛变的事迹都只暗暗猜测他的来历。
卓凌昭微微一笑说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僧正。却不知大师为何来得如此之巧莫非也是觊觎此间的秘密?”
罗摩什道:“卓掌门多虑了。老衲化外之人岂有此心?我此来只为保护江大人还请卓掌门高抬贵手大家和气为贵。”
卓凌昭哈哈一笑道:“和气为贵?做生意的可以和气生财我是武林中人却要这和气做什么?”
罗摩什摇头道:“卓掌门得饶人处且饶人。卓掌门若要与江大人破脸那是不给老衲面子了。”
卓凌昭哦地一声道:“大师的面子?那又有多少份量啊?”
这话猖狂无比便是江湖上的小角色恐怕也经不起一激果然罗摩什眼中生出怒火但这愤怒之色只微微一现便已隐去。他轻轻一叹道:“阁下既然执意如此老衲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卓凌昭自恃神剑无敌当下一笑道:“凭大师的武功只怕还不需我亲自动手。”说着向屠凌心使了个眼色屠凌心哈哈大笑迳自往前一站道:“在下‘剑蛊’屠凌心谨领大师的高招。”
屠凌心的“剑蛊”阴狠毒辣那罗摩什虽有“幽冥玄指”护身怕也讨不了好去。
罗摩什口宣佛号道:“贵派高手神剑盖世老衲岂敢不敬?”
屠凌心冷笑道:“不敢不敬?那便快快滚啊!”
罗摩什笑道:“那也不必。不能力敌便当智取。”他举手一挥只听洞外一声喊霎时现出了整整齐齐的两百名武士只见人人手上拿着火枪正往昆仑门人身上瞄准却是帖木儿汗国的火统队。
罗摩什合十道:“这两百名火枪手个个神准无比卓掌门若是一昧相逼大家只好兵戎相见了。”
昆仑门人心下一凛这江充果然心机深沉除了安道京与大批锦衣卫好手外居然还留下这群硬底子的火枪手眼前若要硬拼未必能讨得了好。
江充对罗摩什一笑说道:“你还真有办法居然还能弄出这几百人来真有你的一套。”
罗摩什道:“我日后投靠江大人若不带些见面礼来以后怎好开口吃饭?”两人一齐哈哈大笑看来是老相识了。
卓凌昭气定神闲笑道:“大师若想考较我的武功本座是求之不得。听说西域的火枪厉害我今日倒要领教一番。”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暗暗骇异这西域火枪厉害无比比之暗器飞镖更是快上千百倍这卓凌昭言语如此狂妄莫非真自以为是神了?
罗摩什听了这话也不受激只淡淡道:“卓掌门武功高强区区火枪自然奈何不得却不知您这些徒子徒孙身手如何?可快得过枪子儿去?”
昆仑门下知道罗摩什说的是实情只怕火枪射昆仑山高手至少要死伤半数众人心下忧惧忍不住脸上变色。卓凌昭哼了一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罗摩什道:“老衲来此要的不是什么绝世武功更不是玄奥天机老衲来此只是想辅佐江大人令他心想事成而已。卓掌门若是一昧偏狭固执容不下旁人共享江山不如大家死在一起吧。”
卓凌昭冷笑一声并不接口却也没有反驳。
江充见卓凌昭沉默无言料来颇有让步之意便笑道:“卓掌门我江充是干大事的人今日小小不快我也不会与你计较咱们两家握手言和共襄盛举你说可好?”说着走上前去便往卓凌昭肩上拍落。
忽见卓凌昭身形微动罗摩什惊道:“大人小心!”霎时之间江充的手腕已被卓凌昭抓住眼看卓凌昭只要内力一吐江充便会心脉断裂死在当场。
罗摩什喝道:“卓凌昭!你快快放开江大人否则大家一齐死!”
卓凌昭嘿嘿一笑道:“你先把火枪撤下了。”
罗摩什脸上变色他若是撤去火枪便是任凭卓凌昭为所欲为的局面可若不听命于此人只怕江充便要大受折磨一时犹豫不决。
便在这僵持一刻忽听一人淡淡地道:“快别闹了大家办正事要紧好么?”
这声音平淡清和在这满是肃杀的时刻听来更如石上清泉让人清醒不少。众人心中暗自吃惊往那说话之人看去却见他唇上蓄着短须神色一派从容正是那大奸臣江充!
卓凌昭冷笑道:“江大人你性命只在我股掌间还敢这样轻松么?”
江充耸了耸肩笑道:“卓掌门别再胡闹了赶快进洞吧!”
卓凌昭见他毫无惧色沉声道:“江大人我卓凌昭生平杀人如麻你不是不知难道你不怕一剑给我杀了么?”
江充摇头微笑说道:“不会你不会杀我。”
卓凌昭冷冷地道:“何以见得?”霎时精光暴闪只见他手中长剑已抵住江充的眼珠只要再近一分一毫江充的右眼便要废去。
罗摩什等人给这剑吓出一身冷汗良久不能宁定。
卓凌昭撤去长剑冷冷地道:“阁下还是这么笃定么?”
只听江充哈哈大笑那笑声直若夜枭远远地传了出去竟是丝毫不怕众人见他大胆至此都是讶异无比。
卓凌昭怒道:“江大人何故笑?真不怕死么?”
江充摇头笑道:“卓掌门啊卓掌门我笑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天下人都同你一般么?你便是把武功秘笈摆在我眼前我还懒得多看一眼呢。”
卓凌昭听他说得轻蔑当下脸色一沉森然道:“江大人那日本座答应你劫夺羊皮为此我昆仑山杀人如麻得罪天下武林同道背负无恶不作的丑名你以为我图得是什么?真的是你的一纸封诰么?你太也小看我了!”
卓凌昭大怒之下说起话来语声激昂不觉运上了内力虽然无意伤人却已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江充微微一笑说道:“卓掌门图的是武功天下第一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卓凌昭森然道:“你既然知道那却为何耻笑于我?”
江充笑道:“掌门何等人物我江充岂敢起耻笑之意?只是卓掌门啊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清楚你来此的用意那你可晓得我为何来此?”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咦了一声卓凌昭来此求的是天山里传说的武功秘笈但却没人想过江充为何要来此处伍定远深知此人多番前来此处定有所图当下便留上了神。
卓凌昭嘿地一声道:“神机洞中藏着一套惊动天下的武学秘密你若是不屑取之谁又知道你要什么了?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江充哈哈大笑道:“金银财宝?我富甲一方雄霸天下当朝文武无人能挡你说我还缺金银来使么?你连我的用意都搞不清楚却如何这般折腾我呢?”
卓凌昭哼地一声道:“阁下名也有了利也有了我本就想不出你为何犯险来此。”
江充淡淡地道:“我只是放心不下一个人。”
卓凌昭哦地一声道:“什么人叫你放心不下?可是哪家的闺女么?”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门说话有趣的紧!”他指着朱红大门道:“这门里住了一个人二十年来叫我吃不下、睡不着我若不把他找了出来如何能高枕无忧?”
卓凌昭心下一凛寻思道:“我只知道这处所藏有武林秘笈想不到还有这等悬疑他此刻命在旦夕料来此言无虚。”他哼地一声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江充笑道:“我劝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先前钱凌异询问他时也曾得回这几句恫吓之言只吓得众人全身抖但卓凌昭武功高强当世罕有敌手此刻听得江充威胁只冷冷一笑道:“只要不是江大人说来骗人的本座都想见识见识。”
江充见他漫不经心便微笑道:“昔年怒苍山惊动天下一样为此覆灭。卓掌门人家山寨的高手不见得比你弱了你莫道自己武功冠绝当世来到此处多少留点敬意才是。”
李铁衫本在运气疗伤听得他提起怒苍山不由得身子一颤显得甚是关心。
卓凌昭嘿地一声冷冷道:“说了这许多阁下还是莫测高深快把话交代明白吧!”
江充叹道:“那朝廷反贼留下这四句谜语叫做‘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你可曾猜透其中的用意了?”
卓凌昭冷笑道:“那不就是神鬼亭里的谜团吗?现下早已被人解开了江大人想要以此故弄玄虚岂不笑坏人家的大牙?”
那日他也隐在神鬼亭旁听过6孤瞻说过这四句谜语的典故后来果从神鬼亭中裂出一条龙脉此刻听江充又提起这四句废话忍不住出言嘲笑。
江充叹道:“这四句话的秘密不在字面上的意思唉……当年那人费尽苦心却被你们这群妄人小看了真是让人感慨啊!”
却见他在地下写了四行字正是那四句谜语:
戊辰岁终
龙皇动世
天机犹真
神鬼自在
江充压低声音道:“你从右上念到左下再从左上念到右下。”
这几句话说得直如蚊响若非卓凌昭内力深厚也是听之不闻。卓凌昭低声念了几遍忽地神色大变跟着脚下踉跄竟尔退开几步。众人见卓凌昭这等神情心下也都骇然想这剑神武功深厚至极便是耳边忽起几个霹雳也当是老天爷放屁绝不至如此失态不知这洞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卓凌昭颤声道:“江大人你…你是在开玩笑么?”
江充叹道:“二十年来我前后来这神机洞三次甚且一次被蛮夷俘虏我费尽苦心却始终没能找出这人。你说我是说笑么?”
卓凌昭点了点头道:“倘若江大人所言是真卓某人自当向你谢罪。”众人听他口气已信了江充所言。
伍定远心中一震寻思道:“看卓凌昭吓成那样里头那人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想起这人关乎“戊辰岁终龙皇动世”这四句话的奥秘又与羊皮的来历大有干系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他心念急转一来想不出有什么人物具此份量二来也不知道有谁会躲在这奇怪至极的地方忍不住暗自心焦。
只听江充笑道:“卓掌门想要绝世武功进了这大门之后你只管去取我绝不会多说一句半句。你我二人各取所需不必兵戎相见。卓掌门我这可是真心话哦!”
卓凌昭点了点头道:“既然江大人如此大方连这等秘密也让我与闻卓某自无异言了。”当下伸手出去与江充击掌为誓。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门好聪明啊!你当你的天下第一我享我的平安富贵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日后我还封你一个大官做做想来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卓凌昭笑道:“愿江大人心想事成你我各得其所。”两人一齐仰天大笑。
伍定远与灵音对望一眼眼见卓凌昭与此人狼狈为奸虽不知他们图的是什么阴谋但想来绝非好事忍不住同声叹息。
却听江充笑道:“好啦!咱们既然再次握手言和便不要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这就进去吧。”他走到伍定远面前说道:“伍制使既然你看过神鬼亭的秘密进了这门之后一切全看你的了。”
伍定远看了身旁的艳婷道:“请大人遵守诺言放我的朋友离去。不然在下宁死不从。”
江充双手一摆往卓凌昭指去意思甚是明白若无卓凌昭同意他自也无权放人。
伍定远轻咳一声问道:“卓掌门方才我们击掌为誓不知你现今意下如何?”
卓凌昭沉吟良久似在考量什么伍定远见他不爽利大声道:“卓掌门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别食言!”
卓凌昭咳了一声伸手朝艳婷一指道:“这几个老老小小都可以走不过这个姑娘却要留下。”
伍定远胀红了脸怒道:“你……你方才与我击掌为誓说要放了我的朋友你贵为一派掌门怎能出口骗人?”他没料到卓凌昭以一派掌门之尊竟会公然撒谎一时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前去重重打卓凌昭两个耳光出气。
原来这些时日卓凌昭冷眼旁观早知伍定远对艳婷颇有情意只要掌握这女子伍定远必会乖乖听命于他。一来是为个情字对伍定远来说这女子既是心上人自比灵音等人重要;二来却是为个力字这艳婷武艺低微远比灵音、李铁衫等高手来得易于掌控当下便属意此女为人质。
伍定远兀自破口大骂却听钱凌异道:“死小子咱们先前击掌为誓只说要放了你的朋友没说要把你的姘头一起放了。你可想清楚了!”说着淫笑连连神态卑劣。这人先前给掌门内力震住经过片刻疗养已将气息宁定便又来说话讥嘲。
伍定远大怒欲狂他手指钱凌异对卓凌昭大声道:“这人说的话你听见了?你也和他一般无耻?”
卓凌昭淡淡地道:“等事成之后我自会放此女离去请伍兄放心吧。”
伍定远大声道:“你食言而肥欺骗于我还要我再信你一次么?卓凌昭你羞也不羞!”
江充站在一旁他略一沉吟已然明白卓凌昭的顾虑他怕伍定远进去后乱指一通害得大家一起送命这才以艳婷为胁。他走了上来缓颊道:“卓掌门不是我要教训你咱们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现下你要伍制使领路便该相信于他大可不必再找人质。”
卓凌昭个性高傲至极江充这话虽在劝谏对他却如出言侮辱一般他脸上寒气一闪伸手拉过艳婷说道:“咱们进去了不必再多说什么!”率先走入巨门之中。
艳婷惊惶大叫:“伍大爷!伍大爷!”但卓凌昭抓着她的臂膀却要她如何挣脱?便给押了进去。
伍定远又气又恨全身微微抖但眼前敌人个个毒辣无比他又能如何?只有默默忍受了。
江充给卓凌昭一顿排头只僵在当场模样颇为尴尬。他明白卓凌昭心胸狭窄故意让自己下不了台便摇了摇头向罗摩什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并肩走进。安道京忙道:“大家一起过来保护江大人!”当下火枪手、云都尉等好手也都依次走入洞中。
这厢昆仑高手见掌门走入便也要入洞。钱凌异大声叫道:“咱们还等什么?快快走啊!”他就怕武功秘笈给人看个饱自己却无缘望上一眼便一溜烟地奔入洞中。
金凌霜斜目望去只见锦衣卫还有不少好手留在洞外他这人甚是老谋深算深怕这些人在外头搞鬼到时满门高手都在洞中不免失了照应便命“剑豹”莫凌山、“剑浪”刘凌川带同几名弟子留在洞外。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入洞过来知会以免受人暗算。那刘凌川虽然断了一臂但左手仍能使剑要与一般江湖人物放对还是行有余力。
屠凌心走向伍定远大声道:“伍捕头该你进去啦!”说着举剑向他挥了挥神态大是无礼。
伍定远气恼至极但此刻艳婷已被带入又能如何?他站在巨门之下向灵音等人逐一拱手告别说道:“在下这就进去了倘若不幸身死还请灵音大师转告杨郎中就说定远力战不屈不敢辱命。”说着转身走进巨门。
灵音勉力站起叫道:“伍捕头等一等!”便想追赶刘凌川喝道:“掌门人有令不准外人进洞你们快快滚下山吧!莫要逼我们开杀戒了!”那刘凌川虽然断了一臂但言语间仍是十分嚣张。
李铁衫怒道:“你说话客气点!”若非他身上受伤内力有损此时定然出手教训这刘凌川可惜就这么一大声牵动内伤已咳嗽起来。
一旁莫凌山是个有侠义心的男子这一年多来多是仗着他从中斡旋灵音与李铁衫才得保性命他走上前去低声向李铁衫道:“各位的性命是伍制使换出来的还请赶紧离去吧。在此多生争执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
李铁衫等人都知卓凌昭狡猾无耻若要变卦于他真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不由得长叹一声眼下只有离山一途至于伍定远与艳婷的生死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四章 万莫回头
过不多时伍定远、艳婷、江充手下武士及昆仑门人都已走进巨门之中。众人极目看去只见巨门之后竟是偌大的一个山洞望之幽静黑暗竟有深不见底之感。进洞人数虽达数百人之多却无拥挤之感足见这洞何等宽阔。
钱凌异笑道:“这就是神机洞么?武功秘笈在哪儿?快快拿来啊!”说着大摇大摆四处行走好似在自家后院闲逛一般。
江充见他神态轻狂当即叹息一声道:“卓掌门你是武林人物也该知道神机洞的厉害请你约束门下弟子千万别心存狂念否则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卓凌昭点头吩咐道:“从现下开始大家三人一路没我的号令不准随意言动。”耳听众弟子高声答应钱凌异心道:“又来玩这些鬼把戏了真个无聊。”但面上不敢稍失恭敬便也跟着大声喊诺。
江充道:“安统领点上火把。”安道京忙打着火石往洞内照去众人极目眺望山洞岩壁光滑平整似是人工琢磨而成一时都感惊奇不已。
江充走到卓凌昭身边道:“从此处开始请大家专心往前走千万千万不要回头。”他声说话远处便传来无数回音不知此洞究竟多深。
卓凌昭问道:“可是此处有何古怪?”
江充颔道:“不瞒各位此洞已非凡间乃是通往天机奥秘的处所等会儿若是见到什么异状千万不要吃惊害怕。”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一惊几名胆小的人便向后挤去无人敢胆领队前行。那钱凌异吓了一跳更是躲到金凌霜背后不敢再出来招摇了。
江充见众人害怕便眼望卓凌昭双手一摆却是示意他先行进去。卓凌昭艺高人胆大天地间又有什么能令他为难?当下微微一笑道:“好!本座却要看看这洞中到底有什么古怪?”他袍袖一拂喝道:“取我剑来!”
一名弟子连忙抢上跟着从包袱中取过一柄长剑只见那剑鞘漆黑形式古拙当是卓凌昭惯用的配剑。
卓凌昭将长剑悬在腰间当头领路便往里头走去。江充紧跟在后一行数百人纷纷往里行去。
艳婷心下害怕紧挨着伍定远伍定远见她俏脸惨白便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她小手柔嫩滑腻直若无骨虽在生死之间心中仍是一荡。
卓凌昭等人行出里许仍不到尽头那洞竟是无止无尽好似通到地狱一般。众人中有胆小的都想退出洞去江充喝道:“我已经说过了千万不可回头!只要回头必有大祸临身!大家专心向前走!”
众人听得此言只有默默向前行去手中却紧握兵刃就怕有何闪失。
一名昆仑弟子心下害怕对同伴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掌门人为何带我们来到此处?”另一人道:“专心走路不要说话。”
那弟子回头骂道:“你娘的你这小子倒很听话!”
一人惊道:“你…你方才回头了!”
那弟子笑道:“回头就回头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言未毕忽听一声惨叫那弟子的颈子莫名其妙的折断鲜血狂喷中无头身子缓缓倒下。众人不知生了何事都是大声惊叫骇异万分。
却听江充大声道:“不要管这人!大家万万不可回头往前走!往前走!”
那弟子的无头尸身兀自倒在地下人头却不知落到何处了后头的人惊恐万分只得绕道而行。
艳婷靠在伍定远胸前只吓得全身软却又不敢回头逃走。伍定远伸手扶住了她说道:“别怕没事的。”但心下也是骇然冷汗涔涔流下。
众人绕开尸体继续前行正走间一名锦衣卫的好手脚下踢中了一个东西连忙弯腰去看那东西却是一颗人头正是那名弟子的脑袋脸上还挂着惊骇的神色。那好手吃了一惊火把掉落在地忽听旁边出咻咻的异声他抽出兵刃转头喝道:“什么人!”
此时伍定远与艳婷紧挨着行走恰巧站在那人身后眼见他转头过来伍定远急忙道:“不要回头看!快转回去!”
那好手愣道:“什么?”
话声未毕一物急闪而过那好手连惨叫也来不及出脑袋便已不见无头尸身便往艳婷身上倒下。
艳婷啊地一声高声尖叫便要回头往伍定远怀中躲去伍定远急忙喝道:“不要转头!往前看!”艳婷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无头尸身倒在脚下只吓得她几欲昏晕。
伍定远不敢妄动他拾起那好手的钢刀藉着光滑的刀身便将后头的景象照进。
艳婷挨在他身上低声道:“伍大爷你看见了什么?”
却觉伍定远身子一阵颤抖颤声道:“我不知那是什么不过……不过那绝不是人。”
方才虽只煞那间伍定远已从钢刀的倒影中见到一个东西闪过那物事形状奇特绝非人形实在不知是何方怪物。
伍定远不敢多说当即带着艳婷两人跨过锦衣卫好手的尸身继续往前行去。
正走间一名昆仑弟子一个不察竟尔绊到了那好手的尸身登往前摔倒那弟子武功不弱伸手往下一撑身子一转已然站定。
谁知此时那弟子忽地全身抖他眼望金凌霜惊恐万状地道:“师伯我……我刚才回头了!”
金凌霜吃了一惊叫道:“大家快抽兵刃!”
便在此时一物忽地飞来猛往那弟子脑门抓去金凌霜大惊道:“快趴下!”那弟子双脚一点往地下扑倒闪了开来但他躲得快那东西来得更快只听“啊”地一声惨叫那弟子的身子摔在地下人头却已不见无头尸体兀自在地下爬动。
其余昆仑弟子大惊无不飕飕抖。屠凌心此时也已赶到待见了这般惨状饶他生平凶暴残忍也是为之骇然。
金凌霜大怒不已他双足一跨猛地转头望去怒目望向黑暗的洞中喝道:“何方妖孽在此作怪!放马过来!”他恃仗自己剑法高明竟然故意回头有意引得妖魔来杀却是丝毫不惧。
昆仑门人心中又是佩服又是骇异霎时一齐举起长剑护住了金凌霜却无人敢胆回头过去。
金凌霜正自高声叫骂却听洞中传来“吱啊”、“吱啊”的怪叫他心下一凛举目望去只见岩壁旁爬着一只怪物其状如猿长手长脚全身长满长毛手上正玩弄弟子的人头模样残忍至极。
金凌霜退开一步骇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怪物双眼一翻便往他身上看去跟着啾地一声大叫陡地朝下冲来伸手便往金凌霜的脑袋抓去。
金凌霜急忙拔剑出招却是慢了一步屠凌心站得近当即喝道:“不要硬拼!快退开了!”他眼明手快急忙将师兄拉开便这么一拉那怪物登时抓空没能揪下金凌霜的脑袋。
那怪物睁着绿溜溜的双眼眼见昆仑众人一齐举剑对着它似乎甚是恼怒当下虎吼一声猛往前头咬去一名弟子当其冲惨叫道:“妈啊!”霎时之间惨叫声从中断绝脑袋已被抓落。
一连死了四人其余弟子又惊又怕无人再敢硬拼纷纷夺路逃走那怪物连连鸣叫举爪乱杀只见人头满天鲜血狂流一时濒死呼号不断死伤惨重。远处锦衣卫好手见昆仑门人与那怪物硬干起来如何愿意倘这个混水急忙向前逃走。
伍定远见无人能挡这怪物一招半式连忙拉住艳婷低声道:“咱们快走!”两人便往前头窜去不敢多看一眼。
屠凌心见众人死伤狼藉那怪物纵跃如飞仍在那里乱扑乱咬他嘿地一声使出“剑蛊”阴劲一剑便往那怪物刺去这剑快绝那怪物正自扑杀一名弟子岂知后头已有高手来袭待到警觉已是闪避不及霎时被屠凌心一剑刺中。
屠凌心连连催动“剑蛊”阴劲往那怪物体中灌去那怪物呜地一声悲鸣摔到地下屠凌心追了上去正要一剑刺落那怪物“啾”地一声猛往岩壁下的一处岩穴里钻去身法快得异乎寻常。
屠凌心追了过去眼见怪物躲藏起来登即叫道:“这怪物跑到洞里了!”他守住洞口对着洞中大声叫骂。看来此人当真勇冠三军便在妖魔鬼怪之前仍是一派凶狠暴戾。
前头江充正与众人行走忽听后头惨叫连连跟着无数下属神色慌张都在往前奔来江充停下脚来问道:“怎么了?”
一名好手全身抖颤声道:“怪物跑出来了杀了好些人……”
江充骂道:“不是要你们别回头看么?怎地不听劝告?”
那好手低下头去嚅嚅啮啮不敢作声。此时伍定远也与艳婷匆匆逃来他听了江充的责备便道:“这倒怪他们不得这怪物好生凶狠见人就杀实在没人挡得住。”
安道京骇异无比道:“那到底是什么怪物?”
江充叹道:“不瞒你们说吧这怪物便是山海经里头记载的妖怪名叫‘长右’。其状如猿满身长毛只要有人回头看它它便会扑上咬杀。当年我带兵进洞给他整整吃掉数百人这才逃过一劫。”
安道京惨然道:“咱们还是快逃吧!”
罗摩什听了两人的说话便走了过来道:“安统领这话不太对。此刻若不硬拼死伤定然惨重。咱们想个办法把这长右料理了。”
江充点头道:“大师说的是。”他伸手向安道京一指道:“安统领你率人过去把这怪物解决掉。”
安道京面色惨澹心中大骂罗摩什想道:“死光头你要宰那怪物为何不自己上却要老子干这苦差事。”虽然不想过去但江充之命不可违便只咕哝一声大声道:“大家随我来!”锦衣卫众人虽然害怕却也只有硬着头皮随他走去。
众人一路走去只见屠凌心、金凌霜两人正自把守洞口神态大为戒备。金凌霜见安道京到来便道:“安统领这怪物跑到洞里了咱们可要将它赶出杀死?”
安道京心中害怕暗想道:“你要杀自管去杀问我做什么?”但他是锦衣卫官长下属面前如何坠得威风他哼了一声道:“我奉江大人之命前来扑灭妖物你们让开看我们的手段。”
昆仑众人又惊又喜连忙让了开来屠凌心咧嘴一笑拱手道:“屠某恭睹安统领神技。”
安道京正要往洞穴行去忽听洞里传来一声怪吼只吓得他魂飞魄散安道京忙向两名手下一喝厉声道:“你们两人过去看看。”
那两名高手吓了一跳颤声道:“我……我们不成的……”
安道京暴喝道:“不成?留你们人头做什么?吃饭么?”
那两人咕哝一声心中当然是一千个不情愿但公门之中官高学问大职卑性命微长官有命只好勉力上前他两人小心翼翼握紧兵刃便朝那岩穴走去。
两名好手趴在洞旁极目朝内看去只见洞穴深处一片幽暗不知高低。
一人名叫李三生平最是胆小当即道:“你爬进去我在外头掩护你。”另一人唤做张四闻言怒道:“你***为何不是你进去!”
两人争执一阵谁也不敢往里爬去两人索性就地商量最后取出暗器不住往里头投掷只见袖箭、飞刀、钢镖等不绝而去无一不是喂满剧毒。
两人丢了一阵全身暗器都已掷出那岩穴里却悄无声息。两名高手有意敷衍见那怪物不再出来当即转过身去对众人道:“大家不要惊慌妖怪的一切举措已在我等掌握之中它若胆敢来犯咱们还有十八套武功可以对付它大家这就走吧!”
这却又是公门中的另一个奇景称为“见怪不怪永胜不败”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弄个水落石出则是“见怪自怪未战先败”了。
金凌霜嘿地一声道:“你们这般胡闹一阵便算混过去了么?”
张四冷笑道:“这怪物既然龟缩不出咱们何必硬逼它出来?那不是伤了和气么?要知‘和比战难’啊!咱们若非有大智慧、大仁大勇怎能有这等胸襟放它过去?”
昆仑众高手听他胡言乱语都是冷笑一声神态甚是不屑。
李三见众人面带冷笑忙道:“这怪物如此珍罕想来当与飞龙、麒麟、神龟、凤凰等四大祥瑞并称该算是第五号祥瑞你硬要逼我们把它杀死到时孔子孟子等圣贤地下有知岂不难过伤心?”
金凌霜长叹一声转头问向安道京道:“安统领这便算了事么?”
安道京哼了一声道:“这怪物早已死在里头你们啰唆什么?要是不信自管把它的尸找出来啊!”
金凌霜摇了摇头道:“随便你们了既然这怪物不再出来咱们便走吧。”
那两名好手对望一眼都是嘘了一口长气当下转身便走。
谁知才跨出一步岩洞里又传出吱吱尖叫众人大吃一惊蓦地黑影一闪那怪物又冲了出来那两名好手大惊失色正要举刀挡格但手臂尚未举起脑袋已被抓下。
那怪物形貌可怖乱鸣乱叫手上提着两个人头四下纵跃如飞。那怪物冲进锦衣卫的人堆里几人摔跌在地登时给它一爪抓住掀断颈子。锦衣卫众好手齐声惊叫道:“安统领快来救我们啊!”安道京哪来的胆子厮杀听得属下哀号四起反往前头逃走。
众人见那怪物如疯一般此时不论有无回头已是见人就杀众人吃惊骇异吓得转身就逃你挤我我挤你都往洞内深处逃命。
金凌霜拔出长剑喝道:“大胆妖魔吃我一剑!”屠凌心也举剑在手朝那怪物杀去那怪物嘶嘎怪叫飞身跃走顺手又杀了几人。
只见金凌霜在前屠凌心在后两人拼起毕生功力去追但那怪物手脚实在太快每每长剑及身它便远远纵开。两人追赶不及只得见它四下屠杀一时间各路人马到处乱窜哀号四起有若人间地狱。
那卓凌昭原本走在最前头听得弟子仓皇来报急忙运起轻功转了回来。待见怪物嚣张凶狠洞中却无一人拦它得住心中也是骇异。
众人见他到来无不大哭道:“卓掌门救救我们啊!”
卓凌昭喝道:“全给我站开了!”
昆仑诸高手见昆仑掌门到来急忙让出一大片空地那怪物站在场中双手各提一个人头仍在吱啊鸣叫。
卓凌昭将长剑悬在腰间空着双手缓缓走到那怪物面前只见它毛色深褐双眼却做绿黄实是怪异难言卓凌昭从未见过这等妖怪忍不住双眉紧皱。
众人屏气凝神不知卓凌昭要如何对付这怪物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那怪物也侧头打量卓凌昭好似颇为奇怪此人的大胆。
金凌霜低声道:“掌门小心这怪物行动如飞趋退若电只要见人回头立时下手将他杀死。”
卓凌昭颔道:“好原来如此。”他有意要引怪物过来当下转过身子背对着怪物跟着回头望去口中兀自冷冷一笑。
众人见他如此大胆无不骇然出声。
那怪物见卓凌昭如此挑衅当即吱地一声尖叫身影一闪便向卓凌昭头顶掀去。那怪物手劲甚大轻易便可将人头拔起端是凶狠厉害众人见卓凌昭无备急叫道:“小心啊!”
眼看那怪物便要抓来卓凌昭只哼了一声刹那间伸手出去往腰间剑鞘一按内劲吐出那剑登时离鞘飞出。
刷地一声众人眼前一亮洞中竟然满是光辉。只听“吱啊”一声惨叫那怪物硕大的身躯向前跑动陡地撞在石壁上跟着倒在地下手脚还在不住颤抖。
卓凌昭这剑实在太快众人虽不乏高手却无人看清楚他的招式一名锦衣卫好手问道:“那怪物呢?死了么?”另一人骂道:“***我怎么知道你过去看啊!”众人怕得要命如何敢过去察看一时相互推诿都在指责对方。
忽然之间半空中坠下一物赫然便是那怪物的级!
众人爆出一声彩大叫道:“好啊!”都是鼓起掌来。
卓凌昭这剑精彩绝伦快若闪电所谓“昆仑剑出血汪洋千里直趋黄河黄”果然此言无虚连妖魔鬼怪也杀得。此时无论敌友这声喝采都是自真诚自知若无卓凌昭这等武功不知那怪物还要杀死多少人。
远处安道京心惊不已心道:“想不到卓凌昭剑法如此了得方才那剑狠辣快绝若是由我来挡却挡得住么?”他本来一直与卓凌昭争锋较劲待见他剑术如此才知自己的武功与之相比实在天差地远一时面若死灰口中仍在喃喃自语。
卓凌昭还剑入鞘道:“大家走吧!”
锦衣卫众人对他敬若天神连忙躬身弯腰快步走开安道京根本不敢与他目光相接急忙向前行开。只有昆仑诸人面有得色甚感光荣。
这一仗昆仑门下死了八人锦衣卫死了十五人其余受伤不计其数算得上死伤惨重。
众人与江充会合将情事说了一遍江充又惊又喜笑道:“多谢卓掌门诛杀妖孽为我等除害。”卓凌昭微微一笑道:“好说还请江大人往下带路吧!”
众人听说还要往下走去心中都是无比害怕只想掉头逃走至于神机洞中到底有什么秘密自己也不想知道了。
江充沉思一会儿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前头该是一处隧道请大家小心脚下这就随我来吧!”
众人随他走了一阵却见前头已然是面死墙无路可走。卓凌昭正待要问却见江充矮下身子从岩壁下一处小缝钻了进去卓凌昭一愣也跟着进去接着罗摩什、安道京、屠凌心等人一一走进。众人见江充对此处地形熟悉之至心下都暗自纳罕看来他确曾三赴此洞绝非妄言。
伍定远正要举步忽然手臂上的热气又有窜动之象他心下一惊便停下脚来。忽听背后一人催促道:“伍制使这就请进去吧!”却是金凌霜来了。
伍定远点了点头拉着艳婷的小手两人一前一后鱼贯走进。
金凌霜见百余人都已进缝这才往里行去。他是昆仑山第二高手武功仅次掌门每回出门在外之时总担负着最是要紧的功课。先前有了“长右”为孽的先例此时更由他亲自断后以免再遭不测。
众人钻进缝里只见里头有一条隧道宽不过数尺仅容一人通过两旁岩壁不时有水流滴下地下湿滑。那隧道一路朝下甚是陡峭却不知通往何处。
又走片刻只觉身上慢慢热了起来这条隧道炎热无比又兼密不透风宛若大蒸笼一般人人汗流浃背气喘连连。几名昆仑弟子熬不住热更将外衣解了下来打着赤膊行走。此时乃是严冬照理不该如此闷热实不知此地气候何以如此异常。
众人行了数百尺只觉气闷之至脚下渐渐加快都想早点离开。伍定远一路走去只觉手臂热气越来越甚似乎毒伤随时都要作艳婷见他额头冷汗不住滴下忙道:“伍大爷你的手又痛了么?”
伍定远不愿她替自己担忧只摇了摇头佯笑道:“我好的很没事的。”
艳婷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汗神态甚是怜惜。伍定远心下大慰倒也忘了身上的种种苦楚。
过不多时众人脚下已然踏上平地跟着呼吸一畅已然行出隧道两旁道路更是宽了许多已容数人并肩而行。忽听流水淙淙众人举起火把照去却见石壁旁竟有一条小河火光照去那河竟是水质清澈湍流不息。
江充走得有些累了便道:“大伙儿坐下歇歇一会儿再走吧!”他平日养尊处优此时步行已久体力已有不支锦衣卫众人忙端过一块圆石让他坐在上头歇息。
一名昆仑弟子燥热异常口渴难耐当下趴在溪边便要饮水。一旁同伴忙道:“小心点可别又有什么怪物。”
那弟子举起长剑在那水里搅弄一阵过了许久却不见有何异常。他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道:“看来这水干净得很没事。”当即掬水去饮。
他喝了两口大声赞道:“这水好甘甜你们也来喝吧!”跟着更把头埋在水里大口去饮。众人原本担心害怕此时见他没事都是大喜几名弟子早已口干舌燥纷纷向前便要趴下去饮。
江充本已坐在角落歇息此时见了昆仑弟子的行径当即惊道:“你们在干什么?快快退开!”
众弟子闻言一惊急忙往后退开一人急急去摇那饮水弟子叫道:“你快点起来别喝啦!”那弟子伸头出来湿淋淋地道:“干什么?有事么?”
便在此时水面忽地裂开一只大鱼跃出水来那怪鱼生得有如乌贼色做金黄背上却连着一只大壳模样怪异难言直往那弟子头颅咬去。
那弟子大吃一惊慌忙闪开只听“喀啦”一声脆响手臂已被咬中。只要他稍慢片刻脑袋便要给那怪鱼咬掉可说惊险至极。
那弟子痛得惨叫一时呼爹喊娘急忙往金凌霜奔去急叫道:“师父!救我救救我!”手上却还连着那只怪鱼也不知有无毒性。
那弟子是金凌霜的爱徒两人情同父子平日里感情甚好。金凌霜心下惶急叫道:“天儿别怕师父来了!”刷地一声长剑登时出鞘便要把那鱼斩死。
江充见状更是大惊忙道:“这‘蚌贼’杀不得快把这弟子推下水去!”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江充又叫道:“你们还等什么?快快拦住啊!”
罗摩什心下一凛急急举起铁禅杖当地一响架过了金凌霜的长剑。
安道京见机不可失一脚便朝那弟子踢去这脚力道好大那弟子啊地一声远远飞入溪心跟着摔入水中。只听他口中兀自大哭大叫喊道:“师父!师父!”
金凌霜见那安道京踢落爱徒心下气愤但此时弟子泡在水里性命大是危急他无心理会安道京健步飞去便要下水去救忽见水底涌出无数蚌贼不知有几千几万只正自翻腾游窜个个都长着怪模怪样的龟壳全往那弟子游去。
那弟子吓得惊叫大声道:“救命!救命!”
金凌霜惊叫道:“天儿快点上来!”这孩子他从小看养到大两人有若亲父子眼见他命在旦夕如何不急?他双脚一点便要跳水去救。
江充急道:“千万不要下去!快快拦住他!”屠凌心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那弟子双臂急振忙朝岸上游去但见后头鱼群急急追来他吓得面色惨白加朝岸上游去。金凌霜推开屠凌心怒道:“你不要拦我让我去救天儿!”
屠凌心叹息一声指着水面摇头道:“二师兄来不及了。”金凌霜吃了一惊连忙去看却见那群怪鱼已将那弟子咬死水面上满是鲜血只剩一柄长剑飘浮。无数怪鱼仍在争夺尸身水面上翻翻滚滚模样恶心之至。
金凌霜惨叫道:“天儿!”霎时老泪纵横心痛之下竟然晕眩在地。那弟子平素人缘甚佳眼见他死得如此之惨众人无不掩面啜泣连屠凌心这等狂徒也坠下泪来。
伍定远眼望金凌霜想道:“报应不爽那时昆仑山何等残忍杀人家满门老小竟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现在自己也要尝到生离死别的滋味唉!这就是佛家所说的现世报吧!”
忽听一旁传来女子的哭声伍定远转头去看却见艳婷也是泪流满面显然方才生离死别的景象打动了她令她想起师叔之死。
伍定远轻摸她的秀温言道:“别哭了这些都是坏人他们这是罪有应得。”
艳婷抹去了眼泪说道:“我知道。不过我……我还是想哭。”
屠凌心抹去泪水一时凶性大当即冲向安道京喝道:“姓安的你凭什么把我派弟子踢到水里?”
安道京一愣道:“你没听江大人吩咐么?他说这怪鱼杀不得只好牺牲你门下弟子啦!”
屠凌心暴喝一声:“放屁!我们对付得了‘长右’为何便对付不了这群怪鱼?难道在你们这群王八蛋眼中我派门人的性命还比不上一条鱼么!”这话隐隐牵到江充身上已不给半点面子了。他说到此处眼中有如喷出火来满身都是杀气。
安道京咳了一声说道:“昆仑门人天下知名谁敢不敬?屠兄千万别这么想了。”
屠凌心走上两步冷冷地道:“安统领别说这些废话了。今日我一路走来好生气闷只想活动一下筋骨不知统领能否指点几招?”说着手按剑柄。
安道京往后退开几步摇手道:“大家来此是有正经事你可别找麻烦。”
屠凌心丑脸一寒森然道:“我只想请安统领指教几招到底敢不敢?莫非你是银样蜡头枪摆着好看的?”
安道京气往上冲大声道:“你上回在京城打伤我好些手下别以为我忘了!他***要打便打我怕你不成!”说着冲上前去便要厮拼一场。
忽然一人拦在两人之中两人一怔同往后头退开一步只见那人满面富贵之气却是江充。
他缓缓地举起手来道:“安统领你退下。”安道京不敢有违只好退在一旁。众人见江充行止有异都是一凛霎时静了下来。
江充叹息一声道:“这蚌贼凶猛危险你若杀了它一只其余便会凶性大爬上6地袭击于人。这里不知有几千几万只这种怪鱼咱们只好牺牲贵派一条人命换取大家的平安还请屠三侠谅解。”
屠凌心暴吼道:“你以为说这几句废话便算交代过去了么?老子告诉你休想!”这几句话凶狠至极全然不理江充位高权重众人都觉骇然。
罗摩什见卓凌昭缓步行来忙上前道:“卓掌门请你劝劝屠三侠吧!大伙儿和气为贵啊!”
卓凌昭哼了一声淡淡地道:“我三师弟心疼弟子之死难免有些心浮气躁本座虽居掌门之位却也不便过问。”
罗摩什听他这么一说料知卓凌昭心中也是不满只要江充一个应付不当便是一场好杀。心念于此更是焦急异常。
江充见昆仑门下个个面带气愤都在望着自己他轻叹一声缓缓低下头去低声道:“多年之前我为了抵达此处整整害了三万将士的性命。贵派至今不过死了数人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本不想多说往日丑事只是屠老师既然问起我也不得不答。”说着向金凌霜躬身一揖道:“金老师害了你的爱徒真是对不住了。”
此时金凌霜已给人救醒待见江充这般礼数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长叹一声道:“天儿命薄怪不得谁请江大人不必如此。”
江充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这位天儿的家人亲属从此都由朝廷照顾算是我江某人的赔罪。”说着又是深深一揖以示歉疚之意。
眼看这奸臣执礼甚恭卓凌昭甚是满意便道:“既然江大人这般说话天儿也不算白死了。大伙儿这就走吧!”
众人见卓凌昭也已让步都嘘出一口长气料来不会再生出什么事便纷纷向前行去。
耳听掌门这么吩咐屠凌心也不敢造次他长叹一声将金凌霜扶起两人一同走了。
忽听一人道:“屠凌心你以后说话给我放尊重点否则有你受得。”
这声音傲慢自大正是脑满肠肥的安道京他先前给屠凌心一阵数落面子有失此刻便来讨些口头便宜以免属下看他不起。
屠凌心怒道:“妈的你找死么?”说着按住剑柄随时都要出手杀人。
金凌霜拦住了他叹道:“算了。天儿人都死了不必与他计较。咱们这就走吧。”
安道京哼了一声道:“还是金老二懂事你可得多学着点。”
屠凌心嘶嘶冷笑斜眼朝安道京望去他脸上杀气腾腾霎时重重还剑入鞘便跟金凌霜走了。
安道京心下一凛知道此人已与自己结下梁子他日狭路相逢定有一番厮杀。
众人又走片刻眼前出现了一堵照壁已将前方堵死仅余左右两条路可走江充点头道:“身入玄宫天机犹真谒语相随神鬼自在。这该死的反贼好不可恨尽在里头摆满了机关险恶就想害人害民。”他转头过去对伍定远道:“伍制使当今天下唯有你一人读过神鬼亭的谒语从这里开始就全看你的了。”
卓凌昭问道:“怎么?这地方江大人也没来过?”
江充叹道:“怎会没来过?只是下面这迷宫太过可怕只要走错一条路便会有千人惨死要过这关非得解开神鬼亭里的谒语不可。”
原来当年开辟神机洞的豪杰乃是不世出的奇人他知道神机洞里的物事非比寻常不只藏着绝世武学更有牵连天下气运的秘密便将进洞的秘诀一分为二一段传于6孤瞻等人令其宣扬江湖一段却写在羊皮之中使其隐藏在内。若无法同时掌握羊皮与神鬼亭的谒语便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凭着暴力武功闯入。只是这羊皮先是落入也先可汗的手中二十年来不曾被人现那神鬼亭的秘密也一直无人参透便无人能破解谜团。直至此刻终于有人手握全数诀窍前来此地叩关探密。
伍定远心念一闪想到“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两句话心道:“看来那日我读到的两句谒语当是进得此地的不二法门。他们若无我的指引必定找不到想要的物事。我可要出言相骗还是怎地?”
卓凌昭见他沉吟不答当下对屠凌心使了个眼色。屠凌心冷笑道:“姓伍的你可别想弄鬼一会儿叫你后悔莫及了。”说着把艳婷抓了过来在她雪白的颈子上比了一横。
钱凌异笑道:“别弄死了大伙儿走得好生气闷不如先乐上一乐吧!”
伍定远见了他们无耻的模样只得长叹一声道:“江大人那第一句谒语叫做‘神胎宝血符天录’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参透吧。”
江充闻言一凛低声念道:“神胎宝血符天录……这是什么意思?”
罗摩什沉思半晌道:“神胎宝血……照这字面的意思来看应是要应用鲜血才是。”
江充啊地一声道:“听罗摩大师的意思莫非是要在羊皮上擦抹鲜血么?”
罗摩什点头道:“说不定便是这样。”
江充大喜便往锦衣卫众人叫道:“哪位自告奋勇自愿伸手过来我重重有赏。”
锦衣卫众人此时都远远站在一旁没人听到罗摩什与江充的对答待听得江充召唤无不大喜他们平日里只想拍这个大奸臣的马屁只是不得其门而入一听他这么一唤如何不争先恐后?霎时无数条手臂伸将过来。
江充笑道:“一条手臂就够了!”众人听了这话却不伸回。
只见江充拿出一柄短刀随手便往一条手臂刺下一名卫士大声惨呼当场鲜血横流众人见了这幅惨状赫然一惊心道:“***!好险不是我被刺中这小子真是倒楣!”无数手臂便缩了回去。
江充见那名卫士状极痛苦温言道:“你忍一忍一会儿我升你做参将。”那人大喜点了点头。众人听得“参将”两字心下大为艳羡心中都道:“***怎么不是我被刺中这小子真是幸运!”无数手臂又伸了出来。
江充取过羊皮便将鲜血抹在羊皮上头。伍定远凑头去看只见那羊皮染上了血那歪歪曲曲的怪文慢慢隐去过不多时竟然显出一个又一个的汉字。伍定远心下一凛暗道:“原来这才是机关所在我怎么都没想到?”那时他与杨肃观四处奔波甚且去找也先旧部通译文字原来药不对证无怪什么也看不出来。
江充拿起羊皮去读只见第一行字写道:“神机洞四险四难长右、蚌贼、肥遗、金鳞谓之四险天门、玄宫、心栈、冥海谓之四难。欲得神机需经四险四难方得指引开悟。”羊皮正中更现出一幅图看来是指引来人行入洞底的地图。
先前众人已历“天门”、“长右”、“蚌贼”等险难却不知下头这“肥遗”、“玄宫”、“心栈”、“冥海”等关卡又是什么古怪玩意儿一时面色都甚惨澹。
江充倒吸一口冷气他前后来此多次却少了谒语指引直至今日方窥这洞中全貌。他摇了摇头道:“无怪我每回损兵折将原来有这许多可怕机关。秦霸先啊秦霸先我今日万事具备你休想奈何得了我。”
伍定远听他忽然提起这个名字不由一愣心道:“秦霸先?那又是谁了?”
江充低头看着羊皮与卓凌昭、罗摩什等人商量几句便自行朝左方走去其余众人连忙相随。
行了片刻只见两旁的墙壁色做深灰摸去非金非石不知是何种质料所就。后头几人见前头是条笔直道路当下便奔在前面远远地冲了出去就怕宝藏秘密给别人抢先拿了自己不免少了好处。
忽听前头有人喊道:“又遇到岔路了!”
伍定远缓缓走去只见面前有九条大小道路四条笔直向前四条朝下而去却只有一条是个上坡地势甚为陡峭。安道京问道:“大人咱们该走哪条路?”
江充取出羊皮一看沉吟道:“嗯好像是要下去才是……”
也是锦衣卫中满是凶徒个个都是狂妄好杀的江湖败类先前无数人众惨死但想起洞中财宝秘笈无数一名武士登时哈哈大笑大声道:“原来是要下去看老子的!”说着便朝一条路直冲而下。
罗摩什见江充看不出个所以然便凑头来看他见一条红线指向上坡处便道:“大人你看错了咱们该要上去才是。”
江充啊了一声道:“对不住这图有些模糊不清我这才看走了眼。”说着吩咐安道京:“快把兄弟叫出来咱们要上去了。”
安道京走到坡道入口大声叫道:“老韩啊!你快快出来了!”却不听那武士回答更不见人影。
江充道:“安统领你在这儿等着咱们先走了。”安道京惨然一笑脸上神色甚是为难一众下属见他要守候在此却无人愿意留下陪他一溜烟地往上坡道路窜去。
便在此刻忽听下坡道路传出一声惨叫那叫声只一刹那间便已消失无形。
罗摩什心下一凛登即停下脚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众人正自疑惧忽听下头又传来一声低吼似有狮虎之类的野兽。众人心中惊疑不定纷纷抽出兵刃如临大敌。
江充听了吼声一句话来不及交代便自匆匆奔上安道京一向逃命不落人后哪管江充先前的吩咐当下叫道:“大人!等等我让我来保护你!”便也急急跟随而去。
众人见那江充好一幅大难临头的惨状方才他被卓凌昭威吓神情尚且自若此刻有数百人保护于他怎会如此失态?心下都觉讶异。
正觉奇怪间猛听一声巨吼宛若雷震跟着下坡通道里闪过一个影子竟窜出一只大蜥蜴只见它身上生了六条腿背上却还长了四只翅膀约莫两丈长短竟比鳄鱼还大了数倍正自飞快地爬向众人。
江充人在坡道之上远远望见那怪物的模样骇然道:“那是山海经里的怪兽名唤‘肥遗’!你们若还不知逃命一会儿便要大难临头了!”
众人此时才知害怕纷纷朝上冲去人群中只有卓凌昭气定神闲一手拉着艳婷另一手提着长剑缓缓往坡上行去。
那怪物见众人狂奔忽地仰天一吼四只翅膀震动便往众人扑来。艳婷惊叫道:“啊呀!”却听卓凌昭微微一笑说道:“姑娘莫怕这不过是只小虫罢了。你若是大惊小怪徒然坠了你九华山的威风。”
艳婷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定了定神她拢了一头秀淡淡地道:“卓掌门教训的是艳婷人在‘剑神’之旁便有十只怪物也奈何不得实在不该惊慌失措。”
卓凌昭一向自尊自大一听艳婷姑娘这般夸赞自己实是欢喜到心坎里去了再见她貌美艳丽心下更是喜爱想道:“这女孩儿好生讨人喜欢没到要紧关头我绝不杀她。”
伍定远此时跟在两人身后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是微微苦笑不言不语。
那怪兽到处咬人昆仑一众弟子大呼小叫急忙往坡上冲来只听钱凌异怒道:“***怪兽老子一会儿将它煮来吃了!”
屠凌心听他兀自吹嘘登时骂道:“放你妈的狗屁!老四你要有种那便快快下去宰它啊!怎地还往后逃?”
卓凌昭见门人非只仓惶逃窜还尽皆满口粗话实在恶形恶状之至不由得心生叹息想道:“唉……我昆仑山怎连半个可爱的女弟子也没有尽是这种不成材的废物……”
眼看昆仑门人逃上坡道锦衣卫好手却没那么幸运了此刻那怪物已堵住上坡通道逼得锦衣卫只有拔刀硬拼一途但这怪兽着实可怕一名武士上前搏斗一刀砍在那怪兽鳞甲上那怪兽却似不痛不痒大口一张登时将那武士咬成两段鲜血飞洒中众人飕飕抖都已面无人色。
那安道京与江充二人逃得最快早已奔到坡道顶端他低头看着手下与怪兽搏斗心下虽怕面上却装得没事转头向江充道:“江大人放心今日属下性命不在也要保护大人平安。”
江充面无血色喘道:“你给我好好干回头我升你官。知道了么?”
安道京大喜霎时嘿嘿干笑正想自夸忽听下头众人叫道:“安统领小心!”安道京低头一看只见那怪物张着翅膀正朝自己飞行而来。
安道京惨叫一声:“我的亲娘呀!”便往下坡逃去却把江充一个人丢了下来。
江充惨叫道:“我的皇上啊!”却不知要逃往何处只吓得全身抖。
那肥遗飞身扑来其势快极转眼已将江充逼到墙角。江充惊叫道:“谁来救我!”那怪物森森嘶吼只盯着他猛看。江充飕飕抖饶他位居高位口才便给此刻也无计可施只吓得屁滚尿流。
那怪兽“呼啊”一声狂吼便向江充咬下江充双腿一软跪地哭道:“怪兽大人饶命啊!我给你黄金十万两!可千万别咬我啊!”天幸他这么一跪那怪兽便咬了个空没把他脑袋嚼烂。
这江充仗着聪明机辩一生无往不利。平日威之以势诱之以利即便遇上了武学高手拦路也从不担忧恐惧但眼前这只怪物只会吃人根本不懂得美女香吻、黄金诱人的好处想来自己对这怪兽来说不过是一块肥肉除了比旁人肥满些也无其他差异。他吓得五体投地哭道:“怪兽大爷在上你老人家饶小的一命小的日后定给你烧香膜拜替你打造金身只求爷爷饶小的一命啊……”
那怪兽一愣似乎奇怪这人为何不逃一时盯着江充猛看好似遇上了什么怪物一般。
便在此时罗摩什已然飞身抢上将江充一把抱起跟着匆匆奔开那怪兽狂吼一声猛朝两人追出罗摩什抱着江充两人往旁滚开霎时喝道:“火枪手!”
两百名火枪手冲上列阵开枪射转瞬之间火光闪动硝烟弥漫那怪物身中两百余枪却只悲鸣一声仍是不住向两人爬去。
眼看森森利齿便要咬到身上罗摩什大惊喝道:“再射!”火枪手填装弹药又是一枪射去那怪物又中二百余枪虽仍呜呜吼叫却已翻身倒地。罗摩什喝道:“再射!”枪声齐响那怪物惨鸣一声火光射中枪枪都打在它的鳞甲上只打得它皮开肉绽鳞脱甲落已然烂死在地。
江充嘘了一口长气急急抱住罗摩什大哭道:“若无大师江充焉能活命?我日后定为大师打造金身烧香膜拜终身不敢忘大师的好处!”登将方才许给那怪兽的好处全数转给罗摩什。
罗摩什见他失态忙将之扶起道:“此乃属下本分大人莫要道谢。”江充不依只是抱着他啼哭。
忽见安道京急急走上大声道:“属下救驾来迟请大人重重责罚!”
江充回头见了此人登即怒从心中起大声道:“你可来了再晚片刻我可就死啦!”适才危机之时安道京独自逃走可说凉薄之至江充面露怒色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昆仑众人心下暗笑都要看安道京如何为自己开脱。
却听安道京大声道:“大人千对万对只有这句话不对。”
江充怒道:“你放什么屁?不怕我杀你的头么?”
安道京跪下道:“启禀大人属下跟随大人多年早知大人有天命护身那怪兽便算厉害百倍也动不了大人的一根毫毛。方才大人之所以让罗摩国师救驾不过是试炼他的忠心而已。大人说是不是?”
江充先是一愣跟着眼珠转了转笑道:“此言有理此言有理站起来说话吧!”
安道京见马屁管用便喜孜孜地站起道:“大人这般英明神武文比孔孟武比云长这区区怪兽过来大人动根小指头便吓得它屁滚尿流不敢稍动只有江湖那些无知小辈才会以为大人怕了那怪兽呢!大人您说说小人说得这话可有没有道理啊?”说着得意洋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心下鄙夷想道:“此人无耻之至世间难逢敌手。”
哪知江充非但不以为忤也是仰天大笑大声道:“好!安统领说得好!”他拍了拍安道京的肩笑道:“知我者非你安统领莫属。回头我升你的官!”
安道京大喜跪下道:“属下拜谢大人恩德!”
两人一同哈哈大笑却把罗摩什愣在当场。好似他为江充拼死一搏还不如安道京的几句马屁管用。
卓凌昭见罗摩什神情无奈当即走到他身边讥讽道:“大师啊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日方知这个道理吧!”
罗摩什长叹一声却不答话。看来自己虽然奸滑但遇上了真正的中原马屁高手还是不堪一击。
卓凌昭淡淡一笑迳自带着伍定远等人离开朝甬道深处走去。转眼昆仑门人走得一个不剩只余江充与手下在场。
江充听了安道京的一阵马屁心头兀自兴奋他见那怪物已死举脚过去猛踹在那怪物身上笑道:“这区区狗东西终究还是死在我江某手下。”
安道京陪笑道:“大人说得是咱们割了两条腿下来回头也好烧来吃说不定还挺滋补。”
一名下属笑道:“统领说得对搞不好吃这怪兽之后真能养颜美容壮阳固肾哪!”
一众锦衣卫好手全是好事之徒登时起哄道:“大人您快快开杀!亲手炮制这狗东西!”江充哈哈大笑颇见得意。
安道京笑道:“大人这就请您亲手宰杀吧!”说着把长刀递了过去。
江充举起钢刀便往那怪物的腿上砍落他用力砍了几砍只见刀口已然卷起那腿却是有如坚铁分毫不动。霎时骂道:“这是什么怪物!这般难搞!”
一名好手用力往那怪物脑袋踹去喝道:“操你奶奶雄!死了还敢卖乖!”
那怪物原本双眼紧闭这时给他举脚一踹忽然双眼睁开跟着虎吼一声猛地扑了上来。那好手大叫一声:“妈呀!”但双脚已给咬中那怪物张口一嚼登时把他咬成两截。
江充与安道京见那怪物又活了吓得拔腿就跑直往坡上冲去。其余众人也是大惊失色纷纷往坡上逃去但那怪物举脚乱踩张口狂咬一时间连吃五六人。
罗摩什惊道:“快开枪!”枪声响起那怪物虽然连连中枪却仍是四处乱窜咬成一片罗摩什叫道:“快射!”
一名士兵道:“启禀国师弹药已然用尽!”
罗摩什喝道:“那快快填装火药啊!”
众士兵急忙从囊中取出火药跟着用铁管填充忙乱不堪眼见那怪物一步步行近罗摩什冷汗直流情势禁格已是不能不下场他大叫一声当即运起“幽冥玄气”便往下头冲去。
第五章 各显神通
昆仑诸人走了一阵只见前头又是一处岔路便自停下等候。过了良久仍不见江充过来卓凌昭心下不耐便道:“二师弟你回去看看怎地拖了这么久?”
金凌霜答应一声正要回去却见江充与安道京匆匆奔来面上满是惊恐卓凌昭哼了一声道:“江大人羊皮在你身上请你别耽搁时光。”
江充喘息不定尚未答话安道京却颤声道:“卓掌门那怪兽又活了请你回去看看吧!”
卓凌昭脸露不耐连应也懒得多应一句只淡淡地道:“江大人既然来了咱们便走吧!”江充探看羊皮指定了方向众人便依言行去。
安道京想起罗摩什等人尚在血战便在地下做了记号一会儿他们若能活命归来应可循着记号前行。
行了一个时辰有余后头人声沸腾罗摩什已然领人赶来卓凌昭斜目去看只见他身边仅余下四五十人罗摩什全身浴血想来经过一场奋战。
安道京上前问道:“怪兽死了么?”
罗摩什原本修养甚好等闲不动怒气此时听他问来却是勃然大怒喝道:“你只顾着自己逃命连自己手下也不顾你还是人不是!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他气愤填膺运起幽冥玄指便要上前厮杀。安道京心中有愧给他数落一阵不敢还口急忙抱头鼠窜而去自去躲在江充身边。
众人心中都想:“不知江充为何要重用这个废物?”看来安道京准是马屁工夫了得这才十余年来稳若泰山否则锦衣卫高手如云如何轮得到这小人出头?
卓凌昭哈哈一笑对门下道:“江大人不是说过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看这句话该当转过几个字叫做‘能人不用用人不能’这才贴切他的行事作风。”
屠凌心大声叫好说道:“我看是‘屁人不用用人如屁’不知掌门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伍定远虽与昆仑山有仇但眼见他们与江充狗咬狗也与艳婷相视一笑。
江充听得卓凌昭出言讥嘲只气得他脸色铁青良久不语一旁安道京想要拍他几个马屁却都不得其门而入。
众人又走片刻忽见前头一处长长的甬道两旁立着无数石像有的神情狰狞手持大刀有的却面目慈和手举铁牌众人暗自骇异不知此地有啥古怪。
江充见了这个模样心下也是悚然一惊急忙取出羊皮来看朝上头的一行汉字看了看说道:“此处名唤‘心栈’自来只有正人君子、心无邪念的人方能通过否则必遭两旁人像跃出斩死。”
众人都是哦地一声议论纷纷甚感惊奇。卓凌昭心下一凛情知开创此处的大豪杰甚是了得居然定下此处机关以防心念不正的人得到神机洞里的秘密想来江充这批奸徒虽然厉害却也要给阻在此处。
江充沉吟道:“此道大是艰难除非正直之人否则极难通过不知诸君可有高见?”
安道京问道:“非得生平无愧之人方能平安通行?”
江充细读羊皮文字颔道:“这便是其中难处。”
只见一名锦衣卫好手跳了出来叫道:“老子生平从不嫖妓杀人也不多算是正派人物让我去试上一试!”也是歹人狂悖先前无数人等死于非命却还有人自告奋勇。
众人见那好手满脸刀疤模样狠辣都是皱了眉头劝道:“老兄还是不要吧!”
那人大声道:“他***都告诉你们了老子生平从不嫖妓算是正人君子你们还***不信?”跟着往前冲去众人阻拦不及只有眼睁睁地看那人奔进甬道。
那人走进两步不见有事登时仰天大笑道:“看吧!就说你老子是正派人物便天王也杀不得哈哈!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他正笑间一旁石像已然跳出跟着挥刀斩下那人惊叫道:“妈呀!老子没有嫖过妓啊!你们可杀错好人了!”他声音尚未止歇石像已把那人劈成两半死在地下情状甚是可怖。
众人见状都是一惊。江充又道:“谁愿意再试?”
金凌霜道:“我们这些人杀人如麻坏事做尽敢情没人过得去了。”
安道京呸了一声道:“那是你们啊!我安道京刚毅木讷正直好学根本不怕此处难关。”
屠凌心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便请安大人过去。”
安道京嘿嘿干笑道:“我一人过去有什么用?要大家都能过去才算数啊!”
屠凌心往地下吐了口脓痰喝道:“全是废话!”
江充叹息一声道:“好容易有了羊皮引路又有人识得神鬼亭谒语若要如此折返实在令人扼腕。”他转头看向众人问道:“诸位中还有谁自信是正人君子可以通过此处?”
忽然一名锦衣卫武士走了出来道:“我去!”众人见这人也是满脸横肉神情凶暴都是急劝。
那人道:“你们别怕我不是要硬闯。”他手持铁索用力向前掷出手上铁链顿时勾住一处尖角那好手道:“此处既然是机关动便让我飞身过去只要我双脚离地不触动地面机关想来定可平安通过。”
江充道:“听来有理或可一试。你小心在意了。”
那人点头道:“属下知道。”
那人手持铁链大喝一声已然飞身越出他人在半空两手抓着铁索猛力向前荡去只等身形下坠之时便要将铁链再行掷出如此飞跃不停应能过得此处甬道。
哪知他飞身出去还没来得及飞过三尺两旁石像轰地一声已然跳出刀光一闪那人惨叫一声身子连着铁链被斩成两段当场死于非命。
江充摇头道:“投机取巧是不成的看来非要硬碰硬不可。”他叹息一声回头看着众人问道:“还有谁要过去?”
众人正自犹疑忽听罗摩什道:“我去!”
江充闻言大喜道:“大师是出家人生平慈悲为怀必可平安通过。”
罗摩什脸上露出难堪神色道:“这倒不是老衲只是猜测此处的机关在于心神脚步自来若是一人心虚害怕身上便会散出一股热气心跳更会加快想来这些石像的机关便是在此只不知它们是如何测之的。”
江充颔会意道:“大师可以收摄心神?”
罗摩什点头道:“正是。老衲研修佛法多年禅定一道甚是详熟。待我来试试。”说着宁心静气口宣佛号慢慢地脸上现出一层宝光这哪里还是个杀人魔头作乱奸臣?直是有道高僧的模样。
众人见他的神态都想:“看他这幅模样或许过得去也不一定。”
安道京忽道:“大师可要交代遗言?等我离洞之后定可为你去办。”
罗摩什宝光一褪大怒道:“安道京你别来扰我!”他一时气愤竟又恢复原本狰狞面貌。
江充往安道京瞪了一眼说道:“安统领安分点别要惹人烦心。”
安道京心下暗笑寻思道:“等会儿怎生害死这混蛋。这小子方才居然敢数落老子说我不爱惜下属害我好生丢脸眼前若不把他害死我真不用做人了嘿嘿!他***!”
他脸上露出狞笑心中恶念连连颇见凶狠。正想间忽听轰隆一声一座石像竟然跳了出来举刀便往他脑门砍落。安道京此时站在人堆里尚未往甬道里踏进谁知竟已惹得石像来杀只吓得他屎尿俱出大声叫道:“妈呀!老子还没进去啊这石像怎地就出来杀人了!”跟着远远地逃了出去。
那石像在地下砍了一刀当地一声大响火光四溅又跳了回去。
安道京远远躲在甬道外吓得全身抖良久不敢走进。
江充骇然道:“照这羊皮所言这石像只杀通过甬道之人却怎地会跳了出来?难道是安统领恶念太重么?”
众人大惑不解心中都想:“这安道京方才想的究竟是什么邪念怎能这般厉害?”
钱凌异听了这话忽往艳婷的玲珑身材瞄了瞄急急拍了拍心口好似捡回了一条性命。众人见他这幅模样心中都想:“这人真是奇怪他又在庆幸什么了?”
江充见手下实在太多恶人那群石像竟有朝外冲出的迹象忙道:“大家快快退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尤其不可往那姑娘身上乱瞄听到没有?”
锦衣卫众人心下害怕急急往后退开只余下昆仑诸高手站在甬道入口。
江充怕情况有变忙向罗摩什道:“大师若要过去便快点走吧!”
罗摩什点点头道:“大人莫要心焦且看老衲显神通。”当下口宣佛号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过后便踏步向前行去只见他闭眼而行面上宝光湛然俨然是得道圣僧的模样。众人赞叹声中罗摩什竟已通过一半。
江充喜道:“大师果然了得!回头我封你做我朝的国师!”
罗摩什心下甚喜想道:“看江大人的意思真有意赏我高官重爵等出洞之后我罗摩什定可在中原觅得立足之地到时我又荣华富贵功名不可限量了。哈哈!哈哈!”
正想间只见两旁石像喀啦喀啦地震动已然冲将出来举起大刀作势欲砍罗摩什心下一惊急忙收摄心神想像自己坐在瀑布里求道的模样跟着口宣佛号道:“我佛普渡众生造化万物。”
只听当地一声大响那石像一刀落下却从罗摩什身旁数寸砍过并没伤到皮肉可说险到颠毫。罗摩什吓得心惊肉跳拼命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眼看石像缩了回去罗摩什心神略分忽地想到四王子寻思道:“那四王子不知现下给处死了没?这小子愚昧无知给我一阵撩拨居然背反亲父说来真是可笑。他还以为我真安好心么?哈哈!哈哈!”
想到此处甬道间无数石像又冲了出来罗摩什面无人色惊道:“啊呀哇啊!阿弥陀佛啊!”石像听得佛号忽地停住刀锋却从他身边擦过。
罗摩什不敢再想只低头急走他一路行去在叮叮当当的砍杀声中整整念了上千个“阿弥陀佛”只怕自佛祖降世以来还没人能把“阿弥陀佛”四字念得如此劲急快若是灵音在此见了也要自叹不如。
过不多时罗摩什总算脚踏实地已然穿过了长长的甬道。饶他修为不浅全身仍被冷汗浸透。
他回头叫道:“你们看清楚了!只要心神宁定不去胡思乱想便可平安过来!”说着倒在地下喘息不定。
江充又问道:“还有谁要过去?”众人想着罗摩什刚才的惊险万状竟是一片寂然却无一人愿意冒险。
卓凌昭笑道:“世人都说江大人忠勇护国何不上阵一试?”这话本在讥讽哪知江充笑道:“卓掌门说的是。我常说自己有天命护身看我的吧!”
众人见他胸有成竹的神态都是一惊不知江充有何打算。
江充微微一笑心道:“想我江充何等的人物生平不知欺瞒过多少奸狡阴险的人物要我骗骗这些石像那可是杀鸡用了牛刀啦。”他闭上了双眼口中念念有辞:“愿吾皇万岁万万岁愿吾皇万岁万万岁…………”跟着往前行去只把自己当作是在金銮殿上正在皇帝跟前说话。
只见他缓步而行丝毫没把石像放在眼里面上满是忠义之气似乎岳武穆再世文天祥复生也比不上他的精忠报国。霎时间众石像好似震于他的忠义竟无妄动举刀者众人心中惊叹一时鸦雀无声。
屠凌心赞道:“掌门你看江大人神色多么圣洁多么忠勇!真叫人赞叹啊!”
江充听了这话全身好似飘在云端益觉得自己圣洁忠勇脸上更露出纯洁赤子般的笑容。
众人心中都想:“看江大人这个模样搞不好他真的是忠臣孝子原来我们都错怪他了。”
忽听屠凌心话锋一转皱眉道:“掌门人啊咱们江大人忠义过人实是本朝的典范楷模谁知江湖上有一群无耻小人到处宣传江大人强*奸民女陷害忠良无恶不作这些妄人可恨之至非拖出来杀了不可!”他有意陷害说得更是激昂无比气愤填膺。
昆仑众人闻言惊道:“是谁这般恶毒?”
江充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怒欲狂自己无恶不作是有的陷害忠良是有的可那强*奸民女一节却是从何说起当下转头喝道:“是哪些人说的?看我把他斩成细片!”
霎时一座石像陡地跃出举刀便砍江充吓得魂不附体大叫道:“愿吾皇万岁万万岁!”那石像一顿便缩了回去江充知道昆仑众人有意说话刺激自己心下暗恨寻思道:“等我离开此间非杀了这群王八不可。”
他恶念甫动猛地又是一刀砍至江充急忙大叫:“愿吾皇万岁万万岁!”那石像便又不动。江充连忙收摄心神快步而过跟着摔在罗摩什怀里身上全是冷汗。
江充休息一阵压住心中的怒火远远叫道:“你们快快过来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迟疑不动。却见伍定远往前一站道:“换我过去了。”他回头往艳婷看了一眼说道:“一会儿我有什么意外你万万不可随他们过去知道了么?”
艳婷抱住了他哭道:“伍大爷你千万不要过去!”两人一路相依为命此时艳婷对他已有亲人般的情感眼见他以身犯险却如何舍得?
伍定远见她如此维护自己心下大慰温言道:“你放心我生平从不做亏心事怎能死在里头呢?”他将艳婷轻轻推开对卓凌昭道:“卓掌门我若死在此地请你念在我竭心尽力的份上放这女孩回九华山。”
卓凌昭见他死在眼前仍在悬念他人安危也不禁佩服他的义气当即道:“你放心好了一会儿你若是性命危急本座必会出手救你。你只管过去。”
伍定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当下大步踏出走入甬道之中。
他闭上双眼心中想着燕陵镖局当年的惨案霎时如同回到当年的马王庙想起齐伯川死在自己怀里的惨状耳中彷佛听到当日他的遗言:“伍捕头我便要死了么?我还要替我爹娘报仇我要重振燕陵镖局我…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伍定远眼眶忽地一红此时虽是试炼心境但想到当年的惨事内心里的悲愤痛绝仍是油然而生心道:“天道无常无数好汉任人作践这些奸恶之徒却一个个好鱼好肉这世间还有天理么?”想到自己一年多来奔波劳苦却还不能为人报仇伸张正义眼前还要为虎作伥替他们前去寻觅物事他心下自责眼泪忍不住便流了下来。
便在此时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来了……你来了……”伍定远睁眼一看霎时心下一惊只见左右身周无数石像竟都跪下整整齐齐的列在甬道两旁。恍惚间只见一众石像竟都在垂泪。
伍定远神情激荡颤声道:“你们这些石人也知道众生的疾苦么?”只见一众石像竟都在点头好似回应他的说话一般。伍定远泪流满面大叫一声顿时只觉右手热血烧烫有如火龙般地冲向内脏。
众人见两旁石像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那伍定远却大声叫嚷不知是在做些什么。江充叫道:“你快快过来别要耽搁了!”伍定远迷迷糊糊地走到罗摩什身旁跟着往前一摔罗摩什急忙将他接过手掌一碰伍定远的身子蓦地只觉一烫竟如触到了烧铁一般吓得他往后退开。
伍定远脑中一片晕眩霎时咚地一声便自摔倒在地。
江充叫道:“还有谁要过来?你们若不敢过来咱们便要走人了!”
卓凌昭哈哈大笑道:“且慢!本座要过去。”
江充笑道:“昆仑掌门杀人如麻居然有胆过来?”他先前听卓凌昭讥讽嘲笑此时也出言回敬毫不相让。
卓凌昭笑道:“一代奸臣都能过去了本座又有什么好怕的?”他面带微笑向前行去心中想道:“这江充未必真的有意与我合作等会儿怎么支开他才好?我这次重重得罪了这人以后可要如何应付朝廷?”他心中不住算计面上便露出阴沉至极的神情一旁石像登时喀啦巨响便自冲了出来朝他身上砍去。
众人大声惊叫中卓凌昭却只微微一笑跟着说道:“你们要降魔护法吗?在本座面前连鬼神都要低头!”
刷地一声长剑登即出鞘跟着吟道:“昆仑剑出血汪洋千里直驱黄河黄!”只听轰地一声无数石像已被他斩成无数小块烂摊在地。
卓凌昭向后一打手势说道:“都过来吧!”众人见他神剑如此都是骇异无比。安道京听得轰然巨响连忙探出头来待见石像已成粉碎喜道:“可以过去啦!”他一马当先急忙穿过甬道百忙中还不忘吐出两口唾沫。
众人跟在卓凌昭身后也穿过这个神奇难言的心栈甬道。
第六章 生死一线
过了“心栈”之后建筑中已无迷宫众人往前行出片刻忽地闻到了一阵浓冽的血腥味江充看了手上的羊皮脸色竟尔变得甚是凝重道:“前面就是最后一关了大家留神些。”
众人走出百来丈只觉那血腥味越来越浓直是中人欲呕忽听江充颤声道:“到了就是这里……”
众人凝目望去眼前赫然是一片血色的湖泊宛如鲜血所成昏暗中湖涛阵阵轻轻地拍打岸上看来有如地狱奇景。江充细读羊皮咬牙道:“此处叫做冥海凡人只要沾上一点湖水立刻全身溃烂而死你们要不要试试?”
众人又无疯颠痴呆如何拿性命开玩笑?霎间都往后疾退说道:“不……不了……”
卓凌昭摇头道:“这处所如此险恶却要如何过去?”
江充皱眉道:“上回我也是阻在此地看来若不搭上一座桥决计过不去。”
便在此刻远处传来低沉的闷响一阵阵地连绵不绝跟着地下跳动震荡众人脸上变色都道:“又地震了!”
各人脚下站立不稳一时间各找扶持之物。那低沉的闷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有若鸣炮又似落雷由远而近阵阵不绝。山洞被这巨响所震一时灰飞落石飕飕而下众人见了这幅异象都怕这洞旋即崩毁。
江充面色惨白喃喃自语道:“这…这羊皮上没记载这种怪象啊……”
霎时“轰”地一声巨响人人耳中嗡嗡鸣响几欲聋聩艳婷掩住双耳高声尖叫:“啊!救命啊!”但这娇唤却被一阵阵传来的巨响掩盖连她自己也听不到了。伍定远把她拉到胸前轻轻搂住她的肩头。
便在此时冥海的湖水被余震波及陡地掀起滔天巨浪便往岸边冲去。几名锦衣卫武士逃避不及立时给卷下湖去霎时便哀号起来。
眼见那湖水不住往上淹来众人脚下鞋袜被湖水腐蚀立即破烂伍定远喝道:“艳婷姑娘跳到我背上!”艳婷惊叫一声急忙趴负上去伍定远负着她急急往高处奔去。
便在此刻地下轰地一声大响众人都觉身子往下一坠地面竟已陷落崩塌成为一个深坑蓦地湖水猛从四面八方涌来众人宛若置身血海纷纷惊叫。
安道京叫道:“糟了!连出口处也给淹没了这下咱们出不去了!”眼见湖水已然淹上众人或以长枪柱地或以铁索缚壁各显神通纷纷逃难。
罗摩什见不远处有座高地在潮水中有若孤岛他急忙背起江充急急往那处奔去正跑间脚下湖水已然高涨罗摩什不即细想随手抓起一名锦衣卫好手便往湖水中扔去跟着在那人身上一踩猛地向前跃出一丈远近。
那人给他丢在湖水里立时惨嚎起来。安道京见下属被杀大声喝道:“罗摩什你好狠毒!”他正自说话谁知脚下大浪打来猛往他身前冲到安道京吃了一惊急忙伸手一抓却也是依法炮制把罗摩什的火枪手扔在水面上当作了垫脚石。
这两人狠毒自私霎时两人四手连连乱抓竟把众人当作垫脚石不绝丢在水面上众下属惊慌失措纷纷逃命而去。
此刻昆仑山门人也是惶急无比一众门徒眼见湖水奔至一时惊骇莫名不知如何是好。卓凌昭审度形势知道此际已然逃不出去他叫道:“大家跟着我来!不要慌!”便自带着众人往外奔出只跑了百余丈远近却到了一处岩壁旁已是退无可退的局面。
钱凌异叫道:“掌门人!这可怎么办?”
卓凌昭道:“大家莫慌!”提气一纵伸足在岩壁上一点身形拔高十来丈便往岩壁上飞掠过去他提起长剑用力在岩壁上一戳长剑立时穿入岩壁牢牢钳在上头。
卓凌昭叫道:“你们看清楚了么?快用这个法子上来!”
卓凌昭武功高绝什么事情难得倒他?眼看这岩壁滑溜平坦弟子们功力有限如何攀越的上?一时间听得惨叫连连已有数人给湖水冲激当场惨叫起来。
卓凌昭见情势大坏总不能任凭昆仑全派覆灭于此他低身飞下一剑一洞连连往壁上戳落岩壁上登时现出数十个碗大深孔。卓凌昭左手牢牢攀住孔穴双脚悬空右手暴长喝道:“你们快快过来!”
眨眼间潮水淹来几将道路淹没钱凌异见势头不好当先冲出一把抓住卓凌昭的手提劲一纵便往岩壁上的孔洞踩去他连连踩过数十孔身子已然高高攀在石壁上。
金凌霜悬念弟子的安危不愿如钱凌异那般自己逃生当下叫道:“掌门人你接好了!”说着将身边弟子一个个丢出都往卓凌昭扔去屠凌心忙随他一同丢掷。卓凌昭一手一个不停将弟子接住跟着将他们往岩壁上放去。
众弟子逃得性命急忙伸手抓住孔穴一个个如蝙蝠般地挂在岩壁上。金凌霜见几十名弟子已然脱身急忙伸手出去叫道:“三师弟你快快过来!我把你扔过去!”
屠凌心大声道:“那你呢?你要怎么过去?”金凌霜不再打话他右手倏忽探出已然拉住屠凌心的衣衫用力将他掷出。
屠凌心身在半空猛见金凌霜已被湖水包围惊叫道:“二师兄!你快上来啊!”
金凌霜惨然一笑霎时湖水已朝他冲来便要将他淹没他看着滚滚红水心中忽有悔意想道:“我派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今日我金凌霜死于此处也算是报应了。”
想起爱徒惨死更是心如刀割浑然不知闪避。便在此际一物往他腰间卷去跟着一股巨力传来将他冲天带起却是卓凌昭解下衣带以之救人。金凌霜身在半空便朝屠凌心飞去屠凌心伸出右手用力将他抓住两人连作一串登时挂在岩壁上。
此刻罗摩什背负江充也已攀到孤岛顶峰一旁只有安道京相伴他们那儿地势较低湖水早已涨得通天高眼见湖水还在不住上涨一众下属慌张逃来罗摩什见脚下不过寸方之地如何能站立这许多人?当即一脚一个把一旁攀爬而来的人都踹了下去安道京下手更是狠辣只要有人靠近立时一刀杀死毫不手软。
众下属旁徨无策惨叫道:“救救我们啊!让我们过去啊!”
罗摩什与安道京却毫不理会众多下属眼见死在片刻前是毒水后是虎狼都吓得痛哭失声。罗摩什道:“江大人这湖水怎会这样上涨?咱们可要如何脱身?”江充面色铁青却也是旁徨无计。
罗摩什心念一动眼见江充站的地方比自己高了半尺暗想道:“一会儿这水若是还往上涨说不得为了多一块立足之地只有把江大人丢下水中了。”他转头看了安道京一眼心道:“在那之前我可得先把这人扔到水里。”
安道京见他眼神不怀好意心道:“看这罗摩什的模样等会儿定会自求活命。我可得抢在他前头想办法把他推到水中。”
两人心念急转脚下却是丝毫不停将一众往上攀爬的下属踢落水中。
此时伍定远与艳婷两人也正性命危急他背负艳婷眼见潮水不住涌来已然掩上脚背冥海毒性强烈霎时便将他的鞋袜浸烂伍定远见一旁有处岩石急忙跳了上去但转瞬间两旁都被湖水淹没看来只待片刻湖水便要淹了上来。
卓凌昭见到伍定远的惨况连忙叫道:“伍定远!你快快跳过来还可以保住一命!”
远远地江充也见到伍定远命在旦夕也是叫道:“伍制使你快到我这里来我可以救你!”他两人虽然救人心切此时都与伍定远相距甚遥一时间除了张口呼叫之外却都无能为力。
伍定远听着两人叫唤情知他们是有求于己绝不是在乎自己这个人的生死心道:“我是否该去求他们相救?他们对我仍有所求绝不会害我。”转念又想道:“看这冥海涨得如此厉害我便算求他们救命也不过多活片刻横竖是个死我堂堂的一条铁汉又何必在死前糟蹋自己的名声?”
眼看那湖水却不停上涨想来只需片刻无论奸恶如江充还是凶狠似那卓凌昭全都要给这湖水泡烂变成黑泥一般远处尚不绝传来哭嚎却是锦衣卫好手临死前哭痛叫喊的声音。伍定远极目眺望却见罗摩什、安道京两人为了小小的一块立足之地兀自将同伴踢落水中真是毫无人性可言。
伍定远冷眼旁观眼见他们只为多活一时半刻竟然干尽恶事有如虫蚁禽兽一般他心中忽地醒悟:“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的几年到头来不都是一个死字么?这安道京如此奸恶一会儿还不是烂死当场只怕在阎罗王面前还要多打两下屁股唉短短几十年光阴大家又何必争这许多?”一时之间竟然呆呆出神毫无求生欲望。
便在这顿悟的一刻却听艳婷尖叫道:“伍大爷!你别呆呆地站着我们快想个法子逃走啊!”伍定远转头看着背后的艳婷只见她满脸惊惶失措显然被眼前的异象吓坏了伍定远叹道:“艳婷姑娘你别怕等会儿大家都要死了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一样的。”
艳婷看着四周都是垂死哀号的人一个个都给泡烂在湖水里想来便算是死了还要大受剥皮烂骨之苦她心中害怕忍不住大哭起来叫道:“我不要死!我不要烂成那个丑样子!师父你在哪里!快来救艳婷啊!”这艳婷虽然生性坚毅但此刻的景象太过吓人宛若地狱一般却教她不得不嚎啕大哭。
伍定远看着楚楚可怜的艳婷想来她毕竟年岁幼小实在是熬不得这等苦难他自己虽然抱定一死的想法但此时此景听得艳婷的哭喊却不得不让他再拼一次性命。
伍定远猛地一咬牙心道:“说不得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这小丫头多活一刻半刻。”
伍定远将艳婷放在肩上温言道:“乖孩子你别哭了。我带你逃生。”他虎吼一声只听哗啦一响伍定远竟尔跳下湖水直直地朝卓凌昭走去。
众人见他如此干法都是惊骇无比卓凌昭叫道:“你别泡在里头身子会烂的!”艳婷哭叫道:“伍大爷!你不要这样!”
伍定远脚趾疼痛似已慢慢地被毒水浸蚀。他忍痛往前走去一步步都是钻心之痛他低头一看赫然见到脚趾已被腐蚀见骨下半身的衣衫也都烂去。
慢慢地湖水越淹越高已至伍定远的腰间伍定远大步走去眼见卓凌昭已在丈许之外伍定远抬头看着艳婷惨笑道:“小丫头咱们再见了!”
艳婷惊道:“你……你自己呢?”
伍定远全然不理当即喝道:“卓掌门!求你救她一命!”他猛地一翻白眼跟着双臂一振用力将艳婷丢出。只听呼地一声艳婷娇小的身子便往卓凌昭飞了过去卓凌昭伸出左手霎时已将艳婷抱住。
卓凌昭提声喝道:“伍定远!你抓好了本座拉你过来!”他嘿地一声右手立时抛出衣带他功力深厚霎时那衣带便缠住伍定远手臂卓凌昭右手用力便要将他拉将过来。
伍定远看着手上的衣带心道:“我身为捕快非只不能将歹徒绳之以法为了多活这一刻半刻居然还要受这贼人的恩惠我……我是天下最没用的混蛋!哈哈!伍定远啊伍定远你这般可笑不如去死!去死!”
伍定远看着四下惨叫垂死的人群霎时惨然一笑竟将衣带甩开转身往湖里走去。
卓凌昭惊道:“伍定远!你不要命了吗?”
伍定远仰天狂吼:“老天爷!”跟着哗啦一声已然跳入湖水霎时隐没不见。
众人心下骇然纷纷惊叫。艳婷更是惨叫一声已然昏晕。
卓凌昭茫然不解心道:“伍定远啊伍定远你为何不让我拉你过来这样你不就可以活命么?你又何必自命什么清高?”
江充见伍定远跳湖自杀心下惨然寻思道:“这领路人死了却要我们如何过去?”
金凌霜却想道:“这人当真是条好汉他舍命救了这小姑娘这等胸襟胆识世间几人能有?”却听钱凌异大声嘻笑道:“这人是个白痴!”
众人胡乱猜想伍定远为何跳湖却无人知道他的真心。
伍定远不是自命清高的人也不是立志做大事的料子旁人喜欢沽名卖直喜爱逢迎拍马这些事都不是他爱干的。他只是个知所进退的世故捕快。三十六岁的他早知道什么时候该睁眼什么时候该闭眼在这乱世之中他心中自有一把尺。
可是为了燕陵镖局的案子这位信守中庸之道的捕头却被动摇了。齐润翔死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他还只是警觉到大案子来了但在齐伯川死亡的刹那他却深深地明白他心中的公道正义已经被粉碎。
为了燕陵镖局的案子知府6清正曾经威吓他止观、方子敬也都劝过他大家都叫他放下这个重担要他不必硬扛这桩涉及政争的大案子。如果伍定远真的放掉这个案子相信也没有人会来责难。
像他这样一个深知人情世故的捕头为何会选择一意孤行还弄到丢官亡命的下场?
因为伍定远心中的尺被打烂了。
对伍定远而言你可以在他面前杀一个镖师、甚至杀两个镖师他都不会拿你当仇人他最多只是来抓你办你但他就是不会恨你。可是你就是不能在他面前把人家全家灭门你如果连最后一个遗孤都杀死他就很难忘了你。
只怕永远都不会。
可惜昆仑派的人做了江充也做了。在那生死的一刻伍定远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卓凌昭这些人的救命恩情他完全明白只要他领受了这份恩情他心中的尺会没办法原谅自己。
伍定远选择一死是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是恨老天压在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是恨自己的良心太多是恨人生的无奈……
可怜这位亡命天涯的捕快便这般死在神机洞中。
一文不名的死去。
眼见伍定远跳湖自杀众人正自讶异纳闷间忽听远处轰隆隆地巨响缓缓止歇潮水便往后退去那大水退得好快转瞬间便退出数十丈。
江充等人见已得救双腿都是一软三人一齐坐倒在地。他们转头望去只见数十名锦衣卫好手已然全数覆没罗摩什带来的火枪手也无一得免。
安道京抹去头上冷汗问道:“江大人这神机洞实在太可怕了咱们还要过去么?”
江充脸现凶残狠毒的神气凝视远方的冥海冷笑道:“我若见不到那人我告诉你我是绝不罢休的!”
安道京见了他的神情吓得浑身抖良久说不出话来。
那厢昆仑众人见大水退潮纷纷从石壁上跃了下来。卓凌昭脸上神色难看喃喃自语道:“伍定远已死少了这引路之人我们却要如何过去?”
余人见了这等天地巨变脸上神色都是难看至极只有艳婷一人泪眼汪汪她眼望赤红的湖水想起伍定远跳湖自尽的豪举一时却似痴了。
第七章 一代真龙海中生
却说伍定远摔在湖水里霎时全身火烧般地剧痛跟着剧痛攻心他看着自己的身子烂成一团外皮烂去内脏心肺竟尔裸露出来冥海淹来伍定远双目一痛眼前一片黑暗竟也瞎了。
这样一位捕快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咑地一声冰凉的水滴落下打在伍定远的脸上。
万籁俱寂中他如同死尸一动不动仰躺在一处水池中。天顶紫光闪烁不定光芒流动窜成了两行字:“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正中央闪烁着一个人面蛇身的图样黑暗中隐隐生辉。
这里不是冥海也没有奸臣只有一片幽暗宁静。
良久良久伍定远一声呻吟终于睁开双眼。他全身困乏缓缓坐起身子猛地见到自己肚腹皮肤早已烂去五脏六腑竟都暴露出来心脏正自不住跳动肠胃也在蠕动不休。
伍定远见了这残酷至极的景象心下大惊:“我……我当真死了?”霎时放声大叫惊骇之下又自晕去。
一股热气喷上了脸伍定远给这股热气一激又再次醒来。
身周紫光流动眼前一对炯炯双眸凝视着他那眸子幽绿森蓝说不尽的诡异。
伍定远心下一惊:“阎罗王阎罗王来了……”
黑暗中忽地嘴里被人撬开跟着喉头灌来苦水伍定远心中大惊:“孟婆汤!他们要我喝孟婆汤!”想起自己身负仇怨伍定远纵声大叫:“我不要喝孟婆汤!我要报仇!我做鬼也要报仇!”
昏沉之际汁液灌入口中却让他不得不吞落汁水入腹只觉恶臭无比正想呕出猛地腹中一痛那疼痛感从腹中窜出缓缓上至胸腹跟着急冲而下循心、肺、脾、肝、肾五脏而去。剧痛攻心伍定远乱滚乱叫全身如火煎熬痛苦万状中终于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伍定远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梦中自己有时回到家乡有时身在京城但最多的时候却是在那燕陵镖局的血案现场。
梦中他在众多死尸中仓皇走避一个又一个垂死之人不断伸手出来只想抓住他的脚踝伍定远掩面叫道:“不要抓我我没有办法帮你们不要抓我啊!”
忽然之间无数死尸消失无形自己身边缓缓亮起拢在紫光之中天上好似传下一个声音低低说道:“伍定远……伍定远……你被上天选中了伍定远……伍定远……你不能忘了自己的抱负……”
伍定远茫然望天喃喃地道:“我的抱负?抱负……”
忽然之间伍定远双目睁开已然醒了过来。
四下幽深黑暗全无人声伍定远一愣:“我在什么地方?”他回头看去只见远处一片黑沉不只没见到艳婷连卓凌昭、江充、安道京等人都不见踪影。想起先前自己坠入冥海心下忽地一惊:“地狱这里该不会是地狱吧?”
念及一众恶徒至今仍好端端活着自己这个捕头却要掉入地狱受那无穷无尽的苦难只觉上苍不公平之至他心中一悲抱头痛哭叫道:“老天爷啊!你的眼生哪儿去了?阎罗王呢?小鬼呢?这里不是十八层地狱么?你们快出来审我啊!”激动之间只想对天上神佛倾诉心中的不平竟有些癫狂之态。
过了良久只听远处回声不断却无一人回答自己伍定远狂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才一站起便觉身上有些寒冷低下头去只见自己全身赤裸正站在一处宽广至极的水池中但身上完好如初便连外伤也没一个。
伍定远呆呆看着自己的身体想起先前自己内脏都已烂出心中惊疑不定想道:“我到底怎么了生什么事了?”
他看着脚下的水池寻思道:“不管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先把情况搞明白了。”也是他一路受苦受难早已豁了出去不管等在前面的是阎王还是小鬼反正总须见上一面当下便要走出水池。
他脚下微微用力只听轰地一声水花不起他竟已飞到了岸上。
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那水池有三丈长宽谁知他轻轻一跃竟能飞过宽广的池面。伍定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一双赤脚心道:“我……我是怎么了?我这一跳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办到我……我怎会变得如此了得?”
略提真气霎时一阵沸水般的热流从丹田涌出热烫烫地流经四肢百骸伍定远大吃一惊这内力强猛无比远胜自己过去所练的内功百余倍一时心下骇然暗想:“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模样?”
错愕之中伍定远回思往事那时自己本已跳湖自杀照理早该死在冥海之中却怎地出现在这个奇妙至极的地方?又怎会变成现下这个奇异模样?他寻思道:“究竟生什么事了?艳婷呢?卓凌昭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望向水池见池水色做淡紫隐隐生出磷光水池前立着一处石碑上书“伏羲宝池”四字。
伍定远寻思道:“原来这池子叫做‘伏羲宝池’却不知与我身上的古怪内力有何关连。”
他左右看了一阵自己身处一座巨大石室之中室形五角天顶浑圆对面石壁上刻着大大的“仁之心”三字伍定远微微一奇便往四下石壁看去霎时只见各面墙上写着“义之肝”、“信之肾”、“智之脾”、“勇之胆”等字他细细思索:“伏羲宝池仁义信智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忽见池水隐隐有紫光反照伍定远抬头看去蓦地见到洞顶隐隐有着紫光流动正是“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两行字。
伍定远一怔:“这不是神鬼亭里的那两行字么?我怎地又见到了?”他张大了嘴霎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我不是在地狱里我还活着而且还是在神机洞中!”
心念于此不禁大喜过望想道:“太好了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忍不住手舞足蹈喜乐异常。
过了良久伍定远慢慢宁定下来他抚摸自己的脸孔见自己的身体完好如初喜出望外之余心中便生出熊熊求生火焰只想生离此地逃出众多魔头的毒手。
伍定远望着远处石门心道:“我现下若要出洞定会与江充他们照面且让我查上一查看看有无别的出口。”当下恢复了捕快的机警灵敏便走出室门想把出口寻找出来。
走出门外只见眼前一条长长的甬道却是一片漆黑难以辨认方位。
伍定远皱起眉头想返身去找火褶之类的物事赫然之间只觉甬道慢慢亮了起来。伍定远呆了半晌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黑暗中忽然现出光来?”
正惊疑间只觉甬道里越来越亮一切物事清晰可见他回头往石门内看去霎时光芒耀眼令他双目刺痛难当。伍定远猛地醒悟:“不是光线亮了是我生了夜眼!”
他心下惊骇不知自己的体质还有什么异常之处一时心中忽生莫名恐惧就怕自己已经变成妖怪宛如梦中那只人面蛇身的怪兽般。
正走间忽然背后一阵热气喷来伍定远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背后一物昂吐信生满金色鳞甲赫然便是一条活生生的金龙!
伍定远吓了一跳此地怪物极多一见又有妖魔猛地往前窜去远远逃开。
他魂飞天外奔了一阵回头看去却见那条金龙只停留原地丝毫不见追来。
伍定远心中惊疑不定想道:“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是龙么?”
那日他与卓凌昭在一处湖边探查地形便曾见过一只丈许长的蛇虫倒与这怪物有些相似伍定远想起江充说过的洞中机密心中好奇之心大盛眼看那怪物静默不动他便大着胆子往前走上两步。
走到近处伍定远凝目细看那怪物只见这怪物约有十丈长短头做五彩赤红双目更是粲然生光。看来只要装上两只鹿角再给六只足爪便要成了传说的金龙。
伍定远心下一醒那羊皮上有记载说这神机洞中向有四兽镇守那长右、蚌贼、肥遗都已见过这怪物定是什么金鳞了。伍定远吞了口唾沫心想:“我昏迷时有双眸子盯着我看该不会就是这只妖怪吧?”
正想间那大蟒摇晃了一阵竟快绝伦地游来转瞬间便已行到面前。伍定远又惊又怕当下举脚去踢想将那蟒蛇吓走。谁知那蟒蛇却只昂吐信既不逃走也不攻击。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都是一动不动。伍定远满面惊恐想道:“这怪物到底要干什么?莫非要吃了我么?”
伍定远缓缓退后只想趁势离开谁知他稍一走动那蟒蛇却又往前游动伍定远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来那蟒蛇却又停步不动只昂吐信对着自己连连晃头。
伍定远料知有异当下拱手道:“这位老兄在下不是有意闯入贵宝地还请高抬贵手别再跟着我了。”说着往后退开两步哪知那金鳞大蟒又游动上前丝毫不放自己离开却也不过来攻击只是摇头晃脑看那模样好似要他跟着走。
伍定远心下起疑暗道:“这蛇虫有些灵异莫非有人将它养驯了用来看守山洞?我可跟去看看。”他咳了一声缓缓往前跨了一步那蛇虫彷佛大喜便转过身去朝甬道深处移动伍定远亦步亦趋跟在那蛇虫之后。
每当伍定远停下脚来那蛇也就停步不动直到伍定远跟上为止若伍定远掉头跑走那蛇又追了上来说什么也不放他离去。
伍定远越看越是心惊寻思道:“这蛇聪颖至此绝非凡物到底它要带我去见的是什么人?难不成是神仙么?”
那时江充不停出言恫吓就是要众人不得深究洞中的秘密伍定远现下人在洞内如何不感好奇?想起自己从西凉一路亡命京师为了羊皮四下奔走如今终于要找出最后的秘密忍不住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那蟒蛇行出百余尺忽地静止不动。伍定远心下一凛赫见前方一处石室里头似乎住得有人。他心下一惊暗道:“这里住得是谁?莫非便是让江充食不落饭、睡不得安的那人么?”
此处名唤“神机洞”号称牵连天下气运四险阻隔四兽看守所有神奇难解之处都与此处石室有关。伍定远想起“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那四句话忍不住全身抖。
伍定远站在洞口大声道:“有人在吗?在下西凉伍定远在此拜见前辈!”他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出来也没人说话答应。
伍定远此时全身赤裸不便见人但总不能这样呆呆站着他硬着头皮喊道:“前辈你再不出来在下只有贸然进去了!”当下伸手遮掩身体扭扭捏捏地走向前去。
踏入室中只见四下一片空旷正中一处高台旁边有处石碑上刻“女娲天台”四字台上却摆着一幅巨大的石棺棺上隐隐有篮光照下此外别无长物。
伍定远走上高台站在石棺之旁身上也给映成一片湛蓝宛若蔚蓝海水。他抬头望上只见洞顶镶着一片琉璃原来此处的蓝光便是从上头照下的便如那“伏羲宝池”的紫光一般。
伍定远低头看着石棺想道:“这口棺材好生神秘里头不知装的是什么人?”想要打开棺材转念又想此地怪异难言一路走来每多怪兽埋伏又是长右又是肥遗棺中便有僵尸妖怪躲藏那也毫不稀奇。
伍定远摇头苦笑不敢再去碰那石棺只得跳下高台在石室绕行一圈他看了良久一不见有人二不见有物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起愁来。自己多年流亡辛苦倍尝一切都为那张羊皮而起好容易九死一生来到这最后秘密之所在若还不能找出真相却叫他如何甘心?他看着棺材心道:“说不得只有开棺来看了。”
虽说要开棺但此处幽冥可怖说什么也不能乱来他先恭恭敬敬地下跪向石棺喊道:“在下西凉伍定远只因机缘巧合冒昧来到此地绝非有意打扰还请恕罪则个。”
他在公门当差这些鬼神之事自是宁可信其有虽说当年扬刀立约豪情万丈但此时身在玄地饱经妖怪惊吓自当执礼甚恭就怕得罪妖魔一类。
伍定远磕头一阵大着胆子伸手掀开石棺顶盖棺盖一掀忙往后一跃远远避了开来就怕有什么僵尸鬼怪跳将出来。
过了许久不见有任何怪物出来伍定远松了口气蹑足走向石棺大着胆子缓缓凑过头去。
一眼望去只见石棺里空无一人却只有一袭黄衫。
伍定远嘘出一口长气想道:“还好没有怪物。”转念又想:“连这棺材里也没东西这可要怎么查下去?”一时颇感失望。
他叹息一声将那黄衫取出他全身赤裸不能没有衣衫蔽体心道:“说不得了先借这套衣服一用吧!”想起这衣衫是由棺材里拿出来的恐怕是死人的寿衣忍不住心下毛但有衣穿总比赤身裸体强些当下便套了上去。
伍定远穿上那衣衫只觉质料轻盈通体舒适不由得心下一奇暗道:“这衣服料子剪裁非凡那死人身分定是高贵无比不知是什么来历。”他就着蓝光看去猛见身上的衣服上头绣着一只五爪金龙伍定远心下大惊双手不禁微微颤。
这件衣服来头非小竟是皇帝的龙袍!
伍定远满面诧异寻思道:“这……这衣衫是帝王所穿难道这神机洞是古代陵墓么?可这石棺里的尸身呢?为何又不见了?难道已给盗墓者带走了吗?”
正自猜想不透忽觉背后一阵热气喷来伍定远心下一惊急急回头却见那金鳞大蟒朝他游来兀自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往他咬下。这蟒蛇先前温驯无比此刻却怎地变得凶猛无比?
伍定远心下醒悟想道:“糟了这蛇定是看守陵墓的守卫它一见我盗取棺中的东西便要过来咬我。”
只见那大蟒已到自己眼前蛇嘴便往手臂咬上伍定远大吃一惊厉声道:“走开!”
那大蟒却不理会更是急向前扑过上下颚张开伍定远大吃一惊眼见不能再拖右掌一挥登即劈出。
只听啪地一响这掌正中巨蟒腹部那大蟒登时飞了出去猛力撞上石壁。
伍定远见自己掌力大的异常心下也是骇然他摇了摇头随即朝那大蟒走了过去只见那大蟒兀自在地下扭动腹部腐蚀出一个大洞好似被什么毒液浸染般眼看是不活了。
伍定远心下一惊寻思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蟒蛇的肚子怎么烂成这样?”看着自己的右掌只见掌心隐隐出一阵紫光黑暗中倍觉醒目。伍定远心下一惊:“我这手掌上蕴有剧毒!”
那大蟒中了一掌尚未死透它在地下扭动一阵又朝伍定远游来一张嘴仍是大大地开着伍定远想道:“这蟒蛇不怕死么?怎地还来讨打?”他这次不敢卤莽看着那蟒蛇的大口忽见它嘴中居然含着一物似是要交给自己。
伍定远“啊”地一声才明白这蟒蛇的用意原来他不是要来咬死自己而是有东西要呈递给他。伍定远见这蟒蛇腹部穿洞已是命在旦夕心中微有歉疚之感。
他蹲在地下接过了蟒蛇口中的物事只见那物已然破损得厉害却是一本陈旧破烂的册子。那蟒蛇见伍定远接过东西似乎甚是喜乐它游上了伍定远的腿边将斗大的脑袋搁在伍定远的膝上眼中似乎露出了哀伤的神情。
伍定远心中难过道:“对不住我出手太重却把你伤成这样。”
那蟒蛇吐了吐蛇信慢慢地僵直身子竟尔死了。
伍定远长叹一声心道:“我此刻武功非同小可出手时定要留下分寸否则日后受我掌力的非死即伤必定杀生太过。”
他伸出右手轻抚那蛇虫的脑袋霎时那大蟒的脑门竟又烂出一个深洞伍定远大惊看着自己的右手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的手掌怎会毒成这样?”
自离“伏羲宝池”以来先是察觉自己内力雄浑远在昔日之上后来觉自己生出夜眼现下右手又有掌毒彷佛妖怪一般。伍定远呆了半晌已是作声不得他看着金鳞大蟒的身躯只觉又痛又怜当下伸出左手将它轻轻搬开了。
伍定远拿起那蟒蛇交给自己的薄薄的册子心想:“这本书不知是什么来历可与这神机洞的秘密有关么?”就着洞中的蓝光读去只见书皮处写着“披罗紫气”四字似是武功秘笈之名。
伍定远一惊:“披罗紫气?我右手这般阴毒便是这披罗紫气么?”他翻开第一页去看只见此页所载的文字并非练功法门而是一篇记述伍定远心知定与洞中奥秘有关当即小心翼翼逐字读去。
“汝先得天符后取谒语沥鲜血投冥海连过四险四难天命所归汝已继吾之志为一代真龙也。”
伍定远呆了半晌想道:“什么一代真龙这是什么意思?”又往下头翻看读道:“天道难测隐讳不明。汝若见此记文此时业已改朝换代。余虽自命卓举世无一抗手然奸佞炽张致使亲征锻羽覆没国家有若危卵。余情不得已只有封印此洞暂迎圣驾于此山神机洞中以待时局平静日后重登三宝大位。”
伍定远赫然一惊寻思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亲征锻羽覆没?皇帝不是好端端的在北京城里享福么?怎地又有什么暂迎圣驾?”他此行受柳昂天之托意旨在调查羊皮来历却不知还有这些怪异之事。
伍定远茫然不解心道:“不管了等我离山之后到时再去问杨郎中好了。”想以杨肃观的渊博定能查知其中由来。
又往下读道:“神机洞隐密至极若无天符指引世间无人可得其门而入。只防人之心不可无江充面相非小隐有三公之相此人若别有居心圣上安危可虞也。余为期圣驾平安遂释放洞中天兽以图守卫又于神鬼亭藏下机密世人若无亭中谒语指引纵有天符亦难寻觅圣上踪影。此诚防备之心也。”
伍定远呆了半晌心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费尽苦心到底想要保护谁?难道棺里的人真是皇上?这怎么可能?”
他一时不解只有往下读去:“汝取镇邪天符在先复又投身冥海于其后如此大仁大勇必有天命护身。念此仙佛机缘尔当自强自报效国家饮女娲天酒浴伏羲宝池得仁心、治义肝、信肾、取智脾、获勇胆。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
伍定远心下恍然方知来龙去脉。那神鬼亭中藏有两句谒语第一句叫做“神胎宝血符天录”用意在以鲜血洒上羊皮便能破解洞中各项机关;第二句则叫“一代真龙海中生”此刻回想起来原来是要见过谒语的人跳入冥海之中这才能够破解神机洞中最后一关的秘密若非如此洞中的绝世武功决计无法取出。
伍定远回思当时情景自己跳海之际只为一时悲愤倒也没想过自己这般自杀却能恰巧解了最后一道难关。
他心中度测想来那安排洞中机关的前辈极为重视心性品德非只在心栈中测度来人的品格最后还用这脱生死的法子试炼人心看来这人定是担忧传人日后为非作歹这才以此相试谁知竟给他误打误撞竟以此获传神功。伍定远轻轻苦笑摇了摇头心道:“这真是天意了。也许我真如书上所说是个有天命护身的人吧。”
过去无论是圣洁如方丈灵智还是奸恶如权臣江充莫不以自己的面相为异现下回想起来倒真有些道理。
他了好一阵子呆又想道:“这书上说的什么女娲天酒伏羲宝池便是我身上古怪内力的由来么?”
自己昏迷时好似被那金鳞灌下苦水当时还以为是地狱的“孟婆汤”哪知却是叫做“女娲天酒”的玩意至于那浸泡身子的冰冷池水则是什么“伏羲宝池”了。
伍定远叹息一声心道:“现下我身上的内功定是卓凌昭朝思暮想的天山武学这帮奸人无恶不做算尽机心却反而让别人捡了个便宜真是好笑啊!”想起卓凌昭等人必然失望难受不禁忍俊不禁霎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伍定远正自大笑忽见洞中泥沙飕飕而落竟是被自己的内力所震连忙收慑心神:“我身在玄境尚未脱险可别得意忘形了。”
他吐纳片刻便继续翻看册子读道:“汝身负天命得传神功不可或忘真龙之志。圣驾于神机洞一事天下间只余与江充二人得知汝万不可外传。此际江充业已叛国当此国难尤需竭心尽力迎吾皇以归京城使其重登大位再行仁政方无愧真龙之名也。”
再看署名却不见任何字号只有一行小字:“此间情事不可与外人言否则徒令朝廷动荡祸乱奸党反而得利切记!切记!”
伍定远将那本书细细翻过只见除这篇记文之外便是“披罗紫气”的练功法门他脑中乱成一片一时无暇细看便把书本收入怀中。
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石棺喃喃自语道:“此际若已改朝换代则江充业已叛国?这话从何说起?皇上好端端的留在北京什么时候改朝换代了?”
他想着想蓦地心中一惊想起当今皇帝原称“泯王”这皇上并非以太子登基而是先皇武英皇帝的御弟只因武英皇帝英年早逝泯王才得继位为帝。伍定远心中醒悟这才明白这洞中所藏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皇兄昔年的武英皇帝。
伍定远心下骇然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寻思道:“我这身衣服莫非便是武英皇帝所穿的么?这……这又怎么能够?”这武英皇帝早在三十年前便已驾崩倘若他并未身死而是躲在此地想来也过五十岁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寻思道:“这武英皇帝不是已死在奸人手上了吗?他死了几十年怎能又跑了出来?这……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要是这人还在人间却要我们这些臣子怎么办?”
他越想越慌便趴到石棺之中细细察看一番只见石棺中确无残骸遗骨除了自己身上的龙袍实在别无蛛丝马迹。
伍定远心中忽起轻松之感心道:“看来这篇记述不尽不实连个署名都没有八成是江湖妄人所为。这神机洞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一个活人如何待得上几十年?只怕闷都把他闷死了。”
他正想哈哈大笑心中忽有一个声音道:“不对……倘若这篇记述是胡说八道这世上怎能冒出一张羊皮出来还惹得江充这些人追杀抢夺?”
伍定远呆立半晌心道:“不管怎样眼下这武英皇帝已然失踪了他既不在洞里也不在人间便跟死了没两样。这样也好国无二主他既然死了几十年便让他随风而逝吧可别再出来作祟了。”
伍定远看过上头记载后心中多少有了谱。想来此处山洞必是千年前的贤人建造而成只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曾有人将武英皇帝藏在此中只是这可怜的皇帝多半在洞中生出了什么意外竟尔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余下这身龙袍供人凭吊。
想来武英皇帝若不是给蟒蛇吃掉便是不小心掉入冥海溶解了说不定还是因为受不了这洞里的气闷这才跳湖自杀。
伍定远叹息一声当下对着石棺膜拜道:“前辈在上非是晚辈不来竭心尽力这武英皇帝既已消失不见连尸骨也找不到却要晚辈如何效忠于他?不论你是何方神圣还盼你英灵有知能够原宥则个晚辈感激不尽。”说着又磕了几个响头。
伍定远正自下跪祭拜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声响伍定远侧耳听去只觉一个声音低沉一个声音高亢好似一男一女在那儿说话伍定远急急转头只觉夜眼一闪似乎飞过了两团灰影竟是快逾鬼魅。
伍定远见那两个灰影间夹了个东西便似尾端相连的两只怪物他猛地想起南天门上绘的一男一女两个神像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心下大骇:“鬼!有鬼来了!”那两个神像人面蛇身诡异之至若真要出来作祟自己如何还能活命?想起梦中齐伯川的怪模怪样心惊胆跳之余急急朝甬道奔逃而去。
跑了一阵伍定远只觉自己脚下如腾云驾雾飞快无比他越奔越是心惊可又不敢停步这洞中实在诡异至极只想早些找到出路离开。
正害怕间忽见甬道前端有光芒洒下伍定远急忙奔向前去却见甬道顶端一处破洞约莫二尺见方伍定远大喜过望连忙从洞中望出此时外头已是深夜满天繁星尽在天顶看来只要从此处爬出定能逃出生天。
伍定远心下兴奋只想直接跳出破洞但这处破损恰在甬道顶端实在过高伍定远暗暗忧心不知自己有否这个能耐上去。
他回头往阴沉的甬道看去心中暗暗害怕就怕人面蛇身的怪物忽然出现他轻轻吐了口气运起轻身功夫双脚奋力在地下一蹬忽觉身子一轻竟尔高飞而起如同大鸟般冲天飞起直朝洞顶而去。
伍定远见自己跳跃过高忍不住“啊”地一声大叫心下惊骇无比他想缓住身形却又不得其法只觉自己还在袅袅上升忽然头顶一痛已然撞上洞顶跟着轰隆一声洞顶竟给他撞坍一块。
伍定远大吃一惊丹田气浊当场摔下地来只跌得全身疼痛不堪。
他趴在地上看着洞顶的破孔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披罗紫气的威力么?”
直到此时伍定远方知天山武学的无穷奥秘自己若不小心运使只怕未得其利反蒙其害。他看着洞孔再次跃起这次他小心许多不敢用力过猛轻轻一纵身子已然飞起霎时间便已飘出洞去。这次他虽然有备不曾撞破什么但见自己身负如此神功趋退间如同妖怪一般还是感到骇然。
伍定远飞出洞顶随即落在地下他朝四方望去只见自己身处在一处高原上数里外一片连绵无际的山脉想来便是天山了。
此时方值深夜他上观星辰看来已近午夜。寒风吹来空气极尽清新伍定远深深吸了一口只觉心旷神怡此刻不管江充也好、卓凌昭也罢再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他看着远处雄奇的山峦一时心力松弛倒在地下痴痴看着天上的银白月轮。
一片宁静祥和中伍定远静静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闭上了眼想道:“怎么办这羊皮根本不是江充卖国的证物真只是张宝藏图而已。凭这张东西要如何推倒江充?我此番大大得罪这帮奸贼以后该怎么办?柳侯爷保得住我么?”
眼前情势明白那羊皮不过是块莫名其妙的神符绝非王宁、梁知义他们猜想的卖国证物自也不能藉此推倒奸臣江充。想起自己一年多来奔波劳苦千里亡命到底为的是什么呢?眼下身处谜团之中除了见到一幅空棺一个空洞其余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晓得这案子要如何查下去不禁摇头苦笑。
他叹息一阵心道:“既然那羊皮不是什么物证想来王御史、柳大人都白忙一场了。羊皮既然无用也无人奈何得了江充这奸臣。我若要继续与他作对只怕会死得惨不堪言。唉……人生不过百年眼下我自由自在何必再回什么京城不如回西凉去开个店铺了此残生算了。”一时心灰意冷只觉气馁无比。此来天山算是由死到生走了一遭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尽成转眼云烟实不足自己挂怀此刻便有隐退的打算。
他闭上了眼正想沉沉睡去忽地又想到了艳婷他猛地一惊坐起身来寻思道:“不行!这小姑娘还在卓凌昭手中若要受了玷污我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师叔?”想起艳婷楚楚可怜的神色更感心惊不已好似她现在正给人撕裂了衣衫受那帮无耻淫贼的侮辱。
伍定远咬牙切齿仰望天际繁星心中浮起齐家满门惨死的景象更感悲愤他暗自责备自己想道:“伍定远啊伍定远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当年齐伯川死前你说了什么?你现下斗不过江充便只想顾着自己逃命么?当年多少人为你出生入死你只想平安度日你怎么对得起他们?”他猛地跳了起来凛然看着群山大声道:“我不能!我不能!”
伍定远热血沸腾心道:“无论如何这场仗还有得打。便是没了羊皮咱们还有柳侯爷撑腰未必便输那奸臣了。”他望着脚下的神机洞心道:“当今最重要的大事便是把艳婷那小姑娘救出来我现下得了‘披罗紫气’若要回到洞里偷偷摸摸的抱她逃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轻轻吐纳更觉体内真气充沛至极想来只要不正面遇上卓凌昭便是遇见安道京、钱凌异这些好手料来自己也还能应付他心中惧意渐渐淡去大叫一声便往破孔跳下。
伍定远走回洞中慢慢寻着出路只听远处有着浪涛声他心下一喜知道冥海就在眼前便急急走出。果见远处赤红的湖水拍打岸边对岸一片黑暗看来艳婷、卓凌昭他们便在那儿。
伍定远望着冥海正自盘算如何渡湖便在此时忽听对岸传来轰然巨响跟着湖面水花四溅却不知生了何事伍定远行到高处极目往对岸看去霎时惊得呆了。
只见对岸有一人神色阴沉正自指挥大炮轰击那人唇上留着短须面色阴沉正是江充只听他大叫道:“给我轰!把对岸的一切都给我轰烂了!”跟着炮声一响炸到了湖里煞那间湖水飞溅激起了偌大水柱。
伍定远一惊心道:“这江充真是疯了他自己过不来便要把这一股脑儿的炸烂。”
却听得一人道:“江大人你真把对岸炸烂了却要我如何去拿武林秘笈?”
那人功力深厚至极虽在炮声隆隆之中说话仍是清晰可闻世间有此功力的屈指可数伍定远不必去看他的面貌也知他是“剑神”卓凌昭。
江充止住了炮手道:“卓掌门啊!照眼前的情势看这神机洞太过难搞了与其让别人进到此间还不如几炮轰得稀烂省得便宜了旁人。你说怎么样?”
卓凌昭叹息一声道:“这样也好咱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伍定远站在岸边霎时听到江充狂笑不止跟着炮声隆隆不住地往岸上轰来轰隆一声大响炮弹正炸在伍定远身边不远处岩洞耐不住炮轰顿时开始崩塌。
伍定远心下大惊急忙沿着甬道冲出只见一路都是崩塌的石块碎屑满天尘埃中伍定远飞身窜到那破损处旁提气一纵便往上头跃去。
逃出神机洞只觉脚下还在震动他略一停留便觉地面正在塌陷只要脚下稍停便会掉入地下。他惊慌之余急运轻功飞驰一路逃难而去。
奔出数里后他回头看去只见整片山头已然陷落想不到江充的炮火如此猛烈厉害经此一炸看来这神机洞已成遗迹从此不能复现江湖了。
伍定远叹息一声仰头看去此时已明月高照凄清的月光照下映在冷冷的天山上。伍定远想起日后的无数硬战心下忽地一馁只觉疲惫不堪。他猛地摇了摇头心道:“不行!我绝不能气馁!我已然获传天山里的绝世武功岂能再有迟疑之心?”
他运转真气只觉全身精力弥漫想到自己武功远胜昔日不复是当年四处流亡的小小捕头心中更是一阵激荡。
最早他接到燕陵镖局的案子只是拼着一股气血最后竟尔落到丢官亡命的下场之后遇上柳昂天、杨肃观等人在侥幸拾回官职性命之余便有意重作冯妇再来干一个奉公守法的朝廷命官至于那燕陵镖局的案子自也交给上级办理不再逞强。也因如此才会被郝震湘等人讥讽让他倍感困窘。
只是天意难测再加机缘巧合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练成神功仗着这身“披罗紫气”的威力或能再扛起这个大案为苦主申冤也不一定。
无论是福是祸总之这条命是捡回来了他想到自己武功大进忍不住哈哈大笑身影一闪便往山崖跃下伍定远仗着精湛无比的内力一路从悬崖攀缘而下竟是快若神鹰势如妖魔。
第八章 披罗紫气
伍定远出得天山想起与杨肃观等人的约定要在元宵之夜会集西凉他进洞已久早不知时日只怕错过了与众人会合的时辰当下急忙起身连夜赶路而去。
路上想起艳婷尚在卓凌昭手中伍定远不禁心情烦忧不知昆仑山众人是否会对她不利。那艳婷说来不过是个孩子与昆仑诸人毫无仇怨只盼卓凌昭念在自己宗师身分上别去为难她一个小小姑娘。
行出十来里后慢慢真气动汹涌澎湃似是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体内好像胀得快炸开一般。伍定远提起真气往前纵出一大步身子立时飘出两丈远近他人在半空又是一个大步跨出如此接连不息竟然快逾奔马。
奔出半个时辰后竟觉得有些收不住脚脸上更是劲风扑面如同刀刮。伍定远心下骇然只觉体内随时随地都是暖烘烘地真气可说强韧已极。照这个模样看只怕自己已有一甲子以上的深厚功力这天山密藏的武功果然非同凡响。
路上歇息时伍定远取出洞中携出的秘笈细读之下才知这“披罗紫气”的大威力远在自己的想像之上至于那练功法门更是怪异难言世间绝无第二套武艺足以相比。
只见练功总则上写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苦心志毁其肤是已欲成神功真龙必先五内俱焚去心、坏肾、破胆以孕神胎无肝无脾则随心所欲矣。”这段话令人目瞪口呆伍定远虽已熬过种种苦难读到此处还是打从心里寒起。
原来这“披罗紫气”的练功法子怪异奇特绝不同于世间任何武学一般练功多由苦练修行而成不是练内力便是习拳脚乃是由内生外靠的是自己的能耐。但这“披罗紫气”却大大不同练功者需以种种奇门毒药秘方浸泡以之改变体质靠的纯粹是外力与练功者并无太大关连。
也是为了转化体质那开辟山洞的前辈才设下“冥海”一关让人泡烂肌肤暴露内脏好使“伏羲宝池”、“女娲天酒”的效力加大如此一来练功者方能“得仁心”、“治义肝”、“信肾”、“取智脾”、“获勇胆”以之锻造全身脏腑终得“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的最高境界了。
只是这“披罗紫气”并非人人可练若体质不当机缘不巧定会死于半途非但练不成神功反为药酒所害。正是为此那总则上开宗明义地写着:“凡人一生披金罗紫皆命也。成此神功全仗天命。习功者若非四柱同命、抑或三奇盖顶之人必死无葬身之地。戒慎、戒慎。”
照此看来伍定远能成此神功一半靠的是天生的命数机缘一半靠的是自己的胆识若无种种巧合自己绝无可能破解难关成为那“一代真龙”了。只是卓凌昭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想不到天山武学竟是这般练法倘若要他跳湖自尽恐怕打死也不愿意吧?
伍定远看着那本“披罗紫气”自知若是依法习练便能将真气越练越强招式越练越精。只是他那条泛紫的右臂却仍不听使唤运使真力时更会泛出一股磷磷紫光隐隐有着剧烈无比的毒性这伤是给地底怪蛇咬出来的书上不曾详载只不知是否会妨害自己练功。
伍定远看着自己的右臂心道:“我这手臂上的毒伤好生厉害不知毒性是否还在?会否伤了我的身子?”他皱眉苦思颇为担忧但既然身上毫无中毒之象行止举动时更有神清气爽之感也就不再理会了。
伍定远急于与杨肃观等人会合便连夜赶路直奔了几个时辰只见天际渐渐泛白清晨的沙地上结了淡淡的冰霜放眼望去偌大的平原都拢在破晓的浓雾中倍觉朦胧。此时他已奔出两个多时辰但仍感精神奕奕丝毫不觉疲累脚下更如腾云驾雾风雷电掣之际身周景致无不倒飞而过恐怕比世间最快的千里马都还要再快十来倍。
又行了一阵隐隐约约见到前方有一处牌楼极目望去只见牌楼上题了有字见是“玉门关”。
伍定远心下一惊暗道:“我这一夜居然赶了几百里路?这怎么可能?”
他去时被昆仑山高手押在车中足足乘了十余日的车马才抵达天山谁知回程时仅用了区区一晚他看着自己的双脚心中的骇异直是难以言喻。他呆了半晌这才朝关内行去。
伍定远走到关隘不远处自知身穿龙袍决计不能贸然入关当下便摸入一旁的民家想要偷出衣衫换上谁知才走到门口便给一名挑水老汉撞个正着。
伍定远正要闪开却见那老者吓得魂飞天外惊声道:“这……这是皇帝啊!”当场下跪道:“小民叩见皇上!”
伍定远骇然失笑道:“我……我不是皇帝……”
那老汉往两旁张望一眼低声道:“原来皇上是微服……那个龙袍出巡皇上放心小民不会出去乱说的……”
伍定远尴尬一笑道:“我……我真的不是……”
那老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这些我都懂我不会说出去的。”说着又道:“皇上是来找乐子的还是走失了什么妃子啊?”
伍定远心道:“看来遇上了个怪人我可赶紧脱身才是。”他轻咳一声道:“我……我是来借衣服的。”
那老汉哦地一声道:“原来皇上嫌龙袍穿起来难受想要换一身衣衫穿啊!”
伍定远喜道:“正是老汉可有衣物借我。”
那老汉心道:“难得遇上皇帝总要敲个竹杠才是。”当下道:“借是没什么难的可老头我总要有个回报。”
伍定远眉头一皱道:“老兄要啥样的回报?”
那老汉心道:“老子我一不会读书二不会做官难得遇到皇帝还是讨个皇亲国戚的身分好了。”当即阴侧侧地道:“我家有个闺女三十岁还嫁不出去拜托皇上了。”
伍定远心下一惊忙道:“这怎么使得?你可别乱来。”谁知那老汉已然喊了起来:“桂花啊!别睡啦!有大事啊!你快起来看啊!”他喊了一阵只见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冲了出来揉着眼道:“爹什么事啊?有小偷么?”
那老汉指着伍定远大叫道:“皇上来啦!”
伍定远见那女子血盆大口虽不至青面獠牙的惨状但也是难得一见的无盐只吓得屁滚尿流全身冷汗狂冒。天幸那女子见了伍定远只是上下打量几眼一脸狐疑地道:“这人看起来笨头笨脑的真的是皇上么?该不会是戏台上的戏子逃班了吧?”
伍定远心中一宽想道:“好险!这女子对我没意思。看来可以借件衣服穿了。”
谁知那老汉道:“自古皇帝都是长得一幅笨样子不然怎么当皇帝?你快别啰唆了快上去跪拜啊!”
那女子咕哝一声便自向前跪倒口中乱叫道:“民女桂花参见万岁爷。”
那老汉拉住伍定远笑道:“皇上快来歇息你俩好过以后我便是国丈了……”说着将伍定远拉进卧房里便要替他宽衣解带。
眼看那女子已然冲进铺被跟着裂开血盆大口对伍定远媚笑道:“看万岁爷傻头傻脑身子骨却是强壮来!让臣妾好好服侍你吧!保管你销魂蚀骨马上忘了三千佳丽啦!”
饶他伍定远练成盖世神功闻到那女子口中的大蒜气味又见了她的海碗大嘴此刻也是两腿飕飕抖他大叫一声猛地点中那老汉的穴道跟着开始扒他身上衣衫那老汉惊道:“皇上怎么了?莫非不爱闺女爱老汉?”
伍定远虎吼一声也将自己的龙袍脱了下来露出一身结实强壮的筋肉。
一旁那闺女大怒道:“你这兔子枉自练了一身铁打筋骨谁知不是男人!”说着便要冲来撕打。
那老汉喝道:“桂花不要乱来!”跟着陪笑道:“皇上爱这调调也成老汉虽老却还是老而弥坚您要上下左右都成便是前后翻转老汉也可以搏命一试……”他还待要说只见伍定远已然抱着他的衣衫疯狂飞奔而去。
经此一事伍定远更加明白天有二日的可怕倘若武英皇帝仍在人世不免引起天地偌大的纷争天幸此人已死否则不知要惹出多少祸患。
伍定远穿好衣衫此时方在黎明来往行旅不多玉门关守军尚未开城伍定远行到关下左右探看想找条进关的方便之路正看间忽听后头一人喝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在此地徘徊?”伍定远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军官带着十来名小卒正对着自己戟指喝问想来这些人是在此地巡逻的守军。
伍定远抱拳陪笑道:“在下是西域回来的客商只因赶路赶得迟了没想到误了进城的时光是已在此逗留。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小可早些进城。”
那军官冷冷地道:“原来你想要进城啊!随我来!”
伍定远忙道:“多谢军爷。”便随那军官行去。走不到三步两旁军士忽然伸手将他架住另一名小卒更伸手入怀在他身上掏掏摸摸。
伍定远惊道:“在下是寻常百姓良民大人此举何意?”
那军官狞笑道:“我管你是谁?便是皇帝老儿来此也要交上一百两白银这叫做过关性命钱哪!若不是咱们日日夜夜在此看守你们这些该死的老百姓哪来的好日子过?”
伍定远心中暗暗叫苦他先前落在昆仑山手中身上物事早已被人搜走此刻身无分文却要他如何行使贿赂?
众小卒搜了一阵说道:“这人身上没有银两只有他***一本书!”说着递给那军官伍定远心中暗暗叫苦那书不是平常的物事乃是天山中带出的“披罗紫气”自己一身武艺全着落在上头岂可任人拿走?
他正自盘算对策只见那军官已将书本接过骂道:“死穷酸连一两银子也没有居然还敢自称是生意人老子看你定是敌国的奸细!”说着往书皮看了一眼又骂道:“披罗紫气?老子披你奶奶个头!要带书也带本图文并茂的玩意儿这算是什么狗屎!”大怒之下便要把书本撕破。
伍定远忙道:“这书是要紧东西大人万万撕不得!”
那军官狞笑道:“死东西还敢啰唆!”说着用力一扯便要将书本撕开。
伍定远大喝一声两手使劲猛地往后一振那两名小卒原本拉住了他的臂膀只听轰地一声两人的身子如同烂稻草般远远地飞了出去跟着脑袋撞在墙上有如烂泥般地瘫在地下。
那军官一惊喝道:“大胆狂徒你胆敢拒捕!”抽出腰刀便往伍定远脑门砍落伍定远见他这招凶狠劲急心道:“你不过是要些银钱与我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出手就是杀招?”
他有意教训那军官当下落手也不容情一招“开门见山”右拳猛往那军官鼻梁打去这招拳法甚是常见便是小孩也识得那军官骂道:“死小子!”跟着侧头躲开谁知一股劲风刮来味道腥臭无比那军官气息一滞颈子竟然动弹不得伍定远的拳头便从那人脸颊擦过只听“啊”地一声惨叫那军官滚倒在地呼号不已。
伍定远冷冷地道:“你莫作死快快站起来吧!”那军官只在地下打滚哀号不断一旁小兵见状吓得四下乱窜各自逃命去了。
伍定远眉头一皱将那军官揪起却见他已然一动不动伍定远抡起拳头作势欲挥喝道:“大胆贪官你快快带我进关!”却见那军官的脑袋只剩下了一半余下的一边已然烂去有如被强酸腐蚀一般连头骨都露出来了伍定远大吃一惊心道:“又来了!我这拳不过是轻轻一打怎能有这般威力生出?”
原来方才那拳这么一擦居然已将这名军官活生生的毒死另两名小卒给他手臂力道一震也已撞墙而死。伍定远暗暗心惊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然高不可测日后出手之时可要留下三分余地否则定会杀生太过。
忽听后头无数军士叫喊道:“奸细在这里快把他抓起来。”却是方才散逃的兵卒引人过来。
伍定远不愿与之缠斗他看着城墙心道:“以我此时的武功说不定可以一举越过这座城墙。”当下伸足出去奋力往墙上一点只听碰地一声大响墙上的砖石竟给他一脚踢瘫陷出一个深洞来。
伍定远心下骇异他放轻脚步只用了二成真力轻轻地往墙上轻轻一点饶是如此身子还是飘飘凌空猛往城上飞去。待到力尽之时伍定远伸脚再点又往上飞去五丈有余已如幽灵般飘上城头。
下头军士见他武功高强若斯都已惊得呆了众人抬头仰看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城上守军见伍定远飘身上来更是吓得屁滚尿流纷纷惨叫霎时四散奔逃跑得无影无踪。
伍定远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不禁微微摇头叹息想不到这西疆第一等的关隘要塞军纪竟然败坏至此守军更是不堪一击。
他飞身下关便往西凉方向急奔路上找人问了此时已是正月十七他与杨肃观等人约好十五相见虽然马不停蹄的赶路还是晚了两日。伍定远心知他们必是朝华山而去倒也不感心急只是艳婷还在江充一干人手里倒是件麻烦事眼看一时无法与杨秦等人会合索性便缓缓而行也好打量情势。
又行了两日已近凉州城郊伍定远身子虽不疲累却已又饥又渴。他见到一旁有间客店连忙抢进跟着要了两张面饼一壶白酒便即张口大嚼。他这几日都在路上采摘野果不曾好好吃上一餐这顿饭只吃得香甜无比不一会儿便已吃干喝尽。
伍定远舔了舔嘴还想再要些吃食忽地想起囊中羞涩金银都给昆仑山搜去了却是一文钱也无他面色一变寻思道:“这可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吃白食么?”转念又想道:“我旧日是此地的捕快便赊他一顿那也算不上什么。”当下又要小二送上吃喝的来。
一旁掌柜的见他伸手往怀中一摸跟着脸上变色已然看出他身无分文谁知他还大声叫道:“小二给我切盘牛肉来再加两张面饼。”
那小二答应一声从后厨送上菜肴那掌柜冷笑一声将小二拦在道中喝道:“慢点送!”他哼了一声往伍定远这桌走来冷笑道:“这位客倌咱们是小本生意请您先结了帐会了钞这再吃喝不迟。”
伍定远道:“我今日手头有些不便回头再补给你。”
那掌柜道:“客倌啊莫说我们小气你手头既然不便为何又来吃食?小店向来有个规矩从不施舍乞丐。还请你赶紧付钱吧!”
伍定远听他说得难听当下面色一沉道:“我旧日是西凉城的捕快朋友旧识不计其数绝不会在此白吃白喝你只管送上菜肴我回头便送钱过来。”
这种自吹自擂的说话那掌柜一日里怕没听上百回当下笑骂道:“你若是西凉捕快我还是甘肃的提督哩!我管你是官是民有钱便是大爷没钱便别来吃喝休在我这里赊上一顿半顿的。”
伍定远给他数落一顿不禁面色尴尬寻思道:“现下我身无分文却要如何会钞难不成大摇大摆的走开么?”
昔日里他最是痛恨这种白吃白喝的勾当若有下属干了这等恶行他定会重重责罚此时他虽已不是捕快却也不愿坏了自己昔日的规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掌柜道:“这位大爷方才您吃的酒饭共是一钱银子请您快快付吧!”
伍定远伸手掏摸却良久摸不出半文钱来只见那掌柜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伍定远把心一横暗道:“说不得了今日权做一回流氓。”
他正要转身逃走忽见一名女子走了过来塞了只金元宝在那掌柜的手里娇笑道:“十两黄金给你做饭钱这够了么?”
其时金贵银贱这十两黄金足足抵得上三百两白银那掌柜的大喜道:“够了!够了!便买下我这间小店那也是绰绰有余!”
伍定远颇为讶异抬头望去只见那女子媚眼流波娇笑横媚却是那女魔头百花仙子伍定远猛见此女一时心下大骇当场跳了起来。
忽然一人举刀架住他的脖子冷笑道:“你乖乖坐下咱们等了你好久。”这声音说不出的难听冷峻却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
伍定远依言坐倒偷眼望去只见九幽道人、番僧罗摩什等人各站一旁约计有十来名好手。
远处一张八仙桌上坐着两名汉子一人满脸的精明强悍脸上蓄着短须正是十八省总按察、太子太师江充。另一人身材修长满脸斯文气味儿却是昆仑掌门“剑神”卓凌昭。眼看卓凌昭与江充低头饮酒见了伍定远面上神色一如平常似乎早已料到他会生离神机洞。
只见众人穿着寻常商贾客商的服饰装做了百姓的模样但脸上却有倦容想来众人快马加鞭、风尘仆仆才在区区两日内赶到凉州。
伍定远心下只是叫苦连天怪自己没能小心谨慎进店时不曾察看可疑人等终于还是着了道儿。
卓凌昭笑道:“伍制使命大啊!那冥海这般毒性居然没伤你一点皮毛天山的神功当真了得啊。”言语间却是无比艳羡。
江充也是一叹道:“命好运好身好到老荣昌。伍制使果然是三奇盖顶之人了得了得真个成了‘一代真龙’哪。”
伍定远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极为讶异但转念一想江充既能看出自己面相的特异处对天山的武学渊源定然详熟自能说破自己的武功来历了。
伍定远也是老江湖了眼下虽强敌在侧但自己有“披罗紫气”护身那也不必示弱。他想探听艳婷的消息当下微微一笑道:“托两位大人的福在下才侥幸逃过一死。说来还要多谢两位。”
此话镇静异常全不同伍定远往日愁眉苦脸的模样众人都是一奇不知他既已落入敌人掌握居然能泰然若此?实叫人惊疑不定。
江充双眉一轩大笑道:“伍制使说的是若不是咱们有缘伍制使也不会因祸得福获传一身神功了。说来大家正是一家人哪!”只听他哈哈大笑又道:“只是咱们两家这般亲近兄弟若没金银使唤怎不吩咐一声?哥哥我什么没有便是孔方兄最多。”他使了个眼色一名好手连忙取出两只重重的金元宝送到伍定远的面前。
伍定远知道他们有意拉拢自己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大人若是有意款待在下何不把我颈上的刀子撤下。”
此时安道京兀自举刀架着他听得此言便要将兵刃收起孰知江充摇了摇头道:“天山传人号为‘一代真龙’我与你同席共饮便与猛兽同寝无异岂能不防。”安道京闻言刀子又是一紧。
却听卓凌昭道:“你们只管放开他有我在此天下间无人伤得江大人。”这几句话说来豪气干云众人都是为之动容看来卓凌昭自负绝学在身根本没把伍定远看在眼下。
江充哈哈大笑道:“卓掌门既然这般说了你们可以退下啦!”
安道京嘀咕一声喃喃自语道:“***这般神气。”
却听昆仑山那桌有人喝道:“安道京你嘴里不干不净的放什么屁?”
伍定远见两方人马仍然不睦当即微微一笑道:“安统领还是这么惹人厌啊?”
安道京哼了一声却不打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九幽道人对掌柜小二喝道:“你们快快送上酒菜。”
几名伙计连忙端出几盆热炒抢上服侍。
罗摩什低声向众人道:“咱们有要事相商把闲杂人等都请出去了。”
百花仙子闻言立时大剌剌地走到门口朗声道:“大家听好了这间店我们要了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店中客人登即哗然这客店恰在入关要道上来往客人甚是众多如何能一举赶光?一名挑夫忿忿不平登时走了上来怒道:“婆娘干么这般横行霸道的?叫你相好的出来我可不打女人家!”
伍定远知道胡媚儿手段毒辣不禁叹息一声知道这挑夫立时要糟。
果听胡媚儿哼了一声霎时一个耳光打去已将那人满口牙齿打落跟着一脚踢出将他骨溜溜地踢出店门锦衣卫好手见店内客人兀自不走喝道:“看什么?你们找死么?”
一众客人见这几人满脸横肉手中还提着明晃晃的家伙当即惊叫连连赶忙冲出客店没一个敢留偌大的客店便空了下来。
锦衣卫众人哈哈大笑都觉爽快便在此时只听角落中传来一声轻咳众人转头看去却见一人身穿斗篷头缠白布身着异国服色正独自坐在角落低头饮酒。
胡媚儿见那人停留不走喝道:“你这人好不识相快快给我滚了!”
那人低头不语好似聋了一般。伍定远见他的服饰打扮想来是个西域人士听不懂汉语便只一笑道:“这人听不懂中国话你向他大吼大叫这不是白费功夫么?”
胡媚儿呸地一声道:“人话听不懂暗器总看得懂了吧!我就是要他滚!”她举起银针正待掷出却听江充道:“仙姑别伤人!既然这人是个外国人士想来碍不到事就放他过去吧。”
胡媚儿皱眉道:“江大人在此饮酒如何能被外人打扰?”
江充笑道:“不打紧咱们人在西凉不比在京城的时候排场小些无妨。只要这人听不懂汉话那便不碍事。”
安道京赞叹一声称颂道:“大人果然气度非凡从来不与升斗小民计较。”这安道京果然了得随时随地都能生出大堆马屁想来江充与他一块儿行走定是乐趣无穷。
江充哈哈大笑他喝了杯酒向伍定远上下打量几眼道:“怎么样啊!当个一代真龙滋味可是如何?”
伍定远心下一凛道:“江大人此言何意?”
江充微笑道:“你既然渡过冥海岂能空手而返?想来定是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啊?”
伍定远寻思道:“这世间只三人知晓这神机洞的秘密一人是我一人是卓凌昭还一人便是这奸臣了。想以这秘密的重大他必定把我当成眼中钉我可要小心应付。”他装作讶异的模样只是哦地一声问道:“什么秘密啊?江大人的话怎么这般难懂?”
江充何等厉害见伍定远神情微微一变已知他掌握了神机洞的奥秘当下轻咳一声道:“伍制使你知道了也好不知道也罢可你定要懂做人的道理否则脑袋再多也不够人家砍。”
伍定远哦了一声道:“什么道理还请江大人明说。”
江充嘿嘿一笑森然道:“有些话该说便用唱的也成。有些话不该说那是杀了脑袋也不能哼出一个字这就叫做‘守口如瓶’你懂了么?”
伍定远心道:“这江充好生厉害方才我不过皱了眉头他便已看出我心里有鬼。且让我探探他的底。”他轻咳一声道:“江大人我这人没别的好处一向想说便说想做便做那才是正人君子所为。若有人要我藏头露尾不免让我全身难过成了无耻小人。”
江充给他这么一顶撞脸上黄气一闪森然道:“伍制使你真要与我为敌么?”
伍定远冷冷地道:“伍某人行走天下不曾与谁有仇从来只是奉公守法大人若行得正坐得端伍某如何敢得罪?”
那时伍定远在神机洞中不惜跳湖自尽也不愿受卓凌昭的恩情此刻他已练成天山里的“披罗紫气”更万无低头之理当下出口便不容让。
江充大怒正要说话卓凌昭却微微一笑插口道:“伍制使说话这般嚣张想来是仗着天山里绝世武功吧?不如本座与你讨教几招也好让伍制使消消火气怎么样啊?”
伍定远心下一惊这卓凌昭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自己的武艺虽已非往日可比但与这剑神较量岂同寻常?实不知自己能否挡下卓凌昭的惊天一击当即沉默不语。
江充哼了一声道:“当了一代真龙眼界大概也高了。不过伍制使啊你倘若记性不坏应该还记得在京城时我曾参你一本么吧?”
伍定远吃了一惊登时想起何大人到柳府查问自己的往事。他双眉一皱寻思道:“听这奸臣说来定有无耻阴谋要对付我。倘若真的与他为敌只怕他日后定会想尽办法对付于我我即便逃出此地又有什么平安可言?”这奸臣害人之法不只一端日后三番两头的找碴每日里参个伍定远一本两本只怕会给整得死去活来只要在朝为官的一日那是再高的武功也没用的。心念及此面色已成惨白。
江充见他面露忧色料来已怕了自己便笑道:“你别那么怕我我江充也不会存心找你麻烦。只要你好好的答应了两件事从此你我两家不会再来相害。你说好不好啊?”
伍定远料知对方财大势大高手众多即便有柳昂天护住自己也不见得讨好当即哼了一声道:“阁下有什么要求一块儿说出来吧。”
江充笑道:“第一件事再简单不过了你把嘴闭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那一切都好谈了。”
伍定远心下了然他知道江充有所忌惮深怕武英皇帝在神机洞中待过的秘密外传自己若要大肆渲染不免引起朝中人士议论。当即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伍定远做得是皇上的臣子当然是效忠皇上。这张嘴只挑利于国家的事说绝不会胡言乱语。”
他这话倒不是讨好江充先皇死于神机洞之事甚为隐密岂能任人议论自己若一个不小心将这些情事外传非但会引人侧目恐怕还会引来朝廷动荡那创制神机洞的前辈高人也曾以此嘱咐要他不得胡乱外传秘密伍定远心念于此自是少提为妙。
江充喜道:“懂事!懂事!”
伍定远不愿过分示弱掉了面子当即道:“话虽然这般说但伍某对那些专进谗言整日里污蔑圣聪的人么我可一个也容不下眼里。”
江充大笑不止说道:“没错!我老早就看东厂的刘敬不顺眼了说得好!说得好!”
伍定远见他轻而易举的转了话头心下也暗自钦佩他的口才机智他清了清嗓子道:“江大人你要交代的第二件事呢?不妨说来听听吧?”
江充嘿嘿一笑道:“伍制使这第二件事非同小可我江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只要此事一日不明我可是吃不落饭的。”
伍定远心道:“看他这个模样这第二件事定非小可我得小心了。”他轻咳一声道:“大人有话便说不必多言其他。”
江充双眉一轩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只听他森然道:“伍制使你见到‘他’了么?”
伍定远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他”登时悚然一惊心道:“好啊!他在问武英皇帝的事!”
旁人不知什么“他”不“他”的都是一头雾水只有卓凌昭面色一变知道江充在逼问关系国运的大事。
江充见伍定远神情如此紧张料知他情急之下定会胡言乱语当下冷笑道:“伍制使啊!我江充做人最是公道绝不会白问你的。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地把回答我我马上给你顿甜的吃。”说着伸手一挥道:“都带上来了!”
只见一名将领从旁走来拿出一只小小的锦盒里头装着厚厚一叠银票。
江充笑道:“这盆是甜的一张银票一百两共是一千张整整十万两白银在这里。”
众人见到这般巨大的数目忍不住惊叹出声。那安道京更是唾沫横流的模样。只见江充伸手一推将银票送到了伍定远面前道:“只要你说出你在神机洞中的所见所闻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嘿嘿就是你伍定远的囊中物了。”
伍定远向来奉公守法廉洁自重但此时见到这厚厚的一叠银票却也不禁怦然心动他一年的饷银不过是二百四十两银子若要赚到这十万两白银那可要整整五百年的功夫如何不让他心中惊叹。
伍定远虽非道学君子但也知这帮匪人的钱财来源肮脏不是受人贿赂便是中饱私囊万万取之不得便咳了一声道:“江大人此举是白费工夫了。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伍定远不是什么贪财的人你不必以此相挟。”
江充冷笑道:“哦!不爱甜头吗?那吃点苦头如何?”跟着挥了挥手道:“把苦的端来了!”
伍定远一愣心道:“什么苦的?”一旁锦衣卫众人答应一声过不多时只见一名少女给押了出来却是艳婷。
伍定远又惊又喜当即叫道:“艳婷姑娘!”艳婷也是大喜叫道:“伍大爷!天可怜见你……你总算没事!”她满面泪水便要往伍定远扑来一名卫士将她拦腰抱住喝道:“别动!”
伍定远见艳婷给人抱在怀里不禁惊叫道:“你们别伤她!”
江充何等厉害在天山察言观色一阵便知伍定远对这女子有情他冷冷一笑道:“伍制使苦的来啦!你若是一个回答不慎跟我吹牛皮、卖关子嘿嘿这儿十来个壮汉人人都是虎狼之性放着黄花大闺女在这儿你知道意思吧?”
伍定远哼了一声道:“你少来威胁我!”
江充笑了笑登即使了个眼色。安道京笑道:“伍制使看好了!”只听刷地一声他的“九转刀”已然出鞘当场削下艳婷肩头的一片衣服他刀法俐落没伤到分毫皮肉饶是如此艳婷已吓得尖声大叫伍定远魂不附体。
江充笑道:“伍制使少点废话多点正经生意知道了么?”只见角落里的那名酒客身子一颤似乎颇为骇异于眼前的逼供情状。店中掌柜见了这群凶神恶煞更早早躲到后厨去了没半个敢出来问上一句。
伍定远咬住了牙沉声道:“你到底要知道什么?”
江充笑了笑替伍定远斟上了酒道:“以前朝廷有个人名叫武德侯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伍定远哪管他说东道西只摇了摇头随口道:“没听过。”
江充脸上闪过一阵狡猾的神色笑道:“你没听过也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你懂么?”伍定远心下不忿但眼前形势禁格只有点了点头。
江充道:“这武德侯是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所谓忠臣孝子的气节在这人身上是一点也看不到。这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意图不轨当年在玉门关外谋害了先皇这你晓得么?”
伍定远凝视着艳婷只见她甚是害怕眼神中满是泪水当即道:“大人有话快说我还有事要办!”
一旁安道京跳了出来喝道:“大人说话你给我专心点听!”便要往艳婷身上出刀这江充却是十足十的厉害角色他见伍定远神思不属不住望着艳婷便伸手拦住安道京笑道:“想来这椅子太硬却教我们伍制使坐不住。来人请这位姑娘坐过去了。”命人搬过椅子让艳婷坐在伍定远身边。
艳婷甫一坐下登时抱住了伍定远哭出了声。伍定远大喜低声道:“姑娘别怕我们一会儿定可平安脱身。”艳婷抽抽咿咿地道:“我本以为你死了还好老天有眼没让你死在那鬼洞里……”
伍定远正要回话却听江充哈哈大笑道:“伍制使这下椅子舒服多了吧!”
伍定远脸上略红道:“大人有话请说。”口气顿时松了许多。
这江充果然厉害一眼便能看出旁人心里的需求想法若非如此天下这般多的豪杰却怎会一一顺服于他?
江充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伍制使何必脸红呢?”
他见伍定远面色一沉知道他甚是脸嫩便转过话头道:“说起这武德侯嘛这人真是朝廷的麻烦好容易把他全家抄斩了谁知这人还是阴魂不散定要跟我作对唉……说起来这人还算是你半个师父哪!”
伍定远虽然心神不属一双眼尽瞅着艳婷的小脸此时听了这话仍是吃了一惊他抬起头来道:“什么?我的半个师父?”
江充笑道:“你当天山的绝世武功是从何而来的?那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伍定远见卓凌昭脸露钦羡之色顿时醒悟他颤声道:“这位武德侯便是他创出神机洞的武学么?”他过去也曾柳昂天提过这位明臣却万万没料到他竟与自己身上的武功有关心下自感诧异。
江充笑道:“果然是捕快出身说起话来还挺聪明的。”
伍定远想起柳昂天转述这位名臣的种种事迹不由得茫然出神怔怔地道:“这位武德侯莫非他并没有死……”
卓凌昭插口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他早已死了。”
伍定远嗯了一声虽知这位前辈当如柳昂天所言早已不在人世听了卓凌昭这么一说心下仍感一阵怅然。
江充笑道:“你好像很失望啊?小朋友这人要还活着天下恐怕要死一大半的人他可是当世第一大魔星啊你却遗憾个什么劲儿?”
伍定远叹息一声道:“大人到底要知道什么赶快吩咐吧。”
江充笑道:“武德侯这个王八蛋死后还留了几个难题出来又是什么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又是什么绝世武功神机鬼洞成日里就想引人往那洞里钻想我们卓掌门这么高明的武学见识也差点中了这人的挑拨离间就可知其他凡夫俗子如何妄想了。”
卓凌昭脸上青气一闪沉声道:“江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向来自高自大岂容旁人出言侮辱此时便出声质问。
江充拍了拍卓凌昭的肩头笑道:“卓掌门武功天下第一到那洞里不过是要找出武功相若的高手好来切磋一番哪会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卓掌门你说是么?”
卓凌昭抬头望天不一言看来着实不悦。
江充不再理他自对伍定远道:“说这么一大堆其实不过是要告诉你一句话你在天山里的所见所闻全是胡乱杜撰的一派胡言万万不该传出去这你懂了么?”
伍定远嘿嘿干笑不置可否心中却想道:“他越是这般说越是显得心虚看来这奸臣虽然了得那神机洞还是让他怕得要命。”
江充笑了笑低声道:“伍制使啊!你倒说说你进了神机洞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你见到‘他’了么?”
这问题已是第二回问出仍是让伍定远心头大震知道这重头戏已然上演了。他轻咳一声道:“见到了如何没见到又如何?”
江充森然道:“见到了就该死没见到么哼哼那是最好不过了。”
伍定远见他神情变得阴森无比饶他武艺初成心下也是震惊不已寻思道:“传我披罗紫气的前辈也曾在书上交代要我决计不可将秘密外传否则定有奇祸看江充紧张成这个德行这秘密定是异常了得说什么我也不能漏口风。”心念及此便缓缓地道:“老实说吧我没见到什么人。江大人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江充面色一沉道:“当真没见到人?”
伍定远摇头道:“我要是见到这人那是何等重大的事如何还有闲情在小客店里吃食?”这话甚是有力登让江充放心不少。
江充提声道:“说得好。只是此人的尸骨呢?你没见到人总会见到尸骨。你倒说说那尸骨呢?”
伍定远心下一凛暗道:“看来武英皇帝真的在那洞里待过一阵不然以江充的精明决计不会这般紧张。”
江充见他低头沉思忽地厉声道:“姓伍的你给我说他的尸骨呢?”艳婷见他须俱张的恐吓神态只吓得花容失色一时惊叫出声。
伍定远却甚是镇静他只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见到。”
江充喝道:“此话当真!”言语间极尽恐吓。
伍定远冷笑道:“江大人!你不必这般说话你爱信便信我又能如何?”
安道京喝道:“大胆!在江大人面前还敢贫嘴!”
一刀削出猛向伍定远胸前砍去眼见安道京这刀来得好不劲急伍定远此时手无寸铁慌忙间只有探出右手便往胸前挡去只听剥地一声刀锋已然刺中伍定远的手腕。
刀锋隐没看来入肉甚深。艳婷尖叫一声叫道:“伍大爷!你的手……”大惊之下便要过来察看伤势。伍定远也是心下惨然暗道:“我这条右手要废了。”
江充怒道:“安统领谁教你下手这般重!”
安道京陪笑道:“是……是他自己伸手来挡的这可不能怪我……”
说话间猛听喀啦一声响那安道京的钢刀不知怎地边缘竟已裂成碎片全数断在地下伍定远的手腕却丝毫不见半滴鲜血。众人见得这个异状都是骇然出声。
安道京大吃一惊他提起刀锋一看却见刀身已然破损缺口处更像是给火烧溶一般黏糊糊地溶成一团。安道京揉了揉眼睛颤声道:“你…你这是什么邪术?”
伍定远自己也是惊骇异常他张大了嘴看着自己的右掌只见手掌除了色做深紫其他也无异状不知怎会变得刀枪不入。
众人骇异之间只听卓凌昭冷冷地道:“好一个‘披罗紫气’啊不愧称为天山武学当世第一阴损的武功。”
伍定远听他叫破自己的武功来历心下甚是惊讶只呆呆地看着卓凌昭一时无语。
那厢江充却甚为烦恼他见伍定远完好便不再理会。只见他来回抚摸自己的五官叹道:“这……洞里没有人影也没有尸骨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凌昭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道:“反正炮火打去便天大的秘密也要湮灭了江大人何必忧虑呢?”
江充摇了摇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唉……总之我没亲眼见了尸心里就是放不下。”
卓凌昭见江充烦忧当即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江大人不必这般折腾自己来咱们喝一杯吧!”
江充取过酒杯忽地长叹一声怔怔地道:“我江充怎地这般劳碌命啊!朝廷那帮混帐整日里就是想尽办法除掉我。打昔年的反逆算起直到今日的刘敬、柳昂天哪个不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不然明反不然暗杀全不知我忠君爱民的苦心。唉!我为何如此歹命啊!”说着一饮而尽卓凌昭等人都陪了一杯。
伍定远心下暗骂道:“这狗官还有良心么?自己不知害了多少人却还在怨天尤人。”
江充放下酒杯见伍定远神色不忿怒目望向自己便道:“看伍制使这般神色似乎也想喝上一杯啊?来人给斟上了酒。”一旁安道京抢了上来为两人各倒一杯。
江充举杯向他一笑道:“有缘千里来相会上回我诚心邀你一起共事今日藉这一杯水酒从此化解敌意戮力报国。你说好么?”
伍定远见他笑吟吟地一幅老奸巨猾的模样登想起这些年所见的不平事他心下一横当场将酒水洒在地下大声道:“谁要化解敌意?你为了一己的荣华富贵杀了多少人?你看看这世间给你整成什么模样?官不官民不民每人都只想捞好处害人害己无一为善!你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羞也不羞!”
众人听他疾言厉色的数说都是大怒纷纷抽出家伙只等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击杀。一旁艳婷见他当面顶撞江充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谁知江充不怒反笑只听他拍了拍手笑道:“好一个伍制使啊!这番话说得真是精彩至极。这是柳昂天教你说的吗?”
伍定远戟指骂道:“天下间的好汉谁不知你便是万恶渊薮你若还有羞耻之心赶紧退隐了吧!别在那里害民了!”
江充微笑道:“万恶渊薮?这太也抬举我了吧?伍制使啊是非黑白绝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真要把烂帐翻开朝中没人讨得了好。实在告诉你吧当朝大臣中我还算是个好人这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伍定远哼了一声不愿理会。
江充摇头道:“看你这样子八成还在错怪好人。不过来日方长我慢慢劝你不迟。”
伍定远听他有意押解自己当下急转念头寻思道:“等会儿定要找个法子带着艳婷姑娘逃走。否则落入这群贼人手里沦落到为虎作伥那可生不如死了。”
江充叹了一声举起酒杯慢慢饮尽。他舒了一口长气道:“说了这许多咱们也该付帐了。掌柜的过来吧!”
那掌柜连忙奔来陪笑道:“大爷要走啦!可还吃得尽兴?”
江充笑道:“吃得尽兴聊得也尽兴。你这店不坏我日后还会来光临光临。”说着取出一只重重的金元宝扔给那掌柜。
这金元宝看来足足有十两之重那掌柜双手一沉急忙抱住大喜道:“多谢江大人。”
江充面色忽地一变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那掌柜不知他何以怒慌道:“江大人息怒我…我只是听他们这般叫也跟着一起叫了没别的用意……”
江充叹道:“你可知道江大人三字不是随便叫得的?”
那掌柜吓了一跳道:“这……小人不知道。”
江充叹道:“一声江大人却是来招魂。”
霎时只听得店内传来几声惨叫店中几个伙计已然身异处竟已被江充手下杀死。伍定远与艳婷都是一惊吓得惊叫出声。安道京怕伍定远出手干预连忙举刀架住艳婷示意伍定远不要妄动。
那掌柜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下拱手讨饶道:“诸位大爷你们高抬贵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几名好手望着江充等他示下江充摇头道:“我这次微服出京决计不能让旁人知道否则给那刘敬参上一本那可不是好玩的。这掌柜已然知晓我的身分了绝对不能留。”一名好手举刀一挥那掌柜惨嚎一声倒卧血泊之中。
伍定远忍无可忍大声道:“你们好生残忍这人不会武功你们居然下得了手!”
安道京大声道:“江大人的话便是圣旨你少说两句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此时店中只余下一名客人正是方才头缠白布的那名客商只见胡媚儿已往那人欺去她手上银针出便要将那人当场结果。
银光一闪霎时间百来枚银针飞出便往那客商射去便在此时也是一阵金光闪过竟有一物朝胡媚儿撞来半空中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无数银针都撞上那物事顷刻间洒落一地。
那金光冲破百花仙子射出的银针阵势道兀自不停猛烈绝伦地朝胡媚儿身前冲去。胡媚儿见金光冲来煞那间急忙滚倒避了开来一旁安道京叫道:“这是天外金轮!”众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
那客商冷冷一笑尖声道:“安统领好眼力知道本座已然驾到。”猛见他冲天飞起窜上八仙桌举轮乱杀正是东厂的“花妖”薛奴儿。
江充嘿地一声显然也没料到此人会在此地出现他举手一拍喝道:“别让这人走了!快快把他拦下!”只见九幽道人、罗摩什、百花仙子等人已围在他身边正自激斗不休但薛奴儿暗器工夫着实霸道他与三大高手相斗竟是丝毫不露败象。
罗摩什曾被薛奴儿削去一只手指此刻更想诛杀此人以泄心头之恨但他抢攻过急冷不防肩上给金轮划出一道口子登时痛彻心肺。其余两人见他受伤更是气馁一时连连后退。
薛奴儿大声骂道:“江充!你这千刀万剐的无耻奸臣你到底去天山干什么了?快快从实招来!”
江充脸色一变他与东厂的仇怨甚深那刘敬更非善与之辈乃是他生平第一号劲敌这薛奴儿若是逃得性命今日之言必会传到刘敬耳中日后刘敬若要查起神机洞的秘密来只怕株连祸结永无宁日。言念及此江充更是暴喝:“你们加把劲快快杀了他!”
众人连连呼喝暗器兵刃齐上但薛奴儿身法灵动金轮倏忽而至如鬼如魅一时间无人能挡。
江充转向卓凌昭求恳道:“卓掌门请你出手吧!”
卓凌昭自恃宗师身分不愿与胡媚儿、安道京等人混在一起便自一笑道:“请江大人要这些朋友退下了。”
江充喝道:“你们先退开卓掌门要亲自出手了。”
众人听得卓凌昭此言那是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时都是暗恨在心反而形同拼命猛往薛奴儿冲去。
江充见无人愿意退让只急得他连连大叫:“叫你们退开了怎么还不走!”众人听得此言更是大怒欲狂只想将这薛奴儿早些杀死建功攻得更加劲急了。
罗摩什哼了一声道:“江大人要杀这人何必另求他人且看老衲的!”他跳出圈外从怀中掏出一柄物事道:“瞧仔细了。”众人急忙去看却见他手中拿着一只火枪却是他从西域重金购得的宝物。
罗摩什举起火枪“轰”地一声大响猛往薛奴儿射去。薛奴儿此时恶斗正急左挡九幽道人戳来的判官笔右闪百花仙子砸下的拂尘岂能再有余力闪躲火枪?只听他尖叫一声腿上已然中枪须臾间血流如柱。
胡媚儿见有机可趁拂尘扫出猛往薛奴儿背后打落薛奴儿手上金轮奋力掷出却是朝向江充扔去众人大惊失色这江充不会武艺若给金轮砍中那是非死即伤的大祸霎时三人急向江充身边跳去一齐挡格霸道凶狠的天外金轮。
这江充虽无武艺在身却是个明白人他叫道:“别中计了他这是围魏救赵的计策啊!”
罗摩什等人登时醒悟忽听一声大响急忙回头去看薛奴儿却已冲破屋顶如飞鸟般地遁走了那金轮却好端端的夹在卓凌昭指上。
罗摩什眼望江充颤声道:“若给这人逃得性命可会生出什么事来么?”
江充嘿嘿冷笑眼见薛奴儿已然走远便是暴跳如雷也无济于事他向来阴沉稳重等闲不露本性此时只摇了摇头道:“算了等我回京之时大家再各显神通吧!”只是想起刘敬的厉害之处还是忍不住皱眉烦心。
伍定远见场面混乱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见众人心神略分抱住艳婷双足一点便往店门外冲出。
安道京登时察觉喝道:“你干什么!”他正要拦截伍定远轰地一拳那泛紫的右拳已朝他门面打来安道京鼻中闻到一股恶臭知道拳力古怪慌不迭地往旁滚开一旁众多好手见伍定远脱身逃走急忙赶上截住将他围在核心。
伍定远拉住艳婷将她护在身后他环顾四下只见众人个个武功高强无一不是硬手一时不知如何脱身忽听一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凌厉的掌风向背后袭来伍定远急忙转身只见那人掌做朱砂使的当是毒掌之类的阴毒工夫掌力尚未及身伍定远已然闻到腥臭之气他急忙挥出右掌碰地一声已与那人的手掌对上。
两人掌力激荡却听那好手惨叫一声猛地往后滚开众人只见他右掌冒出阵阵白烟掌心处已然溃烂那溃烂越来越深逐渐往手臂上沿腐蚀而去。那好手惨叫道:“好邪门啊!”他拔出腰刀大吼一声猛将自己的右掌切了下来。
余下众人大骇眼见伍定远掌力如此阴毒连朱砂掌这等工夫都接不下他的一掌何况其他?众人不敢与他硬拼掌力都是举刀砍去伍定远左肘后打右脚前踢招式虽然平庸但势道却是快极霎时连中两名好手偌大的劲道灌入那两名好手惨嚎一声如脱线风筝般地飞了出去只见他们的身子撞上了照壁跟着破墙而出已然不活了。
江充微微冷笑道:“好厉害不愧是天山出来的!”
九幽道人惊道:“这就是‘披罗紫气’么?果然了得!”
罗摩什更不打话运起“幽冥玄指”便往伍定远身前攻去伍定远见他指法精奇内力深厚不敢稍有怠慢一掌猛朝罗摩什门面挥去罗摩什见他右臂中隐隐有紫光流动心下一惊不敢硬接伍定远的掌力他跳开一步举起手上火枪喝道:“站着不要动否则休怪和尚的火枪不长眼!”
伍定远不去理他当下抱住艳婷便往门口窜去罗摩什大喝道:“站住了!”
碰地一声巨响烟硝弥漫中那枪打在墙上伍定远却已窜出店门。胡媚儿娇声叫道:“让我来!”她举手一挥百来枚银针便朝伍定远背后射去伍定远急忙闪避但银针数量实在太多还是有十来只射上他的肩头胡媚儿叫道:“你已经中了我的毒针若要活命那就乖乖的留下来!”
艳婷惊道:“你中毒了怎么办?”
伍定远把心一横暗道:“死便死了我也不能任凭艳婷姑娘再度沦入敌手。”当下更不打话左手夹住艳婷的腰身放足狂奔。
奔出百尺远远听到胡媚儿叫道:“你越是奔跑血行越是加快快快停步了!”伍定远却不理会体内真气动脚下如飞转瞬间便已奔出里许。
艳婷见离店已远深怕伍定远毒性作急忙叫道:“伍大爷你先歇歇吧!”
伍定远回头一看不见有追兵过来当下停住了脚艳婷急忙抢上将他肩上衣衫解开只见中针处色成深黑艳婷急道:“怎么办?我们快去抢解药吧!”
伍定远沉吟片刻道:“这倒不忙。”这百花仙子的剧毒向来阴损险恶片刻间便能要人性命但此时他剧烈奔跑之下却始终没有作其中定有隐情。
伍定远提起内力运转周天只觉中针处渐渐热跟着肩上的深黑色缓缓朝手臂流动色泽竟是越来越淡前后约莫一盏茶时分那深黑之色竟尔消失不见全数吸入右臂的紫气之中模样一如平常。
艳婷骇然道:“伍大爷你把毒性都吸到体内了!”
伍定远自也惊疑不定他举掌一挥只听轰地一声掌上竟隐隐有风雷之声功力竟有提升。艳婷见他这掌功力更加深厚也是神色诧异嚅啮地道:“这……你这掌力好像更威猛了……”
伍定远眉头紧皱寻思道:“怎会这样?这银针的毒性何等厉害照理我该死于非命才是这掌力怎能增大这许多?”世间原有引毒、驱毒的练掌法门但能将毒性吸入体内的武功那却是前所未闻究竟这“披罗紫气”是什么来历确实令人大惑不解。
艳婷看了一会儿道:“看来伍大爷只要再练个几年功夫一定厉害得紧。”
伍定远点了点头他看着自己的磷磷紫臂心道:“现下我功力大进自不是昔年的吴下阿蒙也许……也许我可以找昆仑山的人报仇……”他见自己武功已有如此造诣想起方才自己对江充的让步不禁微微后悔想道:“早知我武功如此刚才根本不必与江充多说什么直接夺门而出料来这群贼子也拦不住我。”
此时伍定远已知“一代真龙”的巨大威力绝非江湖上虚妄杜撰之言料来以后遇上罗摩什等人那是不必再有忧惧了。言念于此心下又多了几分自信。
正想间忽听一人笑道:“伍兄弟好厉害的武功啊!连百花仙子的剧毒也耐你不得这世间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伍定远听这话声好熟心下顿时一凛他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人状似饱学宿儒手上却提了柄长剑正是自号“剑神”的卓凌昭。
伍定远心道:“嘿!才一想到这贼子他便就来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伍定远立时想起燕陵镖局的案子。他压下满腔怒火沉声道:“卓掌门好快的身手居然赶在我的前头了。”
卓凌昭笑道:“不敢。伍制使手上抱着一人多少吃了亏。”他二人相互凝视心下都是忌惮。
伍定远寻思道:“眼前可以是个一对一的报仇良机我只要能杀了他便算是为燕陵镖局满门复仇了。可这卓凌昭剑法通神我早在神机洞里见识过了凭我现在的功力可能挡得下他的一剑?”
卓凌昭见他跃跃欲试心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伍定远不过是刚从天山出来武功却高到这个地步今日若要放过他以后怎么制得住?我可得小心了。”
伍定远屏气凝神暗暗凝聚功力右手慢慢幻出一阵紫光卓凌昭伸手按住剑柄内力到处剑鞘中也隐隐现出青光。两人心神专一都是凝视对方的眸子谁也不敢稍动。一旁艳婷又急又怕却又无能为力只得躲在树下暗自为伍定远祝祷。
两人正要动手忽听远处有人大声喧哗却有大批武林人物走来。只听一人道:“老张啊!你每日里宁不凡长宁不凡短怎知这宁不凡真是有心退隐?”
另一人道:“你休要说长道短讥讽于人。若是有胆咱们便来赌一把这不就知道了?”
又一人道:“宁不凡退不退隐关我们屁事?这有啥好赌的?咱们猜猜以后谁才是天下第一那才是真格的。”
谈话间只见十余人朝前走来众人行到近处一人忽地大叫道:“这不是昆仑掌门‘剑神’卓大侠么?怎地会跑来西凉啦?”
听这人言语想来与卓凌昭熟识果然几人快步上前纷纷叫道:“卓掌门!好久不见啦!”
卓凌昭听得众人的叫唤自知不便在此杀人收手回去凛然道:“伍制使算你命大。”
伍定远嘿地一声只觉全身已被冷汗浸湿。
众人围住卓凌昭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都离不开宁不凡退隐几名好事之徒更是大叫:“天下第一!卓掌门武功天下第一!”卓凌昭听得众人的奉承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伍定远面色铁青想要上前动手却又是不敢直至艳婷伸手来拉低声道:“伍制使咱们走吧。”伍定远叹息一声这才缓缓离去。
卓凌昭远远望着两人脸上现出一丝冷笑。
第九章 浓情蜜意
路上伍定远问起别来情事艳婷道:“那日江充那些人见你跳到湖里都气得半死说少了引路之人怕再也进不去了。后来那江充从外头调来大炮说要把岩洞炸掉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哭得好生难过……”
伍定远见她情真意切的看着自己心下感动笑道:“姑娘不必哭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么?”
艳婷笑道:“是啊!要知你那么命大我也不必哭了。”两人登时一笑。
伍定远道:“你想直接回九华山去?还是随我上华山?”
艳婷忽地眼眶一红摇头道:“我师叔被那妖女害死师妹不能没人照顾我还是先上华山去好了等找到师妹再说。”
伍定远颔道:“说得也是。你师妹年纪还小不能没你这个师姐陪伴。”想起娟儿平日乱七八糟的样子忍不住微笑道:“你师妹打小便是这样调皮么?”
艳婷想起师妹也是破涕为笑道:“是啊!这小孩子平日里除了师父的话以外她是谁也不理睬每日里都是些鬼灵精的主意真不知她那小小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伍定远笑道:“你姊妹的感情真好真是叫人羡慕。”
艳婷问道:“伍大爷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有兄弟姊妹么?”
伍定远摇了摇头道:“我自小便是孤儿从没有什么亲人。”说着想起卢云忍不住又是一叹。
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市集伍定远闻得远处摊子传来一阵香味却是卖烤肉串的伍定远见艳婷馋涎欲滴知道她也饿了当下笑道:“想吃么?”
艳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伍定远伸手入怀谁知半天却掏不出半个子儿他忍不住脸上一红说道:“我倒忘了我身上没带得钱。”
艳婷也是满脸尴尬低声道:“这下糟了我的钱包也给昆仑山的人搜走了。”
伍定远叹道:“早知道就拿了江充的十万两白银现下就方便许多啦!”
艳婷皱眉道:“现下说这些都没用了咱们可要怎么办呢?一路行乞到华山吗?”
伍定远拍了拍她的头顶笑道:“别慌看你大哥的。”说着将艳婷带到一处客栈吩咐掌柜送上两间上房。
艳婷低声道:“咱们身上连一文钱也没有怎能住得这等昂贵居所?这可是要钱的。”
伍定远笑道:“我在这里有几个朋友等会儿便去商借些盘缠你莫要担忧。”跟着命掌柜整治一桌酒席给艳婷送到房里酒席中大鱼大肉足足有十来碗菜肴甚是丰盛。
艳婷正要吃食忽见伍定远匆匆出门忙问道:“伍大爷你不一起吃么?”
伍定远回头一笑道:“你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艳婷嗯了一声心下甚感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也是饿极了便自行吃了起来。
伍定远走在街上随意找了名路人问道:“这县城衙门怎么走?”
那路人听他问起衙门忍不住一惊道:“衙门?你去哪儿作什么?可是去寻死么?”
伍定远皱眉道:“什么寻死?阁下的话好生难懂。”
那路人低声道:“老兄是外地来的吧?这衙门老爷有个不中听的外号人称敛财大魔王平素最是凶恶不过只要给他见到没有不给剥皮的。你没事可别自找麻烦。”
伍定远笑道:“成了我便是要找这种鬼地方。”
那路人白了他一眼咕哝一声道:“大白天的却见到疯子真是莫名其妙。”
到得傍晚艳婷见伍定远回到客栈手上却还抱着一个大包袱便笑道:“这些是什么东西?这般大包小包的?”
伍定远笑道:“都是给姑娘吃穿用的。”说着将包袱一抖取出一件貂皮袍子另有些胭脂饰都是昂贵之物。
伍定远道:“小地方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你先将就着用回头伍大哥再给你挑好的。”
艳婷见那些物事莫不贵重无比她惊呼一声道:“这些物事样样都贵得紧我怎生受用得起?”
伍定远哈哈大笑道:“怎会受不起?这些饰衣物平日尽是穿戴在有钱人家的丑婆娘身上它们若有灵性只怕也会哭得厉害。快过来试试吧!”说着将貂皮袍子提了起来披在艳婷的肩上。艳婷伸手抚摸袍子果然是一流裁剪缝工质料无不是一时之选。
伍定远笑道:“似你这般美丽的女孩儿更该穿戴这些名贵的饰衣裳那才显得出整齐来。”
艳婷听他夸赞自己不由得满脸娇羞低声道:“伍大爷谬赞了艳婷哪里称得上漂亮……”
伍定远笑道:“你若不算美人儿天下还有谁算得?难不成是江充那丑怪家伙么?”艳婷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到晚间艳婷果然换上伍定远送的衣裳只见她身穿蛮腰貂袍脸上淡淡施了胭脂耳上更戴了两只玛瑙耳环艳婷容貌本已极美这一打扮之下更是衬得人比花娇楚楚动人。
伍定远看得心旷神怡连连赞道:“姑娘果然很美!很美!嘿嘿!”伍定远读书不多连说了几个很美之后却也挤不出什么话来赞赏。饶是如此艳婷也已心下暗暗欢喜。
伍定远道:“我一会儿要去买几匹马难得你穿得这般美艳不如随我去走走吧!”艳婷欣然答应当下两人一齐出门。
行到路上果见满街男子不住往艳婷偷眼打量显然都是惊叹于艳婷惊人的美貌。那艳婷虽只是个乡下姑娘未曾见过大世面但此时给人品头论足行止却极大方丝毫不觉腼腆害羞。
两人到马市伍定远要艳婷稍留片刻他自去挑选马匹此处虽只是个小市集但因靠近西域颇有良驹伍定远选了几匹上好骏马吩咐伙计送到客栈便回去寻找艳婷。
走到近处猛见大批男子挤在前头都在围着艳婷说话。想不到须臾间竟有这许多油头粉面的男子前来搭讪那艳婷却板着一张俏脸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想来这群男子太过庸俗没一个人入得了她的眼去。
众男子正自争风吃醋猛见后头走来一条大汉一张国字脸甚是猛恶众人一声喊喊道:“瘟神来啦!”霎时走得一干二净。
那大汉不是旁人自是堂堂的制使大人伍定远了他见艳婷大受欢迎当即笑道:“你看看你不过一会儿工夫也能倾倒众生啊!”
艳婷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柔声道:“伍大爷说笑了。”
伍定远见了她红通通的粉嫩脸蛋又看她身材玲珑腰是腰臀是臀双腿修长浑圆全是北方女郎的高挑身段忍不住也是怦然心动想道:“这女孩儿当真美丽得紧。”竟是有些浑然忘我。
艳婷给他看的满脸通红一时娇羞难抑腻声道:“伍大爷你别这样瞧着我让人家怪难为情的。”
伍定远急忙收慑心神干笑道:“对不住可吓坏你了。”
两人正自相互凝视忽然后头冲来几名官差便往墙上张贴布告。
艳婷心下一奇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伍定远回头看了一眼微笑道:“他们要抓贼。”
艳婷哦地一声奇道:“抓贼?这么个小地方也有贼子出没么?”
说话间只见官差贴好了告示朗声向人群道:“诸位乡亲这只贼子光天化日里进到衙门府库整整偷了五百两银子出来大家招子放亮点只要能抓到此人县老爷重重有赏。”
艳婷见文榜上画着一名通缉犯那人生得一张四方脸满脸都是横肉模样凶狠至极不禁笑道:“咱们去把这人抓了出来那便能赚些盘缠用了伍大爷你也犯不着去借了。”
伍定远笑道:“是啊!不过这逃犯画得也太差劲把好好一张俊面孔画成这般凶恶模样这画师真该打上几十大板才是。”
艳婷往那画像看去皱眉道:“说得也是这人画成这模样倒和伍大爷有些神似想来那画师定是胡画一通随便下笔。”伍定远听了这话只是哈哈大笑却不言语。
当夜两人自回客栈睡了第二日伍定远买了辆大车更用四匹宝马拖着他自做车夫让艳婷舒舒服服的坐在车厢里艳婷自小随师父住在山上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等的繁华安逸只觉自己如同天上仙女一般开心。
此时还只正月离二月初一尚有十余日伍定远自知秦仲海、杨肃观等人必会在华山聚集两人便一路游山玩水缓缓朝华山而去。
第十章 风云将起
夜已深沉天山脚下一片幽暗朝天边望去那月轮高挂中天点缀得雄伟山峦满是银辉望之倍感凄美。
山边偏僻寒风阵阵吹来吹拂起满地积雪。只见一名老者蹲在地下望着一只大麻袋他面上不带一点胡须看似仙风道骨此时脸上却是老泪纵横显得甚为激动。
远处一名男子手抱长剑冷冷看着那老者与地下麻袋他眉头深锁似是若有所思。
那老者抹去面上的泪水叹道:“宁掌门人已经带出来了你还执意要退隐么?”
那男子道:“请恕我任性了。人既然出来为了我华山百年基业着想我定须退出江湖否则……你也知道下稍如何。”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下稍不下稍讲忠尽义死而后已何不放手一搏?”
那男子听了这话只淡淡一笑似想说些什么忽听脚步声细碎似有大批人马过来。他面色微微一变轻轻吐了一口浊气道:“算我怕了此事宁某已然尽力无愧所托还请阁下好自为之。”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不论如何我都欠你一份情。”他看了看麻布袋轻轻地道:“琼贵妃就要过来了你真不愿见她一面?”
那男子凄然一笑道:“见了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而已。”说着将长剑挂在腰间便朝暗处走去这人身法也不怎么快但行起路来彷佛足不沾地须臾之间身影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那老者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长胜八百战武艺天下尊宁不凡啊宁不凡你这生平最后一战可要万般小心啊……”
自言自语间背后脚步声响起跟着听得一个声音道:“启禀总管属下已照总管吩咐将琼贵妃请来此处。”
那老者缓缓起身回头望去只见几名男子簇拥着一名美女正自向前行来。
那美女轻轻一福道:“刘老。”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一路上舟车劳顿还须东躲西藏真是辛苦你了。”
那美女淡淡一笑道:“只要能见到‘他’再辛苦我也不怕。”
那老者微微一笑伸手向地下麻布袋一指那美女身子一震霎时泪水盈眶颤声道:“刘老这……这就是‘他’了吗?”
眼看老者轻轻点头那美女心下大悲猛地扑向那麻布袋便要紧紧抱住。
那老者一把拉住低声道:“先别急着过去‘他’住在幽暗洞底三十年身子非常弱神智也未复。现下我正以雪莲水替他滋养你且耐心等着。”
那美女抹去泪水点头道:“我理会得。刘老可否让我守着‘他’我只要看‘他’一眼那便心满意足了。”
那老者叹道:“都等了三十年何必急在一时。”
那美女哽咽道:“过去我只当自己死了今日知道‘他’还在人世要我如何忍得?”
那老者摇了摇头他见那女子面容满是期待便摆了摆手道:“算了随你吧。”
眼见那美女满脸欢喜慌不迭地奔向布袋那老者不愿打扰她便自行走到一旁。
十来名属下见他走来立时围拢上来。那老者神色威严沉声道:“江充人在何处?”
一名属下禀道:“江充已离开天山直往华山而去。”
那老者森然一笑道:“好小子他想对付宁不凡。”他哼了两哼又问道:“我要你们去查武德侯后人的下落你们办得如何了?”
只听远处传来尖锐至极的笑声道:“公公所料不错那混帐王八蛋果然是九州剑王的弟子。我看他脱不了干系。”
众人听了声音一齐转过头去只见远处走来一名高瘦男子脸上擦着厚厚的白粉模样妖异无比。只是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地好似腿间受了什么重伤。
那老者嗯了一声道:“这事他自己可曾察觉?”
那高瘦男子尖笑道:“那白痴懂个屁了?我看他自己啥也不知真个愚蠢至极。”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只要他自己不知那柳昂天也被蒙在鼓里这次政变就有希望了。”
众人听了“政变”二字霎时全体跪倒在地全身不住颤抖。连那高瘦男子也是面上变色显得十分忌惮。
那老者不去理会众人只缓缓抬起头来仰望夜空。霎时之间只见他眼中生出异样光芒好似那熊熊火焰一般直冲青天三千丈。
第一章 笨孩子
“动!还动!你还敢动!”
撕裂嗓门的声音赫然吼起震天价响。
“就是你还看别人!第三排第二个!手不许动!”
烈日当空偌大的教场上一名中年男子威风凛凛手上提着绿油油的藤条不怀好意地看着场下百来名稚嫩的孩童。只见孩子们个个汗流浃背手臂向前伸直手中握着半尺长的铁棍。那棍身黑黝黝地看来是精钢所铸份量着实不轻。
“都叫你别动了你还动!聋了吗?”
那男子大吼一声满脸胀得通红快步奔向行伍之中一名幼小孩童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似不知那男子怒喝的便是自己。
正惊惶间猛地耳朵已被拎了起来那孩童剧痛之下只是哀哀叫疼两手连连挥舞手中铁棍便落了下来。
那男子怒道:“好你个小安子!有胆上华山学艺居然还敢喊疼!跟我过来!”说着猛拉住那男童拖往校场旁责打。
耳听那小安子大声啼哭其余孩童都是吓得心惊胆跳更是死命支撑就怕动个一下半下也要给拖去毒打一顿。
便在此时校场走入两人一人身形矮胖无比好似只大橘子另一人却瘦如竹竿一张马脸直是吓人。那中年汉子斜目看了那两人一眼手中藤条兀自打落丝毫不加理会。
那矮胖子走了过来一把拦住道:“别打了让孩子们歇歇吧。”众孩童听了这话无不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救星来了。
那中年汉子哼了一声道:“三师兄今日弟子们轮我管教你别来扰我。”说着按住那小安子更是用力抽打那小安子呱呱大哭想要逃窜却又无能为力一张小脸满是张惶痛苦。
那竹竿般的男子看不过眼猛地抢过藤条一把折断骂道:“他***你这算是什么?昨晚逛窑子吃了排头是不是?非这般打孩子不可?”
那中年汉子一愣尚不及回话众多孩童已是大喜欲狂手上铁棍便自放了下来。
那中年汉子犯起火来大声道:“两位师兄!你没见人家少林武当怎么管教弟子挑水直直挑上山哪!这些孩子不过练个下午你们便心疼了日后咱们华山怎么和人争斗啊?”
他见场中孩童已在偷懒当下怒目望向众小童喝道:“七日后祖师爷开关出来到时便要看你们的进展还敢偷什么懒!给我练!”
众孩童闻言又是飕飕抖当下各自把铁棒举高忍耐苦撑起来。
此处便是中州武术重镇大名鼎鼎的华山玉清观这百来个孩子不是别人却都是华山小一辈的弟子正在师长督促下苦练基本功。
那管教的男子姓赵门里行五此时要众小童平举铁棍用意便是要锻链这些孩子的膂力免得他们日后行走江湖剑不能伤人反先伤己。好容易这番苦心有个收成哪知却给两名不知好歹的同门打扰看来一切都要付诸流水了。
那矮胖子人称“肥秤怪”与那高瘦男子“算盘怪”同为掌门嫡系授业虽比那中年男子早了两年入门但两人生性诙谐行事牛头不对马嘴是以不甚受人敬重便给那赵老五痛骂一顿。
又练了一柱香时分赵老五见众小童确实疲累不堪便放他们到食堂吃点心歇息。众小童如遇皇恩大赦登时欢呼大叫揉着酸疼肩头一股脑儿溜进食堂去了。那小安子本给责打屁股此时却跑得快了方才还大哭大叫现下却像没事人一样贼嘻嘻地直冲第一个。
赵老五叹了口气心道:“现下的孩子没一个吃得了苦再这样下去咱们华山以后要如何是好?”正要掉头离开忽见场上还有个孩子留着他皱起眉头道:“小狗子可以休息了怎地还不随师兄们走?”
那孩童相貌猥琐身材矮小站在同侪之中却比寻常孩子矮了半个头明明十二岁年纪样貌却似只五六岁大平日用功虽勤但却鲁钝异常寻常孩子听一遍就懂的道理这孩子总要别人苦口婆心讲上半天是以师长们一见他就头疼。
赵老五见那孩童兀自呆嘿地一声又把话说了一遍。
那孩童呆呆地抬起头来看了赵老五一眼脸上兀自挂着条黄浓浓的鼻涕目光散漫茫然好似痴呆一般。
赵老五走了上去摸摸他的头顶道:“跟师叔走到食堂吃点心。”
那孩子也不应答忽然两手高举过顶如跳舞似的转了个圈跟着上下跳跃不休好似跳起了庙会的祭神舞。赵老五伸手掩面心道:“这孩子恁也傻了些。”他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正要掉头离去那孩童却猛地拉住他的手叫道:“跳舞!师叔一起跳舞!”
赵老五见了这傻模样不禁长叹一声道:“聪明的孩子懒勤快的却又傻呼咱们华山再遇不上良材美玉恐怕日后威名不保啊。”
肥秤怪笑道:“想这么多做啥看你担忧的走啦!咱们也去歇一歇。”说着一把拉住赵老五也朝食堂行去。赵老五摇了摇头扔下手中半截藤条迳随两位师兄走了。
红红的夕阳照在那孩子身上只见他双目紧闭兀自舞蹈不休。
“恭迎祖师爷出关!”
几日过去终于到了祖师爷出关的日子只见红日高照数十名弟子谨身肃立分列数排都在一扇大门前等候观中长老列在第一排余下各按班辈站定众人安安静静并无一人说话都在等祖师爷开关出来。
华山玉清观属道家一脉向以剑法闻名于世开派祖师天隐道人创派数百年留有精微奥妙的“三达剑”。这“三达剑”虽然威力奇大但剑谱因故于百年前失传仅能靠残存的招式拼凑剑法。只是招式残缺也就罢了最最要命的是少了脚下的一套步伐这套步伐连贯所有剑招称为“鹤舞七星步”少了这套步伐剑招便成无用。历代掌门费尽心血每隔三年便闭关苦思一次但一百四十年下来还是无人能解开谜团。
百年习俗以降华山三年一度的大校也在此时举行众弟子几年来的辛苦所得便要一一呈现在掌门祖师面前成年弟子精神抖擞无不想大显身手幼小孩童却满脸苦恼都在瞅着校场上的七只铜环好似那是什么怪物一样。
原来这华山门规森严年幼弟子入门前须先熬过三大基本功一扎马二松筋而后再过“七环关卡”方能正式拜师学艺。这七环关卡说来简单便是以麻绳串起茶杯大的七只铜环每隔三寸放置一个七环之后挂张糯米纸纸上画着一个红心只要能举剑穿过七环不动环身而又能戳破纸张该名弟子便算合格;倘能正中红心更是特优了。如果剑未过环反先碰打环身令得里头的铃铛作响那便是两下手心。
一环两下两环四下三环八下倘若连第一环都没穿过那便是场百二十八下的好打了。
众小童看着眼前的铜环大多面色惨澹颇见忧虑。却见一名孩童满脸疲懒正是前些日子给打得死去活来的小安子他看了看铜环忽地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腻腻的东西拼命往手上擦抹。
一旁孩童见状大奇纷纷探头来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安子低声道:“这是猪油球咱昨晚冒死从厨房里偷出来的。你们先拿来擦擦手心一会儿打起来就不疼了。”
众小童听得有这等宝贝无不大喜纷纷来擦一旁另站着几名孩童个个神态傲然眼看同伴如此无用忍不住出言嘲笑:“你们这帮人真个差劲不过一个七环关卡你们便要作弊趁早回家找娘亲吃奶吧。”
小安子正自擦抹猪油听了这话心头火起登时反唇相讥:“你们几个了不起自管去得意啊!一会儿给打死了别要叫疼叫娘省得丢脸!”那几人也是大怒便吵闹起来。
两路孩童各做一方相互指责叫骂吵杂混乱间却只一名孩童哑然无言呆呆地看着那七只铜环。看他神情痴呆正是前几日校场上的那名傻童。
一名孩童推了推傻童低声叫道:“小狗子快过来擦擦猪油吧一会儿才不疼啊!”
小狗子听了说话却只裂嘴一笑眼光却没离开过铜环。
那孩童见他不理自己正待要说小安子已把他拉了开来取笑道:“你新来的啊!这傻狗子一年说不上两句话就是爱跳舞白痴也似你可别糟蹋咱的猪油宝贝。”
众人正笑闹间猛听一声暴喝:“众弟子不得喧哗打闹!开始背经!”
众小童连忙噤声当下全体肃立大声诵念:“华山剑道天机藏前三后五转两旁中有太极乾坤定攻一攻三占左方;剑转轻灵随意走剑落四方真气荡……”
这歌谣乃是华山入门所传歌词虽然浅显却是华山武艺的根源众孩童习得之后方能循序渐进以图进展。一旁肥秤怪、算盘怪、赵老五等人自是背得滚瓜烂熟此时便只哈欠连连无精打采地听着。
那傻童虽然傻呼此时却一反常态竟随着众人张嘴大叫却也不知背的是对是错。
众童背诵声中一名道貌岸然的长老当先走出。他举起手来制住了众人的朗诵大声道:“午时将届入门生现下便照门规开始‘过七环’。”说着击掌数下率领大批门人立于环后观看。
众小童一听考试开始无不心惊胆跳只有几个平素勤修苦练的孩童神色兴奋摩拳擦掌只等着上场大逞威风。
当下肥秤怪大声唱名众孩童听了自己的名字各自上前试剑几名弟子手举藤条只等结果分晓便要过来打人。
众孩童平日虽然一同练功但私底下用功不一此时一加考验个人的修为深浅、用心造诣便都一一呈现出来。有的孩童平日偷懒一剑刺去过不三环便将环里的铃铛弄得清脆作响面色惨然之余自是给人拖去毒打。有的孩童却甚用功刷地一声长剑飞出正中红心便在满场掌声中得意洋洋的退下。
青壮弟子等掌门出关之后也要捉对厮杀、比试武功此时自然无心观看孩童练剑只有诸大长老目不转睛都在细细考察众小童的资质日后也好因材施教。
考校开始那小安子平素怠惰自是心惊不已便与几名交好孩童缩在人堆里偷看。眼见几个同门给打得呼天抢地又有不少人轻松过关众小童心里都是忐忑不定不知轮到自己时会有啥下场可别给人活活打死才好。
众童担忧间猛听赵老五喝道:“今天谁要是最后一名小心给我打断了腿!”
这几名小童平日最是懒散耳听威吓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正自害怕忽见小狗子口水直流茫然的望着铜环神情有若痴呆。众童拍了拍心口都想:“还好有这个家伙在否则定要给活活打死了。”平日不管做什么这白痴总会先给师长打骂一顿想起垫底之位已有人先行预定众童自是松了口气。
半个时辰过去数十人各自下场归来有的摸着红肿掌心在那儿泪眼汪汪有的趾高气昂却在那儿大声说嘴。小安子见一会儿便要轮到自己左右看了看心下只是害怕他平常多以打混为乐从不曾练习过一次半次眼看已到最后关头实在没得逃跑不由得吞了口唾沫颇有心惊肉跳之感。
猛听肥秤怪唱名道:“吴安正轮你上来!”
那小安子见师叔伯手上拿着细长藤条脸上神情狠辣无比心头大惊:“这下死定了!先拖延一阵再说!”当场小嘴一歪哎呀呀地叫起肚疼来了。
赵老五大怒急急奔了过来喝道:“你这小鬼头又想干什么?该不会想逃吧?”
小安子哪里管他说东道西只滚倒在地呼爹叫娘起来。
肥秤怪眉头一皱道:“吴安正不舒坦那就换下一个吧。”他看了看手上的名簿道:“宁旺财出列!”
众孩童听了名字无不心下一奇:“宁旺财好俗气的名字那又是谁?”
众人正猜测间却见一名孩童脸上挂着长长的鼻涕呆呆的走向前头众人见他傻里傻气目光直已认出他是“小狗子”这才晓得他的本名叫做什么“宁旺财”。
一名弟子走上前来将木剑交在小狗子手里道:“你挺剑过去把那糯米纸上的红心刺破只是不能碰到那几只环……”他话还没说完猛见那傻童将长剑举过顶原地转了个圆圈。那弟子见他模样怪诞不由眉头一皱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傻童啊啊傻笑手舞足蹈好似跳起了祭神舞。只见他一跳一跳地往前行走不多时便来到糯米纸前那弟子皱眉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那傻童流着鼻涕笑道:“跳舞一起跳舞。”他举起手中木剑当场便将红心刺破。众人见他傻到这个地步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弟子大怒猛地一耳光煽过去骂道:“白痴!谁要你走过去的!你给站在这儿举剑穿过这几只环听到没有?”
那傻童给这耳光一掴脸颊登时高高肿起。那弟子指着铜环大声道:“举起剑!穿过这几只环!懂了么?”
眼看那傻童呆呆的说不出话来那弟子将他拖回原地喝道:“站着好好给我刺!”
那傻童一脸茫然缓缓伸剑出去这剑歪歪斜斜全无气力只听当地一声已然刺中第一只铜环。场中众人看这剑实在荒唐又是哈哈大笑。
那弟子心头火起这七环关卡又不是什么大难关便叫不懂剑法的常人来刺至少也能过到第二环他上华山学艺十来年还没见过这等怪事当下骂道:“混帐!怎会连第一只环也穿不过!你可是听不懂人话!”说着又是一个耳刮子赏去这掌力道不轻只打得小狗子滚倒在地嘴角满是鲜血。
那弟子暴喝道:“站起来!再给我刺!至少给我刺过第二环!否则明日就送你下山!”
那傻童摸着肿起的面颊眼中含泪呆呆的坐在地下口中低念:“跳舞……一起跳舞……”模样虽然呆蠢却还是叫人隐隐心疼。
众人见状无不摇头叹息肥秤怪走了过去蹲在那傻童面前低声道:“孩子你过不了第二环明日便要给遣下山了。这位师叔虽然凶其实是在帮你知道么?”
那傻童听了这话缓缓站起身来眼望铜环却没回话。
肥秤怪拍了拍他肩头温言道:“乖乖听话若还想留在华山学艺便好好出剑吧。”
那傻童眼珠歪斜口中咿啊也不知听懂了没。他奔到铜环旁边两手张开跟着又是一合只听当地一声大响剑身已然撞上铜环这下非但未能过关还弄得铜环左右剧烈摇晃叮当作响。那管罚弟子见他荒唐之至气结之余竟是说不出话来。
那傻童不知自己闯了祸还在手舞足蹈竟又胡乱跳了起来。众长老见这傻童如此愚笨心下都想:“这孩子太钝练武是不成的。”肥秤怪颇见沮丧只摇了摇头迳自退到一旁。
那傻童跳了一阵见无人理会于他便回头看着众人眼见他们或掩面叹息或面带嘲讽却无一人随他跳舞他呆呆地看着忽然眼眶一红大声尖叫起来舞动手脚之余手中长剑更是不绝撞上铜环彷佛故意使性一般。
那弟子狂怒之中抢过同门的藤条奋力往他背后抽下喝道:“你干什么!想要顶撞门规么!”他左手打人右手却扯住那孩子的手臂硬要带他穿过铜环。
混乱之中那孩童兀自舞动不休只见他满脸泪水紧咬牙关臀上背上给打得劈啪作响手中木剑却极力抗拒只把铜环刺得左右摇摆长剑却迟迟过不了第一环。
一众门人见这孩童资质如此愚笨性子却又如此倔强心下都暗暗不忍。
那弟子打到此时心火犯起已顾不得是否会伤了那傻童藤条夹头夹脑地挥落劈啪声大作又急又气之间骂道:“你这死脑筋我这是在帮你啊!”两人闹得极是厉害那弟子卯足气力非要逼那傻童穿过铜环不可那傻童则涨红了小脸拼命抗拒。
“嘎……”
场上正自打闹不休忽听一声轻响传过朱红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缝隙看来掌门祖师便要出关。
那弟子本在打人猛见大门打开忙放落藤条躬身弯腰不敢再行言动;其余众人也放下手边事情同时回身反顾齐声叫道:“弟子恭迎掌门人出关!”
满山门人参见祖师那傻童却是浑然不觉只见他眼中含着泪水手中紧抓木剑目光却不曾离开那铜环。
时值正午阳光满地门里缓缓行出一名老道只见他须俱白望之足有百来岁如同仙人一般。场中百来人见掌门祖师出关无不安安静静静候说话。
万籁俱寂间忽听场中“当”地一声响似有人在敲打什么物事在这静谧祥和的时分听来极为刺耳。
众人眉心纠起不知谁在那儿造次回头看去却见那傻童又跳起舞来了他手拿木剑正对着铜环奋力乱刺口中还不住呱呱怪叫。众人本对那傻童有些同情待见他如此无礼心下都感不悦。
赵老五见掌门祖师长眉紧皱神色不善恐怕生出事来忙奔向前去提声喝道:“掌门人在前这是搅什么!快把这孩子拦住了!”
众弟子答应一声急急去拉那孩童见有人过来抓他忽地一声尖叫往后退开一步双手紧紧抱住木剑。
众弟子喝道:“把木剑拿过来!”
那小童仰头看天忽然间双手握住剑柄高举过顶转了个圈子一名弟子伸手去抓那傻童前走三步左踏两步竟给他闪了开来。
那傻童举剑向天大叫道:“跳舞!一起跳舞!”众弟子见这傻童满身是伤嘴角带血兀自叫得郑重一时都看傻了眼。
赵老五见那孩子兀自跳跃不休只气得没晕过去大叫道:“你们还愣什么?快拦下这小混蛋!”众弟子登时醒觉暴喝一声十几条手臂举起便要一同来抓。
众弟子正要抓住那孩子忽然背后一痛好似有怪力拨来众弟子竟然滚了一地其余门人大吃一惊忽见一人白眉长须急奔向前正是祖师爷。他站在傻童面前三尺双目直视却不知喜怒如何。
赵老五知道祖师爷脾气不小就怕他一气之下当场便打死这孩子向肥秤怪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要上前劝说。
忽然之间只见祖师爷双手高举过顶转了个圈竟也跳起舞来了。
众人骇异之间都是不知所以猛见那祖师爷前走三步左踏两步上下跳跃不休那脚下所跳的步伐竟与那傻童一模一样!
那傻童见有人随自己起舞更是泪流满面悲声大叫:“跳舞!一起跳舞!”
蓝天白云在上一老一少面对面地舞动彷佛事前经过了无数次习练排演两人脚步竟是全然一致。肥秤怪惊道:“这是怎么了?咱们掌门鬼附身了么?”赵老五自也茫然撇眼看去只见诸大长老也是张大了嘴想来全都看傻了眼。
赵老五咳了一声正要上前劝说猛见一名长老快步奔出拦在自己身前暴喝道:“别扰他们!他们跳的是‘鹤舞七星步’!”
“鹤舞七星步!”
其余长老闻得此言登时哗然出声众人急急奔进场中张大了眼睛都在凝视那傻童脚下的步伐。赵老五听了这五字与肥秤怪对望一眼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故老相传华山武学尽藏于“三达剑”之中。正所谓“智剑平八方”、“仁剑震音扬”、“勇剑斩天罡”是为华山失传已久的三大奥秘。其中“鹤舞七星步”更是练成“三达剑”的重大关键百余年来华山历代掌门闭关苦修便是在潜心思索这套步伐只是这套步伐太过奇特几代掌门人武功虽高却始终拿捏不出其中奥妙走了第一步却想不出第二步勉强找到第二步一口气却又换不过来始终拟不出一套自然浑成的步伐。哪知今日刚巧不巧全套的“鹤舞七星步”竟会在傻童脚下重现人间。若非掌门人日夜钻研这套步法恐怕华山好手虽多却无人看出傻童脚下步法的玄机。
众长老激动之下一齐朝那孩子看去只见他闭着双眼两手不住上下摆动正似白鹤展翅脚下步伐却奇特之至一时向前忽又倒后似有什么神奇道理隐藏在内片刻间却看不明白。
十来名长老揉了揉眼睛忙随小童上下跳跃可这傻童脚下变化莫测却又跟之不及只跳个手忙脚乱错误百出不少老人还摔跌在地模样甚是可笑。
一时之间满山长老随着一名肮脏孩童翩翩起舞若给不晓事的客人传扬出去怕要成了华山开派以来的最大笑话。小安子等幼童不解典故对望几眼摸了摸脑袋都是一头雾水;便连二代弟子们也看不出其中奥妙只感荒谬绝伦。
白云悠悠四下一片宁静一老一少相互凝望都在打量对方。
那老道神态激动问向门人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赵老五急急翻阅名册道:“这孩子叫做宁旺财是一对老夫妇送来寄养的。”
老道点了点头蹲下身来轻抚傻童的头顶柔声道:“好孩子你的舞跳得好我很喜欢。”
那傻童听了称赞登时抹去泪水破涕为笑道:“你也跳得很好啊。”
两旁弟子听他说话无礼纷纷大怒正要上前喝骂那老道却是不以为意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拉住傻童的手温言道:“好孩子这舞是谁教你的?”
那傻童抹了抹鼻涕笑道:“是你教的啊!”
老道又是一愣道:“我教的?”
那傻童用力点头霎时张开小嘴朗声诵道:“华山剑道天机藏前三后五转两旁中有太极乾坤定攻一攻三占左方……”
这歌诀辞意浅显正是众小童入门时由掌门亲口传下的歌谣。那老道恍然大悟霎时啊地一声大叫跌坐在地。赵老五大吃一惊急急上前:“祖师爷你怎么了?”
那老道痴痴地望着傻童竟是泪如雨下。他苦苦钻研鹤舞七星步三十余年始终无成直到此时此地方知本门的最高奥秘却是藏在那毫不起眼的入门歌谣中。
任道自然不做作、不强求这傻童凭着一颗赤子之心乎常人千百倍的悟性居然从一篇浅显易懂的歌诀中解开了百四十年无人能答的难题。那老道心神激荡之下猛地仰起头来纵声长啸。合山门人听了雄浑的啸声更感心惊都是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那老道歇止啸声他抹去泪水凝望诸大长老叹道:“华山等了一百四十年终于遇上了真命传人。”他叹息良久跟着召来傻童伸手按上他的头顶轻声道:“念尔如此不凡才能余特以天隐祖师之名赐下法号与你。”
阳光洒落满是光辉。合山弟子无人言动静听掌门赐号。
从今日起你就叫做不凡。
不凡宁不凡宁死也不凡。
诸大长老知道合派武功即将大进华山一脉称雄天下已是指日可待众人激动之下无不全身颤抖泣不成声。
时值景泰二年五月端阳宁不凡十二岁。
第二章 长胜八百战
却说杨肃观等人群集西凉四下寻找伍定远的下落秦仲海更调派军马各处探访可伍定远却如凭空消失一般始终找不到半点踪迹。眼看这日已到正月十七众人见寻访不果便在军营中商议日后行止。
卢云与伍定远交情最厚自是愁眉苦脸。只听他叹道:“定远给卓凌昭掳去咱们又找不到人别要遭了毒手才好。”
先前娟儿给杨肃观蒙在鼓里说艳婷与伍定远同去办事了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她知道了她本已气愤众人说话欺瞒现下听卢云一说想起师姐性命堪忧登时惶急不堪当场哭了起来。
韦子壮见他二人悲戚愁苦忙劝道:“你们快别担心了。咱们定远现下是朝廷命官性命非比寻常卓凌昭虽然毒辣但下手必有忌惮绝不敢无端杀人。”
卢云听得此言也觉有理心下稍稍安定。娟儿摇头哭道:“就算人没死但老是找不到他们的踪影那还不是跟死了没两样?我不管你们定得把我师姐找出来!”想起同门三人离山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更是号啕大哭。
韦子壮沉吟半晌道:“娟儿不必烦恼。再过几日便是宁不凡退隐之日我看那卓凌昭行事如此嚣张定会到华山闹事。咱们不如直接前去华山也好当面找他要人。”
韦子壮平日疼爱娟儿是以这小女孩儿对他最是信任果然几句话哄去已让娟儿破涕为笑道:“韦大叔你可答应我定要把我师姐平安找出来。”
灵真朗声道:“小女娃儿放心!有和尚帮你打架保管在宁不凡面前杀光那帮畜生让天下英雄知道咱少林寺的厉害!”
少林寺这一年来真是受尽了昆仑山的气先是出身少室山的齐家满门被杀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之后又接连生灵音受俘、羊皮被夺等大事虽说灵智竭力遏制两方恶斗但卓凌昭性格高傲不愿卖这个面子少林便算一昧退让只怕也无济于事。照此看来少林、昆仑这场大战定是难免。
杨肃观问向秦仲海道:“秦将军咱们这趟过去华山你也一块儿去吗?”
秦仲海笑道:“这个自然。既然华山上有架可打我一个人赶着回京做什么?听侯爷那老头念灶经么?”众人听了此言忍不住都笑了出来。
当天众人商定了行止便朝华山进。此行一来要夺回羊皮为燕陵镖局满门报仇雪恨二来要找出伍定远、艳婷、灵音等人的下落可说责任重大、意义非常。灵真更是摩拳擦掌只想趁着天下英雄齐上华山之刻好好扬眉吐气重振少林威名。
一路行去众人各怀心事卢云挂记公主与伍定远二人总是长吁短叹杨肃观心悬羊皮下落也是烦恼不已。便连秦仲海这等豪迈之人也常无端眉头深锁好似在思索什么大事。
韦子壮把他三人的情状看在眼里自也摇头叹息。这趟西行非只失落羊皮连伍定远也下落不明算得上大败亏输但好歹平安护送公主出嫁汗国却也不能说是一事无成。只是路上想起卓凌昭武功高强华山上硬战难免韦子壮自也不免多添烦忧了。
那娟儿小孩子心性哭没两天又恢复天真烂漫的模样每日一得闲暇便来逗弄众人开心秦仲海是个粗鲁狂徒说没两句话便是一个操整日便找娟儿斗口相骂那卢云则是古板性子没事便给娟儿拿来捉弄取笑只搞得卢云苦笑连连作声不得。只有杨肃观一本正经不管娟儿如何招惹总将她当成孩子不与理会。韦子壮一旁看着倒也觉得有趣。
众人随军晓行夜宿兼程赶路这日已到二月初一终于如期赶抵山脚。眼看已到华山秦仲海不愿惊动地方官便将军马驻扎山脚外十里他自己则与杨肃观等人一同上山。
众人赶了几天路颇见疲累眼见山脚下有个小镇倒也算是热闹便找了间饭馆歇息等吃饱喝足后再行上山。
众人坐在店中吃食只见路上武林人物络绎不绝有老有少不过一柱香时分便达百人之谱看来宁不凡退隐一事确实轰传江湖。
娟儿见来人极多过了一群又来一群忍不住心下好奇便问韦子壮道:“大叔啊!咱们现在要去看那个宁什么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来了这许多人活像赶集似的。”
韦子壮笑了笑摸摸她的小脑袋道:“小姑娘好歹也是武林人物怎连宁不凡三字都叫不全?”
娟儿哦了一声道:“怎么?不知道宁不凡就不算好汉了么?”
韦子壮哈哈一笑道:“那也夸大了些只是这人贵为天下第一高手咱们在江湖上行走的怎能不识得他?”
卢云虽有武功在身却不算武林人物他不甚明了江湖事便问道:“此事正要请教。人人都说宁不凡武功天下第一究竟这人有何了得之处怎会赢得这个封号?难道是他自称的么?”
娟儿插口道:“是嘛!天下间高手这么多宁不凡怎能一个个打遍?要说他真把世上每个人都揍过一次我可不信。”
秦仲海这几日与娟儿相处甚爱她的娇憨便顺着话头调侃:“是啊!宁掌门再了得也还没和咱们娟儿姑娘交过手怎能自称是天下第一呢?”
娟儿听了这话登时大乐笑道:“秦大叔说得对!说不定宁不凡连我也打不过呢!”
秦仲海笑道:“是秦哥哥不是秦大叔。”
娟儿做了个鬼脸道:“才不是呢!你这般老不是大叔是什么?”
秦仲海心道:“老子不是大叔也不是哥哥老子是你亲爷爷。”心里骂的难听嘴上却嘻嘻一笑不置可否。
杨肃观听了他二人的对答便自微微一笑道:“你二人说的确实有些道理。虽说宁掌门公推天下第一却有不少成名豪杰尚未与他交手好比说……”他话尚未说完秦仲海已嘿嘿一笑自行接口道:“好比说是你杨郎中的师父天绝僧对么?”
杨肃观轻咳一声道:“我师尊当然也是一个其他像‘昆仑剑神’卓凌昭、九华山的掌门青衣秀士等高手都未与宁不凡较量过以此观之宁不凡这‘天下第一’的封号多少不能说是实至名归。”
耳听灵真大声叫好灵定连连点头秦仲海却是心下暗笑:“这群少林和尚自命为武林至尊就是见不得宁不凡爬在他们头上。”
韦子壮咳了一声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宁不凡被公推天下第一还是有他的一些本领万万小看不得。”
娟儿哦了一声道:“他有三头六臂吗?”
韦子壮哈哈一笑道:“三个脑袋是没有的。不过这人二十年来打了近八百场架从未输过一招半式号称‘长胜八百战武艺天下尊’这才给人推崇景仰有了今日地位。”
卢云沉吟道:“打了二十几年的架……宁不凡若是十八岁出道现下也不过四十来岁。照这么看这人年纪也不算大了?”
韦子壮颔道:“二十年前朝廷爆大祸怒苍山覆灭武林好手死伤殆尽这人便趁势崛起。此人多年来长胜不败没听说有谁能和他过上十招。”
韦子壮说到“怒苍山”三字似觉自己多口忙向灵定看了一眼灵定与他目光相接只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神色颇见悲悯。
秦仲海见他二人神态奇特心下一奇忙问道:“怒苍山覆灭?那又是怎么回事?”其余几人多是年轻之辈不曾听说怒苍之名听秦仲海一问便也凑头来听。
韦子壮往店内张望一阵跟着尴尬一笑道:“朝廷反贼能少提就少提以后有机会再谈吧!”
秦仲海见他神色凝重料来逼问不出便把话头压了下来。
卢云又问道:“既然这位宁掌门如此了得他好好的天下第一不当又为何要离开江湖呢?”
娟儿大声道:“是啊!要我是天下第一高手那多威风啊!打死我都不要退隐呢!”
灵定原本静坐一旁听了卢云与娟儿的说话忽地一声“阿弥陀佛”合十道:“小姑娘这话就不是了。名利二字最是害人。为了守卫天下第一的称号宁不凡二十年来不知应付过多少场较量想来手底下也杀伤不少。照老衲看他此番有意谦退便是不愿再惹世俗纷争免得多增杀业。”
韦子壮叹道:“正是如此。一个人打了八百场架这辈子也该足够了。若还不知足难道非要给打死打残这才甘心退隐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所谓“树大招风”、“人怕出名”江湖人物多如过江之鲫谁不想一举击败高手藉以成名?以宁不凡名气之响自是成为众矢之的了。每年高手上山滋扰的不计其数或明争、或暗斗谁都想挑倒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如此日夜厮杀想来即便武功高如宁不凡也是不胜其扰这才起了退隐打算。
灵定贵为少林寺罗汉堂座职责便是与各方来寺的高手放对自是深知其中甘苦这番话只把众人说的颔连连尽皆称是。
娟儿嗯了一声道:“原来天下第一这么辛苦啊!那我还是不要当天下第一好了。我当天下第一万总没人来打我了吧?”众人听了这话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卢云想起一事忙问道:“既然这‘天下第一’的虚衔如此要紧今日宁不凡若真的退隐武林少了这位泰山北斗日后天下高手要如何排名?”
众人听了卢云的话陡地安静下来。诸大高手心下了然都知卢云这话说中了最最要紧之处。此次宁不凡退隐天下第一的名号便要空了出来天下高手定要为此争夺不休日后究竟鹿死谁手只怕还有得打了。
秦仲海见少林三人面色凝重心中暗暗好笑:“这几个贼秃整日都想重夺天下第一的头衔一会儿上了华山怎会放过良机?定有一场大架好打。”
韦子壮见了灵定等人的神色也是暗暗担忧他轻咳一声调解道:“其实这天下第一也不是那么要紧。这宁不凡即便退隐江湖上也不是没人主持局面。方今武林有所谓的四大宗师四大宗主各有地位宁不凡退隐后其余三人也还能压住大局……”
娟儿年轻识浅一听四大宗师之名自感兴奋拉着韦子壮的手便问:“武林中有哪四个大宗师韦叔叔快说!”
韦子壮屈指算道:“说起四大宗师那‘天下第一’宁不凡当然是一个‘昆仑剑神’卓凌昭是一个‘九州剑王’是一个……”他正待要说却听娟儿大声道:“还一个是我师父青衣秀士!”众人闻言都是微微一笑。
韦子壮微笑道:“青衣掌门的武功当然是好的不过成名的时光晚了点还没给列入四大宗师的地位。那最后一位大宗师便是少林寺的天绝大师。”
娟儿听了也不以为意只笑道:“四大宗师打成一团一定精彩得很。”
灵定咳了一声摇头道:“小姑娘说笑了我师叔天绝僧闭关修行这等俗务他是不会来的。”
娟儿妙目一转笑道:“没关系他不来还有你在啊!灵定大师就代表一位大宗师好了这样四人才能围上一桌打纸虎啊!”众人闻言又是哈哈大笑各自喝酒吃菜。
那纸虎便是“纸老虎”又称“马吊牌”玩法与百年后盛行的骨牌大致相仿也是一家庄、三家闲娟儿以此相况自是开个小小玩笑倒没别的用意。
秦仲海心念一动想起了自己的师父心道:“照这般看师父定也会上华山观礼到时可得找他私下谈谈好好问问我背上刺青的来历。”
正想间杨肃观已问向灵定:“此次上山群雄中师兄可知哪些高手会到?”
灵定摇头道:“这我也不知情了。宁不凡的帖子撒得甚广料来成名豪杰都会到来。”
忽见娟儿撅起了嘴道:“别人不来没关系只有这卓凌昭是非来不可的。我师姐给他抓走了倘若他不来我们要去哪儿找人呢?”
众人听得此言心下都是一凛想起昆仑高手将临无不暗暗忌惮。
灵定口宣佛号道:“于公于私卓凌昭这人是非除掉不可。此番上得华山老衲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把这帮狂徒押回嵩山受审用刑绝不能任凭这许多人命白白牺牲。”
秦仲海听灵定有意押解卓凌昭回山受审忍不住便是一声冷笑与韦子壮对望一眼两人都是摇了摇头。这卓凌昭贵为一派掌门少林寺至多能杀了他报仇怎能押他回山审判?听灵定这般说话少林门人真以武林盟主自居了。
灵真见众人不以为然当场喝道:“看你们这般猥琐却是有啥好怕!管他宁不凡、卓凌昭咱们狠狠地揍该打的打该杀的杀顺手再把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夺过来!那才叫做过瘾哪!”
韦子壮听了这话只干笑两声并不回答秦仲海、卢云、娟儿则恍若不闻自管吃酒吃肉。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些“嗯这牛肉很嫩比我卤的还强”、“来再喝一杯这酒京城喝不到”之类的废话灵真见无人理睬自己不由得大怒喝道:“怎么!你们不信吗?”
灵真正自喝问忽听邻座有人重重咳了一声跟着几道森厉的目光朝他们这桌望来显带挑衅意味。
秦仲海口中咀嚼一见这目光好生凶恶便伸肘出去碰了碰杨肃观的手臂囫囵地道:“你师兄废话太多有人过来找碴啦!”
杨肃观依言看去只见邻座坐了几名男女也正朝他望来。杨肃观凝目细看这几人身上都带着三节棍更有几人把兵刃直接置在桌上颇有肆无忌惮的味道。
一名老者本在饮酒待见杨肃观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登时冷冷地道:“可笑啊可笑‘长胜八百战武艺天下尊’咱们宁掌门何等身分想不到江湖上还有妄人在那胡言乱语不识天下之大直如井底之蛙一般真是可笑啊!”
灵真大怒用力一拍桌便要站起灵定怕他惹祸连忙伸手拦住。
韦子壮凑头到杨肃观身边咬耳道:“这几人身带三节棍定是湖南阮家的好手咱们不必无端得罪。”
韦子壮见闻广博知道阮家掌门与华山门下颇有交情多半是给邀来观礼的当下便提醒在先要杨肃观手下留情。
杨肃观微微颔表示意会跟着站起身来走到那行人座旁拱手道:“这几位朋友咱们言语有失却让兄台们见笑了。”
那老者冷笑道:“这里是华山山脚便想放屁也得找对地方省得丢人现眼小老弟说是不是啊?”同桌众人听了这番话都是哈哈大笑。
杨肃观听他口气甚恶便是一叹道:“老太爷好大年纪脾气怎么这般重?”
一名阮家弟子冷笑道:“嫌重吗?担不起重便乖乖在家看顾妹子少出来丢人现眼!”
灵真狂怒至极猛地冲了过来杨肃观将他一把拦住跟着微微一笑向那老者道:“看老太爷身带三节宝棍敢问可是出身湖南?与阮世文阮老爷子如何称呼?”那湖南阮家擅使三节棍脑人物便是阮世文杨肃观一语道破免得对方更添无礼。
那老者见杨肃观叫破自己的来历忍不住面色微微一变道:“老朽便是阮世文你这小孩又是谁?”其余几人见他年纪轻轻但三言两语便叫破自己一行人的来历忍不住也是一奇留上了神。
杨肃观见他们面有诧异只淡淡一笑回话道:“在下少林杨肃观。”说着又朝灵定一摆手道:“这位是在下师兄罗汉堂座灵定大师。另一位师兄是灵真大师人称‘虎爪金刚’便是。”
灵定于四大金刚中排名第二仅次方丈灵真则以外门硬功名扬四海两人名声何其响亮阮家众人一听二人大名心下都是一惊霎时全数站起身来。
灵定走向前去逐一拱手道:“老衲灵定见过诸位施主。”
阮家众人见他神光湛然心下暗暗惊惧想起适才己方说话无礼不由脸红过耳纷纷与之回礼。
两方人马行礼如仪轮到灵真之时却只扬起下巴一幅爱理不理的神气。阮家众人向他抱拳他只嘶嘶冷笑全不理会望之颇为狂傲。
阮世文年岁不小江湖上辈分甚高他见灵定外貌谦和又兼自己言语有亏这才以礼相见哪晓得这灵真趾高气扬全没把人放在眼里。想起方才便是这和尚说话狂妄现下还要过来摆谱真个越想越怒霎时气往上冲对着灵真冷笑连连道:“哪里来的野和尚平日里佛经不知读到哪儿去了?居然敢来华山大议论?”
灵真怪眼一翻大声道:“老狗!你放什么狗屁!”说着便要动手打人灵定吃了一惊连忙拦住将两方人马隔开。灵真给人拉着兀自叫骂不歇。
阮家弟子大怒之下便有人出来叫阵只听一名汉子喝道:“死贼秃!你想到华山逞威使能那还早得很!诚心劝你们一句你们几人便要神气得意还得先去昆仑山把灵音那老秃驴救出来再说!”
这人名唤阮元镇乃是阮世文的长子此时这般说话自是在讥嘲少林寺为昆仑欺压一事。阮家众人听了嘲讽纷纷笑了起来。
灵定听他们说话带着侮辱意味当下也动了气脸色一沉放开了灵真道:“这位施主如此说话却太也阴毒了。”
阮元镇本对少林门人不甚敬服早有挑衅之意此时听灵定口气不善便冷笑道:“你这和尚想怎么样?难不成要动手打人么?”
灵真一给师兄放开早已按耐不住他右足往前奋力踏下一声“战”地暴喝登将客店地板踏破阮家几人见他功力深厚自也吃了一惊阮元镇怒道:“要打么?”站起身来跟着摆开三节棍立了个门户。
灵真理也不理迳向阮世文勾勾小指冷笑道:“你儿子不够看三拳便死你老头先上。”阮世文狂怒之下猛地站起身来双目如同喷火只恶狠狠地盯着灵真。
卢云见他们一言不和便要动起手来忙低声问向秦仲海道:“秦将军咱们该怎么办?帮着打架么?”
秦仲海微笑道:“这是他们少林寺自己惹出的麻烦与咱们侯爷的军国大计无关。你只管坐着别去理会。”说着替卢云倒了杯酒一幅好整以暇的模样。
众人正要动手忽听店门口传来一个阴侧侧的声音冷笑道:“人家正主儿还没来你们这群兔崽子干么急着打?一会儿上山去看改朝换代那才是要紧事啊!”
众人听说话之人言语无礼等于一举把两方人马编排上了便转头往门外看去。
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这人手摇折扇身上服饰甚是华贵此时初春酷寒这人身带折扇若非故做闲适便是将这折扇当作了兵器。
阮世文阅历无数登将此人认了出来沉声道:“西门嵩我阮家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满嘴兔崽子、驴崽子说话这等难听!”
原来这人便是西门嵩外号“伏牛圣手”武功颇为了得乃是河北一带的武林人物想来也给华山门人邀来观礼。
那西门嵩听了阮世文的指责便只哈哈一笑道:“好啦!算我说话不是。只是你们既然吃饱喝足那便快快走吧!不然还没上山人家‘剑神’就把宁不凡打下马来可就看不到新鲜热辣的‘天下第一’出炉啦!”
灵定等人听西门嵩这么说话自是为昆仑山呐喊助阵看来卓凌昭也邀了不少帮手今日华山之上凶险必多。
阮世文与宁不凡交好如何容得旁人侮辱老友当下怒道:“放你的狗屁!你说话有个凭据怎知这姓卓的便会胜过宁掌门?”
西门嵩冷笑道:“宁不凡若不是怕了人家剑神他好好的天下第一高手却又何必退隐?明白告诉你吧江湖上早已传言说宁不凡自知不是剑神的对手便想早早夹着尾巴逃了也省得华山门下成日给人当成眼中钉哪!”
这些年来卓凌昭行事嚣张专挑成名人物厮杀一路击倒不少高手连灵音大师也给他擒拿下来说不定武功真已胜过宁不凡众人听了西门嵩的说话倒也不以为他言语夸大。阮世文心下气愤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铁着一张脸。
西门嵩见众人沉默无语蓦地哈哈大笑道:“难得武林换个老板咱们遇上这般喜事须得喝一杯助兴。”
他随手一挥手上折扇倏地飞出如圆盘般飞向阮世文身前阮世文大惊正要伸手格挡那折扇忽地转向只听刷地一响那扇子竟抄起桌上的酒杯稳稳地朝西门嵩手中飞回。那酒杯里的酒水却不曾洒出一点半点。
众人见了他这手绝活无不大为惊叹若非此人先前言语无礼此刻定已喝采连连。
西门嵩右手接住扇柄左手也不来取酒杯手腕迳自一振大笑道:“干吧!”内力到处酒杯好端端的留在扇子上但杯中的酒水给内力一激登如水箭般跃入半空跟着飞入喉头。这几下手法干净俐落端的是好看无比。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天桥杂耍的来了。看在剑神的面上咱可须给点赏银才是。”说着掏出几两碎银站起身来已是有意动手。
他正要走出那杨肃观却抢先了一步他走到西门嵩面前淡淡地道:“原来西门先生是卓掌门的好友。阁下与昆仑山如此深厚交情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失敬了。”
西门嵩斜睨着他道:“知道就好。今日宁不凡想要从容退隐须问‘剑神’是否答应等会儿张大你们的小眼睛好好看着武林改朝换代吧!”说着说斜目看了杨肃观一眼朝扇面上的空酒杯一指傲然道:“小朋友看到前辈酒杯空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灵真等人见他太过无礼莫不大怒杨肃观却微微一笑向他们摇了摇手示意稍安勿躁跟着道:“西门先生本是前辈既然吩咐了在下自该服侍。”说着左手提着酒壶右手扶着酒杯替西门嵩满满斟了一杯。
众人不知杨肃观为何如此谦卑不由得都感诧异。那西门嵩则是哈哈大笑颇见猖狂。
杨肃观躬身弯腰拱手道:“难得道上相逢尚乞先生日后多多提点。”
西门嵩大笑道:“懂事!懂事!”说着张大了嘴手腕轻摆便要让酒水飞洒半空好再来卖弄武功一番。
酒水尚未入喉忽见秦仲海嘻嘻一笑道:“恭喜恭喜阁下见红了。”说话间拿了只海碗迳自摆在西门嵩脚旁众人不知秦仲海此举何意都感纳闷。那杨肃观却笑了笑向秦仲海摇了摇头。
西门嵩也不理会手腕一振酒水飞洒而出有如一道水箭便往他嘴里飞去。
便在此时猛听喀啦一声响西门嵩扇面上的酒杯忽尔破裂粉碎成了粉末般的细屑霎时伴着酒水全数飞入西门嵩嘴里。
西门嵩虽然老练但哪料到酒杯竟给人做了手脚?一个防备不及已将无数碎瓷吃进嘴里他“啊呀”一声惨叫张着大嘴惶急无比眼看脚边放个海碗也不管是哪儿冒出来的当下弯身蹲地抱住了海碗呸呸狂吐起来转瞬之间碗里全是红红的鲜血。
众人既感骇异复又好笑这才明白杨肃观适才斟酒的用意。
原来杨肃观斟酒之际便暗留阴劲趁着倒酒之便顺势捏破酒杯仗着手劲精准西门嵩没动折扇之前那酒杯只是将碎未碎等腕力一出那酒杯便裂为细屑直直飞入口中登让西门嵩灰头土脸。场中虽不乏好手却只秦仲海一人看了出来当场便放只海碗在人家脚旁用意自也是在取笑了。
西门嵩满嘴是血兀自张着“血盆大口”怒道:“混蛋小子你……你使阴招!”想要动手一旁灵真早已抢了上来双手摆了个门户脸上满是杀气。
西门嵩嘴中流血剧痛之下功力已是不纯待见灵真架式非凡料知是个劲敌便只怪叫一声抱头鼠窜急急出店去了。
杨肃观微微一笑迳向阮世文拱了拱手道:“少林弟子与昆仑一脉仇深似海一会儿山上观礼大家相互照应。”
阮世文哈哈大笑拱手回礼道:“阁下好俊的手段佩服、佩服。”
阮家众人一来惊叹他武功高强二来见他狠狠整了西门嵩一番心下大增好感便也都拱手回礼先前双方的口角阴霾算是一扫而空了。
娟儿见杨肃观三两下打了西门嵩不禁讶异万分拉着韦子壮的手问道:“韦大叔到底这家伙干什么?他咬了舌头么?”
韦子壮哈哈一笑道:“他不是咬了舌头只是嘴巴贱了点而已。”
娟儿哦了一声看着碗里的鲜血伸伸舌头心道:“以后我可小心了没事千万别骂那姓杨的否则咬了舌头那可不是好玩的。”
众人走出店门正要上山忽见秦仲海停下脚来好似有什么事。韦子壮走了上去问道:“怎么了?仲海不随我们上山?”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华山脚下酒家妓院太多我怕咱那两千军马熬不住别去冲扰了百姓我想先回去瞧瞧情况一会儿上山不迟。”原来他算准“九州剑王”定会驾临华山他自己有意与师父私下会面便不随众人上山。
卢云是军中参谋忙道:“我也一同去好了。”
秦仲海奉师之命不能让旁人知晓自己的师承来历便道:“不了你难得到华山来先随杨郎中上山赏景吧回来也好做个两篇诗歌什么的。”
卢云嗯了一声虽然不很情愿但秦仲海这么说了也只有答允。
秦仲海见他低头不语神色有些苦闷八九不离十不是为了公主愁便是为了伍定远烦心。心中便想:“看卢兄弟这几日的模样还是伤心未复一会儿带他去酒楼乐上一乐省得镇日价愁眉苦脸看了也烦。”心念及此便拍了拍卢云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才离去。
众人听秦仲海自称军务繁忙便不再多言只管自行上山。
第三章 天下群英会华山
西岳华山名列天下五岳位在秦岭中段自古以雄奇险峻著称于世。那玉清观位于华山第一峰北峰路程不远。此刻时辰尚早众人便一路缓缓行去倒也不急着赶路。
俗话说“华山一条路”从山脚到峰顶仅一条羊肠小径通行或单侧凌空或山脊纵走端的是险恶无比。果然行不数里所见之处无不陡峭艰难再看脚下春泥如雪身旁万丈深渊路上又别无护栏只要一个滑溜便要给活活摔死土人说的“擦耳岩”便是如此而来。
不过众人身怀武功自不在意区区险道那卢云曾在西域攀峰护驾更是如履平地。连娟儿那小丫头轻功也有些火候众人虽在险地却一路赏玩美景好不快活。
行到一处平台略见宽敞众人便稍事歇息。卢云抬头远眺但见远处云雾缭绕奇石怪岩颇见孤高;那山崖上更长着长青松柏树枝积着霭霭残雪望之如同人间仙境。
当此美景卢云读书人出身必来咏叹一番。果见他面露怡然之色脱口赞道:“好一座华山奇山孤高卓卓不群真有风骨凛然之态。此山如此雄健无怪能孕育天下第一高手!”
娟儿一路跟在卢云背后听他口述什么“五里关”、“铁门关”、“青柯坪回心”、“韩愈抛书处”早听得耳中生茧心中生烦一听他又来咏叹忙做了个鬼脸捂着双耳叫道:“卢哥哥你这般啰唆活像个老太婆!以后谁嫁了你准要倒楣!”
卢云脸上一红想道:“我像老太婆么?这我倒没留意。”
韦子壮见娟儿活蹦乱跳怕她摔下悬崖忙拉了她一把却见那娟儿一双大眼溜溜直转只盯着卢云的俊脸猛瞧好似又要来取笑他一番。
杨肃观轻咳一声道:“卢兄说得不错。华山地灵人杰这些年好生兴旺非但山水俨然还出得宁不凡这等英雄人物以名气而论这几年已有凌驾武当之势。武林中除开少林之外当世几无门派可及。”
杨肃观年岁虽轻但因地位崇隆结交的多是武林第一流的大人物见识自非常人所能及此刻便来剖析江湖局势果然头头是道。
韦子壮听得这话虽知杨肃观说的是实情仍感揪然不乐。他是武当真武观出身这几年本门势运颓废他自是深知一时只有叹息不语的份了。
娟儿给韦子壮牵着手一见他低头不语登时有意打抱不平当下撅着嘴呸了一声道:“小小一个华山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九华山足足有九个华山那么多比他们一个华山强得多了。”
众人闻言都是忍俊不禁。韦子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这里是人家的地头你说话可留神哦。”
娟儿哼了一声正要回嘴猛听一人骂道:“谁说九华山比华山强!”
众人正惊奇间忽见路上跳出名高瘦老者手上拿了只金算盘怪模怪样的看着众人。卢云昔日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这时已然认出他来此人外号叫做算盘怪乃是华山上一辈的人物素来玩世不恭此际定是在此奉命迎客。
算盘怪跳到娟儿身边大声道:“小小女娃儿居然敢到华山来撒野说话可得给我检点一二了。”
娟儿笑道:“你又是谁?手上拿着大算盘可是要到谁家去收帐啊?”
算盘怪呸了一声骂道:“我要去你爷爷家收帐九二一十八他一共欠我十八万两银子。”
娟儿听他满口胡言乱语那是正中下怀了当即笑道:“我爷爷不只是我的爷爷也是你爹爹的爷爷你这般收帐不太狠了些么?”
算盘怪一愣道:“你爷爷是我爹爹的爷爷?那你爹爹又是谁的爷爷?”
娟儿笑道:“当然是你的爷爷了。”
算盘怪皱眉苦思道:“谁是谁的爷爷啊怎地这么难懂。”过了片刻他才忽然醒觉道:“啊!所以你爸爸是我爸爸的亲爹我该喊你姑姑才是。”
娟儿笑道:“好乖一会儿给你糖吃。”
算盘怪这才知道被占了便宜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戏耍你老子!”
众人掩嘴偷笑都觉荒唐无比。
耳听算盘怪破口大骂杨肃观已然走出拱手道:“这位前辈在下少林杨肃观应贵派掌门之邀特来贵宝山观礼还请阁下通报一声。”
算盘怪手指娟儿大声问道:“这小小女娃儿是你什么人?她说话不知轻重你们怎地不管上一管!”
娟儿嘻嘻一笑道:“你没听他说么他是少林寺的姑娘我可是女儿家你有看过少林寺的女徒弟吗?咱们两家可没半点关系。”
那算盘怪平日最是疯癫此时更是驴劲大大声道:“放屁!老子看你话说得这般多准是男子乔装成的八成还是和尚扮成的姑娘!”说着便往娟儿头上掀去要瞧瞧她是否头戴假。
娟儿嘻嘻一笑佯作吃惊状对杨肃观叫道:“师兄咱们给人家识破了这可怎么办?”
杨肃观苦笑一声正要说明却见算盘怪双手叉腰大笑道:“老夫双目如电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你快快除去乔装否则休想上山!”
韦子壮见娟儿胡闹得厉害赶忙抢上两步拱手道:“在下武当韦子壮这位姑娘一时玩笑之言前辈莫与孩子一般计较。”
算盘怪甚是莽撞粗鲁他见韦子壮貌不惊人当即冷笑道:“武当?你们这群人又是少林又是武当怎么武林各派的人全挤在你们这帮人里头?该不会还有我们华山的人吧?”
灵定见他夹缠不清当下不愿多理便道:“咱们自行上山吧别要误了时辰。”
算盘怪哼了一声摇摆手上的算盘喝道:“你们想要蒙骗上山没这么容易!这男扮女装的怪物若不除去乔装谁也不准走!”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知该要如何解释。
那算盘怪正自呼喝却听后头一人叫道:“师弟你在做什么?”只见一名矮胖的老者领着几名宾客走来正是那华山肥秤怪此人行径素来荒谬与算盘怪合称“华山双怪”也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为老不尊。
肥秤怪皱眉道:“师弟人家来者是客你怎么拦在路上这不太也失礼么?”
算盘怪朝娟儿一指道:“师兄有所不知这女子是少林派的和尚假扮而成的她想要蒙骗上山准是有什么阴谋。我不拦下来成么?”
肥秤怪大吃一惊他细看娟儿只见她巧笑明眸端是美人一个若说是和尚假扮倒也是巧夺天工。他舔了舔嘴道:“难得这位师父如此厉害的易容术倒也是难能的紧。我说少林寺这么多壮年和尚平日怎生耐得却原来如此嘿嘿……”说着合十拜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少林还有第七十三项绝技失敬失敬。”
灵真听他满口污言秽语心下不忿怒道:“你这人乱七八糟的却是说什么东西!”
肥秤怪眉头一皱转头对师弟道:“这人如此丑恶该当好好易容装扮一下否则岂不吓坏人了?”众人闻言都是噗嗤一笑。
灵真大怒运起少林大力金刚指力便往肥秤怪抓去肥秤怪急忙闪避只听剥地一声一旁的大树竟给他抓落一丛树皮肥秤怪惊道:“大力金刚指!果然是少林寺的人!”
灵真冷笑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今日叫你们这些旁门左道开开眼界看看武林正宗的手段!”他吐纳运气便要出指。肥秤怪见灵真指力异常了得倒也不敢怠慢急忙抽出家伙便要往前厮杀。
灵定见两家便要恶斗起来己方是客说来万万不能失礼连忙拦住师弟道:“快别这样了大家不过是口头上的一些小小误会何必动手呢?”
杨肃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华山门中没有旁的人了么?咱们观礼要紧实在没有时光瞎搅和。”
便在此时山道上一名少年快步而下眼见胖瘦二佬正对来客叫阵不休惊叫道:“师伯祖、师叔祖你们又在胡闹了!”众人眼前一亮只见那名少年气宇非凡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看来是华山小一辈的英杰。
那少年走到双怪身旁皱眉道:“师叔祖、师伯祖今日是师父退隐的日子你们还再捣乱回头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肥秤怪听他一说脸上忽地一红讪讪地道:“我……我可没有捣蛋都是你师叔祖不好。”说着往算盘怪一指。
算盘怪手指娟儿大声道:“我才没有捣乱少林寺派了男扮女装的怪物上山咱们哪能放她过去?”
那少年叹了口气摇头不语。肥秤怪见场面不妙忙陪笑道:“徒孙啊!咱先上去了这些人就交给你应付啦。”看来他辈分虽高对那少年却是不敢违逆他见后头又有宾客过来连忙抢上招呼便引着那几人上山。
算盘怪追了过去叫道:“师兄别走啊!没撕下这怪物的假面具前咱们如何能走?”
肥秤怪笑骂道:“走啦!别再丢人现眼了到时掌门师侄又要脾气了!”
算盘怪咕哝一声老大不情愿地走了开来眼角却还觑着娟儿的动静一幅心有不甘的模样。
那少年见两大妖怪走了登松了一口气走向杨肃观等人拱手道:“在下华山苏颖见过几位前辈。”
杨肃观见他举止有礼心下喜欢微笑道:“苏少侠我们几位是少林武当等门派的弟子应宁掌门之邀特来贵山观礼还请你带路吧。”
那少年名唤苏颖乃是宁不凡的小徒弟只因生性聪颖悟性非凡深得掌门宠爱平日里山上大小杂务都由他打点他微微颔当即拱手道:“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在下杨肃观。”
苏颖啊地一声惊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杨郎中!”说着急忙躬身敬礼伸手肃客道:“贵客请这边来。”
众人见他老沉持重都是心下暗赞卢云见过这名少年一年前不到这孩子还是个到处磕头的害羞小鬼谁知现下却沉稳至此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众人走了一阵到了一处山峰此处三面凌空峰上一处立着两面石碑一书“云台峰第一门”、一书“白云仙景”看来便是华山第一峰的北峰了。
苏颖当先领路带着众人走向一座木造塔楼只见这楼矗立山边却也不甚高耸建筑颇见简陋匾额上写着“玉清”二字。
众人心下一奇想道:“这儿便是华山玉清观么?”这建筑不甚显眼若在平常时候上山倘没见到匾额上的文字决计想不到此处便是名闻天下的“华山玉清观”。
时近正午观门里外站满了人只见点苍七雄到了峨眉掌门到了湘西排教的人马到了……一时各门各派的好手莫不云集于此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人之谱都是上山观礼的客人。那道观本不宽敞这时给人潮一挤更感紧迫。
韦子壮眼尖已看出来山宾客有不少携带兵刃只是碍在主人的面上都将兵刃藏在行囊之中。韦子壮心道:“照这等热闹来看这些人多半心怀鬼胎便如那西门嵩一般。一会儿定有几场好打。”
山道上宾客如云往来行人甚多杨肃观与灵定走不两步已有人认出他俩这少林寺乃是天下第一门派杨肃观又是朝廷要员认出他们的无不急急上前招呼模样热络就怕失了礼数。
只见数十人围拢上来你一句、我一句拉着三人大声谈说。那灵定武功虽高却是不擅交际灵真更是莽撞性子一开口便得罪人全靠杨肃观周旋谈笑只听他妙语如珠逗得群雄开怀大笑乐不可支。
卢云站立一旁心下暗暗佩服想道:“这杨郎中果然了得年纪轻轻却已相识满天下。”他卢云是个无名小卒此刻来到武林圣地自是无人相识。便真有人认得他那十之八九是以前吃面的熟客了。
韦子壮见少林声势如此崇隆相形之下本门武当更是落寞不堪不禁心下喟然。当年朝廷一场大祸牵连几使武当山给人查封为此掌门元清行事极为低调既不愿招惹纷争也无意争夺声名利禄免再受人谗言陷害。二十年下来堂堂的武当山竟如销声匿迹一般什么四大宗师、什么天下第一都与本门无缘了。
他自己虽与不少英雄相识但伤感本门的衰颓实在提不起劲应酬众家好汉过来见礼他只懒懒地唱声诺自与娟儿、卢云等人站到角落去了。
三人正自无聊忽听后头一个声音道:“师弟你也来啦!”
韦子壮听这声音好熟急忙回头望去却见一名道人站在眼前正是师兄元易。
乍见武当同门韦子壮不禁大喜忙奔了上去一把将他抱住大声叫道:“师兄!你到啦!”他提起脚跟四下寻找其他同门元易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找了今日除我之外本门没别的人来了。”韦子壮满面寂寥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声。
卢云站在一旁看着心下不禁奇怪想这武当山开派百数十年武林地位何等尊崇怎会衰颓至此?当年自己在扬州时便是靠着武当掌门元清送给顾嗣源的一本“练气论气”这才创出独门的心法有了这一身内功本想今日得幸拜见这位高人哪知还是缘铿一面。
卢云虽想上前行礼待见韦子壮与元易交头接耳谈论不休倒也不便打断二人说话便在一旁等候。
忽听娟儿大声道:“师父!师父!”哭叫之间急急奔了出去卢云心下一惊急忙转头只见山道旁行来一名骑驴老者正自缓缓上坡驾旁却有名高壮男子相随。
卢云啊地一声心道:“看这老先生的模样当是九华山的掌门‘青衣秀士’。”待要细看面目却惊觉青衣秀士竟然带着面具不由得心下暗暗呐罕想那青衣秀士脸上定有什么隐疾胎记这才不便见人。
青衣秀士驾临华山杨肃观、韦子壮等人见了急忙放下手边事情纷纷抢上向他行礼致意。
娟儿拉着师父的手哭哭啼啼的把往事说了说到师叔被害师姐失踪更是放声大哭那青衣秀士听后一言不他带着人皮面具也看不出喜怒哀乐韦子壮等人在一旁陪听一个个唉声叹气心下也感悲伤难受。
韦子壮待娟儿陈述已毕便摇了摇头凄然道:“想那张之越张大侠铁峥峥的一条好汉不意命丧贼人之手那时咱们虽都陪伴在侧但那胡媚儿奸诈狡猾却无人救得了他唉……”想起张之越临终托孤的情状心中一酸险些坠下泪来。
青衣秀士叹息一声道:“诸位莫要自责。我这师弟生性倔强从不向人屈服这才身遭不幸。所谓刚强必折便是这个道理了。”
卢云听青衣秀士话中蕴有哲理又见他气度非凡乍闻噩耗后既不惊慌失措也不悲伤痛哭想来此人见识深远绝非世俗之流一时颇感佩服。
杨肃观心下却想:“这位青衣掌门等闲不露喜怒想来心机城府极深手段定也狠辣。胡媚儿惹上这人那是自找死路了。”
一样场面杨卢两人看在眼里却各有不同解读看来这两人的性格真是大大不同。
正想间又听青衣秀士道:“我派遭此不幸天幸有各位江湖同道相助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娟儿你快谢过这几位大侠的救命之恩。”
娟儿忍泪道:“还说呢要不是与他们一块儿师姐也不会落入坏人手里至今生死不明若不是跟着他们师姐现下还好端端的呢……”说着抱住那中年男子痛哭失声。
这男子便是当年伍定远照过面的阿傻只见他呆呆站在驴子旁听了娟儿哭泣也不知出言安慰仍是一脸茫然。
青衣秀士听了徒弟的埋怨又见韦子壮等人神色尴尬便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小女孩儿胡言乱语还请诸位莫怪。”
韦子壮叹了口气道:“其实她说得也没错若不是与我们同行艳婷这女孩儿也不会落入昆仑山手中。说来真是咱们的不是。”
青衣秀士摇头道:“各位不必自责我与卓凌昭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是一代宗师当不至为难一个小小女孩儿。一会儿他到来此间我自会与他要人请诸位不必挂怀。”
韦子壮正要回话忽听一个声音道:“青衣秀士果然料事如神我派掌门何等身分岂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名汉子腰悬长剑身穿白袍凛然地看着众人正是昆仑山的“剑豹”莫凌山。
乍见仇敌卢云登时奔了过去大声喝道:“你们把伍制使带到何处了快快把人交出来!”
杨肃观见他莽撞忙伸手拦住低声道:“卢兄莫急这里与他们有仇的人不计其数你不必急着出头。”
果然灵定已经大踏步地走出沉声道:“老衲少林灵定敢问卓掌门何在?”他心急师弟灵音的性命安危但以他罗汉堂座的地位说话间还是不能失了礼数便有意先礼后兵一会儿再开杀戒。
莫凌山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师莫要心焦贵派灵音大师已然率着门人离去这会儿应该回到嵩山了。”
灵真骂道:“放你妈的狗臭屁!老子几天前杀上昆仑你们这帮龟孙子躲得一个不见怎么现今遇上了面你们又说把人给放了!卓凌昭到底放得是什么屁连个味儿也没有!”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狂笑跟着一个冷傲的声音道:“你这莽和尚说话小心了!灵音师徒与那李铁衫老早便在天山滚得远远的咱们若要杀害这几个家伙老早可以动手。”
说话间一人走了过来那人身形高瘦面带病容正是钱凌异。
灵真认出他来登时怒喝道:“你这老狗子还敢大摇大摆的进到中原啊!不说我那灵音师兄你们杀了燕陵镖局满门老小这笔血债你打算怎么还啊?”灵真大怒之下立时提了这桩公案出来要看钱凌异怎生回话。
钱凌异冷笑道:“怎么还?强者生弱者死这个道理你还参不透么?”
灵真哈哈大笑霎时卷起僧袍道:“好一个弱者死来来来老子今天就赏你一个全尸。”
这灵真一来脾气火爆二来武艺高明存心要横扫全场是以一上华山便四处寻人斗殴这时钱凌异说话侮慢于他那更是自寻晦气了。他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往钱凌异走去打算三两拳把他打死。
一名少年跳了出来拦在两人之中却是那带路的华山弟子苏颖。他面露惶急之色抱拳作揖道:“诸位前辈稍安勿躁今日上山的客人全都是家师的好朋友一会儿若是伤了和气咱们做主人的面上不好看各位若有什么私事可否下山再谈?”
灵真哪里管他伸手一挥便要将苏颖推开谁知苏颖身子只微微一晃竟然分毫不动。
众人见这名少年年岁虽稚武功竟是不弱一时甚为吃惊。
灵真也是一愣他外门硬功勇猛方才一推只用了半成力就怕误伤别派的低辈弟子孰知这孩子下盘功夫练得极是到家这一推居然奈何不了他。灵真贵为四大金刚之一这脸面如何丢得起他往前重重一踏沉声道:“你让开了!”
苏颖躬身道:“小子职责在身决不能让贵客相互斗殴还求前辈见谅。”口中虽然谦逊脚下却是一步不让。
钱凌异有恃无恐哈哈笑道:“灵真啊你以为这里是少林寺的后院可以任凭你呼来唤去么?人家是华山门下的高徒你来这里作客便要守人家的规矩啊!”说着拍了拍苏颖的肩膀笑道:“小兄弟好好干我来给你撑腰。”
灵真见那钱凌异满脸讥嘲存心要看自己出丑当下重重哼了一声往前踏上一步已在苏颖面前三尺。此时他若给这名少年一顿话逼开日后传扬出去他这“虎爪金刚”要如何在江湖上行走?霎时嘿地一声右爪伸出便自抓向那少年的胸口要将他一举甩开。
灵真右爪挥出正是少林“龙爪手”的绝招名唤“抢珠式”这招厉害之处不在右手那一抓而是在于左爪的酝力不动。只等对方挡格右手的攻势左爪便能后先至瞬间制敌要害。灵定等人见他使出“抢珠式”这等绝招都知灵真急于挽回面子就怕在这名少年手下输了一招半式日后难以面对群雄。
苏颖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了灵真这等厉害的擒拿功夫心中如何不惧?眼看虎爪抓来急忙运起师门心诀霎时单足立地两臂撑开一招“双雷灌耳”双掌便向灵真的耳上打去这掌若是打得实了轻则耳膜破裂重则脑骨粉碎。众人见他这招大见高明忍不住都是“咦”的一声颇见惊诧。
灵真原本只等那少年往他右爪挡格左爪便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将他一举擒住谁知这少年全然无视于眼前这凌厉至极的一爪反而抢先往灵真的双耳灌去这招后先至巧妙无比已然将灵真的“抢珠式”破去。
灵真见他出手高妙当即虎吼一声索性弃左手暗招不用右爪加劲闪电般地探出硬往苏颖胸口抓去要在他手掌击来之前先一步将他擒拿在手。
众人见灵真变招也是快极煞那间便已扳回劣势心下都是赞叹要不是觉得他有以大欺小之嫌定会大声喝彩。
苏颖见灵真这爪势道快绝想来那“双雷灌耳”已然打他不到他原本单足立地此刻凌空的那脚忽地往前踏出朝灵真双耳击去的双掌便自放落已然搭上了灵真的肩头。便在此时灵真也已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正要将他摔出却觉肩井穴微微一麻那少年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法门居然在顷刻间点中他的穴道。
场中众人无一不是高手登时大为惊骇万万料不到一个小鬼竟有如此能耐一时间都是议论纷纷。韦子壮心下惊讶与杨肃观对望一眼两人都想:“小小一个华山弟子居然能将武功练到这个地步!华山门人还真有些门道!”看来这宁不凡不只自己武功高强连教徒弟的法门也是了得这“天下第一”的美誉当之无愧。
灵真脸上一红情知自己过于托大已算输了一招心道:“我若是败在这小鬼手里以后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他真力激荡一眨眼便已冲开被封的穴道这下子倒真是看门本领若无数十载高深内力决计难以做到。他大叫一声右手探出将那少年高高举起内力到处已然封住他周身经脉就怕这少年另有什么古怪招数。
灵真擒住了苏颖急于挽回颜面当即喝道:“小朋友今日给你个教训日后遇上了前辈可需多存点敬意听到了没有?”
苏颖凛然不惧正色道:“只要前辈不在本山私相斗殴小子决计不敢得罪分毫。”这话说来不卑不亢众人心下都是暗赞。此刻苏颖虽然输阵被擒但以他的稚弱年纪居然能将少林四大金刚逼到这个地步可说是虽败犹荣了。
灵真听他出言反驳场中众人都面露赞佩之色忙呸了一声大声道:“小孩子胡言乱语懂个什么屁了!”说着手上一紧内力动直朝苏颖胸口压去要把他逼得哀号求饶苏颖面色紫却是咬紧牙关一幅宁死不屈的模样。
青衣秀士看了一会儿忽地叹道:“素闻少林神僧行侠仗义怎地今日却来为难一个小孩?若要打伤了他岂不愧对平日里的侠名?”
灵定脸上一红道:“青衣掌门责备的是我师弟性子向来粗鲁且待我上去劝阻。”他自知理亏说着便要上前要师弟别再为难人家。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笑道:“少林和尚好大的名头原来却只会欺侮孩童做那以大压小之事。”众人转头去看一人面带微笑恍如饱学宿儒正是“剑神”驾到。
灵定尚未抢上卓凌昭已飘到灵真身旁轻轻拍出了一掌这掌轻若鸿毛却又坚硬似铁掌力已然笼罩灵真胸腹十三处要害。灵真吃了一惊急忙举掌挡架卓凌昭微微一笑道:“放开这孩子了。”
他忽地转掌为指指法虚幻莫测霎时已点向灵真腰间这指功乃是由“剑寒”这套剑法中转化出来的指力本身并无刚猛可言厉害之处在于指上的阴寒内力灵真想要往后闪避只怕面上无光想要出掌封阻又怕慢了一步他虎吼一声放脱了苏颖跟着两只拇指向前一戳这才是他的看家本领:“少林大力金刚指”。料来两人以指力对指力灵真绝无吃亏的道理。
卓凌昭只是要将苏颖截过用意不在伤敌他见灵真放脱这名少年便自哈哈一笑道:“大师很识相啊!”伸手掀住了苏颖的衣领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地将他提起跟着飘开三尺躲过了灵真的一戳。
众人见卓凌昭轻描淡写三招内便夺下这少年心下都是骇然。
卓凌昭单手提着苏颖笑道:“小朋友你武功很了得啊!居然接得下少林高僧的龙爪手你师父是谁啊?”
苏颖人在半空脸上却不惊慌从容答道:“家师便是本山掌门人称‘天下第一’的宁大侠。”
卓凌昭哦地一声道:“小朋友你小小年纪怎知他是‘天下第一’?”
苏颖傲然道:“我师父生平大小八百余战从未输过一招半式。”
卓凌昭哈哈大笑将他放落下地道:“好得很我生平与人相斗也未尝输过一招半式。”言下之意竟是有意一别苗头。
苏颖陡地与这武林大豪对面而立心中自不免害怕他想要说几句场面话但见了卓凌昭眼神中隐隐的杀气却又不敢作声。
杨肃观与灵定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甚明白这卓凌昭上得华山定也是为了“天下第一”的名衔而来绝无善意。杨肃观暗自打量情势眼看己方好手众多除了灵定、灵真以外尚有韦子壮、秦仲海、卢云等人便算青衣秀士两不相帮己方也是万无亏输之理。
杨肃观正要说话那青衣秀士已然抢上一步他轻咳一声道:“卓掌门据这几位朋友说道小徒这几日好似在贵山盘桓作客真是有劳卓掌门管教了。”他话中带刺却是在讥嘲昆仑山不顾伦理欺侮后辈。
卓凌昭见此人带着人皮面具已认出他来了当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青衣掌门到了。在下不知先生驾到真乃失礼。”说着轻轻一揖却不去提艳婷的下落。
青衣秀士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卓掌门不必多礼这就请孽徒出来相见如何?”
卓凌昭叹息一声道:“我这几日与令高徒相处只觉她秀美可爱善解人意好生讨人喜欢真叫人艳羡不已。唉……这收徒弟的眼光我还得多向您讨教讨教哪。”说话语气真诚竟是对艳婷悠然神往看来倒也不似作假。
青衣秀士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便淡淡道:“艳婷这孩子胆小怕生能得卓掌门一赞也是她三生有幸了。只不知她现在何处也好让我这师父带回山上免再给贵派添忧增扰。”
卓凌昭叹了口气摇头道:“说起这女孩儿唉……可惜啊可惜……”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深怕艳婷已遭毒手那青衣秀士却是老谋深算之辈倘若人已死了徒然惊慌失措却也无济于事。他不动声色冷冷地道:“卓掌门口称可惜可是这孩子做了什么坏事么?”
钱凌异站在一旁此刻便插话进来笑道:“坏事倒没有只是艳婷这小姑娘不理我派掌门的劝告擅自与一名匪人走了。这匪人生性凶残又常色眯眯地盯着这女孩儿瞧不知这当口可曾生出事来?”说着嗤嗤两声淫笑起来。
青衣秀士听他语气轻挑只哦了一声道:“不知是什么人带走孽徒还请示下。”
钱凌异笑道:“这淫贼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生得一张凶巴巴的国字脸以前是西凉府的捕快……”
卢云与杨肃观对望一眼喜道:“定远还活着!”
钱凌异笑骂道:“废话这淫贼生龙活虎的当然还活着。看这淫贼色眯眯的模样现下准是把人家奸辱了。嘿嘿艳婷那小妞儿白嫩嫩的一双美腿他贼小子倒有艳福真他***……”说着舔了舔嘴神态无耻难言。
青衣秀士何等精明一听卢云与杨肃观说话便知这捕快是少林友人想来绝非歹徒当即安下心来。那钱凌异还待唠唠叨叨地要说却见青衣秀士袍袖一拂已然带着娟儿等人离去。
钱凌异叫道:“喂!我还没说那淫贼姓啥叫谁啊!你怎地这样就走了?”说着竟追了过去。
灵定往前一跨一掌挥出登将钱凌异摔了个筋斗沉声道:“老衲少林灵定有几件事请教卓掌门。”
灵定武功凡入圣足与卓凌昭一较长短此时一出手便是绝招看来有意大开杀戒那苏颖职责本在拦阻武林人物私相斗殴但眼前这位灵定大师气势不凡功力深厚远非灵真可比他便有十个胆子也万万不敢上前挡架一时间惶急无比不知如何是好。
卓凌昭笑道:“大师又要动手么?你没听这位少侠说了叫我们不要在山上斗殴大师怎地又来啦?”
灵定不动声色伸手往山下一指道:“咱们不要为难旁人下山把话说明白吧!”
卓凌昭长眉一挑笑道:“大师定要见个高低么?”
灵定更不打话双手撑开跟着一合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宛若天雷劈落这招称做“雷开天地”乃是“罗汉铜锣钹”的起手式自来少林武僧中只有罗汉堂座得传此项绝艺。众人见灵定自信满满已然拿出看家本领料来两人定有一场好斗。
卓凌昭哈哈一笑看似不置可否眼中却生出阵阵杀气一时两人剑拔弩张情势甚是紧张。
便在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炮响跟着有人朗声道:“吉时已到请诸位贵客进厅一同见证玉清观宁掌门退隐大礼。”
卓凌昭微微一笑对灵定道:“大师可要进去?还是要下山一决胜负?”
灵定想起掌门交代自己乃是代表少林前来观礼此刻若不进去定会失礼于人他衡诸厉害只得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一会儿大事了结老衲想请卓掌门喝杯清茶还请务必赏光。”
卓凌昭哈哈大笑道:“那倒不必麻烦了。大师要喝茶嘛里头多的很等会儿咱俩要喝自能喝个痛快何必舍近求远呢?”
众人心中一凛都知卓凌昭有意向宁不凡出手挑战想来今日定是多番仇杀的局面。
卓凌昭见灵定面带杀气当下微微一笑袍袖轻拂迳率门人走了。杨肃观见灵定双目生出怒火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师兄咱们先进去吧。可别失礼于人了。”
灵定吐出一口浊气向青衣秀士合十为礼便也率人走进观门。
群雄进得厅里只见里头挤满人群除了厅上七张大位空着其他席位早已坐得有人。杨肃观眺目看去只见那七张大位分两排摆设前三后四这座位如此摆设当是给诸大派坐的主位。
方今中原武林以八派为分别是少林、武当、昆仑、华山、峨眉、点苍、九华、崆峒等八派除了少林武当两派的领未曾到来其余门派都是掌门亲自与会。
正看间苏颖走去禀报跟着一名神情猥琐的中年男子快步抢出向众人道:“辛苦了、辛苦了有劳灵定大师、卓掌门、元易道长驾临华山!还请这边来!”
杨肃观见这人面貌丑恶神情低贱好似店小二的长相看来定是算盘怪之流的人物当即皱了皱眉便也随灵定向前走去。
走到厅前大位那猥琐男子道:“嗯少林寺的灵智方丈没来那便请灵定大师坐位好了。”当下伸手肃客便请灵定坐了席。
杨肃观见本门受人敬重心下也是暗暗喜悦想道:“我少林声望崇隆华山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在我寺千年武名之前却也丝毫不敢失了敬意。”
心中正自计较那汉子又请元易坐了第二把大位。看来武当山近年虽然声势不振但潜力仍是无穷叫人不敢小觑。
眼看元易坐上第二把大位卓凌昭如此气量狭窄心头定是不痛快杨肃观侧目望去果见“剑神”面带冷笑似乎心有不忿杨肃观心下暗笑:“卓凌昭生平肚量最小一会儿华山门人若要安排不当他非要当场翻脸不可。”
果然那猥琐汉子见了卓凌昭冰冷的目光已吓得咳嗽连连手足无措他连连打躬作揖伸手便朝第三把座椅摆去陪笑道:“剑神驾临华山玉清观蓬荜生辉还请上座。”
卓凌昭见自己坐了第三把大位武林间仅次少林武当倒也不算太过委屈便只冷冷一笑迳自坐下。那猥琐汉子不敢怠慢众人忙又招呼青衣秀士入座却是坐在那灵定背后。
武林门各大领纷纷就座便连杨肃观、韦子壮、昆仑诸高手都给排定了位子。那猥琐汉子虽然相貌平庸却是个难得的经理人才一时安排的井井有条他按着众人的资望身分排定座次来人虽多却无一人出半句怨言。
排到娟儿时那猥琐汉子见她容情稚嫩便自笑道:“小姑娘是娟儿吧?要不要坐在师父身边?”不待她回话便命人取过一张板凳搁在青衣秀士座旁。
娟儿听他认出自己不由喜出望外欢然道:“你识得我叫娟儿?”
那猥琐汉子嘻嘻一笑道:“婷儿娟儿剑术高貌美如花武林谁人不晓呢?”
娟儿听他把自己夸上了天登时大喜忙扯住青衣秀士的袖子欢笑道:“师父!你听人家多夸我!”
那汉子笑道:“可惜小姑娘没有外号不然我定要日夜称颂了。”
娟儿笑道:“谁说我没有外号我老早想了一个呢你以后只管叫姑娘‘玉女神剑小精灵’!那便成啦!”
一众掌门见她娇憨都是哈哈大笑连卓凌昭这般面目阴森之人也感莞尔。
青衣秀士摇了摇头不去理她他伸手召来阿傻道:“一会儿这里人多口杂很是气闷你自管去偏厅玩去。”原来青衣秀士知道阿傻脑子不对劲上不了抬盘便请华山门人带他到偏厅玩耍以免无端惹祸。
阿傻哦了一声摸了摸脑袋茫然道:“偏厅?玩什么?”众人见这阿傻身材魁梧脸上却又脏兮兮的满是泥尘不由得暗暗纳罕都在猜测此人的来历。
娟儿听师父有意遣开阿傻登感惶急她与此人形影不离此番下山已久不知有多少话儿想说哪知却又要分开。正想出言阻止青衣秀士已唤过一名华山弟子道:“我这门人性子急坐不住劳烦小兄弟带他去赌两手消磨时光。”
阿傻听了赌字鼻孔喷气连连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揪起那弟子大笑道:“走!咱们赶紧去赌个痛快一会儿连出一百把大让你输光裤子!”
那弟子给抓住衣领只吓得全身软颤声道:“这可不行我山门规不许赌博……”
阿傻笑道:“好啦!那我赌你一定不敢跟我赌一百两银子……”啰哩啰唆之间已拉着那弟子冲出观门只吓得众宾客闪躲连连不知哪来的疯汉作怪。
青衣秀士见娟儿泪眼汪汪当下伸手出去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温言道:“傻孩子师父好久没见你了。留在这儿乖乖陪师父好么?”
娟儿听师父疼爱自己登又破涕为笑便只缠着他不放。
诸大掌门甫一坐定众人便自行寒暄杨肃观凝目看去只见灵定、元易两人交头接耳正自闲话家常。杨肃观心下甚喜想道:“方今武林正道不彰可说邪魔四起咱们少林正该与武当连络交往一会儿若是得空定要与元易道长聊上一番。”
他看了一阵转朝卓凌昭望去只见他脸上带笑正与峨眉、点苍两派掌门悄声谈话看这三人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好似颇为亲热杨肃观心下冷笑这卓凌昭一扫高傲之气准是想广结善缘日后也好拉拢群雄来与少林武当争锋一番。
杨肃观冷笑几声便朝大厅四周打量。他这人一向精细今日华山龙蛇混杂可说凶险异常此刻便将厅内陈设机关看个明白以免一会儿着了人家的道。
他四处望了望忽见大厅右空荡荡的却只摆了三张空椅适才入厅时竟没留意。杨肃观心下一奇想道:“武林各大派的领都已到齐这几张椅子是留给谁坐的?”
那三张椅子样式华贵上头雕龙画凤当是预留给最最要紧的贵客所用却不知还有什么高人未曾到来杨肃观看在眼里忍不住暗自揣测。
杨肃观正自思索忽见身旁卢云回频频好似不安于坐便问道:“卢兄有什么事么?”
卢云转过头来皱眉道:“我见秦将军迟迟不上山可别有什么事耽搁了。”
杨肃观抬头去看见那卓凌昭兀自与人谈笑自不可能出厅杀人便放下心来微笑道:“卢兄不必多虑仲海武功高强复又精明多智谁能拿他奈何?”
卢云摇了摇头自行起身道:“左右无事我过去大门等候也好有个照应。”
杨肃观见他固执倒也不便多说便自颔道:“卢兄快些回来了待会典礼开始只怕出入会有些不便。”
卢云一笑应道:“这我理会得。”说着挤出人堆急急出厅便跓在观门外眺望。
自西疆归来后秦仲海便似心事烦多经常一言不卢云看在眼里也是暗自担忧。想道:“秦将军待我亲厚便如亲兄弟一般我可要好好替他运筹帷幄一番别再让他这般烦心了。”打从伍定远失踪后卢云对朋友间的义气看得更加重了眼见秦仲海烦恼便有意为他分忧解劳只不知他为何心神不宁。
正想间只见两名男子并肩走来这两人身形高大左那人身材颇见瘦削面目苍老约莫六十好几面上隐隐透出一股执拗戾气却不知是谁。右那人虎背熊腰体态壮硕神情不怒自威正是秦仲海。
卢云大喜连忙迎了过去叫道:“秦将军!我在这里!”
秦仲海见卢云到来忽地一愣似没料到卢云会在观门等候。他脸上神情有些不自在干笑道:“卢兄弟你怎么出来了?”
卢云道:“我见你老是不上山忍不住有些担忧这便出来寻你啦!”
秦仲海伸出拳头轻轻在卢云胸前一敲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瞧你紧张的。”
卢云一笑转头看向秦仲海身边的那名老者问道:“这位前辈是谁?秦将军可否为我引荐一番?”
秦仲海闻言一怔神情却是有些犹豫他嚅啮地道:“这……这位是……”
卢云见秦仲海欲言又止不禁微感诧异:“秦将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怎么了?”正要相询却听那老者已自行接口淡淡地道:“老朽方子敬。”
先前众人在客店闲聊之时韦子壮便曾提及天下四大宗师的名号其中一人便是眼前的这位“九州剑王”方子敬。只是韦子壮并未提及他的名讳是以卢云听得“方子敬”三字竟不知他便是那位威震四海的绝顶高手当下只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方老先生晚辈卢云这里给您请安了。”
方子敬听了“卢云”二字倒是微微一笑问道:“你便是仲海的参谋?”
卢云听他叫破自己的身分心下登感一奇道:“原来老先生识得在下。”
方子敬不答只拍了拍秦仲海的肩头道:“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我先进去了。”
秦仲海拉住了他的手叫道:“师父!我还有话问你……”
方子敬回头一笑道:“此地人多口杂咱师徒俩身分特殊不宜多说。回头若能见面再谈不迟。”说话间身影一闪已然进厅去了。
秦仲海看着方子敬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神态甚是沮丧。
卢云听秦仲海称方子敬为师当即“啊”地一声歉然道:“原来方老先生是秦将军的师父方才我恁也无礼了。”
秦仲海摇头道:“不打紧我师父是出尘之人从不为这等礼俗之事见怪。”
卢云点了点头道:“尊师也是来看宁不凡退隐么?”
秦仲海望着观门却没正面回话只说道:“卢兄弟我的师承来历一事劳烦你多加保密。我师父性子有些特异不喜旁人知晓我是他的弟子。”
卢云哦地一声心道:“这位方老先生真是奇怪能有秦将军这等徒弟该当高兴才是啊怎么不让旁人知道呢?”
他自知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心里虽感好奇难耐但眼下也不便多问只有出言答应了。
第四章 真人不露相
秦卢两人走进厅里典礼早已开始大厅里坐了近千人望之黑压压一片颇为拥挤。只见那方子敬也已坐入人群之中两眼似闭未闭似在打盹休息。
秦仲海见师父身边挤满了人看来很难凑近他眉头一皱道:“看来位子都已坐得满了咱们站着好了。”
卢云性爱清静听了此言那是正中下怀了当下两人便站在大门口远远眺望厅内动静。
二人说话间忽然一人回过头来向他二人微微一笑正是杨肃观。卢云报以一笑颔示意秦仲海却只拧了把鼻涕跟着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秦仲海伸手一抹神不知鬼不觉的迳自把鼻涕抹在前头客人身上卢云正自骇异忽听一人大声道:“好啦!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便开始典礼啦!”
卢云听这声音嘶哑难听忙抬头去看只见说话那人身材肥胖正是上山时遇到的肥秤怪。此时厅前灵定、元易、卓凌昭等人早已坐定神情专注都在倾听此人说话。卢云知道肥秤怪是宁不凡的师伯想以他位望之尊这等重大的场合自须出来说上几句场面话当下便也微笑倾听。
大厅上静寂无声只听肥秤怪粗着嗓子大声叫道:“诸位江湖上的亲朋好友大家好我是华山双仙之一人称‘肥秤仙人’的神秤子想来大家都听过我的名字。”
众人只知华山双怪里有个胖子倒不知他原是什么“神秤子”当下都哦地一声。
肥秤怪见众人中有不少识得他的心下大喜笑道:“大家都认识我那可太好了。一会儿如要我的书法真迹可以到偏厅索取。”
下头一人喝骂道:“你少放两个屁!快叫你师侄出来说话老子见了你这肥猪就头痛!”另一人嘻笑道:“华山之耻又出来丢人现眼啦!”一众江湖豪客登时哄堂大笑。
肥秤怪给人胡乱叫骂一张大脸胀得通红但底下几千双眼睛盯着他却也不能造次只得强忍怒气道:“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几句话。”话未说完又听一人吼道:“死肥猪!有屁快放!”
肥秤怪强抑怒气连连咳嗽道:“大家听了。此次我派掌门宁不凡封剑归隐意在调止干戈使武林间不再争夺‘天下第一’的虚号为此我华山门下广邀武林同道见证大典用意非小希冀诸位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令我师侄……”说到此处忽然为之语塞整张大脸更是铁青。
众人听肥秤怪文辞通畅一席话说来言之有物与平常疯癫情状大不相同一时都是暗赞在心哪知听不几句便见他喉头滚动好似口吃一般。众人正起疑间又听肥秤怪道:“嗯……希冀诸位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令我师侄……”说着说猛地伸手挠腮眯眼歪嘴却又结结巴巴起来。
下头几人听他吞吞吐吐登时暴喝:“令你师侄什么?有屁快放啊!”
肥秤怪满脸苦恼忽地大吼一声喝道:“拿高一点!”
底下几人嚷得更凶了纷纷叫了起来:“令你师侄拿高一点?这算是什么屁啊!说清楚啊!”却见肥秤怪提起脚跟大声吼道:“***拿高一点啊!”
众人见他行径怪异都是颇感惊讶。几名心机深沉之辈心下暗自警戒想道:“这肥秤怪说话好不奇怪希冀诸位念及高义令我师侄‘拿高一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宁不凡退隐只是个幌子?他还想更上层楼么?”
几人好手精研武功多年听得此言心中也是惊扰不定想道:“宁不凡想‘拿高一点’?他的剑法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还能再高下去么?”
又有几人心思机敏一听此言便想道:“好啊!这死胖子终于吐露大秘密了。这宁不凡要捉拿‘高一点’这姓高名一点的人是谁?此人定有无数秘密在身!我可要钉牢了。”
众人正自猜想不定肥秤怪却连连跺脚大叫道:“拿高一点!我看不清楚啦!”众人吃了一惊急忙回头去看却见几名华山弟子躲在满堂宾客之后手上高举着巨大白纸上头写满了碗大文字神态鬼祟却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仲海恰站那弟子身旁当下伸过头去望着那弟子手上的白纸一字一顿地念道:“此次我派掌门宁不凡封剑归隐用意是在调止干戈使武林间不再争夺‘天下第一’的虚名此番用意非小希冀诸位能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从容洗手退隐山林……”
满堂宾客见了这情状霎时大笑不止原来这肥秤怪全无墨水遇上了这等大场合却又不能不出来说上几句话也是情不得已只好命人将讲稿写在白纸上远远举在厅后也好让他照本宣科。
肥秤怪听得台下众人嘲弄不禁大怒喝道:“有什么好笑的!把讲稿给我拿过来!”
几名弟子听了怒喝连忙将“大抄”送上肥秤怪提着白纸遮住了脸面大声念道:“此次我派掌门宁不凡封剑归隐此番用意非小希冀诸位能念及高义令我师侄从容洗手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承此高义神秤子铭感五内。想我祖天隐道人开山以来华山立派数百载弟子千万山清水明威仪四海群雄肃然。我山道法上承三清正所谓法天地之正气御那个…御那个于无形……”
众宾客听他忽然口吃无不皱起眉头下头几人喝道:“御你奶奶个雄!连念也念不好!你是猪啊!”
胖秤怪嚅啮地道:“嗯……法天地之正气御……御老老于无形……”
众人心下一奇寻思道:“御老老于无形?那又是什么?”几名凶徒狂笑道:“你师祖御老老于无形?谁是你姥姥竟给人御得无形啦!”跟着大声淫笑起来。
肥秤怪脸上一红忙从白纸下伸头出来回便往背后诸大掌门看去。他见卓凌昭道貌岸然形似饱学之士想来文学必高。忙奔到面前将手上“大抄”送了过去低声问道:“这位老师请问这两个字怎么念?”
卓凌昭接纸一看跟着淡淡一笑道:“耄耋念法叫做冒跌。”
肥秤怪喜道:“多谢了耄耋我还以为这两个字该念做老老。”他哈哈大笑又跳了回去大声念道:“全给我听好了!我山道法上承三清正所谓法天地之正气御耄耋于无形盖正奇八变旷宇宙之雄烈是以必露烂露以建玉清…………”
众人心下一奇都想道:“必露烂露那又是什么意思?”卢云饱读诗书知道他说的必是“筚路蓝缕”四字当下微笑不语。
肥秤怪长篇大论喋喋不休可又错字连篇众人见他念了一张又一张直是无止无尽忍不住都皱起了眉头。好容易肥秤怪停了下来众人如释重负心道:“终于念完了。”却见肥秤怪抹了抹汗水道:“好渴谁去拿杯茶来。”
几名暴躁凶徒大怒不已狂喝道:“操你奶奶!到底念完没有!”
肥秤怪笑道:“大家不要急下面是‘华山咏叹颂’这篇文章乃是旷世奇作不听实在可惜请诸位好好享用。”说着摇头晃脑骈四骊六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众人听他废话连篇都是皱起眉头几名暴躁之徒索性躺在台前佯装呼呼大睡的模样更有人拿出牌九就地赌了起来那肥秤怪却装作不知只自顾自地念着。
只听他洋洋洒洒地念道:“华山上起中极华盖下接文渊天华西岳之奇之烈可见一般。君不见华山之峰上乘九天君不见华山之水下连万川奇哉!美哉!华山啊!啊吆疼呀!”
众宾客心下一奇想道:“什么叫做‘啊吆疼呀’?这又是什么新颖笔法了?”
众人纳闷之余纷纷抬头望去只见肥秤怪摸着脑袋上头却肿起一个疙瘩却原来是给人暗算了一记这才冒出个“啊吆疼呀”。他满脸狂怒之色大喝道:“是哪只乌龟儿子王八蛋暗算老子给我滚出来了!”
肥秤怪见台下众人默然当即冲上前去揪起一名宾客喝道:“是不是你?”
那宾客慌张之至连连摇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肥秤怪大怒将那人一把推开跟着手指众人喝道:“龟孙子给我滚出来了!你这人只会躲在暗处偷袭无耻卑鄙至极!你全家老小、师兄师弟全是乌龟!”
眼见台下众人低头不语胖秤怪更是暴跳如雷喝道:“到底是谁暗算老子?敢做不敢当吗?有种的便给我站出来!”
便在此时一人愁眉苦脸的走到胖秤怪身后道:“你别生气那石子是我丢的。”
胖秤怪猛地回身一把将他揪住暴喝道:“***混蛋!”他一把抓住那人不觉一惊眼前这人瘦得马儿似的长脸却原来是师弟算盘怪。
胖秤怪气得炸了大声道:“师弟!你在妒忌我!你看我文章念得好你就不服气了!是也不是!”
那算盘怪慌张摇手低声道:“不是这样的。”
胖秤怪怒道:“放你的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还敢狡赖!”
算盘怪小声道:“师兄你念得太多了这‘华山咏叹颂’是我的稿子你再念下去我就没戏唱了。”
肥秤怪见台下众人嘻笑指点忍不住老羞成怒暴喝道:“我怎知这是你的稿子!”
算盘怪吃了一惊奇道:“怎会这样?师兄你没有参加彩排吗?”
肥秤怪脸上一红道:“我那日肚疼拉稀忘了去。”
算盘怪摇头道:“不管了换我念了。”说着伸手出去便要抢那白纸。
肥秤怪喝道:“不行!我还没念完!”
算盘怪这下也动了气怒道:“师兄你太可恶了!每次都只顾自己出风头!”
两人大喊大叫互殴一气几张白纸登时给扯成碎片四下飞舞。众人笑得直打跌华山门下个个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忽听一名女子道:“怎么华山门下也有这等人真是令人惊讶万分啊!”
众人听了这话心下都是一奇连忙转头过去只见观门口走进一名妖妖袅袅的美女这女子脸上施着淡妆身穿杏黄道袍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卢云刚巧站在这美女身旁闻得她身上的香腻气味不觉鼻中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
秦仲海靠了过去低声道:“卢兄弟这女子就是‘百花仙子’胡媚儿你可小心。”
卢云本在取帕擦抹待听这妇人便是那恶名昭彰的女魔头想起她杀害娟儿师叔的狠辣不由得大吃一惊忙退开两步就怕着了暗算。
胡媚儿见卢云慌忙退开便向他浅浅一笑柔声道:“这位公子慌慌张张的可是怎么啦?”神态竟是三分娇羞七分狐媚让人神为之夺魂为之摄。
卢云吓了一大跳脸上青红不定忙又往后退开几步。
秦仲海见胡媚儿兀自施展邪术心道:“操他***骚狐狸竟敢惊扰咱们卢兄弟。看老子修理你。”胸膛一挺便走上前来。
胡媚儿见秦仲海貌如虎豹端的是英雄气概威武过人忍不住微微一笑心道:“今日华山好多英侠。”正要抛出媚眼忽见秦仲海裂着海碗大嘴对她打了个酒嗝恶的一声扑天酒气冲去恶臭难言登让胡媚儿花容失色霎时皱眉掩鼻急急逃了开来。
秦仲海心下暗笑:“死小娘旁人怕你我秦仲海可不怕。有种天天过来招惹老子要你哭着回家叫亲娘。”想着想却又打了个饱嗝臭气喷出左右宾客纷纷掩鼻闪避。
卢云见女魔头离开这才拍了拍心口松了口气他凑头过去低声问道:“这女子怎也来华山了?难道别有阴谋么?”
秦仲海斜目看他一眼奇道:“你干么遮着鼻子?”
卢云含糊地道:“我这是在遮嘴咱们谈论机密不能让旁人听了。”
秦仲海哦了一声正要回话忽听观门外脚步声响似有大队人马过来他回头往门外望了一眼霎时嘿嘿冷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华山这下多事了。”
卢云不知他何出此言便也朝观门外看去这一望之下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那胡媚儿行事招摇果然一进大厅便给人认了出来。娟儿与“百花仙子”仇深似海一见胡媚儿的面立时想起师叔之死。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泪水盈盈欲坠猛拉住青衣秀士的手大声哭道:“师父就是这妖女杀了师叔咱们杀了她给师叔报仇!”
青衣秀士却是老谋深算之辈听了徒儿这话却只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此女大援已近咱们眼前不便动手。报仇一事容后再议。”
座上诸大掌门听得“百花仙子”另有后援心下都是一奇眼见胡媚儿孤身站在厅里哪来的帮手?难道青衣秀士自知不是人家的对手便来以此推搪么?
娟儿听师父有意放过报仇良机当场便啜泣起来哭道:“师父!师叔死得好可怜咱们怎还怕东怕西的?快快过去杀她啊!”泪水汪汪小脚顿地只是不依。
青衣秀士见爱徒满心悲愤便轻轻握住她的小手要她稍安勿躁。
众人正自猜测不休猛听门外一声炮响观外传来数十人的齐声呐喊大声道:“十八省总按察、太子太师江充江大人到!”
灵定闻得“江充”二字霎时大惊失色站起身来方知青衣秀士口中大援是何意思。卓凌昭却是冷冷一笑神色更见阴沉。
这厢杨肃观也是多智深沉之人一见胡媚儿到来便知安道京定在左近只是百般算计中却料想不到权臣江充竟尔亲临华山。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忙站起身来眺头往观外望去。满堂宾客听到“江充”二字自也大感吃惊。只有秦仲海、卢云两人离门口近早已见到江充的座轿自是不感惊讶。
这江充虽然身无武功但权势薰天举世无双若要靠着朝中势力斗垮武林门派直如吃饭喝水般容易眼看江充便要入观满堂客人虽都是武林豪客却无人敢胆怠慢纷纷起身相迎连肥秤怪这等滑稽人物也都站起身来。
只见一人脑满肠肥当先走进正是锦衣卫统领安道京。他身后还跟了大批好手那九幽道人、罗摩什等人都在其中。众人往两旁一站跟着一人缓缓走了进来这人身穿蟒袍脚踏云履大显富贵之气正是江充本人。
秦仲海见江充到来不由得嘿嘿一笑道:“都说高颜那王八蛋怎敢得罪薛奴儿?原来江充出京来了。嘿嘿这家伙无事不出门出门必惹祸华山门下要糟糕了。”
那日和亲车队给四王子追杀时便曾遇上玉门关总兵高颜出关拦路此刻回想起来若非江充本人便在附近那高颜就算大胆十倍又怎敢招惹薛奴儿?秦仲海心下暗自揣测宁不凡武功虽高却只是寻常江湖中人不知江充何以驾临此间?想来两人定有什么过节。
正看间忽见一人光头秃顶紧站江充身侧正是罗摩什卢云吃了一惊低声道:“这妖僧不是死了么?怎地又出来了?”那日西疆血战他亲见这妖僧出指自尽哪知现下又生龙活虎地出现中原尚与一代奸臣混在一起吃惊之下忍不住揉了揉眼以为遇上鬼魂了。
秦仲海自也感到诧异他见罗摩什气色甚佳不似阴风惨惨的厉鬼模样再看又是光天化日已知这贼秃定是靠着装死这才逃过一劫。秦仲海越想越恼呸了一声骂道:“他***这贼秃无耻之尤准是靠着装死逃命!这帮妖魔鬼怪花招百出下次要杀他们非大卸八块不可看他怎么拼凑回来!”
秦仲海咒骂不休卢云却起了淡淡的愁思想起公主心下登时一阵惆怅。
江充一到胡媚儿立时俏眼生波大显殷勤她挽着江充的臂膀娇声道:“华山掌门何在?怎么不来迎接江大人?”
话声未毕一名猥琐的中年男子奔了出来打躬作揖道:“诸位大人请朝这边来。”
胡媚儿见他容貌猥琐斜目一瞪冷笑道:“谁要你这种小人物啰唆?快叫宁不凡出来。”
那猥琐男子闻言一愣陪笑道:“仙姑莫要生气先请坐下再说了。”
胡媚儿见他容貌丑恶满面堆笑实在粗鄙到了极点真连一眼也不想多看。当下怒道:“你没听我说话吗?叫你们掌门人出来!”
胡媚儿正自河东狮吼大脾气却见江充向那猥琐男子微微欠身跟着拱手道:“宁掌门我这几个下属有眼不识泰山你可别见怪。”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为之哗然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众人此来华山虽说都是来观看这位高手退隐的但真见过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却没几人本以为此人号称“天下第一”样貌定是勇猛威武至不济也是仙风道骨的长相哪晓得一见之下宁不凡一身装扮宛若客店掌柜相貌非只没有半点不凡简直是平庸透顶俗气不堪便是江湖上的第三流角色怕也比这人体面称头。
众人讶异之余自不免大失所望那胡媚儿更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娟儿望着宁不凡寒酸的身影惊道:“师父这鬼样子也能叫做天下第一他该不会是冒牌的吧?”
青衣秀士微笑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位宁掌门大智若愚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你可别小看他了。”
其余在座掌门听了这话也都点了点头显然早与宁不凡熟识。便连卓凌昭天生傲性听了青衣秀士的说话也只双目森然生光并无出言反驳之意。
满堂宾客正自讶异那江充已笑吟吟地走到宁不凡面前笑道:“宁掌门啊我这两年诚心诚意屡次相邀请你老人家共商国事你推却不就也罢了怎么竟要封剑归隐啊?你老是不给姓江的面子可真叫人心冷了。”说着伸手搭上了宁不凡的肩头神态颇为亲热。
宁不凡身子一缩躲开了江充的搂抱跟着躬身作揖满面堆笑拱手道:“不凡年岁已长身子骨虚只想早些退隐颐养天年江大人多番错爱不凡只有心领了。”
江充哈哈大笑道:“宁掌门哪里老了?咱俩年岁相当你自称年岁已长那我江充不也算个老头子啦?”
宁不凡听他说笑便也陪笑两声:“不同不同大人神采飞扬草民如何能与大人相比?咱们一般年岁大人看来可年轻多了。”
江充哈哈大笑道:“我每天好吃懒做臃肿的很怎能和你练武之人相比宁掌门这是取笑我了。”
两人闲话家常缓缓朝大厅右行去宁不凡引着江充走到那三张座椅之前陪笑道:“难得江太师亲上华山玉清观多有怠慢。这就请您上座歇息。”
江充打量座椅几眼忽然哦地一声道:“三张椅子?”
宁不凡拼命作揖干笑道:“是正是三张。”
江充听了这话只是嘿嘿冷笑他探头过去猛盯着宁不凡的双眸目光森厉竟是一瞬不瞬。宁不凡给他这么一瞪忙低下头去不敢稍动。
过了半晌江充伸手出去拍了拍宁不凡的肩头道:“也好。既然掌门有心退隐姓江的一定成全绝不勉强掌门出山为官。”
宁不凡大喜正要称谢忽见江充面色一沉口气转得又冰又冷道:“不过宁掌门咱有几句话先提醒了。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可千万别嘴里一套手底一套。模样闲云野鹤自在逍遥私底下却生龙活虎什么大事都来插上一脚那可叫人心寒得很。”
宁不凡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干笑道:“小可真是有心退隐江大人却是多虑了。”
江充淡淡地道:“你自管去忙吧。我在这儿看着念在咱俩的交情江某总要见你平平安安的退隐这才对得起你。”便自行坐了下来。
宁不凡干笑两声双手下垂倒退了几步方才转身离开模样异常恭谨。
眼看江充坐定安道京大声喝道:“大家过来保护江大人!”锦衣卫众人连忙抢上便在江充身边护卫百人涌来登将大厅右侧挤得满了。
江充随员百名左有安道京右有罗摩什九幽道人傲立在前百花仙子悄立于后排场宏伟富贵非凡场中年轻一辈从未见过朝廷要员的出入仪仗一时都有大开眼界之感。
这厢柳门中人听了二人的对答心下都是起疑不知这江充为何出现此处更不知他是否另有阴谋一时各自猜测不休。
第五章 封剑归隐
过了半晌不再有客人进观华山门人见吉时已到便取出丈许长的鞭炮在观门口劈劈啪啪地放了起来。看来玉清观虽是武林门派但遇上了这些婚丧喜庆却也不能免去这些繁文缛节。
典礼正式开始宁不凡身为主人自须说上几句话他满面堆笑缓步走下场中抱拳道:“诸位高贤在上不凡退隐江湖说来本是小事一桩怎好惊动各位高人大驾?只是人生渺渺难得相逢请各位典礼后稍留尊步敝派备有水酒款待请大家随意用些千万别客气。”
一名弟子抢上前来叫道:“和尚道士吃素的请到太极厅;吃荤的请到两仪厅。晚间若要住房请找本门弟子登录大名。”说着冒出一名男子手持笔墨名册便在人群中四处穿梭等着抄录名单。
众人皱起了眉头心想:“这玉清观怎地像间客店饭馆一样?宁不凡真是‘武功天下第一’么?”众人先前见宁不凡外貌猥琐本已暗暗摇头此刻又听他啰里啰唆举止全无高手风范更感失望。
摇头叹息中内厅缓缓走上三名弟子手上各自托着只铜盘。众人心下一奇:“这又是什么古怪东西了?”凝目望去只见第一只铜盘里放着几本经书这几本书古旧不堪多半是华山的武功精要看来是掌门人的信物。众人心下了然宁不凡今日非但要封剑归隐更要在天下英雄面前把掌门之位一并传出。
第二只铜盘里放了一柄长剑那剑鞘满是铜绿剑柄更用麻布紧紧包裹看来破烂无比似连西瓜也难以切开众人乍见之下不禁皱起了眉头几名后起之秀更是暗自好笑都不知武林公推为“天下第一”的绝代高手怎能使得这般破烂家生?
第三只铜盘里更是奇怪里头只摆着一段破旧白绫上头还有点点血迹却不知是做何之用的几名心念邪恶之人登时想到歪处以为这破布是哪家闺女的贴身物事却拿来此处招揽炫耀。一时交头接耳各自出言讥笑。
宁不凡见众人面带轻蔑却也不以为意他缓缓说道:“不凡自出武林以来已历二十余年多蒙各方师友提携使敝人敝派得以立足江湖念及诸位高义不凡感激不尽。”说着做了个四方揖又道:“只是念及武林凶杀难免江湖道路更是艰辛险恶不凡厌倦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便起了引退之意希望众位高贤得以成全。”
众宾客看他面有倦容神态谦卑心中都想:“这宁不凡如此庸懦还是早些引退的好否则真要遇了绝顶高手上山厮杀他要如何经受风波?”典礼开始昆仑门下都在蠢蠢欲动只等着大闹华山卓凌昭向他们使个眼色要他们稍安勿躁。其余各门各派也是暗号眼色满场飞自是在伺机挑战。
宁不凡见东西预备了便微微一笑道:“眼前吉时已届在下便请诸位嘉宾好友一同见证宁某自此退隐武林不再提刀论剑。”说着伸手一挥第一名弟子便托着圆盘走到宁不凡身前。
宁不凡从铜盘里拿起经书随手翻了一翻微笑道:“这几本书是我派的武学奥秘向来是华山的镇派之宝今日我退出江湖自当传出掌门之位还请新任掌门将这几本经书好生保管日后永传万世保我华山威名于不坠。”众人心下一凛果然这宁不凡有意传出掌门之位只是这位子何等要紧却不知他要传给什么人了。
宁不凡眼望门下神情忽地变得严肃只听他沉声道:“华山玉清观第十代弟子苏颖跪下接命。”
一声清亮的答应响起人群中走出一名少年这孩子容貌俊秀约莫十五六岁正是先前在山道上见过的苏颖。
眼见宁不凡有意传位给一名少年众宾客无不大为讶异这苏颖幼小稚嫩倘使真要继任华山掌门却不知华山一派日后如何行走江湖?与人争锋?不少人以为宁不凡有意说笑但看师徒二人正经八百的模样却又不似作假。众人暗自揣测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满场宾客的一片讶异中苏颖已然下拜跪倒垂道:“弟子苏颖跪接掌门法旨。”一师一徒神情庄严毫无玩笑之意。那苏颖跪在地下更是一动不动。
宁不凡叹了口气他望着爱徒稚幼的脸庞脸上似有一丝不忍但这神色一闪而逝。他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凛然道:“余秉天隐道人遗命特传掌门大位于弟子苏颖盼你日后扬门户行侠仗义以天下为己任。苏颖你可能做到?”
苏颖叩在地奋然道:“弟子虽不才亦不忘师尊今日教诲。”
众人哗然声中华山掌门之位已给一名少年接去但门下弟子却无一人反对更无丝毫不满之色想来事前早已得知此事。
宁不凡听弟子回话铿锵有力便自一笑道:“江湖险恶盼你带领同门以度乱世。”说着将经书递给苏颖道:“此乃本山绝学三达剑盼你日后详加习练定有所成。”
苏颖跪地接过跟着叩九次这才缓缓站起。
苏颖行礼已毕说来已算是武林八大门派的掌门足与少林灵智方丈、武当元清道长、昆仑剑神卓凌昭、九华山青衣秀士等掌门平起平坐。旁观宾客想起日后要称这位少年一声掌门忍不住有些为难一时神态尴尬良久过后居然仍无一人上前道贺。
宁不凡望向门中长老沉声道:“赵长老何在?”
一名白老人快步行出大声道:“赵五在此!”这长老正是当年的赵五光阴催人老二十年过去了这人虽还是一派严厉模样但当年的满头青丝如今早已转为如雪白。
宁不凡望着赵老五神色郑重道:“本山苏掌门年幼还望赵长老克尽职守言所当言日后多加扶持。可能做到?”言中之意却是任命赵五为顾命大老苏颖日后便遇上了麻烦也有这位长老出面解围。
只听赵五大声道:“掌门放心!赵五便算性命不在也会护持新任掌门掌门自管安心退隐吧!”
一旁肥秤怪、算盘怪也都大叫:“掌门放心!咱们竭心尽力也要保住华山威名!”
耳听门人如此说话宁不凡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笑容他向厅上宾客逐一拱手道:“新任掌门年幼还请诸位高贤多多提携照顾不凡感念深恩永铭五内。”
几名老江湖见华山满门老的老小的小少了宁不凡以后全无像样高手只看得暗暗摇头心道:“看华山这个德行今后定是一蹶不振再也不能与少林武当争雄了。”宾客中另有心机深沉之辈见宁不凡行径太怪便暗暗猜想:“看宁不凡装模作样八成是退而不隐想在幕后指挥这才找了个小鬼出来主事。”
众人胡思乱想间宁不凡却已伸手出去从第二只铜盘取过长剑道:“此剑名唤‘勇石’自我正式习剑以来三十年从不离身。今日宁不凡特此封印使其永不出鞘。”
长剑封印便如盖棺入冢。宁不凡轻抚长剑平庸的脸上现出了一阵伤感华山门下更是神情悲凉就连华山双怪这等狂妄滑稽的人物也都在暗自垂泪。山上举行大典本该喜气洋洋可宁不凡一旦引退华山日后少了这位高手主持门户定会失色不少也难怪这些门人弟子脸色这般愁苦了。
只见宁不凡眼光向地似在回想往事识得他的宾客无不心有所感众人感慨之余纷纷抬头仰望屋梁只见那梁上兀自悬着两面锦旗一书“长胜八百战”一书“武艺天下尊”想起宁不凡十八岁出道打遍天下无敌手哪知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这位高手终也到了退隐的一刻。
宁不凡默然垂良久无言。过了好一阵子彷佛大梦初醒他叹息一声转头看向苏颖道:“此剑伴我行走江湖如同亲人。待我归天之日请苏掌门将此剑置入棺木以作陪葬。”此时华山名义上的掌门已是苏颖宁不凡便以掌门之名相称丝毫不少礼数。
苏颖听师尊如此吩咐心中大恸霎时落下泪来哽咽道:“弟子凛遵师尊喻旨。”
宁不凡不再多说伸手一招人群中走出一名弟子右手端着烛台左手提了只金盒那盒里却盛着火漆。那弟子将蜡烛在金盒下一烤不多时便将火漆烤软连盒交在宁不凡手中。看来宁不凡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火漆封印佩剑使“勇石”再不能出鞘。
宁不凡左手持剑右手提起金盒面向宾客朗声道:“诸位若无异议本人就此封剑。”
要知封剑等于自废武功从此不能再与人动手也是如此一个人若要退隐江湖需得所有恩人仇家一并同意那才能真正封剑洗手。倘若恩怨未了封剑之举便形同自杀非但恩人不能谅解仇人更会趁机将之杀害是以宁不凡广邀天下英雄前来见证便是要同道谅解他退隐的苦衷。只要满山宾客尽皆同意日后若还有人找他麻烦那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敌了。
眼看无人阻拦宁不凡朗声道:“既然大家别无吩咐不凡就此退出江湖从此不问世事。”说话之间便要将火漆倾在剑鞘上。
忽听一人喝道:“且慢!”
这声音也不甚响却令众人耳中生鸣料来声之人定是内力深厚之辈。众人想道:“好啊!终于有人出来挑战了!”
只见一名道士飘身而下身形甚是飘逸。此人仙风道骨一对眸子温然纯正却是武当山的道士元易。众宾客见武当高手出阵都知双方势均力敌想来有好戏看了。
杨肃观长眉一挑转头看向韦子壮低声道:“韦护卫贵派师兄是否心存豪情想与宁不凡争这天下第一么?”
韦子壮摇了摇头道:“杨郎中说笑了。我师兄只是不忍英雄埋没这才出言劝阻绝不是有什么私心。”
杨肃观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武当高手下场宁不凡微微一笑将长剑火漆交给弟子拱手道:“道长有何指教。”
元易道:“宁先生武功冠绝天下正是方今武林的泰山北斗一言一行向来动见观瞻足为同道表率。如此身居要津宁先生无病无痛却忽尔宣称退隐江湖岂不令天下同道心冷?贫道今日斗胆想请宁先生暂止封剑之举留待日后再议。”
耳听元易说话正气凛然果然是为武林正义打算倒不是来出手挑战的几名老沉持重之人纷纷点头。只是场中有不少人一心要看高手凶杀一听元易无意挑战猛打个哈欠无精打采的听着。
宁不凡听了元易的劝阻却只淡淡一笑道:“道长教训的是。不过在下一来体弱多病二来厌倦刀头舔血的日子归隐心意已决亦无变卦之理此番苦心还乞道长谅解。”语气坚决却是回拒了元易的一番盛情。
元易摇了摇头叹道:“宁先生一身大好本领不来救助世人只想着山林之乐贫道夫复何言?”说着叹息一声一拱手便返回座位不再多说什么。
华山门下听了掌门的回话知道退隐一事无可挽回不禁叹了口气。其余宾客的神情却是大异其趣有的听宁不凡执意退隐直是喜上眉梢有的摇头不语似感惋惜。种种神态却是不一而足。
今日上山的宾客虽然门派不同但用心却只两种第一种人泰半是正道人士这些人不愿现状动摇自不想宁不凡无端退隐存的多是劝阻之心便如武当山的元易一般。第二种人多是新兴门派的领袖宁不凡退隐也好复出也罢他们毫不关心。这帮不之客摩拳擦掌就想打败宁不凡早些功成名就。
这帮人中自以号称“剑神”的卓凌昭武功最高、筹划最久颇有势在必得的气势不过放着正道高手在此自也不容这群人放肆了。
杨肃观冷眼旁观心中推想:“宁不凡退隐之后卓凌昭定会上前挑战不如请灵定师兄出手一次把场面镇住了。也好与昆仑山一决高下。”今日少林高手虽只寥寥三人上山但个个武功高强不论单打独斗或是车轮大战己方都无落败之理当下便细细谋划起来。
元易回座再也无人打扰宁不凡便向众人道:“诸君若无异议在下此刻便要退隐希望诸位成全。”说话间望着众人只要无人说话他便要把火漆倾下只等封印长剑终其一生再也不能动剑比武了。
便在此时忽听门外一人大叫道:“没我的许可你决计不可退隐!”
众宾客听这人说话语气十分狂妄不由得吃了一惊讶异之余便往观门看去。
只见大门口人影一闪一名老者当前冲了进来这老人白须白满面红光身上穿着件绣金大红袍他甫进厅内便朝宁不凡手中长剑抓去这一抓法度严谨功力老辣竟也是个武功高手。
众宾客心下一凛暗道:“这人武功好强他是谁?”众人往门外瞄去猛见一顶八人大轿停在观外看来此人定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宁不凡侧身避开那老者的一抓跟着伸手挥出挡住那老者手臂苦笑道:“琼老爷你就让我退隐吧何苦再为难我呢?”
众宾客听得这老者姓琼都是面色茫然一时纷纷打听。卢云听这老人姓琼却不晓得来历如何他知秦仲海人面甚广便问道:“这老先生是谁?怎地这般大的火气?”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皇亲国戚火气自比常人大了些。”
卢云听得“皇亲国戚”四字心下便是一凛看那老者身上的红袍绣着只五彩火凤想来定是位显赫异常的大人物。
正看间那江充缓缓站起道:“老爷子人家说过要退隐了你又何必为难他呢?”
那老者面色气愤喝道:“江充!你休要在那里卖乖!若不是你的缘故宁不凡好好的一个天下第一却又何必退隐?”
场中众人闻言心下都是一凛杨肃观、秦仲海、卢云等人也是暗暗留上了神。
江充听得那老者的指责登时哦地一声笑道:“宁掌门是因我退隐?我江充居然有这么大的本领啊我怎么不知道呢?”说着向宁不凡一笑道:“宁掌门自己说吧是我逼你退隐的么?”
宁不凡摇头道:“此次封剑是在下自己决定的与江大人毫无干系。”
江充双手一摊笑道:“看吧人家都这么说了琼老爷怎好怪我哪?”
那老者如何肯相信只抓着宁不凡的臂膀气急败坏地道:“你啊你有什么苦衷便说吧!让老夫替你出头啊!”
宁不凡低下头去道:“请琼老爷先去歇歇吧咱们一会儿再聊不迟。”
那老者大声道:“胡说!再过一会儿等你封上了剑一切全都迟了!老夫说什么也不让你退隐!”说着便要抢过宁不凡手上的金盒。
宁不凡摇了摇头往后退开一步闪过了那老者的一抓。
江充见那老者一昧胡闹不禁一笑道:“琼老爷子别捣乱了几千人都在等着呢!”
那老者暴喝道:“你少给我废话!你逼退宁不凡以为我不知道吗?大家回京较量看看谁怕谁!”
江充嘻嘻一笑道:“是么?就凭老爷子的铁卷丹书?还是靠你的宝贝女儿?”
那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喝道:“我琼武川什么都不靠就靠我这两只拳头!”说着冲上前去便要往江充脑门捶落。
宁不凡大吃一惊身形一闪挡在他二人中间道:“今日是在下归隐的日子请两位看在小可的面上不要在此生事。”
厅上众人见这老者事事冲着江充丝毫无惧这一代奸臣的偌大权势却不知这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登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老者的来历。
韦子壮虽是柳昂天的护卫却也不知朝廷有这号人物他知杨肃观详熟朝廷之事便低声问道:“这位琼老爷究竟是何方神圣?”
杨肃观微微一笑道:“这人的先祖便是琼鹰乃是太祖开国时的大功臣。”
韦子壮惊道:“原来是功臣之后!照这样看江充也未必能对付他了?”
杨肃观道:“这个自然。琼老爷的女儿还是先皇武英帝的宠妃算是当今圣上的嫂子。江充便再嚣张也不能拿他奈何。”
韦子壮听这老人地位如此显赫不由得惊叹一声心下更增敬重。
这厢秦卢二人也是议论纷纷卢云见那老者出手迅捷不似一般朝臣忙问:“秦将军不是说这老先生是皇亲国戚么?怎地像身有武功?”
秦仲海笑道:“卢兄弟可曾听过紫云轩?”
卢云听了“紫云轩”三字便点了点头他曾在河北遇过几个男女都自称为紫云轩门人当即道:“我过去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北京附近的书院吧?”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紫云轩正是这琼武川开立的书院此人袭爵国公文武全才非只练了一身家传武艺家中还藏有太祖赐下的铁卷丹书任他犯下多大的罪状都是刑不加身罪不及族端的是皇上也怕的人物。”
卢云一惊道:“皇上也怕?这是什么意思?”
秦仲海道:“他有一条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二十四节龙头金鞭你说皇上怕不怕他?”
卢云惊道:“他真打过皇帝吗?”
秦仲海眨了眨眼跟着哈哈一笑道:“那种东西是摆着好看的除非皇帝逼奸他老婆不然这琼武川又没老糊涂了如何干得这等傻事?”
卢云心下一惊低声道:“秦将军说话低声些这话大逆不道可别给旁人听去了。”
秦仲海笑道:“怕什么你看多少人在交头接耳又不光咱俩在这儿胡说八道。”
卢云探头看去果见厅上众人谈论不休连那杨肃观、韦子壮也在低声议论几名江湖前辈更是抓住机会对着一众青年口沫横飞天花乱坠起来。秦卢二人相视一笑都感莞尔。
场下众人说得口干舌燥场上却也没闲着只见宁不凡不住劝说一心要琼武川坐下观礼那琼武川却是不依兀自对着江充破口大骂。
忽听一人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这人显是有意激怒众人这哈欠声打得狮吼一般众人听了都是为之一惊。
胖秤怪听得宾客无礼当场冲了出来戟指叫骂道:“你***大人们在说话是哪只龟孙子在这乱打哈欠!”
那人笑道:“打个哈欠都不成吗?华山的规矩还真多啊那放屁可以吧!”众人只听扑噜一声跟着臭气薰天那人竟尔放了个屁出来。
胖秤怪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华山放屁!”
却见一人好整以暇的站到场中这人中等身材身穿山东大绸模样甚是富有一旁有人识得他叫道:“是他!这人是‘伏牛圣手’西门嵩!他也来了!”
秦仲海见了这人登时笑了出来道:“杂耍的又来了。”先前这人在山脚客店卖弄武功便给杨肃观恶整一阵想不到才隔片刻便又上来华山生事。
胖秤怪自也听过西门嵩的名字知道此人武功不弱三十六路回风透骨扇颇为了得这人第一次来到华山便尔大言不惭的口出恶言若不好好教训一下华山岂不让人小看了?当下喝道:“西门嵩!你的臭屁老子领教过了果然臭得很!下次要放屁滚回你自己家里放去少在这里搅和!”
西门嵩手摇折扇笑道:“到底是谁的屁臭啊?贵派掌门说好要退隐山林还劳师动众的请来这许多朋友谁知临到头来却又在这里拖拖拉拉根本是说话如同放屁!宁不凡若不想退隐赶紧放句话出来省得大家在这里干耗着。”
几名好事之徒听得此言都是鼓噪起来。
胖秤怪叫道:“你要不高兴现下就给我滚出去!”
西门嵩冷笑道:“这就是华山的待客之道么?今日我可领教了。”只听他高声道:“诸位朋友华山下了逐客令啦大伙儿可以走啰!”
一众好事之徒登时起哄叫道:“走啦!什么封剑归山根本是骗人的玩意儿!”说着人群中站起十来人便要往厅外走去。
众人喧闹连连不少人更是口出狂言宁不凡望着琼武川凄然道:“老爷子你真要我做个无信无义的小人么?”
琼武川咬住了牙道:“我也不想毁了你的一世英名可是……可是你大好前程便真的屈服在江充之下么?”
宁不凡眼望地下叹道:“我职责已尽世间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琼武川心下一凛猛觉他话中含有深意当即问道:“什么职责已尽?这什么意思?”
宁不凡摇了摇头低声道:“其中详情琼老爷不妨去问令嫒吧!”
琼武川惊道:“问我女儿?可是有什么大事么?”
眼看宁不凡神情萧索欲言又止琼武川还待要说宁不凡已轻叹一声自行转身下场朗声道:“请各位稍安勿躁且听在下一言。”他提声说话运上了内力竟把全场叫嚣声都压了下去。
宁不凡初展身手颇显威力众宾客先前见此人举止如同小丑本都存着轻蔑之意待此刻见他运使内力功力竟似不弱这才稍稍多了几分敬意。
宁不凡看着众宾客道:“在下今日退隐之事已成定局各位若有意留下见证还请回座安歇。若要先行离去敝派也不敢阻拦这就请便。”
西门嵩哈哈大笑道:“冲着这几句话咱们信你一次!”几名吵闹不休的客人登时奔回座位笑吟吟地等着好戏上演。
秦仲海指着那几人低声对卢云道:“看这帮狗腿模样定和西门嵩一样都是江充找来的帮手。这帮恶徒若不逼退宁不凡决不甘休。”
卢云点了点头道:“这些人面相狞恶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琼武川听宁不凡当众宣布知道退隐一事已无可挽回他呆立良久摇头长叹一名华山弟子忙走了过来道:“琼老爷请这边来。”跟着带位入座让他与江充比肩而席。
琼武川坐了下来狠狠瞪了江充一眼:“逼退天下第一高手你这奸贼可称心如意了!”
江充故做茫然之色眯着眼道:“称什么心、如什么意啊?我怎么全然不知?”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琼武川气得脸色惨白伸手接过华山门人送来的茶水大口喝完。
眼见两位大人物同坐厅侧众人方知这三个位子全是留给朝廷要员的权臣江充坐了一张国丈琼武川坐了一张却不知空的一张又是留给谁。
琼武川甫一坐下那“伏牛圣手”西门嵩便走下场中朝宁不凡笑了笑说道:“宁掌门在你退隐之前我有一事相询。”
宁不凡见他面带狞笑心下一凛拱手道:“请阁下吩咐。”
西门嵩咳了一声道:“阁下今日退隐后当真不再舞刀弄剑?或者只是做个样子?”厅上众人听得西门嵩此言都知道他有意寻事登时留上了神。
宁不凡一愣忙道:“西门先生取笑了小可当然是真心退隐。”
西门嵩冷笑道:“是么?手长在你身上哪天你手一痒谁知你会不会食言而肥啊?”
胖秤怪冲了出来指着西门嵩骂道:“你***!我师侄手痒不痒关你屁事!你有种便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少来欺负我师侄!”
西门嵩笑道:“这么快便忍不住了宁掌门啊谁会信你是真心退隐呢?”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不少宾客也随之狂笑看来都有意作弄宁不凡。
宁不凡叹息一声向胖秤怪挥了挥手道:“师叔请你先退下。”
胖秤怪面露不忿叫道:“这小子不怀好意决计是个惹是生非的东西师侄你不要理他啊!”
宁不凡摇头道:“我真是有意退隐请大家成全。”胖秤怪握紧双拳神色悲愤但掌门如此交代只得走回座位不再多言了。
西门嵩见肥秤怪垂头丧气的走开登时面露微笑道:“看来宁掌门当真有心退隐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为使武林同道相信宁掌门的用心我还是得要把话问完免得宁掌门日后说话不算话好像放屁一般。”
华山门人听他说话辱及师尊纷纷站了起来喝道:“你才在放屁!”
宁不凡挥了挥手示意门下不要鼓噪跟着道:“阁下有什么吩咐这就请说吧。”
西门嵩笑道:“宁掌门退隐之后若有人前来羞辱欺侮于你你该要怎么办?”
宁不凡一愣道:“有人来欺侮于我?我向来不与人结仇谁会这般无聊?”
西门嵩笑道:“这种妄人所在多有宁掌门不可不防。”
宁不凡叹了口气随即向满堂宾客一拱手说道:“在下退隐之后请诸位高抬贵手别再来为难小可。”
武林中人自来最重颜面别说是天下第一高手便是华山的一个低辈弟子也不该出言向人讨饶众宾客听得此言不论正邪黑白都是暗暗摇头。
西门嵩却是丝毫不见放松他哈哈一笑道:“如果在座英雄不愿饶过你呢?你又要拔剑杀人了吗?”
宁不凡目光黯淡低声道:“阁下大可放心即便有人看我不顺眼前来欺侮于我终宁某一生也会默默忍耐绝不再与人动手。”
琼武川闻言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声江充斜目看了他一眼却是笑吟吟的好似甚为开心。
西门嵩大笑不止道:“好你个宁不凡!有种。”他转过头去向众宾客叫道:“这宁不凡说的是真是假且让我来试试!”说着一口唾沫喷出竟是朝宁不凡的脸面吐去!
满堂宾客见西门嵩狂妄至此都是惊得呆了。华山门下齐声惨叫大喊道:“掌门!”
口水喷来宁不凡竟是不闪不避那口唾沫吐中鼻梁慢慢地滑落嘴角之旁。华山门下悲怒交加喝喊连连都要上前厮杀。宁不凡把手一挥示意他们不可妄动。
华山门下群情悲愤一齐跪倒悲哭道:“掌门!你何苦如此!”
却见宁不凡取出手巾将脸上的唾沫擦去。以他的绝世武功若非刻意受辱焉能被西门嵩的唾沫吐中?看来宁不凡定是有意安天下群雄的心这才唾面自干。
琼武川狂怒攻心霍地站起怒喝道:“西门小子你找死么?”
西门嵩笑道:“是他自己不避的你怪我什么?”说着走上前去拍了拍宁不凡的脸颊笑道:“这下我信你了你真有意退隐很好!很好!”
宁不凡低声道:“阁下既然信了这就请回座吧!我要将长剑封印了。”
西门嵩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好得很!”
众宾客见宁不凡如此卑屈心中各有评断。有的人心中鄙夷便想:“这宁不凡根本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这种人也配称什么天下第一么?”有的却极是敬佩心道:“这宁不凡真是大仁大勇的英雄他这般苦心意旨定有所图否则他怎能忍得下这等屈辱?”一时各有评价莫衷一是。
眼见西门嵩如此嚣张狂妄不少正道中人都是心下不忿。只听一人轻斥一声当场站了出来喝道:“西门嵩给我站住了!”此人神态不忿手握三节棍正是宁不凡的知交好友阮世文。宁不凡有意劝阻阮世文却不容他多说霎时跳到西门嵩面前摆了个门户当场就要动手。
西门嵩见他杀气腾腾只嘻嘻一笑道:“你想干什么?替人出头么?”
这两人早在山脚客店照过面那时阮世文看这人猖狂早有意出手教训此时又见他侮辱老友那真是自取死路了。阮世文暴喝一声摆开手上三节棍冷冷地道:“西门嵩你死到临头还敢放屁么!今日我没把你打得一路归西便跟你这下三滥一个姓。”棍身飞舞中左右两截便朝西门嵩腰间砸去。
西门嵩也不来怕他哈哈一笑竖起折扇便往阮世文喉间戳去。
两人正要过招忽听一声叹息一人道:“安统领啊这使三节棍的老先生是谁?看他挺有侠义心的可否帮我引荐一番?”
众人听这声音不急不徐好似是那江充所忙转头去看果然这奸臣翘着腿端着茶好整以暇模样闲适却不知有何阴谋。
安道京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急急翻阅而过答道:“启禀大人这人姓阮双名世文生性武勇以三节棍法名闻洞庭一带。”
阮世文心下一凛不知吉凶如何便先退开一步。西门嵩也不追击只笑吟吟地看着似乎有恃无恐。
江充点了点头道:“生性武勇蛮好的。”他喝了口茶又问道:“他名字里还有个‘文’字可是家里有人念书做官?”
安道京细读册子道:“回大人的话阮氏本家都在练武没有功名在身。不过阮世文有个女儿嫁到了江西翁婿是个知县姓丁七品顶戴。”
阮世文听人提起女儿一家猛地心下一惊隐隐有着不祥之感。
江充点了点头笑道:“文武一家亲好了得。难得阮先生生性这么喜欢打抱不平我可佩服得紧。你快把丁知县的名字记下了等回京之后咱们可要好好提拔这位朋友。”
安道京大声喊诺命部属送上笔砚问道:“请问大人我们该如何提拔丁知县?”
只听江充笑道:“近年北疆一带不甚平安鞑子四出掳掠百姓苦不堪言需要一个父母官过去打理。我看阮师傅这般高明武艺他的女婿定也差不到哪儿。咱们边疆这个大肥缺就等着丁知县来干啦。”
安道京摇头晃脑赞叹道:“大人如此体恤百姓又给了丁知县如此肥缺真是两全其美啊!”
阮世文听这两人一搭一唱竟有意将自己女婿流放边疆想起爱女一家已然大祸临头饶他武艺精湛手脚还是起抖来。众人见阮世文面色惨澹心下无不暗暗叹息这西门嵩背后有江充撑腰阮世文此番贸然出头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琼武川坐在一旁听这奸臣玩法弄权如何不怒?当下喝道:“江充!放我琼武川在这儿你还敢作怪?你当我是木头人吗?”
江充哦地一声道:“琼国丈气什么啊?人家丁知县武功非凡我怎能不为国举才?琼国丈要是看不顺眼咱们不妨到金峦殿前找皇上说明白啊。”
眼前北境征战不断边疆一带确实动荡不安亟需地方父母官前去安顿琼武川虽然气得脸色青但若以此指责江充弄权舞弊怕也站不住道理琼武川徒然咬牙切齿吹胡子瞪眼却也无计可施。
西门嵩见那阮世文低头垂手面色灰败不禁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捏了捏阮世文的面颊笑道:“老狗子还想逞威风么?”
阮世文自知一个对答不慎便会祸延子孙只好不一言任凭作弄。
西门嵩乐不可支笑道:“不敢动手那便给我滚回去吧。”说着一脚踢上屁股阮世文下盘工夫扎实这脚自然踢他不翻但他不敢出手反抗一脚受过便垂头丧气地退开。锦衣卫众人见状全都大笑起来。
西门嵩望着厅上众人笑道:“还有谁要过来教训在下?快快上啊?”
以阮世文与宁不凡的多年友谊尚且不敢替他出头其余各大门派与宁不凡交情平平谁想淌这混水与当代权臣犯冲?杨肃观、秦仲海虽曾戏弄过西门嵩但此一时彼一时此刻若要大干一场自不免把柳昂天牵连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肆虐了。
一时之间场内众人都是默然不语。上起灵定、下至娟儿无论身分尊如国丈还是卑似乞丐只要活在人世间每日须吃饭喝水就不能不向权势低头众宾客心下暗自难受却无人胆敢出手。
西门嵩见人人面怀忿恨却无人敢过来啰唆当下大摇大摆朝自己座位行去。只见他伸了个懒腰嘻嘻笑道:“能在天下第一的脸上吐口唾沫这份爽快可真难得啊!哈哈!哈哈!你们要不要试试?”
华山弟子群情悲愤但明知掌门是故意忍耐自己若要上前厮拼只有坏了他的用意一时只有垂泪忍耐的份了。
西门嵩正自得意洋洋忽听破空声劲急竟有一物飞来西门嵩笑道:“啊呀!怎么了?有人看我不顺眼吗?”他抽出铁扇手腕轻摆扇面已然张开当地一响登将那暗器挡住铁扇功使来神态倒有几分潇洒。
西门嵩哈哈大笑正要说嘴忽觉那暗器上的劲力大得异乎寻常扇面虽是精铁所铸但给暗器一撞竟尔凹陷下去。西门嵩手腕酸麻心下大惊:“这是什么玩意儿?”忽觉暗器还蕴着第二道暗劲雄浑力道撞来他手腕剧痛再也抓不住扇柄霎时铁扇脱手飞出回撞胸膛喀啦一声肋骨竟已折断。
西门嵩正自惨叫那股劲力兀自不歇撞断肋骨后还再往前撞击猛力一震西门嵩的身子倒飞出去轰地巨响传过肥大的身子竟已撞破土墙直直滚了出去。
满厅宾客震撼之至都是惊呼出声。罗摩什走上一步从地下捡起一枚物事众宾客定睛看去只见那物状做圆形中间一个方孔却是一枚铜钱!
众人心下大惊仅凭这枚小小的铜钱竟能传出排山倒海的雄浑力道说来实是骇人听闻厅上众人交头接耳都不知是何方高人出手居然能有这份能耐。
江充心下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道:“安统领这又是谁在打抱不平啊?还不快点请人家出来?”
满堂宾客听了这话都知这奸臣片刻便要威那出手之人定然要糟。
安道京笑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揪他出来也好帮他升官财。”说话间手挺钢刀便往暗器来处走去。
哪知一步跨出忽又倒退回来只听他颤声道:“大……大人……是……是他……”
江充放下茶碗皱眉道:“什么他啊我啊的?到底是谁在作怪?”
话声未毕猛听咻地一声跟着乓啷大响江充手上茶碗竟给暗器打得粉碎只溅得他满头满脸都是热茶虽没受伤却也狼狈不堪。一众属下急忙扑上前来替他擦抹身体。
江充大怒欲狂一把推开众人站起身来怒道:“是谁敢这般无礼!不要命啦!”
只见那暗器是枚铜钱撞破茶碗之后势道不休兀自向前飞出啪地一声轻响铜钱撞上了墙壁跟着反弹倒飞直朝厅心飞去。这手暗器功夫一露众宾客无不大为惊叹若非碍在江充面上定要大声叫好。
众人目光随着铜钱飘移只见那枚铜钱旋转不定半空画过一个弧线便往人堆急坠而下众宾客见麻烦飞来深怕惹祸上身都是急让开厅心只余一人傲然独坐宛若石像。众人讶异之间急忙去看那人面目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万籁俱寂之间厅心那人手掌迎空双眼微眯一动不动铜钱半空急坠落正掉在掌心之中。霎时那人握住拳头双目睁开微笑道:“江大人好久不见了。”
侠者之尊以武犯禁任你千万人沉醉天地唯我独醒。此人以绝世武功冲撞当朝第一大权臣正是那“九州剑王”方子敬!
“九州剑王”乃是昔年的英雄前辈近年早已销声匿迹众宾客有不少人没看过这人不由大吃一惊:“这人是谁?怎地如此大胆居然不怕江充?”满厅少年更是交头接耳都在打听此人的来历。
秦仲海见师父大大折辱江充心下甚是痛快卢云则是张大了嘴颇感讶异。
众人正惊奇间猛听江充倒抽一口冷气跟着暴喝道:“九州剑王在这儿么?来人给我拿下了!”
话声甫毕一众锦衣卫士已然冲出将方子敬团团围起。众宾客见江充忽然翻脸一见苗头不对纷纷往旁逃开都怕惹祸上身。
江充大声道:“方子敬屡犯教条忤逆当今今日却还敢大模大样的在此露脸给我抓起来了!”
几名识得方子敬的宾客都是为之一惊这“九州剑王”向来闲云野鹤什么时候成了朝廷的眼中钉了?众人都是诧异不已。
秦仲海见师父与江充之间颇有恩怨心下自也一凛想道:“难怪师父平日要我别提他的名字原来江充这厮与他颇有怨仇。”以师父天生性子的偏激八成是路见不平殴杀了朝廷官员这才与这奸臣结怨。只不知是何年何月犯下的刑案却没听他提起过。
卢云也是一惊忙凑上头来低声道:“看江充的模样定要公报私仇咱们绝不能让老先生给人欺负说不得我先去调军马过来保护老先生离开。”
秦仲海素知师父之能便在千军万马之中也能来去自如当下微微一笑道:“卢兄弟不忙这奸臣虽然厉害却奈何不了我师父。你且耐心看着。”他一来知道师父武功非比寻常绝无危险;二来不愿把柳昂天牵扯进来便叫卢云不必插手此事。
只听江充怒喝连连叫骂不休方子敬双目却仍闭着只不时转动颈椎彷佛脖子酸疼一般。江充见他神态傲慢如何忍得?大怒道:“方子敬!你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怕吗?”
方子敬受了威吓只笑了笑跟着睁开眼睛朝江充看了一眼。江充大怒不已喝道:“好一个逆贼!大伙儿给我上!”
一众好手轰然答应吼声震得满堂宾客耳中生疼但这帮人多是老江湖自然听过“九州剑王”的手段威名之下竟无一人胆敢上前只在那虚应故事。
这“九州剑王”隐退多年武林中人没有十多年的阅历决计不知此人的厉害。厅上青年见锦衣卫众人面色惨澹心下都感奇怪不知眼前这老者有啥了得之处却让堂堂的锦衣卫怕成这样?几名老成之辈却见多识广自知方子敬武功非比寻常若要与他动手那可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自不以锦衣卫众人的神态为耻。
江充见众人胆怯只气得七窍生烟怒喝道:“你们干什么!快给我上啊!”
罗摩什闻得召唤立时缓步上前他站在方子敬面前合十道:“这位施主起来说话江大人有话问你。”
这罗摩什出身西域过去不曾听过方子敬的名号此刻便上来逞功立威说话时更是面带微笑丝毫没把方子敬放在眼里。
方子敬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罗摩什也是面带微笑道:“小僧西域人士罗摩什曾为汗国第一国师。”话声虽然平淡但言语间却透出一股傲气。
方子敬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他几眼跟着闭目养神道:“没听过。”
罗摩什见他神色轻蔑登时大怒他森然冷笑:“站起来说话。”盛怒之下双手运气只等着出招杀人。
方子敬看了罗摩什一眼眼神烦闷好似给孩童纠缠的大人直是不胜其扰。他叹息一声跟着缓缓站起道:“我站起来了。大师有什么吩咐么?”
罗摩什怒道:“你戏侮太师眼里还有王法么?这就过去跪下道歉!”
方子敬听他说话带有侮辱之意却不以为意只微笑道:“成反正好久没见江大人了我这就过去。”
眼看方子敬脚步踏出罗摩什忽然身子冷大感不对。要知世间禽兽多有奇妙直觉小兽豺狼不必亲见猛虎只要闻到气味立生恐惧之感罗摩什生性奸恶能够活到今日靠的也是这等生死感应他见方子敬眼神隐藏猛烈凶性霎时吃了一惊心中念头急转:“这人万万不能招惹!”
心念一动脚下急退往后飘开三尺随即双臂高举拿出成名绝技“幽冥玄指”左右两手食指急挥而下这招守中带攻攻中带守法度森严霸而无躁端的是精妙难言。
罗摩什绝招使出方子敬若还上前便是一个死字罗摩什自知逃过一劫正想喘上口气忽然之间头顶一阵温暖似有人在抚摸自己的光头。
罗摩什啊地一声惨叫抬头一看只见方子敬不知怎地竟然站在自己面前一尺满面微笑手掌更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来回抚摸不休好似在抚弄小狗一般。
罗摩什全身抖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场中诸大高手看得明白方才罗摩什出招防御双手点向敌手太阳穴这招霸道迅疾绝无转圜余地方子敬除了立定脚步绝无闪避之法可是他若要停顿便会让罗摩什趁势逃开。谁知方子敬既不停顿也不中招他跨步上前眼看“幽冥玄指”将触要害之际脚下忽尔一顿身形竟硬生生凝住。
这下变故大出众高手意料之外靠着这么一顿罗摩什双手便已挥空他旧力已尽防御松懈方子敬脚下却持续上前这便破解了罗摩什的精彩防守。
方子敬这下看似简单其实大大不易要知一个人脚步跨出后脚跟提起重心全然前倾方子敬却能陡然停顿平衡不动若非全身筋肉收放自若否则要如何办到?也是为此这才一举击溃罗摩什这个武学高手。
举步成招谈笑破敌方子敬没有用上一招半式不过一步行出竟尔让西域国师出手无功要害顿成空城。群雄在一旁观战心下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卢云曾与罗摩什激战天山生死对决不下百合深知这番僧的厉害眼见方子敬举重若轻浑不在意转眼便将罗摩什擒住心下更感震惊。满心惊叹之余便想道:“昔年北魏曹子建七步成诗这位方先生一步擒贼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罗摩什给人制住自知死在眼前对方只要五指用力便会将他捏得脑浆迸裂目突骨裂而死想起往事一时大为悔恨泪水竟是滚滚而下。
正要闭目待死忽听方子敬安慰道:“乖别哭来吃糖果。”说着从怀中拿出一颗煮熟的芋头塞在罗摩什手里却是把这位国师当作了婴孩。
罗摩什呆呆的拿着芋头面色大是尴尬双脚一软已然跌坐在地。
只见方子敬缓步走向江充微笑道:“江大人好久没见了您气色一样好啊。”
江充吓得心魂俱碎惊叫道:“快拦住他!”
方子敬叹息一声又拿出一颗煮熟的山芋皱眉道:“大人为何要拦我?方某每日住在山洞里孤魂野鬼无妻无子长年伴着凄惨山风好生无趣。只想请大人回家作客煮些好吃的芋薯给您尝尝大人怎好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江充听他要抓自己回去想起地狱般的苦日子登时尖叫道:“快快来人啊!”
众好手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动。江充越看越怕便往安道京推去安道京给这么一推只得颤巍巍地走到方子敬面前他全身抖竟连钢刀也拿不住了。
方子敬见安道京全身乱颤只是一笑兀自向前走来。安道京见他靠近霎时神态惊惧双手连摇脚下更是急急后退。
方子敬看了他一眼道:“安统领几年不见你胖了。”
安道京牙关轻颤眼光向地颤声道:“是……我……我怕了……”方子敬说的是个胖字那安道京不知听错了还是舌头大了些竟把一个胖字说成怕字。
方子敬微微一笑道:“安统领没事来我家吃点芋头身形才不会福。”说着缓缓举起手来将芋头放在安道京手里。
安道京伸手接过登感全身冷颤声道:“不……不了……我喜欢住京城……”慌乱之间一股尿臊味传出几名宾客站得近登见他裤档湿淋淋的竟是尿湿了裤子。
这景象虽然好笑但在“九州剑王”的杀气之前竟无一人出声嘲笑。秦仲海心道:“师父好了得的霸气我可得好好学着。”一旁卢云则是满脸讶异张大了眼怔怔地说不出话。
方子敬见那安道京无胆放对当下微微一笑便朝江充走去。
这下轮到胡媚儿倒楣了。她吓得花容失色惊道:“你……你不要过来!”她两手扣满银针但来人举步破敌武功之高实是生平所仅见满心恐惧之间实在不敢贸然出手。
眼看强敌走来江充全身冷汗狂流惨叫道:“卓掌门!请你过来!”
霎时人影一晃一道白影飞身过来已将江充护在背后。来人身穿白袍冷冰冰的脸上满布杀气正是“剑神”卓凌昭!
锦衣卫好手见“剑神”到来士气大振登也拔刀在手团团护住江充一旁昆仑好手也抽出剑来加入战团。便在此时道观外奔入了百名火枪手却是罗摩什召来的一时间满场武林高手、兵卒将士全在等着方子敬动手。
卢云吃了一惊忙问秦仲海道:“怎么办?卓凌昭来了咱们要帮方老师么?”秦仲海面带微笑向卢云摇了摇手示意他莫要惊慌。
剑王剑神凝目互视二人相距五尺都是一动不动。
方子敬看了卓凌昭一眼淡淡地道:“你也想吃芋头么?”
卓凌昭面色一沉森然道:“方子敬卓某面前你若想装疯卖傻一会儿可别后悔。”
方子敬听他说话霸气十足只哦了一声道:“你自号剑神到底剑法如何?”
卓凌昭一摆手中长剑凛然道:“阁下想要知道不如一决雌雄吧!”
众人听得卓凌昭放话顿时群情哗然。这“九州剑王”方子敬成名极早几十年前盛名便已传遍江湖向与少林天绝僧并驾齐驱。只是物换星移十余年前天下爆一场大祸逼得当世两大高手形同退隐。自此大难之后武林中才崛起了“天下第一”宁不凡至于卓凌昭的出现那更是近几年的事情了。眼下卓凌昭出言向方子敬挑战这两人各领风骚数十年若要厮杀一场那可是轰动江湖的大盛事。
眼看对方毫无退让之意卓凌昭断喝一声手按剑柄长剑便要出鞘便在此时方子敬忽地伸手过来按住了卓凌昭的剑柄这手法快如闪电竟不让对方拔剑。
卓凌昭面露杀气怒道:“你怕了!”霎时一股霸气绝伦的内力震出这股内力世所罕有足以斩妖除魔扫荡天地只怕方子敬也禁受不起。
强悍内力震来方子敬忽地笑了笑须臾之间掌中生出阴阳双气便以阴柔之力接下卓凌昭猛霸至极的内力那阳刚之气则顺着剑柄如一道刀刃撞入卓凌昭体内。竟在一招之间反守为攻。
卓凌昭哼了一声心道:“这老头儿有些鬼门道倒也不是唬人的。”当下运起十成十内力数十载勤修苦练的神功动身上顿生一道厚厚的气墙转瞬之间已将方子敬出的刚劲消弭无形。
巨力对撞一时竟是不分轩轾两大高手各自退开一步。他二人此番交手全以无形内力对抗除了几名绝顶高手之外无人看得出其中玄机。
卓凌昭冷笑一声森然道:“阁下不让我拔剑怎比得出剑法高低?”
方子敬微微一笑道:“我这几年弃剑从刀要比剑法算你赢好了。”说着将手拢在袖中竟是蛮不在乎。
卓凌昭冷冷地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怕了只管开口说我也不会强逼于你。”
方子敬摇了摇头微笑道:“方某风烛残年早已心冷你也不必出言相激。阁下真想找人打过去找他吧。”说着伸手出来却是朝大厅一角指去。
卓凌昭双眉一轩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厅角站了一名汉子脸上沾着西门嵩吐出的口水正拿着手帕擦拭此人这般猥琐卑贱不是那宁不凡却又是谁?宁不凡本在擦抹口水一见厅上宾客望向自己忙陪上笑脸做了个四方揖彷佛掌柜迎客一般。
方子敬淡淡一笑道:“你便是胜过了我也赢不了他。”
卓凌昭怒火冲天厉声道:“我与宁不凡尚未交手你何以断言胜败!”
方子敬道:“此事无须论断。当今之世无人胜过宁不凡。”
众宾客听得此言顿感震惊先前众人见宁不凡谈吐卑屈又见他被人口吐唾沫早已不当他是一代宗师此刻听“九州剑王”对他推崇备置好似这人真有什么门道似的一时都感惊诧讶异。连秦仲海与方子敬师徒之亲也感纳闷不解不知师父堂堂宗师身分何须如斯看重这个貌不惊人的宁不凡?
卓凌昭见这方子敬故做姿态好似要激怒自己一般他心下不忿想道:“这姓方的不知收了宁不凡多少好处尽想替他拉抬声势。我可得镇静些免得着了这帮小人的道儿。”
他调匀气息压下了胸中怒火道:“剑王既然如此推崇宁掌门咱们不如请他出来大家公平较量一场日后也少纷争。”
方子敬叹道:“你想与宁不凡较量你那位江大人满脑子权谋好处他会答应你么?”
卓凌昭重重哼了一声森然道:“我自号剑神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夺取天下第一的名号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拦我与宁不凡动手!”说着往江充瞪了一眼眼中满是杀意。
卓凌昭这话绝非作假他为了天山里的绝世武功可以杀人放火无所不为那时在南天门之下甚且与江充公然反目这一切所作所为只为了“天下第一”四字荣衔倘有人胆敢阻拦他向宁不凡挑战那可是自找死路了。
江充平日虽然嚣张无比但在这当世两大高手间却连一句话也插不下去。给卓凌昭这么一瞪只干笑两声不见其他。
卓凌昭睥睨冷笑道:“听方先生说了这许多尽在吹捧宁掌门。只是阁下既然自承技不如人又何必上华山来?莫非是来给人叩的么?”
方子敬听了讥嘲也不动气只摇了摇头道:“谁是天下第一方某并不在意。我此番上来华山只是来看个人而已。”
卓凌昭哼了一声道:“什么人?”
方子敬淡淡地道:“‘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我今日上来华山纯是来找这条真龙的。”
卓凌昭一愣道:“你说的是天山里的绝世武功?”
方子敬笑了笑神色有些凄清道:“没错。唯有继承天山的绝学方能独霸江湖重振朝纲。天下间也惟有天山传人方有可能胜过宁不凡。”
宁不凡听了这话吞了口唾沫脸上神色甚是尴尬。那卓凌昭却是嘿嘿冷笑模样甚为不服其余宾客无人听懂他俩的对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
众人茫然间却见江充面色铁青好似恐惧万分。他回头往观外看去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好似那人面蛇身的怪物正在外头窥伺随时要将自己吞噬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