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饭后时光
时过九点，吃饱喝足的大家在食堂里外，或坐着休息，或结队散步，负责收尾的舰娘已经在清扫食堂，已然是准备要散宴的样子。
见司令官还在和同桌的其她长官说话。不知能做什么的列克星敦，在角落处来回踱步片刻后，便只好独自到食堂外的走廊长椅上。
少女望向饭堂正门前摆放的花坛和标语。之前在来时她的目光就被这小片灿烂彩花吸引。现在夜渐安静，顺着云隙月光和门墙外灯，她终于能够细细打量。
半入黑夜里的花坛中，淡绿叶片衬托着红黄花卉。正中定时吐水喷灌的细管已停止工作，鲜艳瓣叶泛着点点水珠正泛映闪闪微光。
明亮和昏暗于清澈蓝眸中各自参半，在轻轻晚风中，来回晃动的泛光透过眼瞳，在视线里曲反折射。一瞬让紧盯花坛的列克星敦微微恍惚。
“啊……”
亦是眨眼间，闪烁光影印在她眸后一瞬，似乎刻出道模糊人影。虽与之相遇不久，但那背影自始便在少女的脑子深深留痕。
又与他在约两小时前，那稍作交待后就默默转身离去的短短一刻，仿佛重合一起。
也不知为何，这些景象在她脑中反复出现。而在这腹饱易倦的闲暇时刻，则更是挥之不去。
“嗝！”
少女两手分别捂着胸口和小腹，刚在长椅上缓缓落座。就是这分神的小段时间，让她一直忍在喉下的冲劲彻底压不住了。
“嗝！！”刚才饱腹的满足感化作此刻喉腔的折磨。列克星敦猛拍几下胸口，却丝毫不见缓和。
“喏，喝点压下去。”
那道男声从列克星敦身后冒出。让少女条件反射式地弹起立正。
是的，他又出现了。他仿佛总能在任何地方无声无息地出现。
“司令——嗝！！！”
被看到丑态的列克星敦很是发窘，晓军也没说什么。他两手都握有杯温水，在面前少女要敬礼前默默向递出一杯，又点头微笑示意。
“哈啊！”
一口闷下的列克星敦，总算解决喉中异感。喘息调整间，晓军目光不住下移，看向她那柔束紧致的蛮腰。那原本收紧的腰腹处此刻竟是有点鼓胀，把白色的军衣隐隐顶起一小部分。
(“喂这到底是吃了多少啊！”)
晓军也是有些惊讶，但没接话头。静静等待少女缓过气来。
“我、我很抱歉，司令官阁下……”
列克星敦立正站好。脸颊羞红，低头向晓军为她的失态轻声道歉。可少年还是抬手止住。
略做踌躇后，他示意少女坐下。但对方还抱有疑虑与羞愧，一时还不敢有所动作。晓军便开口道。
“没事，坐吧…咳。”他本还想说些诙谐的话好缓和一下气氛。但听到自己张口提高声调后，那比刚才还有难听沙哑的模糊嗓音，他便轻咳一声，把话全吞回去。
在周围一片安静中，那沙哑所含的疲惫感，自是不可能逃过列克星敦的耳朵。
“咳咳，酒喝多了，喝多了……”
看到对方清澈的蓝眸，晓军错开视线欲做解释。又以副轻松姿态靠坐在长椅上，用自己杯中的温水细细润喉。再作点头后，列克星敦才敢在与他隔有一个身位的地方坐下。
这小段沉默中，晓军都在慢慢抿着自己杯中剩下的那半温水。仔细程度比他刚才吃任何一道菜时都要认真。且目不斜视，遥望远方。这番“品味”的样子，不懂的还以为是何种佳酿。
而端坐在旁的列克星敦，则两手不停攒动掌间轻握的空杯。不敢光明正大地注视司令官，只能随着俏脸和细颈地来回偏摆，或正眼轻掠，或余光侧目。
视线正对着周围透来的几丝光照，这半藏在背光暗影的身躯，仿佛和之前缓慢转身的形影重叠在一起。
“怎么样，我们这做的菜，还行吧？”
晓军喝完后轻叹口气，估摸好词后，再转头看向列克星敦先挑起话头。
“嗯！很好吃、咦！”少女也是很快反应过来，即刻用力点头回应。而这猛然的动作让她肚里又涌上气，胸脯那柔软的饱满也为之一晃。
“你慢点诶……”晓军视线移开，又摆摆手道。也亏后劲不大，列克星敦也很快止住。少年又挤出几丝笑容:“看来，宁海她们的手艺很好啊。”
“你到我们这里，以后也要学学怎么做菜。”
闻言，列克星敦眼中泛起些许讶然，抬指对向自己，不住地开口道:“我、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咱这所有的舰娘都去过食堂帮厨。”晓军很是肯定的点头，不待少女追问，他便继续道:“就是之前我说的嘛，咱这边没分到多少人手，很多事情要你们来帮忙。”
“况且，你是想吃这样亲手做出来的饭菜，还是想吃供餐机的？”看着司令官嘴角浅浅勾起，列克星敦也不禁随着他一起轻笑。
相笑同时，少女的两边细白尾指搁在杯底，轻轻相扣，拉扯搅动一番后，挺直身体的她红唇微启。
不仅食堂，连整备间也全由舰娘负责，这片港区里人类长官也出奇的少……
初出船坞的少女已攒有很多好奇，有些一时还难以言表。可在这沙哑男声的引动下，她终是忍耐不住。晓军亦早感到对方所想，就在等她开口。
“哟~！老莫！”
走廊另一边传来的娇娇女声打断了他们，其中饱含迷糊。转头望去的蓝棕四目，在看到灯下身影时顿时瞪大眼眶——
一丛棕红搀住一瀑青黑，一边金发靠着另一边金发。两道瘫软娇躯斜下，做支撑的两位少女也对上这边的目光，只有微微苦笑。
晚餐后半，一直转悠没吃多少的他，被她们强制拉到座位上。并蓄谋已久地拿出冰柜的几札玻璃瓶——
(晓军:“等等、你这几瓶红的是哪来的！”)
(铃兰:“我自己刷的卡!请你们的!祝贺凯旋！”)
看这两位成熟女士的失态模样。尚未成年的他，还在暗暗庆幸自己的克制。
比起她们那半杯整杯(纸杯)地往下灌。他只是喜欢自顾自地对着瓶口慢慢吹。碰杯也只不猛喝，且红黄不混，对推过来的几杯珍酿也仅是浅尝。
“指挥官！”又一道娇小身影自门边窜出，两侧金卷马尾轻巧摆着。在望见晓军和新来的航母舰娘列克星敦坐在同一条长凳上时，她脚步顿停。
“哟哟哟——”脸颊通红的铃兰斜指向晓军的方向，发出阵阵坏笑:“我说你刚刚去哪了嗯？原来~是来幽会啊……”
“她喝多了、献丑、别在意。”晓军先转脸向脸颊微红列克星敦低声快速解释。随后赶紧站起走过去，对扶人的夏雾和埃姆登道:“要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俩少女也是挤出苦笑。
虽说晓军按理来说是舰队和港区的老大，可醉桌上一旦糊涂起来，这些就都不好说了。况且他一个小孩(认真），还真不敢去管这两位大姐。
即便他的承受量其实尚可，现在也是有些醉气上头。不然也不会借口逃离。
“来来来!那边嘀姑娘~!”
见到铃兰的招呼，列克星敦左右看看，又再指指自己。只看铃兰娇躯微摆，俏脸再猛地上下摇晃:“那当然啊，靓女~不然还有谁呢？”
艾拉也迷糊地起哄道:“来来~让教官我问你些事情…呼呼呼……”
“你别听这些胡话，她们都喝醉了。”晓军别过脸来笑着，对有些不知所措的列克星敦解释。可铃兰她们也是听的分明，立刻起了反应:“哎!我还没醉，你瞎讲!”
另一边的艾拉倒是又捂住脸，不停嘀咕些什么胡话。晓军也无奈对夏雾和埃姆登点点头:“我和你们先把她俩送回去吧。”
“也有些晚了，萤火……”就在晓军回头做交待时，候在其旁的萤火虫马上扑也似的过来。被抓住衣角的他微微一愣，略带茫然地看向少女。
“没、没喝多少吧……”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周围都有视线，也被晓军那股讶然目光对上，萤火虫也马上放开手。
“啊…没喝多少，你放心。”晓军笑着。可旁边的铃兰又起哄，俏脸与红唇嘟起，:“好小子!没喝多少是什么意思!”
“我错了、大姐，我错了!”晓军也是马上“投降”，而且示意夏雾赶紧把人架走。
“诶我诶!靓女!你也来啊!”
铃兰倒是不依不饶，一把摁住夏雾的肩膀，又伸手往夏雾的软腋之下，快速挠动让少女腰肢不禁一松。压抑的嬉笑里一股招架不住的态势。
“过来，过来嘛~”铃兰又换上引诱的语气“我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列克星敦看向晓军。也是没办法，晓军只能问道:“那，就当饭后散散步，陪我们走一走？”列克星敦自是马上答应。
在晓军和食堂做收尾的舰娘们交待完事出来后。一行便要往军官宿舍的方向走。
路上，铃兰刚问关于晓军和列克星敦刚才在聊些什么。听到是些港区工作安排等这些琐事，她长叹一声。
“就这点出息啊!还以为……”接着就没声了。
至于艾拉则早就没了力气，失神瘫软，赖在埃姆登细腰上。晓军便主动背过艾拉。身侧萤火虫想来代替，可无奈自己身材太小。
埃姆登很是惊讶，欲拒而不敢违。晓军则耸耸肩，把艾拉背起:“没事，你倒是，多注意点你的腰。”
埃姆登顺着低头看去，也是回忆起之前在海牙岛的时候。微微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剩下一路，大家都默默走在晓军侧后。直到军官宿舍楼。
把这两尊女神缓缓放到床上后，就交给夏雾和埃姆登帮她们解衣入睡。晓军则马上走出房间，列克星敦和萤火虫也跟随在后。
列克星敦打量周围。和晓军所言一致，现在在这住的就三个。且因为性别，晓军房间还特地错开楼层。要不是为了方便水电提供与检修之类的，他肯定会住到另一栋楼。
晓军打打呵欠，慵懒地扶在栏杆上望向远处。食堂已经熄灯关门，只有舰娘宿舍还在亮着。现在入住的舰娘是愈多，开灯的房间与楼层也随之上扩。
一直注视晓军的列克星敦，在心里做好准备，开口问道:“司令官，您还不去休息吗？”
“啊？呵额……”晓军又是忍不住捂嘴呵气，搓揉着眼角道“等一下，等会我还要去宿舍那边看看情况。”
“你还要回去吗？”萤火虫闻言，微微吃惊地问道。
“是啊，虽说酒饱饭足好睡觉……”晓军拍拍自己也有些鼓起的饱腹“可就怕你们今晚兴奋过度，所以必须要回去看看。等你们熄灯了我再回去睡……”
“那您也要回到这边宿舍来!”萤火虫几乎要贴到晓军身侧，严肃道:“这段时间您一直在办公室吧！多久没有回到这边宿舍好好休息了。”
“嗯，你怎么知道？”晓军两眼微瞪。
“那当然!”萤火虫避开晓军的视线，轻轻跳起趴在栏杆上，指向黑夜里提督府的位置“从我们宿舍，都能看到您的办公室!我们都熄灯了您那还是亮着的!”
“好呀!你不睡觉，天天监视我是吧？!”晓军歪嘴一笑，借着一点酒气打趣地问道。萤火虫则急忙解释“没有!我、我们都是准时作息的!”
“嗯~那你结巴什么？迟疑什么？”
“我我没有结巴!”
看着眼前嬉闹式的争吵。列克星敦双手扣在腿前，默默、仔细旁观着。
随后，晓军再送她们回到宿舍。刚到楼底，吹雪等一众早在宿舍的舰娘们，听到少年的声音就陆续从房间里出来。
有围着晓军，也有拉过萤火虫她们，都在问这问那。何时才能再来一次自助餐，或者打听刚才晓军和她们在食堂门口说了什么。
“好了好了!”对于这些个活泼的小姑娘，他是早有经验“都去睡觉，这些事情以后会有安排的!”
“就是说，以后还能有大餐咯!”平海精准提炼。
“对对对!”边轻搓着平海的脑袋，晓军边招呼着走廊里的舰娘们回到房间。
熄灯时间将至，舰娘们自是赶紧回房。晓军也不会进去。只等着今晚负责执勤的清点好人数。而期间，不少舰娘都围在窗口，看着楼前低头踱步的晓军。
刚加入特混一的列克星敦与在皮兰港的友军康复舰娘暂住在一起。而除列克星敦也在窗边偷看外，其余都已或坐或躺在床上。
“提督晚安!”“指挥官晚安!”……
阵阵轻盈的问候传出，少年则微提声调回道:“行了，安静点!睡觉了!”嘴上那么说，可他还是笑着对窗口的少女们一一挥手。
最后转到一楼，离他最远那处房间。窗影间，那道亚麻长发画出的背影映入眼中。他再抬手轻摆，勾起一记浅笑。
屋中少女略显恍惚。即便他确实面向自己，也不敢确认是否在对她道安。
她心里希望是，所以轻轻抬手，向着他缓缓摆动。而同屋里，一直在盯着列克星敦的舰娘们对此是有些无法理解，可也不知说什么。
得到回应后，少年也再点头。终于转身离去。他的身影也渐渐隐入到黑夜树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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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各位看官国庆快乐】
第六十一章 一家子
“老莫，你多久没拍照了！”
李俊拿着帝国报纸扫视几眼头条，朝莫井才大笑“你看你啊，都上镜头了，样子都不理好点。”
“有吗？！”坐在餐桌对面的中年男子喝口豆浆，望向对面老友指着的头条宽幅照片，也笑着回道“我好好洗了把脸，这够了吧！”
“哈哈哈哈!”李俊抖抖手中报纸，把墨纸震得哗哗响“那下午你总要好好理一下了……”
再看回报纸，男人的笑容又渐渐收起，泛出铁泽的眼睛上下扫着“哎呀……这次拍照总算能看点了啊。”
“之前真不懂他们那些是怎么拍的……只差换成黑白的，就直接能拿去供了!”——
“帝国海军大捷！”
“老将出马所向披靡！”
“BH舰队再克深海！”……
“大捷”、“胜利”等等字眼，最近是频繁出现在帝国的各家报纸与电视新闻上。
在帝国中央军部的批准下，BH海军在仁州海域的胜利得以大书特书。
莫井才等舰队高层的上镜率也大大提升。昨日发布会上的那群闪光灯，似乎还有残影留在眼底。
“你家那俩小的，怎么才报一个啊？”丁辉也是饶有兴致地瞄了几眼，随后又放下“你家老二这次功不可没啊!”
“就是，你这偏爱可不行啊!”男人们围着饭桌，惬意地打趣哄笑着。
“唉，我还以为，他们会、那什么…哦!‘少年班尖子生’!”丁辉甩个响指，点点报纸道“对、就这个!还说他们会抓这个……”
“哎呀，哪可能啊，他们会知道这些？他们也不吃这口饭!”赵明一脸不屑地摇摇头，虽然也知道大家都是唠嗑开玩笑，但他有些放开嗓子:
“况且，你那小子不是也上过报纸吗？就是…在少年班刚开那批的时候!”
“哼!那时报道多啊!头条都是这个。之后还有什么、跟踪报道呢。好笑，军队里的事情给这些报纸来跟踪!还全是前排的仔子!”
就像男人所言，谁给饭吃，那舌头自然就听谁的。要说什么就得吆喝什么，丝毫不得含糊。
“第一第二排~是谁的孩子啊？啊——!谁不知道!”赵明边说着，情绪涌起，不时咋舌。又抬指对着桌对面:“然后，那小子瘦瘦小小的，就靠在边上……”
“这也行啊…低调点也好。”莫井才还是摆摆手，微笑着还是决定打断道“至少说那次还有照片，也给了名字上去呐……”
“这回才是什么都不得写哩~”
现在不论主流官报还是街摊花边，甚至军队自己的报道。在关于高层指挥英明的内容往下，都会有赞扬晓斌与其所率的第四机动舰队，作为主力在海雾中作战英勇、无畏牺牲的笔墨。
而之后，仅有“在多方友军配合下……”之类的几句短文。关于莫晓军的，则是只字未提。
毕竟在BH舰队自己在给上层发送报汇报战况时，都是有意隐瞒特混一在海雾里的表现，把风头尽量让给四动队。
最多就提到铃兰，夸她把研究院的所学知识技术好好利用，其成果在深入海雾作战里立下奇功。然后也感谢研究院领导的栽培和推荐。总之就是要把研究院好好吹一番。
李俊咽下馒头，再开口接过井才的话，悠然道:“哎呀，你家二娃子还小呢!这媒体水那么深，他哪里把持得住？!”
“说实话，他们两个，我都不希望上什么电视和报纸……”莫井才吃也完油条，摇晃另一手里的半杯豆浆，顿了顿“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
丁辉挑挑眉，勾起嘴角，带着戏谑苦笑着:“可现在到处都看着呐……”
“那没办法，只能让老大上了呗。”井才擦擦手，站起要走“唉，就怕咱两个大的，给他这个小的吸引目光哦……”
“师兄，咱上电视咯~”
一位尉官从镜头堆里别出，小跑靠到前边正在大步流星离开的俊秀青年身旁。
青年微微侧首，看向这位比他晚两届的学弟同僚，还稚气未脱的清秀脸上满是喜悦:“怎么，你就那么开心？”
“那当然咯，莫司令。”这位学弟在学院里时就和晓斌比较熟络，毕业后作为联络副官分到他这也有一年半了“诶，话说师兄，令弟怎么不见来啊。”
“晓军啊。”晓斌看回前方，按掰响指节:“他不是早我们几天撤退了吗？”
“我知道啊，那他今天不来参加庆功会吗？”这师弟不住追问。
“应该是不来了。”晓斌耸耸肩，有些随意道“他还有别的安排。”
“哦，那真可惜。这次他可是大功臣……”
“莫司令。”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记沉稳男声，是第四机动舰队的参谋长“司令走那么快？不多上上镜头吗？”
“参谋长!”尉官即刻立正，参谋长只是点头示意，最多也就随意撇了一眼，两眼还是注视着晓斌。
“哈哈哈，这种场面我可应付不来。”晓斌轻轻摇头苦笑道“等一下庆功宴，咱可得好好吃一顿……”
下午五点，完成既定任务的第四机动舰队终于返航。按军部安排，舰队在盛大的欢迎仪式下靠入北海卫港口。嘹亮军乐与鼎沸呼声响彻天空，鲜花与彩灯在码头排布得满满当当。
对着即将落入山脉的阳光，晓斌与一众海军将士在甲板上背手矗立，面向港区，神色严肃。
前来迎接的，正是BH舰队总司令莫井才和总参谋长赵明。
而除了BH舰队的高级将领外，还有几位帝国中央的军部代表与皇室特使。
舷梯到位。晓斌率先走下，沿着长毯走到井才面前。父子相互敬礼。远处的闪灯不断，全在抓拍这个瞬间。即便还是白天，也让这位身处焦点的俊秀青年感到些许刺眼。
再到赵明，接着帝都几位派员。机动舰队的高层指挥员依次敬礼完毕后，众人来到搭建的临时舞台上。在军队高级将领们的行礼示意下，帝都特使快步走到台上，面对茫多的镜头是豪不怯场，抑扬顿挫地流畅背诵这早已备好的话稿。
只能佩服那位已经谢顶的中年男人，不愧是吃这碗饭的。相比之下，之后BH舰队总司令的总结讲话则可谓“贫瘠”。
在卫兵夹道下，大人们退场了。几家的话筒与镜头，便只能转向之前安排好、被暂留下来的几位允许接受采访的机动舰队指战员。
仅能看着舷梯上陆续下来的众多一线战士，却被卫兵隔着而无法上前采访，记者和摄影师们便只好“撒气”到指挥员上。
“莫司令员请看这边!”、“司令员，这里!”……
位列首座的英雄刚站到位置上，打算按“补习”的方法敷衍几下了事。
结果看到数条话筒怼到自己脸下，镜头排在面前，叽喳之声不绝于耳，他又顿感脑子一空。再瞥一眼旁边，也不懂被围住的其他同僚是怎么应对的。
还好问的都是些“感想”类的题目，毕竟他们也不能给什么真材实料。只是要个脸和声音，让他们在镜头里能给个特写地位便足矣……
夜晚已至。位于北海卫数百公里外，某繁华城市的一处高速岔路最里面。坐落这一片被铁丝网包围，高大规整的钢筋水泥。
离晚铃还有一阵，里面便还是灯火通明，人声人影在大楼大道中穿梭回荡。
位处建筑群西边区域的排排宿舍楼里，穿着军装的女生们聚在宿舍楼底活动室的电视机前，在沙发厚毯上或坐或躺，观看今天下午舰队凯旋仪式的录播。
本因白昼繁琐课程而疲惫不堪的她们。还要强忍受这光头大叔近一刻钟的乏味陈词后。她们才终于再次看到那位在嗨军中无人不知的老将，迈出稳健步伐，身姿笔挺，接过刚才特使的位置。
“小莫来，快看啊!”
正伏案疾书的短发少女，侧首顺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看到屏幕里年过半百的男人后，轻轻点头回应道:“嗯嗯，我看到了。”
离电视最近，盘腿而坐，穿着军官服的高挑女子立刻收下刚才的兴奋样，刻意眉头紧皱道:“我说你啊，能不能有点大的反应啊？”
闻言，少女便摇头晃脑，带着口音回道“我家老鬼而已，见得多了!”
阵阵嬉闹被逗起，但晓卿又按下头去继续动笔。感到无趣的大家便再看回屏幕。
正到晓斌被采访的阶段，看这位面色微僵的青年几字一顿地正经回答，少女们又不住嗤笑。
“你哥也太呆了吧!”靠着墙角的一位，束单马尾的女生笑道。又对晓卿微抬下巴道:“不过长得挺帅嘛~”
晓卿瞟了眼屏幕，随后转回来。一言不发，继续自顾自地整理笔记，根本不愿搭理。
气氛微凝之际，刚才在电视前的高挑女子，终于因为身高而被“赶”到后边了。她也趁势走到晓卿身边。两臂撑在桌上，身材的优势让她在桌上投下一片影子，盖住晓卿的笔纸。
“干嘛呀，铃姐？”晓卿才又抬起脸，面对那双柔翘饱满，不禁有些脸红。而这位被叫做铃姐的女子半蹲在桌边，双手托起面前少女被晒到黝黑的小脸，左右来回搓揉道:“妹妹，还在写呢？”
“哟卜丝泥糕卧奈(要不是你叫我来）……”
李铃，海军上尉。现在帝国海军学院里作为带班教官，负责女子青少班的日常生活管理。在闲暇时，她倒是没有什么军官的架子，和同学们的关系很是融洽。
铃姐的手猛地揉到“就花一点时间，看看你家的报道也不会怎么样啊!”
“不看!”晓卿喉里哼出闷气“我哥又没上电视!”
“唉，行吧行吧。”李铃很快又放开少女。她知道，少女所说的哥指谁。周围的同学也听到晓卿的闷哼，视线纷纷投来。
铃姐垫脚把腿臀侧挨到桌上，歪头看晓卿的笔记本“写那么多了？”
“嗯。尽量都在当天整理好”晓卿随便翻翻展示着。
李铃捏捏少女的精致鼻子，轻笑道:“嘻嘻，你看你自己现在这样，比你老哥都黑啊!”
俩人压低声音闲聊着。已听不清聊天内容，且似乎也开始唠些琐事，大家的目光也就没在她俩身上停留太久。
“不想来就别来嘛，自己事多……”
马尾女生一脸不屑地看往晓卿的方向，收回视线与身边的同学嘟囔道。而这次，以前那些帮腔迎合的声音没有响起。眼神也是乱飘，既不敢看面前的女生，更不敢对上后边那位铃姐投来的视线。
见身边没有回应，女生便从兜里拿出护霜，在自己脸上胡乱点点涂抹。手边动嘴也不停，但声调自然也小了下来。
其实，铃姐和晓卿对这些个带刺的语句自然听得分明，但都不说什么。
一边，是韦铃有所顾忌，不敢对这些有背景的女生说做什么。除非她们在课堂与训练上严重违纪，不然平日小犯几乎只能口头警告。
另一边，晓卿则对自己这些同学，说好听点就是井河不犯，仅打算专心去追赶遥遥在前的同脉兄长。而这“故作清高”的姿态，也导致她在班里被孤立。
这俩从同个军大院里出来，打小相识的女孩。只哀两家家长流落，被新起富户压下一头。平日，她们也不和外人提及背景。委屈不快了，就相互帮助着倾诉苦绪……
片刻后，晓卿起身和铃姐道别，悄悄从活动室后门离开。而厚重大门的开关声还是吸引了各位回眸。
“好了，等会就要熄灯了，你们也准备睡觉!”之后，女子一手叉腰扫视周围“我还有事，先走了~”
就在今天下午，女子青少班的学生被安排到去听学员动员大会。
先是讲演。主讲军官把BH舰队最近的战况仅能做简短说明，而对BH舰队的赞美之词毫不吝啬。当中莫井才与莫晓斌的名字被反复提起。还特别说这次是上阵父子兵。
接着还有参观刚刚建成的荣誉室少年班区域。首批的人名榜单中，莫晓军的照片与烫金大名，被校长钦点，摆在少年班荣誉榜的首席位置。
讲官对少年的骄傲夸赞也是溢于言表。“天才”、“将门虎子”等词不时蹦出，还拿现在改革后的青少班与他比，是“后继无人”。哪怕成年班级也是鲜有平肩。
虽然对他参军后这大半年的履历丝毫未提，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校方根本拿不到他已转出的档案。
而这，莫晓斌、莫晓军和莫晓卿。他们三之间的关系，是个人都了然……
“晓~卿~”
李铃追上正要上楼的少女，将其一把搂过，捂在自己怀中。
“呜呜!干嘛呀!”喘不过气的晓卿脸颊通红，赶紧挣脱。
“嘻嘻嘻，害羞了？以前我不也老抱你吗？”
晓卿眼睛不住地瞟往她俩差距最大的部位，羞臊地低吼道:“那也是以前啊!现在都长…都这个年纪了……”
“啥？‘这个年纪’!你才多大啊!”李铃现在是心情大好，挽过晓卿的肩膀“走!我们去吃宵夜，我请!”
“我、我还要先……”
“哎呀老妹!给你姐一个面子!”李铃推着晓卿往外走去“知道你想追上你老哥，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就当我们去、养精蓄锐!好不好？”
第六十二章 开会学习
春晨柔阳升，清风波浪起。道道倩影在纷纷踏入大海，排列整齐有序，朝向天水一线间加速前进。
到达指定位置的少女们迅速展开，进行演习任务:重新列队，靠铃兰做出的一系列模拟软件与自动设备，在辽阔海域上划分出炮击、防空、机动等的模拟练习区。由晓军和艾拉的指挥监督，加强训练。
驱逐与轻重巡洋组成的几个编队，在艾拉的指挥下各自展开训练。
其中有“老手”萤火虫、奥马哈等带领的几支小队，艾拉只下开始指令，让其按会议要求的自主执行训练。仅在中途与最后，靠技术手段进行考察检验。
艾拉的精力，主要还是放在最新编入的几艘重巡洋舰为核心的小队上。
而作为特混一唯一一艘主力舰、航母舰娘的列克星敦，则在进行着由晓军亲自给她精心设计的专属项目——
“攻击编队，起飞!”
少女的舰装吞吐着道道蓝色光电，一架架小型攻击机随之凝成飞出。在她的操作下，这些蓝白之翼陆续爬升，准备编队。
“注意编队速度，爬升注意距离……”
晓军边盯着眼前几个屏幕，上面时时传回着各式数据。按照上面所示，晓军对列克星敦的操作也时时提出要求:“编队距离、紧一些，加快。”
“是!”列克星敦也立刻回应，并执行操作。
虽然从晓军略微沙哑的平稳声音中，很难听出什么情绪。但现在，紧张的少女额上已是细汗泌出。
“不用太紧张，放松点……”晓军按住耳机轻声道“调整呼吸。想准目标、看好目标再做……”
“呼…是!”列克星敦也依次照做，整理情绪和脸上表情，同时也不忘操作天上的战机。
接过简单预设路线的战机系统，在列克星敦的亲自操控下，两个挂载训练弹的攻击小队很快组成，各做编队朝靶标方向飞去。
战机的“视野”中，贴着锡纸的个个橙红气球随波在海上胡乱浮动，靠着海底连接的几条粗绳才让其不至于漂走。
已经找到目标。但攻击角度、时机和方式，且都暂由晓军指定。战机在半空略做盘旋机动，少年在期间也针对编队队形做出调整要求——
“攻击开始!”
蓝翼呼啸着，从数千米的高空调头朝下，向海上的几处红点俯冲而去。远处空中这些与蓝天向融的细细轨迹与嗡嗡轰鸣，引来了其她战友的目光。有的甚至在波涛滚滚的海上，摇晃着踮起脚尖，望向那靶标所在的海天线外。
小型战机上的各种感知设备，把其周边的情况传回母舰。列克星敦操控脑内的系统与编队的首机连接上。
在眼前原本平淡的景象上，又隐隐盖上一层俯冲直下的摇晃画面。一动一静两面光景重合，让她顿感晕眩。在确认瞄准目标并预设好动作后，她便即刻退出视野连接。
“噗!噗呼——!”
一声声破水锐响从海面穿出，而没穿出多远，声音就消散在高远广阔的海天之间。而空旷的天上，几架港区放出的无人机，把这次投弹的全部数据发回给晓军处。
先是投弹落点，再是战机投弹前后的机动情况。少年的目光基本就盯在这两项上。最后是列克星敦操作时的详细记录。
“司令官，投弹完毕！”列克星敦擦擦额上的汗水，向晓军回报道。但少年简单回应后，却暂无其它指令，频道陷入沉寂。
“嗯……”
晓军搓抚着下巴，手指被胡茬来回刮蹭着，面对屏幕里的几个窗口，他不住地稍陷沉思。
“老莫，怎么不见你嘞？”
在晓军和艾拉身后，铃兰躺坐在少年的位置上。两脚皆把鞋蹬掉，因穿夏裤而露出大部的修长双腿搭在桌上，表上无毫的白嫩肌肤还泛着光。
搭在桌边的那双白色棉袜也随动作，在撑曲直弯间来回。纤细足指不断挠动，感觉很是躁动。
而其正主，对桌上的一大沓报纸翻来翻去，亦确是有些热躁情绪。
“咋了咋了？”
下完稍作休息的命令，还盯着舰娘们情况思考的提督。听到呼唤，便摘下耳机侧目来看。
铃兰微嘟着脸又过片刻，才放下报纸，胡乱拿起面前的那堆晃晃:“怎么全是我的报道，你的嘞？!”
这都是刚刚寄来的军报和官报，由于积压了好几期，且晓军订的时候要的每报数份。导致这大坨报纸从火车上下来时，得靠起重机卸下箱子。
而最新一期的头版内容，自然就是BH舰队出东北海域远征仁州得胜归来。其中关于铃兰的，或者说是科学院的部分。便是对抗海雾干扰的装置，反复夸张其在本次战役中影响巨大，是起决定性之作用。
“我不知道啊……”对铃兰的问题，晓军只能耸肩摇头。艾拉则边忙面前自己的事，也不回头，边笑道:“因为铃兰你有名呗!有爆点~”
“啧，走开走开!”铃兰终于把脚放下，穿回那双黑白布鞋中“知不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人家不夸的科学院吗？你只是‘顺便’的……”艾拉继续笑着打趣道:“但反正，这些烦恼，我都没有~”
(“没有？看宁海把她养的，要不称称体重？”）
(诶、你闭嘴。不要说出来……)
“啊、明明你是主角吧!哎呦……”
“这是大家的功劳，我可不敢独揽。”晓军也微笑回应表情微扭的铃兰，并轻抬起脸回忆道:“况且，我明明都没上报纸啊!”
“额嗯嗯嗯!你别打这个官腔了!”铃兰随意把报纸散丢在桌上。靠住转椅狠狠撑腰片刻，又松下身体瘫软在椅上。双手捂脸，哀嚎嘟囔着什么:“等下她们来了，我要怎么解释啊……”
“那到底确定了吗？”晓军知道其言所指，而又追问道:“她们到底是要来港区吃，还是去酒店吃啊？”
她们，指的自然就是铃兰在科学院的同学和同僚。在BH舰队与中央军部等的商议谈判中，以其他舰队的工程局都有科研支援为由，请求科学院人员支援。
而现在铃兰已经到了，还加舰队征战需求。在仁州具体战况上报的前两天，协商中确认支援的几位、由铃兰钦点的研究员才被趁势被拿下。
她们终于得以从闲置已久的宿舍里出来，登上专踏上前往北疆的专列。经几次转车，将于今天下午到达皮兰港军港的火车站。
作为东道主的铃兰和晓军，定要为其接风洗尘。至于是在港区里解决，还是到皮兰港的那栋市中心的高级酒店，晓军是打算给她们决定。
“啊啊啊……”铃兰望向天花板“估计中午会给消息吧。”
“怎么还没确认啊，这不都有两天给她们决定吗？”晓军挠挠头，有些苦恼“这两天你们不是一直在通电话吗？”
“确实~有打电话了。但……”铃兰话说一半便支吾卡住，艾拉则补笑着道:“她们一个电话煲几个小时，可就是没说这个问题。”
“哎呀！这个嘛~”看到晓军眼神微变，正要开口，铃兰急忙解释“我、我们是在谈更重要的事情啦……”
“比如。”晓军突然冷声道。似乎是被这瞬间的气势给唬到了，铃兰略微支吾:“额…比如、比如待遇啊！这边的生活、这个情况之类……”
“这些，在来之前军队的人就说了吧？”
“诶，你别管！铃兰微恼红脸，对艾拉的几次“补刀”做出反击:“等会，momo来了，有的你好受的！”
“嘁！我才不怕她！”
“唉，行了行了……”见两女气势不对，少年赶紧打断，再说道“至少中午给答复，得不？”
“不然等会食堂做好了，她们又不来，浪费了可不行！”
在铃兰的满口答应后，晓军才转回身来。捏住鼻梁叹口气后，带上耳机继续指挥舰娘特训……
“炮击训练效果不错，单舰命中率基本都有进步。可是小队配合炮击上，你们还有欠缺……”
“投弹成绩不错，要继续保持。但在编队速度，尤其的起飞那段，还能再有进步……”
“接着，防空阵型，在阵型转换的速度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晓军花了一个中午，边啃夏雾做的饭团，边把训练设备以及艾拉和铃兰总结的数据再做处理分析。率先赶出了重巡小队和航母小队训练的总结报告。
(艾拉:“您不累吗？您不吃午饭吗？您不睡午觉吗？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啊！！！”)
而这次，就不是在整备区了。是在提督府办公楼三楼的阶梯教室里。晓军几天前搞好了这里的设备及操作。
且少年也是有经验了。为照顾新手们，重巡小队里有基林等一票“油条”带；艾拉和埃姆登也在会场，除了做记录任务外，也时不时给新手做指导。
而这次，还有铃兰带着夏雾，也要来看他开会。晓军也就一并收下。
万事俱备。到下午，他便胸有成竹地领着休息好的舰娘们来教室开会。
“我们、开会吗？”
来到教室前，列克星敦像是鹦鹉学舌般重复刚才晓军嘴中的几个字词。与周围一众舰娘相同，眼中满是讶然。
“开会……是什么呀？”
“以前，教官没教过什么是开会啊……”
“这个好像是人类军官才有资格做的事情吧？”
从未亲自见过“总结会”这种事情的舰娘们，和晓军所料一样。在门口紧张地窃窃私语，要到艾拉喊停。
而到教室，面对台上的提督，和发给她们的本本崭新笔记本，都是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新来的舰娘们，不单是对这些从未接触的事务而感到陌生。有的无法理解提督让她们来开会的意图；有的甚至于有几分惶恐，下意识认为自己不该、也没资格涉及这类“人类军官事务”。
晓军也是一眼就看出她们的忧虑。站在讲台上，扫视几圈座下的舰娘们。在安静之后，才慢慢道来——
“在海上，你们在面对海雾的时候，会发生多少种、什么样的情况。谁知道？举手告诉我。”
舰娘们面面相觑，她们其实都见过海雾。但对其的了解，则是几乎于零。
而身为舰队指挥，人类军官，军校少年班的所谓“天才”。莫晓军自然能在海军学院的课堂上、还有之后服役的一些会议里，了解到在目前的研究结果中，已证明的海雾会对人类活动造成那些实际的影响。
当然，也包括对舰娘作战的干扰。
而舰娘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一直以为，这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与有的舰娘，从未被教过舰装的全部使用方法一样，是荒谬至极。
他想改变。
诚然，他不会去和舰娘们讲大道理，也没有什么激情演讲。毕竟按资料上的“舰龄”来看，她们都应该在幼儿园。哪听得懂他这个活了17年的人瞎扯淡。索性，就从舰娘们最有印象的海雾做切入点。
晓军没有用话筒，只是在讲台上下来回，轻轻地踱步。用自己略带沙哑的声音，对座上的所有少女平淡地讲述着。
只希望，你们在海雾里也能执行命令。去与深海战斗，去反抗。有机会活着回来。这就是我最简单愿望。
五分钟，台下一直是鸦雀无声，而少女们注视少年的目光时刻未离。在提督讲毕时，铃兰本想鼓掌。而在掌声刚起的带头时刻，就被少年一手压了下去。
舰娘们拿起笔，按照台上少年的讲话、屏幕上的内容与身边有经验者的指导下。开始总结会的笔记。
她们中，有的自离开造船厂的教官后，便再也没有拿过笔纸。舰装和简易餐具则取而代之，成为她们掌指间的全部。
现在，摸着那生涩的触感，她们全神贯注，在崭新笔记本的首页，一笔一划，刻下墨迹。
第六十三章 港区建设
“好，看镜头！”
在提督府，办公楼一层的印刷室里。特混一全体舰娘们根据安排，依次到这里排队拍照。
而前天晚上，这位负责拍照的短发女子就到这里，安装好了各式照相设备。
“微笑一下嘛~不用那么紧张。”相机后，短发女子调调镜头。又探出身子，对镜头前端坐着、面部紧绷的列克星敦强调道“靓女，脸放松一下，没事的~”
“是。”列克星敦眨眨眼，面部的肌肉不住抽抽几下。短发女子看回镜头，见到少女的表情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撩撩耳边的发丝，快步走到其旁——
“哦哟~不用那么害怕吧！”看到列克星敦见自己靠近时身体自觉绷紧、略微后仰的反应。女子轻拍其肩，又笑道:“那么好看个脸蛋，等下拍出来孬孬的，那不可惜咯~”
抬脸看着女子那有些眼熟的笑颜，列克星敦的眼里不禁浮现出，在特混一中、一艘与她外貌极其相似的驱逐舰娘……
“快点耶，这最后一批了。”一旁电脑桌后的铃兰撑着脸，看看门边那剩下寥寥几艘舰娘组成的队列“这是最后一批了，赶紧拍完去吃饭了！”
短发女子应声，回到相机后，再稍作调整后朝少女举起大拇指:“好~茄子!”
“嘀嘀、咔嚓——”
快门按下，镜头声响起的同时，墙边安装的闪光灯也爆出亮光。闪的舰娘眼睛一晃。
“好了~下一个……”
就在女子示意排队的舰娘时，印刷室的大门突然被敲响。在铃兰回应后打开，一位秀丽的单尾金发女子踏步而入。
“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不待来者开口，短发女子一手撑着腰，先声问道。那俏脸上原本的柔和笑容，在瞬间便尽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机械式的微笑下，那蕴含着的丝丝讽意暗嘲。
可被冷笑的对象，则是明显一滞。很是无助地左望右看。把文件板抱夹在胸中，再微微弓下腰，小心翼翼地问道:“长官…我怎、怎么了吗？”
短发女子听到这出乎意料的柔弱声线，表情顿时一僵，指着少女结巴道:“什，你你你是？”
“啊、报告长官！”埃姆登即刻立正敬礼“轻巡洋舰，埃姆登！”
“诶呀！对不起、对不起！”短发女子狠狠拍拍额头“我一不小心认错了，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呀~？”
就在女子急忙道歉的时刻，清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又一位束着单马尾的金发高挑女子，跨过门槛走进。
一把揽过与自己同高的埃姆登:“怎么了momo？这可是我的妹子，你敢欺负她？”
“艾拉……”被叫做momo的短发女子咬咬牙，但很快换下刚才显出难堪的表情，冷笑道:“居然敢玩这套……”
“嚯嚯？你说什么，哪套啊？”艾拉一脸得意样。momo抽着嘴角，指着艾拉道:“你、你不喊直接进来，还拿自己的妹子来给你‘挡枪’！”
“诶，我可没有~”艾拉双臂摊开，一脸无辜和嘲讽“我可是很忙的，一直忙到现在，只能抽空来看看你……”
“你可少来！你前脚踩后脚进来的…你、你就是故意的！”momo也毫不示弱，立刻找到要点反击。
铃兰坐在桌后，憋着笑，饶有兴致地看这两“死敌”相争。而周边的舰娘们则完全被这场景吓住了，皆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哦哟，你说会不会打起来啊！”)
在提督府的顶楼，特混一的提督，莫晓军的办公室里。正在办公的他脚边突然传来一阵嬉笑。
而忍不住笑意的少年，也是勾起嘴角:“你呀，差点就被发现了喂……”
晓军合起文件，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再后仰靠住转椅，边打圈边打呵欠:(你还不小心一点，还搁这笑呢？)
(以后被发现了，难道要我说这楼闹鬼吗？)
刚才，艾拉比埃姆登慢一些进印刷室。的确不是故意要整蛊momo(至少这次不是），而是她的确发现了什么——
方才她们在走廊上，路过同层那还未开放的借阅室时。艾拉的蓝眸无意一撇，看到书架后边似乎有黑影攒动。
几天前，晓军把她们那未检查完的书堆带回提督府，说“还是我抽空自己来吧”。就以为是他在里面整理。
实在是有那么点过意不去，艾拉便停下脚步，透过没拉上窗帘的玻璃向屋里张望。结果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这让她略感诧异，因为她肯定自己看到了借阅室里有什么动静。但走在前边已到门口的埃姆登朝她示意，艾拉也只好离去。
(“哎呀，哪会嘞！”)
对方还是毫不在乎的语气，沙哑又空灵的声音在房间里忽上忽下。甚至少年感到声源已经穿透楼层，但话音还是清晰可辩。
(“只是艾拉反应还挺快，居然注意得到书架后边…不过也幸亏我技高一筹~”)
就在艾拉的视线投入前。这屋内，各类报刊书籍从推车上飘浮而起，依次按排布落入铁架。
而在艾拉向里查看的瞬间。所有还在半空飘荡的书报，便就近几无声响地“贴”到书架外，到她视线死角。
且这大小不一的十几本，书页紧紧闭合着，各个距离书架铁皮有约几毫米，没直接“撞”上。
片刻后艾拉离开，借阅室便继续进行整理。同时对方还透过几层墙壁，偷看窃听印刷室里的情况。再顺便再和楼顶的少年唠嗑。
“唉……随你吧。”晓军扭动脖子和腰部，发出咔咔闷响。顿感放松的他缓缓站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你还没成年呢，总坐那么久，小心得职业病啊。”)对方倒是一股不依不饶的架势，在卫生间门外晃悠道(“不要总呆在办公室里嘛，这多无聊。”）
(没办法啊，谁让我是提督呢……)
晓军洗完甩甩手上的水，顺势走到休息间的窗前。其正对着大海，从提督府顶层去看，港区狭长码头的景色是一览无余。
而在这皮兰港军用仅有的几座干船坞中，一艘排水量四千吨级的老式驱逐舰，静静躺在其中。海员和工人们也陆续从码头下来，往北边的临时居住区里走。
且不仅是码头，就在建设部队的临时居住区旁，工程局的新楼也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一排排大罐子运入竖起，在厂房旁用长廊与部分宿舍楼连接。
那是建造部的设备，以后，会有更多的舰娘从中走出。
还有舰娘的宿舍。前几天晓军就让舰娘们全搬到二楼，再把一楼防尘围起进行改造。这改建自是晓军申请的。
虽然上级也很快批准，但反复强调做好保密工作。于是白天施工时，在港休息的舰娘只能在整备区和食堂活动，横着一长道铁板墙与宿舍隔开，直到晚上建设部队下班。
而改建还要约两天，也趁这时机，把借阅室之类的设施开放。本来早就能开的，只因艾拉和铃兰摸了一下……
成群结队的工人们，除了太累只想回去随便吃点就洗洗睡的。其余部分都会赶军方设定的、每天晚上唯一一条定时来回的班车，去皮兰港的城区里吃些好的加啤酒。
越过山顶的残阳余晖，洒在慢慢归位的龙门吊和甲板的脚手架上，铁泽铜锈间反射出光泽，与鳞鳞海浪泛出的波光一道，抹在提督府的外墙上。
晓军微眯着眼，盯着反射而来的光芒。尔后听到门外楼下的骚动，便转过身去，回到桌前收拾。
(“你呀，最好多锻炼一些……”）对方又是冷不丁地跳出来(“身体好了，对你以后的生活也好嘛~”)
察觉到对方言中有意，少年眉头一皱:(黄鼠狼给鸡拜年，你又要干什么啊？!)
(“嗯？不干嘛呀~”)对方的语气满是无辜(“你看那船，以后如果要长期出海，身体不好哪顶得住？”)
晓军是不接话头，低头默默整理。把自己这宽大的办公桌弄得一丝不苟。
“嗯？”
就在少年完工时，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略感奇怪。很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在提督办公室门口稍作停顿后，来者才叩响大门。
“报告，列克星敦!”一道柔和的女声响起，与木门上的轻叩声一同传来。
“请进。”
晓军应声的同时，知道了她手上的文件板，也明白她为何而来。
“这、这是舰娘的资料，艾拉教官让我带给您，请您过目。”
面对推门进入，立正敬礼的少女，少年微笑相迎:“麻烦你了，列克星敦。”
“我很荣幸，司令官阁下。”面对晓军，而且还是第一次到他的办公室里，列克星敦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晓军也明显感觉到，便岔开话题，抬抬下巴对着没关的门外:“怎么，艾拉和momo，又在吵架？”
“啊、是的，咦？”列克星敦轻轻颔首，接着精致俏脸上浮出疑惑的神情。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们两一直是对冤家。”晓军则点头回应，边翻看文件边道来“就那天，她们刚来、你们帮忙搬行李那天。”
“后来你们先去食堂吃饭了，我们后去的。啧，真的…哦哟你不知道……”
晓军劲量摆出副轻松面容，就momo和其她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刚到那天的情况，和列克星敦笑着打趣。
那艾拉和momo，在车站上时，看似嘘寒问暖，实则相互挖苦。刚下车就冒出些火药味。
而在舰娘们面前，她们还算克制。可一到宿舍里，她俩便彻底放开。从宿舍到食堂一路走一路对，哪怕喝醉后扛回宿舍也互不放过。而少女也是忍笑，自然不敢放声。
为了不尬住，晓军还一边望自己座位那走，大致翻看一下后，又问列克星敦:“这些都录入了吧？”
列克星敦微微一滞，思索后，像忽然想起什么般，赶紧说道:“铃兰院士…铃兰院士她在印刷室里说，基本完成了。”
“嗯嗯……”感觉自己说错话题的晓军微低着头，稍稍筹措又道“你吃了吗？”
“啊、还没有，司令官。”列克星敦的目光略做偏移，从晓军身上转到整洁的办公桌和那成堆的文件，看他把刚到手的资料一并整理放好。
再回忆起近几日都没有在食堂看到他的身影，且每天宁海、平海或萤火虫都会拿着饭盒前往提督府……这些公务竟如此繁重吗，让司令官经常连吃饭都顾及不上。
“啊，那正好，一起不？”晓军挥手招呼着，和列克星敦一道下楼。楼道里，少年又开话头:“我记得昨天，是轮到你去厨房帮厨了对吧？”
“是的。”那对清澈的蓝色眼眸闻言亮起，少年见状便继续追问。看少女微微抬脸，仔细回忆着:“第一次进厨房，才知道这任务，确实有些困难……”
双手从未沾过油烟气的少女，首次由侧后的大门走进食堂。走进与平时她们所在的饭厅，仅一墙之隔的巨大厨房。因为特混一是舰娘做饭，所以她平日打饭时还会好奇地朝里张望。可毕竟是看不全。
而在换好衣服，亲自走到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设备旁边，她又有些不知所措。此外，也还有些新来的舰娘，占这些天厨房的约三分之一。亦是这种反应。
“第一次进厨房呢？没关系，我带你们!”
而就算有宁海平海这俩姐妹做“教官”，新入舰队的大家也多是手忙脚乱。切菜慢又卡，差点咔到手指；饭菜试做时，味异弄糊等等的坑也都踩过。
虽然这些天坎坷不少，但在和晓军讲述时，列克星敦的脸上却毫不不见紧张胆怯，柔美的脸旁笑意常伴。
“那就好，都慢慢来，一点点进步嘛!”对上那弯月作眉的微眯蓝眸，晓军的视线也不住错开，轻咳后道:“咳，咱这事情多、做事的少，也只好多麻烦你们了……”
列克星敦倒没看出晓军的羞意，认真答道:“这是我的荣幸!司令官阁下。”
第六十四章 闲职
凌晨四点半左右，港区的宿舍里，被安排到负责今天生活事务的舰娘们陆续醒来。
“昆西，该起来了……”
洗漱完毕的列克星敦推推还躺在床上的蓝发舰娘，一双饱含茫然的红色眼瞳缓缓睁开，再慵懒地转过身来。
“到我们执勤，要去食堂了……”列克星敦轻声道。昆西闻言顿时坐起，列克星敦吓得后退半步。木制床板被震出砰响，迷糊少女干涩的嘴里喊着:“食堂!”
“小声点!”从卫生间里走回来的一艘青绿短发的舰娘，对着床上直挺挺坐着的昆西，压低嗓子斥道“其她宿舍还没起床呢!”
可昆西还是幅不清醒的样子，嘴里还是迷迷糊糊念叨着:“呜呜、食堂……”
207与208室，是皮兰港港区舰娘宿舍二楼中段靠南侧的两间，住着列克星敦和其她到皮兰港修理再被调入特混一的舰娘们。
来到这个，与她们以前所经历和经验是完全不同的港区与舰队，已有快一个月。虽有不适应的地方很多，但也是慢慢被特混一给融入。
列克星敦换好衣服站在打开的门口，走廊的灯光顺着照入昏黑的房间。她再随之回望宿舍内的其她舰娘，一边压低声音提醒着。
隔壁也打开门，探出个脑袋四处张望。粉白长发束着马尾和猩红锐利的眼眸左右横扫，是朱诺。两边也自是对上视线。
朱诺靠在门边问:“你们都起来了吗？”
“嗯……”列克星敦撇了眼刚从床上被架下来、拖进洗漱间的昆西，微微一滞后还是点头“我们这边、快了快了…你们呢？”
“还有一半。”对面也回看几眼，又轻轻叹口气，沉默片刻后问道“有时候，我就不太明白，为什么提督要让我们去食堂做事呢？”
列克星敦面露讶色，稍稍眨巴眼，直接道:“这个司令官说过，因为港区人手不足啊。”
“嗯、可是，不是还有供餐机可以用吗……”
“不好吃呀。”列克星敦不待她说完，就笑道“自从吃到宁海师傅她们做出的饭菜后，我就再也不愿意吃供餐机了。”
她们首次被安排到食堂执勤，就是宁海萍海姐妹负责带班。那时，领她们过来的晓军在旁边笑道:“以后这两位就是你们的‘师傅’了！一定要好好学啊！”
虽然明显是带些开玩笑性质，且宁海当场就摆手表示拒绝这个称呼。但列克星敦等倒是听晓军的话，按此称呼。萍海看着也很喜欢这样，常是挺胸抬头，脸上带光。
“说是那么说吧……”她挠着自己的头发，一脸苦恼与纠结“可是，让舰娘去负责这些事务，我可从来没听过啊……”
“那不也挺好的吗？嘻嘻、早啊~”
另一道女声从朱诺身后传来，淡蓝短发的舰娘弯着腰轻轻跳出，俏皮地对列克星敦笑笑打招呼。
“姐姐……”被朱诺称之为姐姐的舰娘，则是同型号的亚特兰大级轻巡洋舰的亚特兰大。和妹妹那带着锐意的眼瞳相比，亚特兰大与之同色的眸中则更多是柔意活泼。
蓝发少女抬指点点自己的下巴，轻笑道:“我觉得，司令官让我们去做饭很有意思啊!不是吗？”
列克星敦和这对引入型号的姐妹一样，出自帝国中央海军造船厂。也都是帝国根据各种手段从外引入人员或技术后，再按照帝国自身的情况和各类要求，加以修改再制造的。
而也遵从多国联合的相关合约与规定，即便是帝国制造，她们的型号与名称还是按来源地的习惯与外来研究人员请求的方式命名。但外貌体征上的些许差别，不会因名称而改变。
“这次轮班，就只有207和208吧?”亚特兰大把双手背于脑后，靠在门框另一边。列克星敦则点头回道:“嗯，这次我们是没有宁海和萍海师傅带了。”
“诶！这个就是…就是所谓的出师！对吧！”亚特兰大水灵的眼睛泛出光亮，很是兴奋“以前造船厂的教官，她说过，咳咳、‘你们从这道门出去后，就算从我这出师了’……”
“诶、师傅吗……”
被夹在中间的朱诺不管两边的热烈，还是只嚼着“师傅”这个词轻轻念叨。明明都是轻巡洋舰吧，怎么感觉被占便宜了呢……
“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列克星敦身后传出细柔女声，几道娇小的身影冒出。是驱逐舰娘卡幸扬、安东尼和布雷恩。皆是统一调入特混一的。
两个宿舍都准备完毕后，便轻声快步下楼。
宿舍的修改几天前就已完成。一楼原本的几个房间在保持承重的前提下被打通，各被改建成一大一小的活动室和杂物间。
当然，屋子改好了，但艾拉教官说，让活动室里面的装修味过几天，散了再开放。但这两天来，透过宽大的玻璃窗，大家好奇的目光早就把里面的大致情况给看个精光:
东西两面对着的墙上，都是长宽明亮的玻璃窗，洗净的淡黄暖色落地帘，在昨晚由铃兰、艾拉以及夏雾和埃姆登刚刚挂上；再加上几座大小不一，形色各异的柔软沙发，铺在其等附近几条毛绒地毯；木质的桌椅、书架和物柜等家具造型多样，也是涂上黄粉等颜色，散出阵阵清香……
没见过，从来没见过。特混一的所有舰娘们自造船厂下水服役以来，还没见过这样的房间。
从这些装饰陈设来看，应该只有人类军官，才资格使用的吧?
几艘舰娘对此十分好奇，小心翼翼地向她们的提督问道。而莫晓军的原话也很简单:
“啊？这是给你们做的活动室啊。要不然，为什么要建在你们宿舍下边?！”
“具体的?这个得问铃兰和艾拉，我只负责拨钱，设计归她们咯~”接着，早给铃兰和艾拉交待好各项事宜的他提起行李，坐上火车，南下开会去了。
“咦?”刚到食堂，大门口旁刚装的告示牌前一道倩影矗立。她垫着脚尖，正在往告示牌上张贴什么。
“大家早啊。”埃姆登点头示意道。列克星敦带队上前，看看埃姆登手里和牌上的东西。
“埃姆登，这些是?”
“哦，是长官要求的，让我把这些标语和海报张贴到借阅室、食堂还有活动室里……”
“还差食堂里面，还有活动室就差不多了。”埃姆登展示手里拎着的刷子和图标，轻眯起眼微笑道。
这些海报标语和工具，都是放在提督府一楼的印刷室里。管钥匙的正是晓军和埃姆登。
标语就是按地方来贴的，比如食堂里外的“节约光荣”、“适量饮食”，活动室的“轻松一刻”，还有借阅室的“感受宁静”等等。都是港区做事的三个定的。
“诶?！司令官他回来了吗？”亚特兰大边问，边朝提督府的方向张望。
列克星敦侧首接道:“司令官昨晚就回来了吧？昨晚司令官的办公室灯是亮着的。”
“嗯，昨天晚上长官就回到了。”埃姆登又点头回应道“只是昨晚长官太累了，难得的熄灯要比我们要早些……”
两天前晓军离港，而不知谁“走漏风声”。当日休息的舰娘们，又被两位在港重要岗位工作的女士一番鼓动。
由萤火虫和吹雪等带头，或是自发或是随流的前来港区火车站送行。亚特兰大当时就在其间，本来也叫了妹妹，可朱诺暗有困惑不解，便借口推辞了。
“那怎么早就起来做了吗？”朱诺有些疑惑，稍稍站出问道:“现在除了执勤的我们，其她宿舍还没起来吧?”
“我只是有些睡不着罢了……”埃姆登微微错开视线。她正踌躇时，列克星敦又道:“那需要我们帮忙吗？”
“啊，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埃姆登闻言，连忙摆手“你们先忙吧，不然等会大家起来，没早餐吃可就麻烦了……”
“话说，为什么埃姆登前辈都在港内啊？”走进食堂后，队里的几艘驱逐舰娘疑惑地议论道:“好像，自从来到皮兰港后，就没见到埃姆登穿舰装的样子呢……”
凌晨海岸的寒风冷冽依旧，看着战友们走进食堂，道道大灯亮起。埃姆登只是裹紧自己的军服，继续握着刷子，沾沾浆糊，在告示牌刷好贴上。
在海牙岛一战里，本就是老船的埃姆登又遭严重受损。用修理池维修后，几次试航中却发现她和舰装的同步越来越差，而晓军也看出了她将腰部暗伤的情况隐瞒，便暂停其出海很长时间了。
而在前几天，关于舰娘的建造和精密的研究设备大批运入皮兰港后，铃兰再次给埃姆登进行细细检查修理，得出的结论是，不宜再出海作战。
那时，在工程局崭新的车间里，他们三都在场。而即便隔着厚重的玻璃，躺在扫描仪上的埃姆登也抬脸看到他们在操作室里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一锤定音的，还是这个港区、这个舰队的最高指挥者。他拿起话筒，把埃姆登叫上了操作间。铃兰还想亲自解释，但都被少年一把揽下，由他亲自和她说明情况。
“我……不能再出海了?”
埃姆登些许失神，腿脚力气好像被抽走般，让她不住后退半步。
虽然铃兰又赶紧补充到，之后会尽力去研究方案，帮助她重返大海；艾拉也一把狠狠地推开晓军，冲上去紧紧抱住埃姆登:“没事！埃姆登！以后我来养你啊！！！”
但是眼雾朦胧间，眼前的告示牌和工程局里的情景似乎微微交融。她抬起手臂轻轻擦拭眼角，想强忍住鼻子里冒出的一股酸劲，白齿朱唇轻轻咬紧。
“呜……”无力阻挡的抽泣声还是传出，凌乱的金发被胡乱吹起，把留下的两道热痕抹去，将其淹没在晨风之中。
“……”
而那道身影和往常一样，总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
“早啊。”
一件军蓝大衣披到埃姆登身上，激起惊讶的少女刚要回头，那位少年就略过她的身侧，代她握住那不知怎么顺过的黏糊刷子，在告示牌前稍作打量。
“长、长官！”埃姆登马上立正，而她原本拿刷子神手里，突然换成了一包纸巾。
“早上好~先擦擦嘛，花花的。”晓军用另一只手向后压压示意。再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又拿着刷子对告示牌比比划划“贴的不错嘛~”
“让我来吧，长官……”埃姆登小心靠前，想要回工具。可晓军回头，微嘟起嘴“可现在天还没亮诶，怎么就起来做了?”
“而且，凌晨很冷的啊，你怎么穿那么薄?”
埃姆登自是不敢回话，只能低着头，两手扣在身前腿间。
自晓军把埃姆登调入提督府负责文书工作并作为艾拉的副手后，埃姆登就再也没被要求参加早会，至多安排宿舍去食堂执勤时一道早起。
虽说是文书副手，但日常她也没什么工作。
现在就坐在提督府里就坐在楼底的印刷室，本来晓军说给她清个办公室出来，埃姆登真的是慌了神，死死推辞不敢要。
而所谓处理文书工作，就是晓军或艾拉让她过去，再从已经处理好的文件堆里，抽出几份让她传递到港内指定岗位。
还有的，最多就是偶尔的会议记录，可如果艾拉会到场的话，埃姆登也就不去了。就连之前录入舰娘身份的那次，她也只负责到宿舍去传话。
太过清闲了，让她感到惶恐与害怕。
好不容易，在晓军去开会前交待了标语的事情给铃兰和艾拉她们，接着要到印刷室去打出来。埃姆登有股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劲，软磨硬泡终于从艾拉手里“抢”到这个活。
到今天，睡不着的她便早早起来，悄咪地离开宿舍，开始工作。
晓军看她那颔首低眉的苦意，又想起工程局里自己当坏人时多残酷，也很不忍心道；“刷完这些，等下去食堂，吃完早餐再做接下的。行不?”
“是，长官……”埃姆登低声回道。见状，晓军略做踌躇，上前道“好了好了……”
可这惯性的话刚说出口，少年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好了好了”，到底哪里好了啊……
(可恶！比这个时候别装死啊！)绷不住的晓军只得主动求救，眼前的一切顿时停滞，犹如黑白热镜头照出的景色一般。
(“哎呀，我不正在想吗？”)那沉寂已久的空灵嗓音终于响起，在相对而立的少年和少女周围不断环绕(“且不说这个算不算，额、溺爱吧”)
(“感觉你们仨的反应都有些过度啊……”)对方停在他们之间的半空中(“人家毕竟是个舰娘，现在基本给你们搞成‘解装退役’了，哪顶得住啊?”)
晓军不满对方那慢悠悠地语气，急忙问道:(那我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
(“诶，急什么嘛~又不是让你一个人立刻拿出方案，去解决‘退伍军人再就业问题’……”)对方还是那副轻松的样子，但语气里也含着些严肃:(“额，首先，不要特别对待嘛，一个舰娘活生生要被你们当干女儿养了，她可没那么脆弱。”)
(“而且，你可以换个思路嘛~至少，我觉得你可以学一学以前在北护二的时候，炊事班那帮老哥的经验……”)
(啥、啥子?)晓军一头雾水，尔后又突然顿住，思索起对方的话。对方也默默地把视线恢复原状。
片刻后，东起的光芒虚影挤占原本的深蓝夜景。盯着少女被照亮的清澈蓝眸，少年也已想好措辞。
“埃姆登，你愿不愿意，去学数字?”
“诶?！”
第六十五章 慢慢来（上）
“学——数——学——!”
食堂里，艾拉拖长的夸张嗓音几乎全饭厅都能听见。
接着，全食堂的视线聚焦而来，看到的就是她举起巴掌，一下一下打在座其旁边的少年身上。
“你——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人性……”艾拉边打边喊“你和埃姆登有仇吗？!至于那么对待她!”
“不是不是，我话还没说完!”晓军只得举起一边手臂，边招架边求饶。
momo见状一滞，嚼着面条不禁停住；坐在艾拉旁边的埃姆登则直接吓懵了，反应回来后，赶紧抱住艾拉阻止道:“冷静!教、教官，冷静!”
而在对座的铃兰，刚开始也有些反应不及。这活动室借阅室都还没开门呢，怎么就想着下一步了？
但稍作思考后，她更对少年的想法感兴趣。把嘴中的大口面条咽下后，道:“嗯~所以，你怎么突然那么想啊？”
身为舰娘教官的艾拉和舰娘总师的铃兰，根据她们自己所能了解的，建造的舰娘在各个训练中心培训的时候就会学习数学，虽然基本赶鸭子上架式、且排课又挤，但出来后按理来说应该有中学水平。
嗯，按理来说……
而晓军以前还真没了解过相关情况。就在方才和埃姆登提数学时，见到她惊讶的模样后又马上改口。先询问与试探其数学知识的储备，再乘早餐时间赶紧收集其她舰娘的情况。放脑里进行大致的统计对照后，才来和铃兰她们试问意见。
结果上来就被艾拉劈头盖脸一顿打。
在艾拉终于停手后，少年也理理头绪。先是回头，把其她舰娘们的视线“赶”走后(当然舰娘们要偷听的话也拦不住），才低声反问道:“铃兰，现在埃姆登的情况，你大概要多久才能搞定？”
“嘶……这个，我不好说。”周围一听，皆是沉默。铃兰也再沉吟片刻来思考。而一边的艾拉又开口道:“那你怎么要她去学什么数学啊？现在她做的事不挺好吗？”
(“数学到底给她留下多少心里阴影啊!”)
(额嗯…其实，我也差不多惨啊……)
晓军两手叠起，撑住嘴角。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向埃姆登。埃姆登自则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少年回忆着她一路过来，帮艾拉和自己做的各项文书工作。微微伸舌润润嘴唇，又道:“做得好确实，但她也不是、只能做文书工作啊。”
铃兰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momo则抢在艾拉面前回问:“可她是舰娘啊，出海作战是职责所在啊。”
“而且，如果、额…‘这副业’挤占太多‘主业’时间，真的没问题吗？”晓军也放下筷子，严肃道:“这个我也想了，而从这段时间的实际情况来看，我们的一日三餐和舰装的简单修理任务，已经全由她们包了……”
“以及，我们是轮班制，每天都还有过半数的舰娘在港区没有任务。不然我也不会搞什么活动室、借阅室这些的……”
话过一半，在座的三位也已大致明白少年的意思。虽然感觉他有些道理，但都还各怀疑虑。momo挠挠侧脸:“这样，上级真的不会有意见吗？”
“只要管好，不会有问题的。”晓军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到这边之前，上级就和她强调过一些事情，了解皮兰港的特殊性。
可不想，竟是与过去自己过去经历经验完全不同的这般特殊。这个从少年班出来的上司也真是敢想。
而刚才闹得凶的艾拉现在反而最冷静，转向身边的埃姆登，声音轻柔地问道:“埃姆登，你觉得现在做的这些文书工作，怎么样？”
“有什么意见，就告诉我们。”
“诶？我、我……”埃姆登抬脸，满是讶色的看向周围几位，见他们都聚焦到自己身上，旋即又低下头开始支支吾吾“我听从命令。”
意见。
晓军暗自叹口气。埃姆登是战争早期制造出来的舰娘，别看她外表是一副成熟女性的模样，实际舰龄换到正常社会里，满打满算她也就刚上小学罢了。
意见、建议、想法……这些不仅对埃姆登她自己，对整个特混一的舰娘而言，都不过是在训练中心的语言文化课上，在词典里的一个冷冰冰的两字词语。
她能有什么意见？她会有什么意见……
“你是不是太心急了？”在从食堂出来后，铃兰追上晓军，上来就是这一句。
晓军双眼瞪大仅一瞬，很快又变回原样。本就不算大的两眼，在微微眯起后更是成了一条缝隙。
“确实啊。”沉默半响，晓军憋出这三个字。
虽说自己搞了不少动作，什么让舰娘到食堂帮厨，参加总结会。但很多都还是在照葫芦画瓢的阶段，他要求什么，少女们做什么。
就算是艾拉教埃姆登做文书工作，里面也多是重复的机械工作。
而到学数学，铃兰知道晓军的大致意思，更了然这个学科代表的意义。要应用它，可就不仅是重复机械式工作那么简单了。
这些连字都还没怎么练熟的少女，不看外貌实际舰龄均算幼升小。那些强灌给她们的粗糙知识，只是为了让其走上战场，更好地去做提线木偶。
她们根本就没有形成正常的社会观念。
“没事，一步一步慢慢来嘛!”铃兰见晓军略带低落的表情，便拍其肩膀安慰道“你想到了，也是好事，为以后先做计划可以嘛!”
“嗯。”晓军点点头，他们相视一笑。先把现在要做的事解决吧。
早集会布置任务之后，按照晓军的要求，贴完标语的埃姆登回到印刷室拿东西。刚到楼底，就见晓军从楼梯间走下来。
“长官!”埃姆登即刻立正，晓军也笑笑立正回礼。随后走去，向埃姆登点低头微弯腰:“对不起，埃姆登。”
“诶诶诶!”埃姆登被吓一跳，不住后退半步。两手不知所措地在空中微颤着挥舞，大腿也在不停地打抖“长长长官!”
“刚才我问的那些，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况。”晓军先小心地压压双掌示意，在埃姆登有些冷静下来后才继续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让你那么为难，非常抱歉。”
“长…长官。我、我……”埃姆登结结巴巴，不知滋味的泪珠在眼角打转，实在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开了会回来，以后会有不少工作，还要多麻烦你了。”晓军抬脸来微笑。埃姆登闻言，也立正道:“是!我会尽力的!”
“好，那就先拿材料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第六十六章 慢慢来（下）
在整备区里，一众舰娘坐在几条长凳上。因为今天难得的整个舰队都没有出海的任务。于是晓军在早会时，只简单说明了一下今早的安排——
在宿舍下的活动室开会。随后便离开整备区。铃兰自从食堂离开后就不见人影；艾拉和momo则到整备区的办公室里，现在楼下的舰娘们，都还能隐隐听到她们的争论声透过墙壁传来。
而埃姆登，则在上到办公室一会后，就拿着一沓材料，回应几艘舰娘的招手后也离开了。好一会后才回来，领着她们前往宿舍。
“呜~~”满脸期待的吹雪一边遥望宿舍楼底，一边向周围问道:“活动室，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啊？埃姆登姐姐。”
“嗯…我被长官要求保密~”埃姆登难得地调皮一会，轻柔地抛个媚眼“等下我们就知道了。”
“之前看里面的那些家具，感觉很不一样啊？”基林转过脸回道。
“怎么不一样啊？”不止吹雪，大家闻言，都凑脸过来追问。
“额嗯嗯!就、就……”被盯着的基林顿时卡住，差点没又咬到舌头“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但我感觉还是，很喜欢的……”
“那些家具，是提督和铃兰大人他们出去定制的。”夏雾赶紧举手出身，帮尴尬到低头的基林揽过视线“听提督大人说，这些都是按铃兰大人要求的风格来做的……”
“那黄黄绿绿的，还有粉色。到底是什么风格啊？!”
“这个活动室，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啊？”
“这里面有吃的吗？!0v0”
“别总想着吃啊!昆西!你吃撑两次，被指挥官怎么骂的？不记得了？!”……
就在少女们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在队伍末尾的列克星敦和萤火虫。
虽然前边是一片热烈，但在后头的她俩则截然相反。偶尔转脸朝向对方，随意地闲聊着。
“总感觉，司令官阁下在指挥时就很严肃的样子……”列克星敦的两眼细眯略做弯月，润唇轻勾微张道“但在日常看来，都是幅比较随便的样子啊。”
“和我以前见过的长官教官，完全不一样……”
“其实指挥官他，一直很正经的啊。”萤火虫本事抬头看着对方，但在要开口时又下低脸去，说道“你是没见过指挥官生气的时候……”
“司令官生气…是什么样子啊？”
“哎、哎呀…这个……”
两个少女揪着她们最关注的人，你言我语。可刚才在整备区，两个少女完全不是如此。
各自端坐在长凳两侧，之间隔着约一个半身位。皆是默不作声。而视线却不时撇到对方身上，也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及时收回。
列克星敦也感到很奇怪。自己只是在想着刚才食堂里偷听到晓军的话，以及在期待晓军之后会宣布什么。可萤火虫自己走来后，坐在同张凳子上却特地坐开。两边相互点头示意后便再无对话，列克星敦也没有主动搭话。
“嗯……”最终，她还是被萤火虫给“磨”得有些耐不住，还是列克星敦先开口了“那…萤火虫？”
“在。”萤火虫又微挺胸膛，正坐着侧首与之对视。
似是被少女透出的丝丝气势给“震慑”到了，列克星敦眨眨眼，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略微结巴地发问道:“之前在食堂，司令官不是问了我们数学方面的事情吗？”
“数学，那些知识我都有些不太记得了……”少女细指轻撩，绕起自己脸侧的几缕发丝，胡乱地转着。
在来到特混一前，作为主力舰的列克星敦不论是演习还是训练，在穿上舰装后的一举一动都被专职的指挥员牢牢把控着。原本为了战斗而强塞的各项知识，也因没有使用而慢慢淡忘。
(呜呜——差距有些大啊……)
萤火虫轻咬嘴唇，带着些许不甘，把视线从列克星敦身上移开。
列克星敦见她没有接话，便感觉气氛尴尬。刚想着怎么办，萤火虫又转过身去。侧靠椅背，两条马尾微微摆动。她低眉小声道:“基本的加减乘除，方程式什么的，应该还是记得的……”
当然，是在今早晓军跟她提了后，萤火虫才在拼命回想，搜肠刮肚地找着自己那点数字。但到底是些模糊不清的印象，更别说一些复杂的玩意了。
说得写得，却不得用。最后明明在脑子里倒用不得。
“是吗？那真好啊，我大多都忘了……”列克星敦还是有些僵硬道，接着话锋一转:“诶，萤火虫啊，你说司令官，为什么突然问这些啊？”
“应该，想让我们，学些更有用的知识吧……”思索片刻后，萤火虫再坐直起来，看向列克星敦的蓝眸。她轻声而又坚信地开口:“让我们能在战斗中，多一分胜算……”
“和活下来的希望。”明亮的清澈四目相对间，她们同声念出了最后一句。是晓军在总结会上说过的话。
“嘿！走快点喂！”
舰娘宿舍楼底，那道略带沙哑的男声向她们招呼着。
少女们见状也加快脚步，隆隆地跑步声踩在地上，少年靠在她们好奇许久的大门边上，由他的指示下鱼贯而入。铃兰、艾拉和埃姆登也已在里面等候。
“哇啊——”挤入宽大屋中的少女们环顾张望，道道惊呼声此起彼伏。
淡色黄绿的落地帘在春风吹拂下轻轻飘起；让从海天传来的早阳透过玻璃和白纱帘，在暖色的地毯与柔软沙发上洒下光点。
而在木柜和角落处安放的几座造型各异的台灯夜灯也特地亮起，整个房间已是被无死角地照亮。春日的暖意穿过门墙，被带到这间屋内。
按铃兰所说，少女们皆脱下鞋，踩着棉袜或穿上绒毛拖鞋，在清扫过的木制地板和地毯上四处走着参观，仔细探寻这与偷看时大有不同的活动室——
吹雪带着白雪等一众妹妹，直奔沙发，或坐或靠在沙发的靠背和坐垫上。雷和电怀里抱着上边放着的几个大型毛绒玩偶，一旁的晓和响也伸手摸摸、抓抓那玩偶的脑袋耳朵。眼睛里都冒出光来。
Z1和Z16则靠到柜子和角落处，看着那些以传统战舰为原型的各种小玩意。既有等比缩放的军船模，也有刻意做成Q版或软绒材料的玩具。基林和奥马哈各抓起一只毛绒炮塔与毛绒鱼雷，在空中瞎比划着。
而在一片热闹间，绫波和敷波一齐沿着长木柜走到其后的墙边，望见涂白的一小面独立木板:“这是，我们训练时的照片？”
“照片？”
“在哪里在哪里？”
“让我看看！”
听到声音的少女们又向着绫波的方向拥过去，只看那被独立划出的淡白木墙上，一张张相框错落有致的挂在其上。
从日期来看，基本都是这个月的照片。有早上集会时的队列照，也有午后大家在回宿舍时的追追赶赶，还有晚上食堂忙碌的时候。艾拉和铃兰也在整备区的照片里有几张上镜。
而最绝的是几张关于演习和训练的抓拍，在层层白浪水花间，海上疾驰的道道倩影迎着阳光而行。还有几张炮击训练的，炮管喷出的点点火花，与烟团在未散去前被气压卷成的丝丝漩涡。都被清晰地拍了下来，角度是一个比一个刁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
“哇哦……”
“好厉害！”
“诶！安东尼奥，这是你诶！”
铃兰走了过来搂住夏雾，弯身把下巴压在其肩上，向少女们问道：“怎么样？不错吧！”
就在舰娘们纷纷激动地点点头，而萤火虫在扫完一圈相片，指着留影墙道:“为什么没有指挥官的照片。”
舰娘们闻言，皆是再次围在墙边仔细看看。确是没有莫晓军的身影。就连最该出现他的早集会里也没有，镜头全是侧照的舰娘队列。
“那没办法，我是负责拍照的。”面对少女们的视线与不断的疑问，少年耸耸肩“而且，我又不喜欢自拍。”
“诶——！”
“好了好了！”
晓军拍拍手，赶紧堵住舰娘们即将要说出口的各种追问，轻咳几声后又道：“咳咳！等会念到名字的，到埃姆登那里领自己的新饭卡！”
晓军变戏法般的，从空掌中甩出一张蓝白色的硬磁卡，中间还印有舰船军锚的花纹。捻在手里向舰娘们展示道:“以后!我们特混一在港区里的衣食住行，全靠这张卡!”
第六十七章 文娱活动
春季已然过半，午后阳光透过层层薄云而下，落在道旁那冒出春嫩的丛丛树草上。让这地处大陆东北海岸的港区里，也能多出几分鲜活气息。
今日相对而言也比较清闲的一天，这烂漫的正午，无任务安排的舰娘们三三两两地在港区里活动。
由夏雾和吹雪带领的驱逐舰们，正刚从宿舍或食堂或整备间里出来，陆续地往活动室走去。
“哟，来了呀？”
刚走进舰娘宿舍楼底的活动室，就看见铃兰正怡然自得地陷在一座柔软沙发中间，外套随意耷拉在身上，手里还拿着半罐汽水轻轻摇晃。
领头的吹雪先走了进去，到沙发旁趴在椅背上，好奇地问道:“铃兰姐姐，今天这个放映会，到底是什么啊？”
“嘻嘻~等下你们就知道了!”铃兰坐起身来，仰首把剩下的汽水一口闷掉后，再一个抛投准确把罐子丢入角落垃圾桶，接着弹直身子站起“等我一下嗷!”
看着边哼小曲边蹦跳着走到杂物间门旁捣鼓的铃兰，大家面面相觑。最后疑惑的目光全集中到末尾的夏雾身上。
“等一下就好了。”日常里腼腆少语的夏雾难得露出一副期待的模样，对着大家微笑道“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那我先去买汽水吧！”
在吹雪身后，冒出一艘淡蓝长发、束着长长单马尾、且与吹雪面容极为相似的驱逐舰娘。在跟吹雪打完报告后，少女便立刻闪向活动室角落，直冲那台崭新自动贩卖机。
当然不仅是活动室，进港的这批自动贩卖机被散放在食堂、整备区和借阅室里。各种口味的汽水零食都有。
而在刚刚进门时，她的目光就一直盯在铃兰手里的汽水上。现在，也正是发挥新饭卡作用的时候了!
“诶!初雪，你少喝一点汽水啊!”吹雪听声音刚转头，初雪就正好从另一边走出。目光和脚步交错而过，等吹雪寻找着再转正回来时，初雪就已经在选择饮料了。
“初雪，你不要喝那么多了!提督不是说过每天要适量的吗？!”吹雪见状，立马上前“而且饭卡是有限额的呀!”
想起这几天，似乎不论在哪看到初雪，她都会拿着一罐汽水。让晓军都就此和她们再三强调汽水零食要适量。
可她们哪顶得住这些诱惑呢？
“没问题的、我有在控制的…(噗呲~）”
“你哪有？!”
今天是活动室正式启用的第三天，之前两天没有安排的舰娘们也是常常结队来到这里，玩玩种类繁多的棋牌游戏。
里边基本是特混一大多数舰娘们从未见过的，还得靠夏雾，或者没事前来的铃兰和艾拉教她们玩。
在吹雪白雪她俩去教训初雪的时候，找个沙发躺下的初雪左右看看:“诶，萤火虫呢？”
“嗯，刚才还在的啊？”
“哦她去借阅室了……”安东尼奥指向门外朝提督府的方向说道“她说之后几天再来。”
“是吗……”Z16也顺着安东尼奥的手指，隔墙遥看过去，似在思考什么。
“可能是觉得打牌没意思吧。”深雪突然道，又叹口气“毕竟和她打牌，我们都没赢过……”
在昨天晚，在食堂、活动室和整备区的告示板上，突然多出来一张张色彩鲜艳、引人瞩目的海报。
标题上则是几个大字“皮兰港放映会”。
到今天早会时，有舰娘也在晓军布置完任务后，向他提问相关情况。晓军只是耸耸肩，表示去玩就对了。毕竟是她俩提议和操办的，自己只负责审核批准。
按照下面的具体内容，昨晚议论纷纷的舰娘们，部分在今天中午来到了活动的举行地。
“今天中午放的动画片吧？”基林歪歪脑袋，和夏雾等聊道“是叫，叫什么来着？”
“是《猫鼠故事》!!!”
夏雾和抱着箱子走来的铃兰异口同声道，其欢悦之情溢于言表。铃兰眨眨眼睛，满脸兴奋道:“绝对!绝对!绝对的经典之作!是人类动画史的一座不朽丰碑!”
听着铃兰说的天花乱坠，除夏雾外的少女们皆是干眨巴着眼。也就Z16轻轻出声问道:“那、那长官，也是知道要放这些的吧？”
“那当然知道!”铃兰打开投影仪，拉下幕布，边回头道“他都看过好吧!他要是没看过这个，那还好意思在这个世界上吗？!”
“啊嘁!”
少年坐在提督府楼顶的办公室里，对着面前的一堆文件奋笔疾书。突然感觉鼻子一痒，赶紧扭开脸往旁边的地板上——
(“怎么，感冒了？”)
(没有没有……)晓军从桌边的纸巾盒里随意抽两手。又回头看着窗台的方向，不禁疑惑(你在干嘛啊？)
(“诺。”)对方微微示意，指示向远处忙碌的码头干船坞里(“看他们在做什么。”)
晓军站起来走到床边，遥望那片波光粼粼旁的黑灰泥台和铁色脚架上人影攒动，焊接的白光不时冒出。被层层包裹其间的白色战舰，其修改后的外部设备也慢慢在舰桥和甲板上搭建起来。
这艘驱逐舰已经在这里躺了近两个月了，在BH舰队的船务局调来的建设部队加班加点工作下，工程局的这项改造计划已接近尾声。
之后就是试航，也快了。
默默看了片刻，晓军突然道:(你看得懂吗，知道他们干什么的？)
(“舰桥那几个排线的、甲板炮塔边上那是焊接的、底下走来走去那两队是看水密的，里边还有两队……)
(“额嗯…半懂半不懂吧……”）这嘀咕了半天，对方也转开视线，懒洋洋地在房间里到处飘荡道(“实在无聊呗。看他们手里的文件，再听听他们说什么，也能明白一些吧……”)
(那、你继续吧……)晓军把纸巾搓团丢进垃圾桶后，便坐回去继续处理文件。
(“都三点几了，你还做什么啊!”)对方又嬉笑着，游到少年身边转悠道(“你要不看看，谁要来了？”)
晓军猛地抬头，随着对方而看向楼梯间的方向。隔着道道墙壁，少年也感知到一阵轻快的脚步，正往提督府顶层走来。
“唔喔!”
披着亚麻色长发的高挑少女被书架上的那本厚重的《花卉图鉴》所吸引，伸手去将其抽出。似乎没估计好重量，纤细白指没捏稳书面，差点脱手。
还好她反应快，另一边手臂立刻垫了上去，没让书砸到地上。再看看周围，应该没有太打扰到其她舰娘，列克星敦才松口气。
借阅室和活动室是在同一天宣布的开放。而几天了，晓军还没去过活动室和她们玩上几盘。倒是经常出现在借阅室里。应该是工作较忙和借阅室离得近的缘故吧。
抱上两本图书，找处吊扇能较好吹到的位置坐下。毕竟来借阅室的舰娘们是相对少数，也让她们能独占一桌……
“向阳花……”
列克星敦桌上书本摊开，面对几张盛开着的向阳花插图，以及一边的小字注释介绍。少女看的是津津有味。这也是她来这里的首选。
前天，按晓军之前的建议，列克星敦刚到借阅室就去抱出一沓报纸。
虽说晓军建议这和时政军务相关的要慢慢来看。但不想，这些军报时报才刚开始看，她就感到有些乏味难读了。
什么太子寻访、亲王演讲、外邦友军来访、BH舰队庆功大会什么的，她哪里懂…啊、舰队庆功还是懂的。毕竟还是自己所在的舰队，而且舰队总司令还是指挥官的父亲呢……
但其他的内容真的太难读下去了。
而在饭堂里和晓军稍稍说一嘴，和少年随意聊聊后，他也就建议先去看些别的。看看自己感兴趣的书报，以此来培养一下阅读习惯。
之前和舰队相关部门有过申请，有印刷室后，港区的报刊数量就多了起来，且能按期上架。
再由晓军铃兰艾拉等讨论后，除开军报外，各类花样与日常生活相关的老字号杂志报刊，也放进了借阅室等港区内的书架上。
而又是晓军的建议，列克星敦拿出了一本从港区杂货铺(在整备区里新开张)的小本本，记录自己喜欢和关注的内容——
“喜温耐寒……密集栽培……”
虽然书可以借出，但亲手写下笔记，似乎能有别样的感觉。
拔下笔帽，慢慢书写。可不熟纸墨的手偶尔会不听使唤，总有几撇几捺下过行线。不过终是一笔一划，在页纸上留下墨迹……
“我们好久没打了吧？上次教你是啥时……”
那道舰娘们熟悉无比的男声，从门框绕过，隐隐传来。引得借阅室里的少女们皆抬起脸，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嘘~指挥官…借阅室。”
又是一记嘘声，听着是个少女。似乎是在对话。可压低了声音，之后屋里就不见具体内容了。只听阵阵轻快的脚步掠过，而后扬长而去。
即便全程没看到脸，大家也能猜到这对话的双方是谁了。列克星敦与几位舰娘们先后离开座位，穿过长长书架，来到窗边。顺着声音小去的方向看去——
在冬季过后，空闲的某天，晓军就领舰娘们到军官宿舍前大道另一边的操场上。带着除草机、大扫帚和垃圾筐；再拧开道边的水栓，把整个操场地毯式清扫一遍。
之后，操场边的仓库，各种器材都整理清洗完毕后被拿出置好。而在快半月后的现在，这片赤道绿地终于又有踏足。
“怎么了，小莹？”在操场边上的一列树下，晓军转着手中的球拍，先走到乒乓球桌前，向正四处张望的少女问道。
现在下午约四点。在三点左右的时候，萤火虫抱着大家所写的作战报告，还有新的报纸上到提督办公室。笑着轻快蹦跳到晓军身边。
可在交付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晓军的办公桌前，俏脸微垂，背手侧立。两脚轻轻垫起，一边脚踝左右扭动着……
“没、没什么……”萤火虫转身朝晓军摇摇头，随后迅速跟上。但没有走到少年所在球桌的对面，而是进一步往前。
大树与球桌交错排布，在靠近舰娘宿舍一侧的弯道外列成一排。在宿舍与操场间港区的“T”字大道的一竖、和其两旁延伸至港区北大门的两列树木又作分隔。
“这边，指挥官!”萤火虫快步走到最远处的球桌，指指头上的枝叶“这边树叶多，阳光小一些……”
“是吗？”晓军两眼稍瞪，边走边抬头看着上面春木的长势，这些……其实都差不多吧。
可看回萤火虫不断摇晃的手臂和马尾，晓军也是暗叹口气，照着跟过去了。
不论是小心翼翼地和晓军下楼，还是从器材室出来后的一路“警戒”。少年都大概猜出少女的那点小心思。只是在心底就不给她和自己戳破罢了。
“准备发球了。”晓军左掌虚握着黄色的乒乓球，在塑料球桌上“乒乒”地弹着。示意对面还在左顾右盼的萤火虫。
“是!”少女转回头来，金卷马尾应着甩动。右手直拍握法，面对少年的细指稍稍拧紧，和背面轻张的三指一同抵住柄底与拍面。
晓军微微一笑，还是按他教出的一板一眼。手持横拍，趟步侧身。从桌角把球高高抛起。
“哟!晓军!”
就在晓军横板背拍一刷，措动着黄色小球甩出一道飘逸的轨迹时。他们的侧面突然传来一记轻柔的呼喊。而萤火虫顿时一滞，下刻乒乓球便轻轻打在了胸腹间。
“诶、小莹？”少年压低嗓子倒。
“没、没事，我没事……”萤火虫打着哈哈，侧首看向刚才声音的主人。只见艾拉正边挥着手，边朝他们走来。
而不仅如此，她身后埃姆登，还有更远一些的其她姐妹们，也从提督府下的房间里走出来，沿着走道，陆续而来。
“唉……”
第六十八章 北门叩响
“好，下两组准备！”
皮兰港军港中，早晨阳光洒满的操场里，特混一全部的舰娘在此集合。晓军在跑道边的椅子坐着翘起二郎腿，面前搬来的桌上排着几张白纸表格。少年动笔几下打完分后，便招呼下一批的舰娘们上场。
已经是最后两组列克星敦和夏雾，各带其她三艘舰娘走到起跑处：一卷厚重的白色水带在白线前数米放着，泵机和露天水箱也在其旁。附近已经到处是水泼洒后的湿痕，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出一股贴近地面的闷湿气息。当然这些不是喷出的水，是在塞水管时，从水箱里溢溅出来的。
而已经从厚重消防服和没气的气瓶面罩里“解脱”出来的她们，现在是完全不在乎这点不痛不痒的闷热。换上轻便的作训服，在上午刺眼的新日下紧盯前方，蓄势待发。
“预备！砰——！”
晓军抬手向天，发令枪随之一响。舰娘们应声而动。负责泵机的两艘舰娘很快跑到水箱边，接力合作把水管塞入水箱里的同时，托着水带向前的小组已经冲出快十数米。本卷起的水带被迅速拉扯展开，扭动着不断往前，在连上延长水带后被继续拖拽前进。隔段分离后又一名舰娘停下，保持起水带的通畅，最后握头的舰娘急速来到标靶面前，抬起喷头对准目标......
在舰娘们迅速回收器材，一抬一卷收起水带，正在返回时。晓军就边看边捻着笔，在成绩表上准备打分。身后突然传来一记熟悉的女声“哇呀......好快啊这测的。”
“因为她们速度快啊。”晓军头也不偏“这速度比我在海军学院时快得多啊。”
“那不正常？不比你们快才有问题好吧！”铃兰也是突然冒出，一把拉过另一张凳子坐下“话说，你要给她们发‘四小证’还是怎么着？那么大清早的就来考试。”
皮兰港军港干船坞里停着的唯一一艘战舰，一艘排水量四千吨的旧式驱逐舰。为让她能抵御海雾的干扰、担任舰娘的小型移动中转站，BH舰队工程局和BH舰队船务局可谓全力以赴，几个月以来的加班加点，终于要到检验成果的时刻了。
而为上船出海，晓军也自然对舰娘们开展舰船出海知识与实操的复查，基本由他自己和艾拉来主持授课和测试。毕竟，之前都是在别家的船上搭顺风船，而这次是自家的宝贝了，且估计舰娘们都很长时间没有再看这些内容，自然好好要做些准备。
虽然说舰娘作战与生活的各个方面都被人类军官严格掌握把控，以外的很多东西都是不许接触，但这些基本的航海知识舰娘教官也是要教授的。这也是她们在学习战斗与舰装使用外少有的必学课程了。
当然，从造船厂里“出生”的舰娘们是没有船务相关的证件。她们生于军队，泯于海疆，她们所有的履历资料都在军队与之相关的档案系统中。自然也不会有人认为，有必要给她们这些“格外”的证件。
“我考的时候可累得死去活来啊......”艾拉扫视着面前参与测试的舰娘们迅捷如风的动作，不禁感叹：“而且还差点挂了一科......”
铃兰闻言突然挑眉，坏笑地问道：“哦？哪科啊，艾拉教官。”
“啧、就现在这个。收水带的时候我在后面负责抬，前面的人磨蹭得要死...哎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还是少在别人身后嚼舌根......”
“那看来我那时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想起自己那时淡然的考试过程，晓军不住庆幸，又道：“好了，等下还要去考问答，我先走了。”而后把打好分的表格收入文件夹里，盖起收好。铃兰转脸看向艾拉：“这个不是你的课吗，不由你来考试？”
“他都包揽了，为什么还要我啊？”“不是、到底谁才是教官啊？！”
晓军笑笑，站起刚要去整队时，又回头看向铃兰她们：“驱逐舰的改装快了吧？”
“已经基本搞定了！”铃兰一手支在桌上撑着脸，一手轻抬摆出OK的手势“很多工人都放假了，明天咱就上去看看。”
“一定能给你个惊喜！”
看铃兰那自信的笑容，晓军不住追问道：“图灵系统吗？”
“嗯！”铃兰用力地点点头“这可是我们的心血。”
图灵系统，在决定对这艘旧式驱逐舰改造的讨论会上时，铃兰的几位同学，也就是现在工程局负责该舰改造的几位负责人，便介绍过改进方案，说了一堆东西，晓军肯定没全记住，但重点词还是有的——
除了现在急需的，要攻入海雾而按之前收集的数据，所改进来的抗干扰系统之外。最重点的就是这个图灵系统：全新的人工智能，加之能覆盖整船的传感系统，可以统合船上大小杂简的几乎所有操作，辅助指挥中心实时操控战舰或进行全自动化驾驶，极大减轻海员的操作压力和减少舰船执勤人员。
而BH舰队与工程局的雄心不止如此，既然能把一艘庞大的舰船做到整合成为一个有机整体，那港区呢，把港区行政管理的方方面面也让图灵系统辅助，是不是更加有效。
总之就是各种利好。可这里很多都是新技术，尤其就是这个反复提及的人工智能。晓军在学院里也只在讲课是有所耳闻，从未真正见过能运行的人工智能系统。
而要依此去造新舰之前，相对要穷的BH舰队还是决定先从改装开始，既是测试验证技术可行可靠性，也是让工程局积累设计经验。
“那我就拭目以待咯。”晓军也是微笑着点头回应，走出一段后半转过头来，最后补充道：“一定要搞好啊，我爸要来看的！”
“你东西拿够没有？”在北海卫的军大院里，一名体态微胖的中年妇女正在客厅里来回转悠，时而打开行李看看，时而瞄瞄丈夫的着装“你再检查一下，还有给儿子拿的东西包好没有。”
“哎呦，拿了、都拿了，你嫩滋跟雷嘚嘀（你怎么那么啰嗦/多事）！”穿着整齐军装的男人已经站在门口快一刻钟了，都还没能迈出门去一步，不禁冒出方言抱怨道。
“是、是了！我啰嗦！”妇女皱起眉头回道“你连带点东西都没（不）愿意是吧！”
“我怎么就不带了！”他抿抿嘴唇，又指着地板上那大包小包“你给那么多，怎么好带？！你要他这个月都吃这些了吗？”
“怎么不好带？他也可以给别人吃啊。再讲我都买回来了干嘛不带？”
“都讲过了不要买那么多，你就是不听......”
又是快一刻钟后，他们的争论才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在忍住笑意的警卫员帮助下，才把这筛选过的几大包生食材放到军车上。莫井才便赶紧催促，往火车站赶去。终于是到了专列上，早就坐着抽烟的李俊问道：“怎么那么慢？”
而在看到井才一脸不快后，李俊也大概猜到了，勾勾嘴角，拿出烟盒用指顶出一根。烟气很快在这俩男人的手间飘出，吞云吐雾似乎就能忘却一切烦恼。
李俊又看看桌前的报告，不禁抬手来回搓着自己脑袋那扎手的寸头黑发，慢慢道：“人工智能，哎呦...我真的是老了啊......”
“之前在一些会上不都听过点报告吗？”井才弹弹烟灰，又看向窗外“而且，军队里这东西不早就有用了。”
“有是有，但以前我们没有啊！”李俊把报告递给井才，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喜悦。工程局的设计报告，是一个可以根据使用者语音做出即时语音应答的人工智能系统“，这次工程局搞的这些，是个大跨步啊！”
这是连科学院都还没搞定的东西。当时在工程局的计划报告会上听到时，他们四个皆是被这些年轻人的雄心给震撼到了。
在深海入侵爆发后，各国都开始加力发展科技以运用于军事。而人工智能只是其中之一。帝国最开始的运用目标和方向，就是在远程打击武器上。希望其搭载的人工智能可以在海雾的干扰环境中、在脱离指挥中心控制下的情况下，让打击武器能自主分析与选择重要目标进行打击。但最重要的抗干扰问题却一直没有解决。
而另一方向，则是帮助指挥层处理海量的消息，以从错综复杂的战场中捞取筛选出对决策有用的信息。在帝国海军中，最先能应用于辅助作战指挥的人工智能，便是在由亲王领导的DH舰队中。据说是靠着其分析海雾的海量活动情况数据，以掌握敌舰出现的时间，和抓住反击进入海雾控制区的时机窗口，使其得以屡立战功。
也正如李俊所言，这些以前都是BH舰队这个“老古董”所没有过的东西。现在，挖墙角凑出的工程局正式运作才不足半年，人家有的东西，这边不仅只是捏了个像的，还能是青出于蓝。
工程局和特混一甚至可以做报告指出，DH舰队在去年与年初遭遇的失利，其在技术层面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没能对海雾进行系统的分析。而工程局通过对特混一实战收集来数据进行分析，已初步做出了海雾的模型。正要运用到即将试装在驱逐舰的图灵系统上。
火车即将开启，窗外的光景缓缓移动，井才也收回视线，看向老友：“确实是大跨步啊，可以说跨得太大了。”
既让他们感到欣喜，也感到难以置信。就算把这些详细有据的报告翻来覆去地看，看到这过快来到的丰厚回报，也难免会有种虚幻感。两人不语片刻，井才拍拍腿站起，正要去拿热水壶：“总之，眼睛为实，看看工程局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报告！”就在井才和李俊准备泡茶包的时候，一位联络官从前车厢走了进来“第四机动舰队发来急报！”
“还有？”坐在指挥台前的莫晓斌略显讶色，稍作思考后下令道“把全部出现的地点放到大屏幕上。”
“是！”在几位操作员的一番调整后，中央屏幕上呈现出从仁州港为西界，往东后至扶桑群岛西岸与南岸，北至S联盟东南岸的水域图。接着，一个一个光点依次出现在海图上，一眼扫去约有二十几个。在本就不大的扶桑水域里可谓密集。而其多数集中于扶桑群岛北部中与大洋联系的数个水道周围。也就是战前的大洋北方航线，距离现BH舰队的控制区较远。
在舰队工程局的综合对海雾检测与对抗系统搭载到第四机动舰队与其他兄弟部队的战舰上后，在扶桑群岛和周边多处水域的深海与海雾发生器被依次找到并摧毁。帝国舰队可以说基本获得了该海域的制海权。加之海雾消失，与北方外国盟军的海上通讯也终于恢复。
可好景不长。就在仁州港以东，扶桑群岛以西的这片水域刚被机动舰队肃清没几天，还未等他们与北方他国盟军再建海上联络，深海就发动了反扑。在一天之内就弄出如此之多的国际求救信号，且很多已经没有回应了。
虽然还未有详细情报，但晓斌直觉这次非同小可，便很快上报给了BH舰队总部。因为能造成如此迅速的造成大规模破坏，只有一种可能——
“快点！把她们都干掉！！！”
一个紫黑色的高大倩影立于扶桑北部的冰冷水上，大手一挥，其身后的深海舰娘便向着前方即将倾覆的货船蜂拥而去。
“你们在干什么！南边还有人类逃跑了啊！”她在通讯里喊着“都给我追！要是放跑一个，回去有你们受的！”
同时，她身上那夸张可怖的巨大舰装也发出怒吼，九门主炮吐出的火舌让海天震颤。失去护航庇护的货船在顷刻间被撕碎，四散而逃的救生艇也难逃一劫。
火焰黑烟在海上弥散开的油污上燃起，在黑云倾压的海上照出几片地狱的图景。
盯着闪烁地标记点，身为舰队司令的晓斌深吸一口气，旋即发布：“全舰队，一级战备状态。”
第六十九章 图灵
“咳咳，怎么了？！”
滚滚海面上黑云笼罩，偶有丝丝日月微光从云缝透入。可与划出的几道窄小航迹一样，很快又会被翻滚着给吞没殆尽。
“大姐，她快没有燃料了......”
两位身材挺拔的领头舰娘已是气喘吁吁，披散的长长金发与威武的战列舰舰装上已光彩不再，满是黑灰痕迹与刺鼻焦味。跟在她们身后的其她舰娘也是类似的惨状。
“怎么办，发出的求救信号没有回应......”
“我们、我们是抛下了他们吗？”
“之前的救生船也被深海干掉啊！我们连自保都快做不到了！”
仅是稍作停留思考接下来如何行动，面对面或是小队的频道里，就很快被带着绝望气息的英语给充斥。
“OK，Enough！STOP！”领头的金发舰娘急忙喊道，拍拍她那布有数个弹孔的牛仔帽，右手时而搭在腰间，时而凭空来回抓握。深吸口气：“威奇塔，过来，我们分一些燃料给你。”
“赶紧检查弹药，我们就要继续往南，全速前进......”
“已经检查好多次了，没有多少了！”
“记住，全力往南！”金发舰娘顾不得战友的抱怨，低声吼着“那是唯一有过回应的方向，想要活命......”
“深海！”又是一声惊呼打断了她，而她们的雷达上，都在西北方向出现了深海舰娘的回波。
“Damnit！”她掏出腰上的左轮，转转弹仓，身侧舰装的主炮也再次抬起“只是一支外围的小队，干掉她们！”
见到其她的队员都还是一脸的木讷样，她不住咋舌，扣响扳机，当做副炮使用的左轮发出一声巨响，飞出的炮弹很快落下，轰在前来的深海身侧，炸起水柱。
“先把深海干掉，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初升的薄阳从东向远远的海天一线处缓缓升起，曲折射来的阳光透过冷湿的空气，照耀着海港和上空绵延不断的鱼鳞残云，把阵阵湿气压在丘陵与港边。沿海沿岸卷起的丝丝海风拂面而过，带着浓厚的咸腥与寒意。
春季已然过半，但长期受海雾影响，很多沿海地区的气候与从前已截然不同。
“图灵，你在吗？”
穿着整洁海军尉官服的晓军走入舰桥，来到漆黑一片的作战指挥中心，对这空无一人的屋里说道。
“我一直都在。早安，提督大人。”
应和少年的询问，位于作战室正中的那台外表光滑、形状规整的白色仪器，带着屋内的灯光即刻亮起，其间的各电子设备也进入待机。在测试阶段晓军就听过无数次的合成女音，随之从屋内的广播里传出。
跟在晓军身后鱼贯而入的舰娘，还有宁海、平海、萤火虫与列克星敦。即便她们也是来过数次，可面对着亮洁新颖的舱室，少女们的脸上亦不住会露出些许兴奋。图灵的清晰柔声也对舰娘们依次道早。
“早上好，图灵小姐！”平海对从整洁纹路中显出蓝白微光的图灵中枢笑着挥手，宁海则拍拍妹妹的肩膀，抬手捂嘴轻咳加眼神示意，让她赶紧入座。
晓军看了一眼这对姐妹，微微勾起嘴角，随后坐在正对仪器的指挥台后，舰娘们接着依次入座。大家一落位，其面前的电子屏幕便随之亮起。图灵的声音也同时换到各位面前设备的音响里——
晓军眼前的屏幕里很快显示出各项数据，图灵也逐个念道：“现在时间，上午6:15，外界温度15℃，风力......”
“萤火虫小姐，您今天看起来很开心呢。”对图灵的俏皮语气，本来是静着透红小脸的萤火虫稍稍一滞，随后笑颜半遮，点头轻声道：“今天真的要在舰桥上参与指挥，我还是有点紧张...怕指挥官、他不满意......”
“请放心，萤火虫小姐。我们在港区已经演习多次，您表现很好。提督阁下不是也亲自表扬了嘛~~~”
“哎、不要说了......”
“列克星敦小姐，请问您需要一杯热豆浆吗？喝些热饮，小小放松一下如何？不要一直紧绷着脑袋。”面对把紧张更明显画在脸上的列克星敦，图灵学着她指挥官的语气与词句，温柔地询问道。为表现出精干而束起亚麻长发的少女，闻言先是婉拒，但也不住有些动摇，还是点头答谢......
自启动至今来数月，除了战舰运作外，图灵系统也被试用到港区管理中，港区处处皆有图灵所及。而在铃兰设计的底层逻辑下，图灵将晓军、铃兰和艾拉、还有舰娘们在公共场合的言行举止收集后，全部化作数据分析、分类保存，用于自己的“学习”。现在与其对话时，语气
来到舰桥辅佐的舰娘们进入岗位后全部戴着耳机；且在战舰改造时布局变动，各自座位都有些距离；加之注意力全在自己周围，当然不知道图灵的其他对话。
晓军的目光虽是只顾身前，但能触察所注之事的他，自是把这几乎是在同时进行对话，皆一字不差地收入脑中。只是眼睛平视前方，保持着一脸淡然。
“提督大人，我的‘身体’怎么了吗？”
“嗯？”晓军右眉一抽，被图灵在报告完后突然冒出的这句给整懵了。摄像头收到晓军的表情变化后，图灵竟是用有些害羞的语气，似娇滴少女般的小声道：“您这样一直盯着我，人家有些不好意思。”
“啊这...对、对不起。”少年两眼微瞪，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右手握有一个小巧精致的耳机，来回搓弄着。早知在刚才就该戴上...希望舰娘们没有听见......
“咳咳。很抱歉，提督大人，我只是开个玩笑......”又是捕捉到晓军的动作，图灵很快解释“看起来，大家都有些紧张啊。”
晓军扫视一番下面少女们的背影，抿抿嘴：“毕竟是远洋，要到外海去了，难免的......”说罢片刻，反问道“话说，你不紧张吗？”
“我？”
“嗯，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实战面对海雾。”晓军靠住椅背，表情放松又带有点认真。
“紧张吗？嗯......”
图灵似是思考了一番，音响中流出几份惑意。也或许是为应和晓军故意做出的停顿。
“我觉得，这次实战，会让我真正认识到，何为‘紧张’吧。”
听到这个回答，晓军微微颔首，没有接话。
（“工程局的技术真的厉害呀。”）
对方环绕图灵中枢来回转圈，空灵的沙哑之声让晓军视线微移，在穿过舷窗而入的暖黄阳光和仪器沿纹路的条条微亮之共同夹击下，一道模糊的光幕身影，似乎在少年眼底显现。而晓军当然知道，这是目瞳的幻觉。
（你啊，能不能别在图灵旁边晃来晃去的，人家都误会了。）
（“噗哈哈哈哈、行行行！”）对方的身影突然加速，在房间上下无序地到处乱窜。然后一下没入地板下（“那我去看看其她姑娘在干啥子。”）
（你可别干扰到人家啊，别捣乱。）
（“嘁——！”）像是赌气一样，晓军话音刚落，对方就又从他的身后瞬间冒出来，再直直穿过天花板，贯通整座高耸的白色舰桥（“那我去吹吹风，总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等等，你吹风？）
就在晓军聊天的片刻功夫，图灵与其座位前侧方的舰娘们倒是结束了寒暄。进入工作状态的她们很快开始联络各负责的部门，并很快传回简报——
“第一、第二、第三小队全部进入岗位。”
“整备班随时待命。”
“机库准备完毕。”
“提督大人。已获得岸上拖船调令，轮机预热完毕......”图灵清晰应答的柔和声音中，又多出一丝坚毅与决然。刚才俏皮、娇羞语气转成认真严肃的流畅自然，甚至让晓军有时会忘记他是在面对一台人工智能......
海浪在海风的裹挟下，不停拍打着岸堤。层层白沫扑在水泥上，还未能退回海里，就被漫上的下一轮粼粼涛光所掩盖。
凉风习习的下午，改装完毕下水的驱逐舰在码头里静静停泊。虽然皮兰港区在这天看着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分配任务或自由活动的舰娘们成群结队，准备出海、书室静读或操场活动；身穿白大褂的工程局人员仍在研究小楼和其旁相连的厂房间往返来回。似乎又是充实而平常的一日。
要说仅有的异常，便是工程局小楼外、军港的火车站台上与停泊的战舰舰身侧，各拉有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而正因这两处，让今日港区的各位，无论在做什么，皆是副略微凝起的面色。
站台上，晓军领头，铃兰、艾拉和几艘舰娘在其后排成队列。几分钟后，列车缓缓驶入。这看似平常的列车，是整个BH舰队最为重要的专列。
专列中部的车厢正对特混一的欢迎队列。三节的大门打开后，周围两节车厢里出来的是卫兵与其他技术人员。而在中间，从晓军面前的门里走出的，正是他的父亲莫井才。
父子各领头敬礼礼毕。随后围绕BH舰队总司令莫井才与BH舰队副参谋长李俊，特混一的欢迎队伍按照安排，先与之前往工程局做视察，随后到改造完毕的驱逐舰上参观。图灵系统的运作视察与驱逐舰试航是打算一气呵成，让晓军不禁佩服和担心自己老鬼的这股子“莽”劲。
来到工程局与各研究员见面，做一番简单讲话勉励后，便直入主题。两位助手拉开小楼一层的大门，铃兰领队走入，进到洁白的厂房里。几天前还是一堆接线裸露在外、铺满地板如蛛丝的图灵中枢，现已装上蓝白的外壳，规整完毕。
“图灵，你在吗？”
“我一直都在，铃兰女士。”清理空空的整洁厂房中只有占地面积过半的图灵，合成的女声轻轻回荡，夹着庞大机房发出的嗡响。
“来，打个招呼。”铃兰侧身朝后伸出手臂，向图灵示意。在铃兰再抬手作请后，莫井才等走上前去。走到面前数米处，图灵的声音才再响起：“各位下午好，我是图灵。”
方才中枢外壳纹路上有蓝白流光不断滑过，其自带的摄像头也在瞬间扫描完所有的来客，并一一做上标识。
现在于港区和战舰上所使用的图灵系统尚处测试版本，其识别库中拥有最高权限的两位是身为特混一提督的莫晓军和工程局局长的铃兰。而BH舰队的高层四人所掌握的是可操控底层的“秘钥”。
“要不，说些什么？来考考这小姑娘呗~”铃兰对莫井才和李俊自信地笑道。听到“小姑娘”他俩有点迟疑，之后李俊先走上来，搓搓下巴稍作思考：“嘶，图灵，今年多大嘞？”
“1990.2.xx激活，至今1990.5.xx，已运作66天。”
井才一看，不住嗤笑一声：“你嫩子上克就喊人家妹仔几大（你怎么上来就问人家妹子年龄）？不礼貌哦。”
“那你来、你来！”李俊回头板着脸，朝井才抬手故作请示。莫井才倒是看了看身边的次子，说道：“来，你上。”
“嗯嗯？”被点到的晓军一愣，反应过来后回道“我？我说什么啊。”
“你们一直在这里，做这些个测试的。那现在，你就去展示一下成果。”
“我、这......”晓军稍微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参与对图灵的测试，问问题之类的测试都是工程局在做，他只负责看发报告。至于实际运用到港区管理的情况，提督的办公桌上安有台全向摄像器连接到图灵，办公时偶尔让她帮做传呼、还有日、周简报的汇总打印。其余的还是晓军习惯，自己动手。
思考片刻，晓军突然想到了，问：“图灵，现在‘皮兰号’的准备情况如何？”
“提督大人，无人拖船随时待命，轮机预热完毕。随时可以出航——”
灰蒙的港区外，在拖船离去后。一声“起航”后，鸣笛声响起。穿过艳阳斜照与春雷乍响的云天里，横空而出。
“这里是‘云山港’护卫舰......”
“报告，这里是补给舰‘金月湖’......”
港区外海，数艘战舰组成一支分队，朝着升阳在朦云薄雾下撕出的裂口向，缓缓驶去。少年拿起话筒，清清嗓子，深吸口气：“‘皮兰港’驱逐舰，这里是提督莫晓军——”
“我支队，在五分钟后组成编队。沿XX航线，于正午前进入扶桑海域......”
“即将进入‘黄色’海域，全支队，三级战备状态！”
第七十章 流浪牛仔
被大陆与群岛环绕而成的扶桑海现在黑云遮天，滚滚海涛随着寒风翻滚。一队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舰娘们留下几道稀疏的向北白迹，往南缓缓航向。
“......呼叫艾米丽（Emily）长官，听到请回话、重复，听到回话！”
随风散乱的金发上是焦痕，少女那坚韧的身躯表面也大小血口遍布，而她所肩负的战列舰装也没能好上多少。深海接连不断的攻击让她们难以招架，最终被打散的护卫舰队只得分开突围。而在海雾压境的情况下，严重的电磁干扰已让她们无法联系到指挥。
“没用的，内华达，别试了......”另一位与她长相几乎一致，使用的同型号战列舰装的金发舰娘靠过来轻声道。两对疲倦的湛蓝眼瞳无力交错，其中所含的困乏几要溢出。
因为舰装通讯设备的受损，她只能在嘈杂海风海浪中靠近说话。这句本就小声较难听清，但在周围各种杂音中还是下意识地微微拉高声音。可这样一来，队内的其她舰娘也是听到了有气无力的这句。
“我、我们应该去救她，俄克拉（荷马）......”
这是一次重要的护送任务，虽然说她们队中的几个主力舰也都是旧式舰装了，但要调用到战列舰舰娘去护卫也定不是小事。
原本的航线，是从北美盟军的港口出发，绕开极地的“永冻冰层”，穿过S联盟与扶桑群岛的水道抵达S联盟的远东夏季海港，安全等级为黄色。可即便有提前对海雾的活跃情况有所准备与准备，这次深海入侵的突然与烈度也远超设想——
在舰队通过水道过半时，之前相距数十海里的海雾突然急速蔓延。在三分钟左右就逼近到了危险距离。就在舰队拉响一级后，下一瞬，规模庞大的深海舰队在未知数量的领袖舰娘的带领下，由海雾中倾巢而出对她们发动了袭击。
舰队防御在数次冲击下最终土崩瓦解。负责舰娘作战指挥的艾米丽少校，在通讯彻底中断前下达了最后的突围命令：
“各分队，立刻执行第三号方案——”通讯里，轰鸣与惨叫掺杂在电流声里交错传来，时不时发出的爆鸣声也被话筒收入。本就被打散的小队更是艰难地听取着指令。
“长官......艾米丽！”面对被击中后爆出冲天火光的半沉战舰，内华达手按耳边急促喊道。或是受到眷顾，她的声音在短暂的寂静后再次出现。
“你到救生船上了吗？！我们来掩护你！”
“不，带你的小队走！”小队与战舰的通讯里最后传出一段话。万分危急中，金色短发的女人呼出几丝笑意，撩撩额前的刘海“我们这边有掩护，不用担心...我们赌一把，赌谁能先脱困！一杯啤酒！”
“INEEDTHERUSSIAN（RussianRiver）！没得商量！”
“那如果能到S联盟去，好像就不用请了呢......”
从分散突围到现在，根据舰娘舰装系统的时间记录来看，她们被深海围追堵截已有快二十个小时。失去指挥后，她们几乎只会瞎转，掉队的越来越多，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艾米丽......”领头的少女握拳抵在额前，火光四射的海面又在脑中重现。重建联络的尝试从未中断，可没有一次成功，哪怕是接到其它的频道也好。她们就像被困在无法脱逃的旋涡里，被这个星球完全抛弃一般。
微眯的眼里热泪不住打转。又很快抹去不愿让队友看到。可满是脏灰的手一擦反让俏脸更加花乱。
“现在怎么办，队长？”
队伍中，留着金卷长发的少女，从酸辣发痛的肺中呼出沙哑之音问道。内华达回首看去，昏暗之下，只有海面泛出不知何来的粼粼微光，照在队员们只剩茫然与麻木的脸上。
“我...我......”
我不知......
“咔——呲呲——”
还没等她说出口，脑内的通讯频道就突然传出响声后打断，有些肿胀的眼睛立刻瞪圆。小队成员们也立刻噤声，舰装设备还能支撑进行远距通讯的舰娘们，都在尝试接通这从公开频段发送的信号——
“第二波导弹命中目标！”
在面前俯瞰视角的屏幕里，一座绿植几乎覆满的海岛上火光四射，爆炸产生的黑烟云团翻腾升起，轰鸣声被加工减弱后在舰桥的音响里传出，图灵的声音也随后在频道里响起。
“好，图灵，记录下来。”
“是，扶桑海域西南部作战，1990.5.xx，已记录......”
眼皮微沉的晓军双手撑在桌上，手指搁着下巴上传来满满的刺感强打精神。再看到宁海在打着哈欠，列克星敦正在等图灵打纸质档案，他便拿过话筒继续下令道：“第三小队准备返航——一号无人机继续盘旋做目标指引，二号在巡逻十五分钟就返回......”
“发报舰队，第三小队返回后，即刻返航仁州港。”
“是，司令官！”
“是，提督大人。”
晓军绷着的脸终于有所放松：“如果回得快，饭堂还能给你们点惊喜哦......”
“诶！真的吗？有鸡腿堡吗？”、“哦哦哦！”、“昆西！诶你们...真是...很抱歉司令官！”
听到频道里杂乱的欢呼声，晓军也只是哈哈笑过。挂断通讯后扭扭僵硬的脖子，“咔咔”几声闷鼓传上有些迟钝的脑袋。少年长呼口气，靠在椅子上捏着鼻梁。顺势望向厚重的防弹玻璃外......
“司令官阁下。”
皮兰号的舰桥上，裹着海蓝迷彩厚服的列克星敦，手提一件大衣爬上瞭望台。在呼呼作响的海风中，对衣着单薄的莫晓军提高嗓子喊道，再微微躬身示意后径直走去。
特混一的远征舰队在仁州港做中转补给喉，再进入这边黑云滚滚的海域已有四天。负责第四机动舰队的补给线护航和侧翼岗哨。期间几次遭遇深海的骚扰。虽然有些超出任务范围，但晓军还是主动做了申请。
在得到上级批准后，特混一主动出击。靠晓军的指挥与工程局的设备，对扶桑群岛海雾边缘的深海据点发动数次试探性进攻，都得到了不错的反馈。深海在扶桑海西部与西南部的群岛上几处基地，皆被特混一探明并打击。在回馈给上级后，海航的远程打击已在安排中，势要将这些钉子拔除。
而一直闷在舰桥里、神经紧绷的晓军在图灵的劝说下，总算是决定休息一下。但他没有回舱室小憩，而是到瞭望台吹风，耳朵还带着指挥耳机。在确定好接下来的航线和小队行动后，便小跑着扭开舱门，一路“乒乓”地爬上冰冷的铁梯。
毕竟在扶桑海的几天难得有些散乱的云团，方才在舰桥里隔着玻璃，就能远眺到那些漏网而下的几缕阳光。也因此，晓军才答应了图灵的休息建议。却全然没顾到中枢仪器的几下快速的蓝白闪光。
“啊，列克星敦......”
晓军长呼口气，转转有些发硬的脖子。几声闷响后，亚麻长发的少女就出现在自己身后，走来要给他披上大衣。可少年摆摆手“哦，不用不用，我就吹一下，给脑袋‘散散热’，等下就回去。”
“啊...这的天气太冷了，您还是穿上吧。”列克星敦略作踌躇，但还是靠近到晓军身侧，双手拿着大衣打开，作出要套上的架势。而耳机里图灵的声音也传来：“您还是穿上吧，提督大人。”
“现在温度为6℃，风力六级，而且根据观测还有增强的趋势。我建议您添衣，或赶快回到舱室里睡觉休息！”
耳机里传出的一字一顿竟有几丝怒意，让晓军不住带些讶然地挑眉。而列克星敦已经把大衣半扣在自己身上。也是没办法，只得顺从。少女还又绕回至少年面前，拉过厚重的衣服方便穿过衣袖、让帮他扣上衣扣、整整绒毛衣领，乃至戴上防寒手套。即便晓军表示这自己来就好，也没能阻止列克星敦的动作。
虽然隔着几层厚厚的衣料，但列克星敦的傲人身材也难以掩盖。饱满的温柔近在咫尺，几乎是抵在晓军胸口；那精致鼻唇呼出为抵御寒风的阵阵气息，全都拍打在正对者的面部；而十指细腻也不时会勾到他粗糙下巴和手心。都让两对眼睛都不住稍侧。幸亏周围冷意十足，让他与她的脸颊都是泛红之色。
“好了，司令官。”列克星敦点头微笑着，后退半步摆出OK的手势。现在身后漏下的昏暗阳光黯然失色。披上大衣后，一股暖意流遍晓军的身体。
“谢谢。麻烦你了，列克星敦。”晓军还是没有正眼看向列克星敦，趁着道谢顺势微微低头，转开视线。
“不用，司令官。”列克星敦又是躬身回应，戴回手套的十指在身前微微勾着“司令官您一定要注意身体。海上那么冷，要注意添衣。”
“会的，会的......”
“话说~”列克星敦的清澈蓝眸中冒出一丝调皮，走到晓军身侧弯下腰，看向他下巴处的微长胡茬，嘴里笑意点点：“司令官阁下，您这几天都忘记刮胡子啦~”
晓军视线乱窜，无奈地摊手耸肩道：“额，来不及嘛。没办法，这几天都在作战，一不小心就忘了......”
“嗯，那您也赶紧去休息一下吧。”列克星敦迅速点头继续“舰桥让我们来执勤就好了！”
好喔，原来这才是重点。晓军暗暗一笑。可抬眼，又看到少女美丽眼睛下的一抹影色。想起这些天，她们的出击是连续不断：
从护卫反潜、火力侦查和炮击岛屿；船上整备班随之经常加班，每天都有舰娘因小伤进修理池；整个舰队自进入扶桑海后战备就没下过二级。现在全队上下都是一幅劳累的模样，也全拜他主动请战所赐——
“呵呵、我这算什么......”晓军低头对自己一声冷哼“你们还要在这种鬼天气下去前线作战。而我，就是个坐在船上只动嘴皮子的，也没干啥事......”
“啊、诶？”面对晓军突然的自嘲，列克星敦完全不知如何接话，更想不明白晓军何出此话。而少年话音刚落，顿觉自己在她面前的消极很是不妥。且自己刚才这段还能有别的、不太好解读之意......
旋即，他的嘴巴冒出一丝格外突出的寒意；而即便穿着防寒手套，他的指尖上也有点点刺痛蔓上。那嘶吼的声音在少年耳边炸响（“你呀，你在干什么？会不会讲话的嘞！”）
（啊...我突然、脑子抽了......）少年没有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也能明显感受到她此刻的为难，便赶紧勾起嘴角作出副大大咧咧的笑容：“额...列克星敦，这几天都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让我再吹会......”
（“RUA！完了！”）对方轨迹扭曲地在晓军面前晃悠，很是嘶哑道（“要赶快给你报个语文辅导班了，让你通通人性。不然你这样早晚会出事情！”）
（有这种辅导班吗，怎么没听过？诶不是，我说的那里不得体吗？）
“我真的没问题，司令官。可您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过，饭也没好好吃......”列克星敦踌躇一下，还是向晓军建议道。见少女没有很受他的颓相影响，少年也暗缓口气。随后走到瞭望台栏杆旁，指着远处漏下的阳光朝她招呼道：“那我等下就回去，这几天都没能看到阳光吧，也来吹吹风吗？”
列克星敦很是轻快地走了上去。靠在晓军手边，一同瞭望远处愈发暗淡的柔光。
“这几天的战斗，感觉怎么样？”沉默片刻后，晓军忽然是想到什么，转头问道“感觉吃力了不少吧？”
“嗯，遇到了很多敌中型舰，甚至是大型舰。”列克星敦抿抿嘴，点头称是“尤其是敌轻母和战巡，非常棘手啊......”又抬脸仰视被厚厚云层绵延笼罩的昏暗天空“而且在这样的天气下，战机的操作并不轻松，要打中敌舰就更加困难。”
“嗯嗯...都有在做总结呢，很好哦~”晓军很是夸赞的点头，毕竟这繁忙的几天他可没要求做战后总结，本是打算回仁州港休整时再开开小会。
“嘻嘻......”列克星敦有些不好意思，两手细指隔着手套握在一起慢慢搓着“我也是按您说过的，要多做总结。才能以更小的损失获得更大的战果。”
晓军在笑着肯定后，又接着问道：“飞机的操作，是俯冲轰炸感觉难，还是鱼雷？”
“诶，您已经知道了？”列克星敦有些讶然。近几晚，晓军都在实验战舰上的新设备，带上一个叫“全息眼睛”的头盔后，再由图灵作为中枢对记录的战例进行再现模拟。而其中的舰娘舰装的操控，就由晓军亲自来。
当然，还没能做到和舰娘们一样用舰娘核心去进行细致操作，只能用键盘或口述让图灵代劳；且只是在视觉听觉上来进行现场的再现。那些场景的还原动画还是比较粗糙，让晓军眼睛到现在也还是非常干涩。
不过对于坐镇后方的晓军来说，这样的全新视角能帮助身为指挥官的他，发现更多重要的问题——
“和那些个轻母的小队飞机夺取制空权，你没有一点问题。”晓军托起下巴，表情略作严肃：“可在攻击敌舰的时候，尤其是俯冲投弹的，你的命中率比训练时下降不少。”
列克星敦向微低着头：“这，我也发现了。但司令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嗯...我觉得吧......”
就在晓军竖起一根手指在半空画圈时，图灵的声音从耳机里突然蹦出：“提督大人，紧急情况！”
“二号机发现友军信号！”
第七十一章 少年（上）
常年受寒风侵袭的海港里，数位身着海军服，肩戴将星的军官在作战室里，对着面前的作战海图焦头烂额。为首的海军中将体高肩宽，神情严肃。鼻唇间的八字胡上常沾有烟灰。而现在探手向自己的兜里，却发现已经抽完了。
面色略显疲惫的将军只得作罢，稍稍踱步后又转头向一边问：“第五驱逐支队还没有联络上吗？”
“没有，将军同志。”一旁的联络官很快回答，见面前将军咬牙皱眉的表情，就又继续道：“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呼叫......”
“我知道了。”而将军摆摆手，含不耐烦地坐回到椅子上。八字胡似乎因为粗重的鼻息而轻轻抖动着。身前海图上的蓝红笔画让他感到眼花：深海海雾的范围在不断扩大，而己方被压缩到原先的防线之后，甚至几支已经从海图上抹去了。
而根据前线的最新汇报而更新出的海雾边界来看，刚才所问的第五驱逐支队，在海图上也是被海雾给彻底吞没了。
“第一批援军什么时候到。”将军转向座上一侧问道。参谋长的海军帽放在身前桌上，露出他那不断冒冷汗的秃顶：“中央正在协调其他舰队，大概明天第一批增援舰娘就会到。”
“блядь！”将军攥紧拳头，低声嘶吼着“都快两天了，速度竟然那么慢......”
这几天来，深海的突然入侵让S联盟的太平洋舰队难以应付。本来他们分到海军经费就在逐年减少，要维持开销庞大的舰队已是寅支卯粮。
深海也不知道吃错什么，又从扶桑群岛开始大举北上，开展了比数年前还要疯狂的进攻，几支在外执行任务的支队首当其冲。竟然不是狼狈逃回就是失联，不仅是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情报，如此损失让本就难以维持的舰队更是雪上加霜。
“将军同志。”半墙之隔的联络室里，另一位联络官拿起刚解完的电报走入这满座将星的隔间，汇报到“报告，第三支队已经回港...还有，盟军运输舰队的幸存者也接到勘察加上。”
“是那群杨基佬（yankee）？”
“额、是的。”联络官闻言一愣，很快微微点头，又道“第三支队准备把他们送到勘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
“好...让第三支队把人清点好。”将军淡蓝色的眼中又闪出光亮“找到活下来的军官，问问在他们在过来的时候，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群岛礁石环绕的扶桑海域中，还是沉闷的阴云绵延遮天，明明已是昼时，却又不得见一丝阳光。刺眼天雷代替日光，在云海之间不断划过。
翻滚浪涛中，一队由一艘驱逐舰、两艘护卫舰和一艘补给舰组成的护卫支队破浪前行。支队改变航向后北上已快半个小时。无尽的昏暗间，来自天穹与海浪的阵阵水流，持续打在舰桥防弹玻璃上。
“发现求援盟军舰队，坐标确认，同步发送至第一小队......”
图灵的声音在皮兰号的作战指挥室回荡，中央大屏幕上也同时传回无人机的拍摄画面。只看那昏暗一片的海面上，点点火光不断闪烁。放大后才勉强看清在阵阵水柱间，那几道背负舰装的身影。而再往北的数海里处，紧随不舍的另一队也在喷出火舌。
“确认深海小队，1-3-5方向一队，I级Ⅱ型重巡两艘，E级Ⅱ型轻巡三艘；0-7-5方向......”头戴耳机的晓军坐在椅子上，边听图灵的报告，边歪头扭响僵硬的脖子：“好...列克星敦，听到吗？”
“听到，司令官。”阴云之下，列克星敦率领的小队正朝图灵标明的方向航行。由她为旗舰，五艘驱逐做护卫组成的航空打击小队，正顶着黑云寒风，在海浪间迅速穿梭。
“抢夺制空权，派出攻击队优先打击敌轻母。”晓军拿着话筒，边操作身前的按键旋钮“第二小队，奥马哈？”
“收到，司令官！”另一队，由奥马哈率领，且由特混一唯二的两艘重巡舰娘作为火力核心。
“接应到盟军后，立刻朝2-2-0方向撤退。到坐标......后，你们再会合，但注意要保持距离和静默。”
“尤其要注意好盟军的状态......”
“是！”列克星敦和奥马哈异口同声。晓军再切换频道到舰船内，和在舰艉船坞的第三小队又确认情况，让其作为预备队保持战备。
“报告提督，夕张回报！”在晓军侧前座位上的平海稍转过椅来，捏着嘴旁的耳机话筒“整备班已经准备完毕，整备间也已清空。”
“好嘞。”几天没能好好休息的晓军，脑袋在此刻也是感到发昏，但还是要强打精神。十指交叉后轻轻一撑，身上噼啪作响的关节略感酥麻，让少年略微回神。支队也已非常疲惫，此战但求速战速决。
“图灵，无人机准备攻击。”
“是，天眼一号、二号正在协调...路径确认，武器系统解锁......”
虽然距离暗紫海雾较远，但云层间的电磁干扰还是愈发严重，无人机的画面也出现卡顿和些许花屏。
黑云下，放出蓝紫尾焰的两道轻盈之翼，在条条爆闪的白雷电光间慢慢下降——
“内华达，雷达、咳咳咳！”威奇塔摇头湿透的长发，又想抹去满脸的水珠，可手刚一扫完，翻滚的雨滴浪花就又打上来了，甚至被呛到嘴里。
“你说什么玩意？！”内华达向威奇塔吼着，同时转动身侧的炮塔，朝深海的位置又是一轮齐射。并用着仅剩的一侧防空炮朝空中泼洒弹幕。可现在，这支松散的逃亡队伍已经失去协调，大小炮声是响个不停，有效命中却没有多少。
“嘭！！！”
又是一记在耳边的炸响，内华达有些绝望的看去，就在自己的身边，俄克拉荷马又受到深海重巡的针对，但她也分不出是航弹还是炮弹了。在一团黑烟中，麦褐肤色、身姿挺拔的俊俏身影再也抵御不住满身的破口和血痕，随着海浪的翻滚而缓缓倒下。
“不！”内华达顾不得阵型和周身的炮击，冲到她的身边。两边巨大舰装的碰撞而擦出的火花和刺耳之声，绕过这一切，内华达亦是挺着自己受伤的身躯，伸手使劲扶住。
“再坚持一下，听到我说话吗？！嘿！”
因为她俩是小队的核心火力，可又是低速战舰，在对方又航空力量追击的情况下一直难以逃脱。先是被几轮高爆弹轰击，虽不能对俄克拉荷马造成致命打击，但使得舰装上的其它装备破损大半，深海的攻击机再找到机会发动侧袭。
深海像是等待受伤猎物流血殆尽的野狼，不停追击而又保持距离，且利用制空优势慢慢蚕食，就在等内华达小队油尽弹绝。
“咳咳、雷达探测...东南方向！”队里的其她轻巡补充道“有飞行物在快速接近！”
“WHAT？”
也就是在内华达回问的那瞬，逼近的飞行物的信号已十分明显。乃至她们回首看去都能目视到，那一闪而过的紫色尾焰，与她们在不到两海里的位置错过，随后直冲向深海的小队。她们迷糊麻木的脑袋终于反应回来，那是导弹！
紧接又是一发，拖拽紫焰的细巧导弹划出破空声。延后传来的爆炸夹杂在哗哗水声里，海面上也没有烟气火光，但雷达从北向的回波里确有一处减弱许多。
“是援军！”内华达小队欢呼起来。不仅如此，随着导弹之后，一架架小型战机的信号在更远的海空里时断时续，往着东北方向前去。而以无人机作为中继，比之前在公共频段时更清晰的通讯呼叫传来：“这里是帝国BH舰队，第一特别混合大队，听到请回答。”
内华达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到、长官，非常清楚......”
晓军一听，确是带些别扭口音的中文，不住挑挑眉毛。尔后，继续询问内华达小队以了解情况......
第七十二章 少年（下）
就在奥马哈小队逐步靠近接应的时候，在她们的东向数海里的雨云之下，本要前往攻击内华达一行的深海战机，此刻被列克星敦的战斗机群拦个正着。一架架灰蓝色战机俯冲而下，朝着云层间的紫黑影子吐出火舌。
深海战机反应也很迅速，立刻分散开来，战机拉升迎战，攻击机相反但求尽快脱离层层杂乱火网。可列克星敦派出的战机数量占据上风，数支前出的战机小队在与深海战机缠斗的同时，还有余力去对付下降脱离的深海攻击机群。
海面上，身为小队旗舰的列克星敦，在摆出轮型阵的驱逐舰娘们的拱卫下，专心致志地操作着战机。她的目光虽是向前，但未有聚焦在远方的任何一处。因为她所安装的航母舰娘核心与系统，能让其直接操作到派至前线的每一架战机。
远处交战的天空下，她那组成数个编队的机群随之而动。在几轮交火下，特混一这方的战机数愈占优势。
负责与敌战机缠斗的小队，趁交火的空档先后再次分开，原四机小队对半而成两个双机小组，围绕各小队的面前之敌开始错开划弧。虽暂时没了交火窗口，但上下翻飞的引擎声让在本就繁乱的雨天更是混杂。
被环绕的深海战机回过头来，很快就朝着离己较近的目标果断地扑去。看到此景，列克星敦露出微笑，低声而又决然道：“轮到我了呢！”
两组双机编队做航线交错的环绕机动，其目的就是一组做鸣蝉，另一组做黄雀。被深海战机咬尾的那组会尽量拖延，并引诱身后的敌机机动，带到利于另一组追上敌机且咬住其尾的方位上。
即便需要操作的队组数量不少，加之这些天频繁战斗所带来的困倦之感，困难不小，列克星敦也在咬牙坚持。
灰蓝暗紫的几轮交错绕行，宛若剪刀般，一下一下，雨天中的紫色战机化作团团火球，拽着道道黑烟落入海中。
很快，残余的深海战斗机被肃清一空。而落至低空的攻击机也被列克星敦分出少数战机咬住，未能在落海之际冲向内华达一行。
帽檐之下，列克星敦抬手在自己的白皙俏脸上轻轻一抹，掌上便满是汗滴和雨浪混合的水流。疲惫之色出现在她的俏脸上，但同时，几丝喜悦与满足也随着她的微笑浮出：“报告司令官，制空权已经拿下！”
“漂亮！”晓军不住地握拳叫好。一看时间，交战仅有一刻钟，这次战斗的胜利天平，便不可逆转的倒向了己方“警戒深海轻母方向，有可能还有敌机。”
“攻击梯队如何？”
“报告，已到达0-3-0方向的敌小队上空，准备攻击！”
“自由攻击。”
“是！司令官。”列克星敦士气高涨，面对晓军接连不断的命令似是不知困意。小队里，驱逐舰们注视着那宛若鹤立的航母，她本体并未直接参与到战斗中，却让这场接应行动已基本取得胜利。
原来航母舰娘，是这样战斗的吗？
“报告司令官，这里是奥马哈，我们已与盟军汇合！”奥马哈的声音也很快出现在频道里，少年也终于长呼一口气：“确认盟军情况，立刻前往汇合点。”
“无人机，上升到安全高度继续巡航。列克星敦，带队前往汇合......”
在扶桑海域里晃荡了好些日子，除自身任务之外还主动出击，筋疲力尽的特混一终于在一路南撤后，在离开海域的水道里，看到了下午的太阳。从帝国海岸的方向，斜射而来，在舰船周围伴随航迹洒满粼粼波光。
“好的，大概就这样。辛苦各位了。”在南撤途中，晓军也是没得一点休息的机会，一边是接应盟军上船，一边是到安全区域后，和支队其她战舰上长官的通话。毕竟这次还搞了许多任务之外的战斗，尤其是营救了大洋彼岸的盟军，要给上层的汇总报告有得是内容了。
“是，辛苦了，提督大人。”
“您虽还是少年，却已有如此实力和成就，真是前途无量啊！”
“不不、还需要各位前辈多多包涵。一直以来都麻烦前辈们了......”面对屏幕里，那几位三十左右的校级海军军官，都是自己的前辈，晓军自然是恭恭敬敬。毕竟他深知，自己是在父亲的影子下。
“哦豁......”少年来回用力抓着已经酸痛到发麻的两侧肩膀，不断倒吸凉气。而此时，一道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一字一顿道：“提·督·大·人~”
“我知道、我知道，图灵，我马上去休息！”晓军立刻脱下耳机，整理好面前的桌子后，再和宁海平海交待完，旋即转身往船舱里走。
但目的地显然不是休息室。往下路过通往休息室的舱门后，来到通道里，晓军便一路向船艉走去。
“提督大人！”
图灵的声音在通道的广播里突然冒出，铃兰所说的：“图灵掌握船上的一切。”这确不是假话。
“吓死我......”少年捂着心口，又很快对着广播解释道“我就是去看看舰娘们的情况，看完我就马上回去好吧？而且，我也可以直接躺在医务室里啊......”
“您已经工作很长时间了，还没有好好休息！”图灵也很是坚决“您还是少年，还在长身体，请好好休息！”
“我知道，但就一下可以不？”晓军伸手握住身前舱门上的转杆，使劲一下竟纹丝不动“哎呀，别闹了，图灵。把门打开！”
随后，广播停顿了一会后再无声音。晓军面前方才紧锁的舱门，在内部传出一声闷响后，终于又能扭动打开。
“等下，看完情况我就马上回去，哦？”晓军再次说明道。但这次，广播里没有再传出图灵的声音。通道里只剩晓军的脚步声回荡。
（“哦豁，你连人工智能都能惹生气。不愧是你。”）
（这、这怪我吗？）面对耳边突然冒出的挖苦，晓军是不动声色（我可是提督啊。当然要负责舰队的这些事务。）
（“呵呵、是是是，您是舰队提督，当然要有责任感......”）
少年耸耸肩，不再理会对方。走过前面的舱门，就是整备间了......
皮兰号的整备间，其实是包括舰艉船坞后向内的好几个船舱舱室，并分为几个区块，且把本是与人类军官分离开的几个功能区合在了一起。比如晓军面前的门后，这靠近舰桥一侧又排满病床的房间，就是医疗室，同时也是维修舰娘的观察和休息室。
“来，转个身。”夕张穿着铃兰送的白大褂，带着没有度数的眼镜，给面前的这位来自异域的金发舰娘做着身体检查。她刚刚从修理池里出来，刚擦干身体还没穿衣，夕张就顺势检查她的外表是否有什么情况。
“嗯，可以了。”
“好，谢谢......”内华达道谢后，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扭着手里的浴巾，小心问道：“Doctor，那，俄克拉荷马她......”
“哦，不用叫我医生，我也是舰娘......”
“啊啊，抱歉。”内华达多少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虽然在她原本所属的舰队驻防地里，她们有时也会负责周边治安，但那至少也算是战斗岗位，自己还从未见过舰娘会在其它岗位上工作。
而在看到内华达脸上的愁容后，夕张也是咽口唾沫：“俄克拉荷马小姐，她的受损比较严重，已经伤到脊柱了......”
“更好的维修设备，靠港后就会有的！我们也很快就要回港了，您放心......”夕张嘴上是那么说，但毕竟参与了大小多少场维修工作，之后还跟着铃兰，对这次俄克拉荷马重伤，她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呜吱——”
就在她俩陷入沉默的片刻，夕张身后的门传来响动。面对走出来的身影，她是即刻站起立正：“提督大人！”
但少年没有立刻回礼，而是红着脸马上转开视线，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好意思！我等会再、再来！”
“诶？”夕张先是一愣，随后转头，看到身边还是一丝不挂的内华达，也反应了回来，压低声音不想让房间后面的舰娘们听见，赶紧提醒道：“内、内华达小姐，您先把衣服穿上！”
而内华达似是没有听到夕张的话，一双蓝眸出神地看向面前这手足无措的少年，也无视了自己的浴巾都不经意间从手上滑落，唇齿微微一动——
“A...Boy？”
第七十三章 仁州港
“我、我很抱歉，长官!”
皮兰号舰艉的医务室里，一艘金发舰娘面对身前侧坐在病床上的少年鞠躬，用蹩脚的外语道歉。
(在东方，是这样道歉的吧……)
匆匆忙忙下身上只穿有运动内衣的内华达边低着头，边回忆着以前在国内看到的那些对东方文化进行报道的书籍报刊。随后有些别扭地低头弯腰致歉。
可耐不住好奇与惊讶，内华达还是稍稍抬脸撇上几眼。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那晒出麦色、锻炼结实、却也稚气未脱的少年身影。
而他的军服肩章，加上周围隶属于帝国的舰娘对他的称呼来看，毋庸置疑，面前这位少年是这支舰队的提督，是组织营救了她们小队的司令官。
“啊，不用、不用这样。”坐在床边，握着团纸巾堵住鼻孔的晓军连忙摆手:“我只是…只是没睡好、所所以才……”
目光刚看向还在弯腰的内华达，一瞄就瞄到那在白色布料的紧绷衬托下勾挤出的美妙柔线，吓得他赶紧又移开视线:“不、不是你的问题……”
听到晓军的话，内华达慢慢直起身子，背手而立。可看到面前的少年还是撇开视线，耐不住的她便继续饶有兴致地暗暗打量——
虽然自己所在的U国，在面对深海的大规模入侵威胁到本土时，也征召了大量的青少年。且在战争催生下，也确有不少得到超越资历的提拔升职。来自陆军、陆战队和国民警备队的少年战斗英雄在不少板报上都是占据头条的宠儿。
但原本高调的海空军，就要低调不少。不仅因深海席卷各大海域导致海外的巨大损失与本土威胁、战略收缩这不可避免的大背景，更由于这俩“贵族军”里的“少年兵”本就少得可怜。
在海空军里当个军官可不容易，哪怕是战争临头的这种“晋升风口”上，现代海空军人员培养的成本与时间就是个大头，且要求的知识水平也高。
与其指望花钱花时间培训这些前天还在学校里打棒球、谈恋爱的“童子军”去操作和指挥天价的战争机器，不如让他们去干后勤。要招还得从高校里招，加上休假和预备人员紧急召回，勉强能挡一挡。
也亏数年前的深海入侵来得猛退的也快，虽然海外基地与舰队差不多全丢了，但也没让本土的海空军储备打光……
即便内华达看的“小心翼翼”，不想让面前这位东方少年感到被冒犯，晓军也还是能感觉到内华达不断来回的刺挠视线，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可恶，明明我说的是真相，但感觉她不会相信啊!)
方才通道里他就有点头晕，猜测是休息不够，本来只是来看看舰娘们的情况，拿个报告、道个安后就去睡觉，之后的安排全丢了到岸上。
哪想到一开门就看到夕张在检查内华达的身体。如此香艳的“场景”，在用力撇过脸去的瞬间，少年又感到一股血气上涌，接着就是两股红流从鼻孔里慢慢滑出来……
(“哼、哼，咳。人家又不傻好吧。”)那沙哑的空灵之声终于出现，而且似乎憋了好一阵，那股笑意差点就蹦出来了(“看到人家的身体后就流鼻血，你说你是累出来的谁信啊。”)
(你、那你怎么不提醒我啊。)
(“啧，提醒你什么？提醒你，在门后面有个光着身子的大洋妞？”)对方的语气很是不屑，还有点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
(“而且要偷窥的话，你自己不会吗？”）对方在医务室里飘来飘去，灵活地绕过一个个隔间里正在休息，又好奇地看往晓军方向的舰娘们身旁。
(什么偷、不是偷窥，哎算了不说了!)晓军脸颊泛红，知道再说下去绝对会被对方绕晕，索性打断话题。稍稍看回眼前的这艘来自大洋彼岸的舰娘:“额，内华达，是吗？”
“是，长官。”
“先穿衣服吧…船上也是比较冷的……”
就在内华达左顾右盼找时，列克星敦与夕张走过来。列克星敦径直走向晓军，递上他要的几份简报。夕张则用口音别扭的英语喊了一声“喂，牛仔！”，把一套海军的短衣被丢了过来。
内华达迅速穿衣，但视线始终放在专心翻看文件的少年身上。略看一遍简报后，晓军便向内华达询问起她们小队所遭遇的情况……
数小时的航行后，舰队终于厚厚的乌云层下逃离。回到洒满粼粼日光的海域，吹拂到脸上的海风都充满了轻松惬意的气息。
支队各舰舰艉的起降平台上，都有丛丛身影涌上，对着数日不见的温暖阳光欢呼。
整备间里终于忙完活的夕张扭扭有些麻木的脖子，对叫她去平台的吹雪等摆摆手，打着呵欠催她们去后，自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医务室。
(啊啊啊，累死了……回港后，一定要和提督申请休假，拿钱去皮兰市区好好逛一逛，反正都是提督亲口答应过的……)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后，夕张看往医务室那头靠往舰桥方向，也就是内华达的床位，在对面还有个空的。
现在用着医务室床位的舰娘，几乎全是营救回来的盟军。她们从修理池出来后，又潦草扫光食堂送来的饭菜，来到医务室倒头就睡。毕竟也经历了一场生死恶战，都是疲惫不堪。
穿过这一片鼾声“雷区”。而要去的那隔间正对面，之前睡下的内华达已经醒来。
“啊，艾米莉…咦！”她正靠坐在床头，与蹑手蹑脚的夕张正好对上视线“咳咳、嗯…Hi~？”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吗？”夕张尴尬地挠挠后脑勺。内华达摇头，表示自己刚醒。还问夕张要过纸巾擦汗。
内华达长呼口气，一手攥紧，指肚来回把湿漉的纸巾搓成小团:“夕张小姐，俄克拉荷马，她怎么样了？”
“哦、额…虽然她还在昏迷，但情况已经稳定了。”夕张稍作靠近，琢磨着以前几乎没用过的英语措辞，安慰道“提督已经把你们的情况汇报上去了，等回港立刻就能进一步治疗，请放心吧。”
“谢谢…万分感谢！”算上这次，内华达已不知不觉问了夕张三遍了。夕张也还是笑着轻声道:“不用客气，我们是盟友嘛！”
“嘻嘻，内华达小姐，你更应该感谢我们的提督哦~”
夕张轻靠在床边，细指转动，撩起脸侧的几缕发丝，又道:“那时接到你们的求救信号，我们正要返航。且海雾影响严重，你们的距离方位、敌情啊什么的，我们完全不知道。”
“嗯…通讯维持不久便断了……”回忆那时的情景，内华达点点头。
“最后，还是提督执意组织营救。我们才回头北上的，运气也是不错，还是找到了你们。”
内华达低头顿了顿，又看回夕张:“嗯……请恕我冒昧地问一下。”
“额嗯？请说。”
“你们的长官，那位…少年，他……”
“额，是的。”夕张也是猜到了内华达的疑问“莫晓军上尉，他确实是未成年……”
“不过他是帝国海军学院少年班的优秀毕业生哦！也有经验，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嗯，这点我相信。”内华达抿抿嘴，轻轻颔首同意。只是，一个少年成为帝国海军军官，且非校级还能作为舰队指挥，和她的常识严重不符。
可在这硝烟弥漫的“深海时代”下，也不能用以前的常识来思考呢……
仁州港内，几艘驱护舰、补给舰和一票小型的功能辅助舰艇静静停泊。悬挂在港区临时基地和码头、战舰上的则是帝国的旗帜。
这里是战略地位重要的港口，但面对深海的巨大压力，原先驻守在此的人类军队在短暂抵抗后选择弃守。而未得到通知的居民不会觉察不到风声，亦如决堤涌水般先后逃离这繁华的城市。深海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这座空城。
BH舰队的进攻虽然损坏不少港口的设施，但港口码头和城市的整体格局未毁。现陆战队也已深入扫荡出一片安全区域，BH舰队便派出支混成主力驻扎于此。
“莫提督。”晓军刚下舷梯，亲自等候在码头的驻防舰队司令员便迎上来。晓军即刻对这位上校立正回礼:“大人。”
“莫老来电，要我们尽快确认扶桑海北部的详细情况。”礼毕后，上校也直入主题“那些盟军的舰娘所说的情况还不够清楚。”
晓军背手而立，回道:“她们只是失散的一支小队…S联盟、远东舰队就没有说什么吗？”
BH舰队的战区在帝国东北海岸，与S联盟的远东舰队接壤。在抵抗深海而组成的人类盟军这一平台上，两国的两大舰队自有多方面的合作。
上校稍稍沉默，摇摇头:“他们说，他们自己也没搞清楚具体情况。”
晓军眉头一皱，略做思考也想不出远东舰队若要隐瞒的理由和动机，又问:“那这…这是真的，情况就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还是……”
“现在还不好说。”上校先转头看向皮兰号，长呼一记鼻息，再看回晓军“或许，是S联盟和U国的什么行动，引起了深海的注意……”
晓军一滞，想到先前问内华达的时候。她们刚从一场苦战里逃脱，也是感到内华达的余悸，所以就问的很简短。现仅知道内华达的所属舰队，以及她的小队是负责远洋护卫，和遭遇的时间与大致敌情。
至于其它方面，如这次舰队的规模、运输任务细节等，晓军完全没问。一是考虑内华达的身体与精神情况，且晓军也不认为这些是能从舰娘那获得的信息。他也不打算对刚死里逃生的舰娘摆出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再者，深海的活动减弱的这几年，各大国间角力的情况也非常复杂。且听上校这番话，似乎舰队的情报部门已经抓到些眉目了。
晓军暗暗摇头，这些还不是他能掺和的，便问:“那，盟军这支舰娘小队……”
“嗯？哦，你要的救护队已经到了。”上校看向在码头上待机的救护车辆。
俄克拉荷马等受伤较重的盟军舰娘正在船上夕张等特混一舰娘的协助下，由起重机缓缓放到码头。附近还有一队陆战队，半围住皮兰号的泊位，注视着已到岸上的内华达等。
“之后怎么安排，估计还要看莫老他们吧。”
“毕竟，我们很久没有和U国人打交道了……”
第七十四章 套话
窗外，西山上夕阳愈发暗淡，几道紫金余晖映于云上，在绵延高耸的崖顶流动。
在一栋被海军陆战队和临时工事包围的铁板宿舍里，内华达侧靠在二楼的一处窗台边，遥看外边渐渐昏暗的云景。
早在皮兰号上时，她们就解除了全部武装。下船后除需要治疗的队员外，其余舰娘又在港区的整备间做完检查后，便被带到这个简易的两楼隔离宿舍。没有许可不能离开宿舍区范围，之后去向听从上级指挥。内华达小队自是只能听从。
一楼分为厕所、澡堂与食堂，二楼全是单人床。虽说是简易，但设施还是蛮齐全的，而且提供的餐具还专门换成了刀叉汤勺。反正她们现在没有目标，也什么都做不了，在这里好好呆着亦是无妨。
而没什么胃口的内华达，在潦草吃完晚饭后就回到二楼发呆。这里的视线很差，港内情况自是别想，向外则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钢筋水泥，再远就算灰蒙蒙的丘陵山区……
“队长……”
听到身后队友的呼唤，她转过身低头，柔情满目地看向这艘驱逐舰娘:“怎么了，拉菲？”
内华达俯下身子，轻抚驱逐舰那杂乱的酒红短发，又抓挠脑袋两侧那犹如猫耳的翘起。指间游走的发丝有潮湿触感、时又燥热扎手。刚才她是最快吃完晚餐的，随后是去了澡堂洗澡。
再看她胡乱套在身上的歪扭短衣，套拉在她泛出健康润色的脖肩和上臂处，少女柔嫩的肌肤暴露无遗，还有那在右臂上的船锚纹身。
内华达挤出微笑，假装轻斥道:“你!还不好好整理一下，头发不洗好，衣服也不穿好。”
“我洗了!很认真洗了!”驱逐舰精致的小脸微鼓，边手忙脚乱整理衣服，边说道:“我又不会用那个什么，鼓风机……”
像一只狂躁的小猫，拉菲用力的晃动脑袋，酒红短发胡乱来回，再等她停下来后更加杂错的发丝落下，垂垂刘海快盖住她半边小脸。
“啊……我来吧。”内华达扶住额头叹息，又按住拉菲的肩膀，带她坐到旁边的铁架床边，慢慢梳理那些略显粗糙的发缕。
“怎么了？拉菲。”内华达早就看出这艘小驱逐的烦乱思绪，一手轻轻揽抱住她娇柔的身体，让拉菲靠在肩膀上“我的幸运女孩，你脸上什么都写出来咯~”
“唔姆……”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少女突然柔弱下来，甚至一股颓丧的气息幽幽冒出。
“艾米丽长官，她们会没事吧……”
“她们会没事的，拉菲。”内华达闻言，旋即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和那位少年上尉说过了，他会想办法和S联盟的远东舰队联系的……”
“一有艾米丽的消息，他就会告诉我们。”
“啊，那位长官吗。嗯……”拉菲点点头，片刻后又问“那我们还能回去吗？回小镇，开摩托，去和啤酒。”
内华达微微一滞。想起到西部港口的时候，身为旧式战列舰娘的她上前线的机会越来越少，而港区与城市为在那广袤荒凉的西部上存活，在原有联邦秩序逐步崩坏后，她们变成了西部在“深海时代”的新治安官。挎着摩托，带上部分展开的舰装，在州际公路上驰骋，穿梭于城市乡镇间维护秩序。
那时，艾米丽就是她的长官了，内华达也是看着这位年轻、积极的女军官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回过神来，内华达低头埋在拉菲蓬松的头发里，几下轻柔的鼻息后“怎么，你又偷喝啤酒了？”
拉菲脸颊又是一红，害羞笑笑:“嘿嘿、前几天在运输船上的时候，艾米丽长官偷偷给我喝了一口……”
“她怎么又…唉，算了。”内华达嘴上说“算了”，但还是伸手捏着拉菲的两边脸颊。毕竟，拉菲是从舰娘工厂里生产出来的舰娘，舰龄只有几岁，这样的幼儿不论那个州都是不许喝酒的。
但对未成年人的法律和舰娘有什么关系呢？且在深海时代下，冲突矛盾愈发剧烈的U国表面合众、实则已成分立局面。天高国会远，那联邦政府的法律又算得了什么？
“摩托不行，但有啤酒。”
就在内华达摇头叹气时，宿舍门口传来一声略显沙哑的少年音。两艘舰娘转头看去，只见那位话题少年军官正搓揉着有点疲惫的眼睛，侧靠着站在门边。
之前在皮兰号上躺的那一觉，就是他最近最好的休息时光了。靠入仁州港下船后，给上层做汇报、总结近期战况的短会，还有给总部和皮兰港的工程局发报，忙得停不下来。
而为让特混一的舰娘们好好休息，之后港内与特混一舰队相关的各项事务与报告，都是他亲自去处理的，没让任何一艘舰娘代理。
一路转到晚上，事差不多的少年又特意先到内华达她们这里，带着个塞满冰块的泡沫箱。是他特地申请后搞来的一箱冰啤酒。
而楼下沙袋墙外的一角，停着一辆他撸来的军用越野摩托车。即便他没证也不代表不会骑，能省力为什么不开呢？
(“咋样、摩托车是不是很suang啊？我说这里也没人敢拦你吧~”)
(爽是爽，但别给基地搞出什么麻烦就行……诶!你别扭加速啊!慢点!)……
而内华达和拉菲上宿舍不久他便到了。随后拿袋子装了几罐悄悄地走上楼来。因所坐床位与食堂隔间上下错开，且注意不在楼下的两位舰娘对晓军的到来则是毫无察觉。
“啊、不用不用。坐吧。”晓军先是压掌示意，随后又问“请问，我能进来吗？”
“啊啊？当然，请……”起身到一半又坐回位的内华达有点不知所措，点点头抬手做请。
“好的，谢谢。”少年进来便把灯打开，白光顿时充满房间“怎么不开灯的啊，这边天黑还蛮早的……”
晓军手上提溜着一个防水袋，外边满是冷凝出的湿漉流痕，滴落在地板上，点出一条水迹。
“有，有啤酒吗？”拉菲看看少年，再看看他手里的袋子。想到刚才他的话，不住咽口唾沫问道。内华达赶紧轻掐拉菲的大腿示意。拉菲身体一抖，回头望向内华达，但晓军已经向她们走来了。
“额嗯……是，拉菲吗？”
“啊，是、长官!”
“哦不用，坐下吧。”晓军摆摆手，又挠挠后脑勺，上下打量着驱这艘眼睛正在放光驱逐舰娘“请恕我冒昧一问，你芳龄多少啊？”
见拉菲对这句带点文艺的外语反应微滞，他又换成英语再问。拉菲支支吾吾，也用英语回道:“舰龄…3年。”
微微沉默，晓军再转头看向她身后更显成熟的金发舰娘:“内华达？”
内华达的蓝眸直直迎上晓军的视线，自信又自然地微笑着挺起丰满的胸膛，仅穿着的层薄薄单衣被迫凸勒出柔美的曲线与重点:“我当然成年了啊，长官!请恕我冒昧，但我可比您年长~”
内华达是接受了招募后，加入海军改造计划才成为的舰娘。在东西海岸都留有战斗记录。再后来到艾米丽麾下时才常驻到西部。直到这次的远洋运输任务。
“咳咳，那就好。”晓军赶忙转开视线，握拳抵在嘴上轻咳几声“那，要喝几罐吗？虽然不懂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看到晓军的羞意表情，内华达稍微颔首俯视自己，察觉到让这位血气方刚的少年面露难色的原因后，她立即略弓身子，挪腰动臀，躲似得回到拉菲后面:“咳，well，如果可……”
“真的可以吗？”拉菲两眼亮色更甚，双臂扣在床边远远探出身子“啤酒…啤酒!”
“但拉菲不能喝啊，拉菲年纪还不够。”晓军一脸严肃。一丝唾沫已经挂在唇边的拉菲立刻叫道“Why!我以前就喝过!”
拉菲见晓军毫不动摇，灵机一动，赶紧追问道:“那长官，您是没有成年的吧！您喝过酒吗？”
“拉菲!你要注意!”没想到压抑许久的拉菲竟然会为了一时爽口而如此冒犯别国长官，内华达只得出言制止。也亏这位少年军官到现在为止都表现得比较随意，对舰娘的言行乃至于说是纵容。不然可有拉菲好看的。
这点上，他是和艾米丽很像……
“唉、哈哈哈…好吧好吧。”晓军打开手里的防水袋，在几块正在融化的冰块中，正好躺有三罐啤酒。
毕竟在拿酒到楼下食堂的时候，刚放到桌上，这些来自异域的舰娘们都耐不住上来争抢。刚才也就是逗一下拉菲:“只从楼下拿上来三罐，我们分了吧。”
“好耶!!!”
(真的，要这样做吗？)晓军面带微笑地分酒，而心里则是一阵忐忑(我这样，内华达她会不会……)
(“看你的口才咯~”)对方的声音从酒带里传出，旋即又转到内华达身侧(“而且，你知道她之所想，她会怎么回应你早有数了。”)
(“我有预感，她能告诉你关键的消息……”)
晓军闻言沉默，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凝。现在深海在海洋北部的活跃与人类大国间的联系似乎密不可分。但负责仁州港的上校没和他说太多。
晓军也深知自己的能力与地位，这种级别的事情避开为好。这次打算带酒来，也最多算盟军间的友好交流。
但靠港后，他总是放不下，一直在整理思索这其间的关系。而在其身后的家伙早就看穿一切，对着少年又是一番怂恿……
钟表的指针转到七点过半，内华达小队的其她舰娘也逐个吃饱洗好，对在二楼外走道上的晓军与内华达道安后回到宿舍里休息。
而不知何时，沙袋墙边的警卫减少了很多。仅出口还有数位明哨，之前几处对角上的士兵都不见踪影，只有墙外巡逻队踩在沙子上的慢慢脚步声不时传来。
“我知道的不多，长官。”内华达撑靠在栏杆上，一手拿空罐在半空摇晃，其上凝出的水滴也早已流蒸干净“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嗯，谢谢。”晓军望着远处点点头，手里的罐子底还有一点重量。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很抱歉，突然要这样…像、‘审讯’一样……我——”
“我知道，您那么做我理解。”内华达抬起一边手臂，转掌撑住下巴，轻松地笑道:“我们还能活着，还全靠您带队回来救援……”
“现在我们能吃饱，有啤酒喝，吹吹风，这种‘审讯’可太轻松了，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方才开啤酒时，内华达悄悄问了晓军有无艾米丽的消息，晓军只得摇头说还在联系。而本就要来打听情报的晓军也算单刀直入，把内华达叫到楼外走廊上，趁着内华达挑起的话头问起关于艾米丽的事情。
毕竟，内华达是不太有可能接触到这次运输行动的核心，虽然艾米丽也不可能透露给她，但晓军打算从她们出发前有何异象，尤其从艾米丽的言行作切入，来推测一下。
当然，内华达要肯说才行。而从行动前那些异常的言行举止，确是有可能推算分析出行动核心之一隅的。
内华达也是一开始就看出了晓军的意图，在一番纠结后，她还是尽力地配合起了晓军……
“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方面我可是个绝对的业余，没学过、也没做过审讯的活……”
“那也挺好的嘛，我也不想坐在空空的房间里，坐在冷冰冰的板凳上，被两个人轮番轰炸……”
从刚才，内华达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晓军的侧脸，但少年一直保持望远，不敢转头对回视线。她又微微挺直腰做做对比，现在没穿舰装的高跟战靴，也能估摸着晓军是和自己差不多高。
他很年轻，真的还只是个稚嫩的男孩……
“就当是我们在聊天就好了。”内华达略微靠近，安慰心有不安的少年“毕竟，您只是在问我艾米丽长官的生活上的事情，不是在说什么军事机密……”
“或许，我可以当您是对她有兴趣呢？”内华达笑嘻嘻地“哈哈，要是她知道，只要一罐啤酒我就把她出卖了，她肯定要崩了我。”
晓军微微侧首，没有回应内华达的打趣，也没有敢再去看她蓝色的眼睛。昂首喝下最后一点酒水:“不好意思，耽误你那么长时间…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一有艾米丽长官的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们的。”
看着少年走下楼梯，她跟了上去。在楼梯拐角处，内华达拉高声音:“祝您好运，长官!”
“希望我所说的，能对您有帮助。”
回应她的，是少年的点头示意。在他的身影从沙袋墙门口转出后片刻，一阵摩托轰鸣传来。内华达站在走道上，看那亮起的车灯远去。
黑漆漆的道路上只有轰鸣而过的摩托，道边的路灯因为线路问题，皆是没能亮起——
“Ohmygod!我们现在就像是一群农民……”
“嗯哼哼，我想起以前在加州，在乡下叔叔家里，收割的麦子堆得有几座小山那么高…但也比不上这次我见到的……”
“哦，that'sf**kgreat，船舱里走一圈出来，现在我身上全是熏肉的气味!我都能躺在货仓里当香肠卖过去了!”
……
(“她们运输的是食物，大量的食物……”）
(至少，是艾米丽，或者内华达小队负责的运输船上是食物……）
(“而且‘卖’过去啊……”)
(交易双方，一边是食物，那另一边呢？）
另一边，打算用什么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