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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小宝     一品匠女txt下载     一品匠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2. 七搏(下)

    (修了一个大bug,更新马上来)

    小女孩清冽而无比清晰的声音,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切在人群的心尖上。胡仕杰看微微僵着唇角看向那站在当铺门坎前的小女孩,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嗓子也有点噎着。

    “您仗着背后的主人家身分高贵,非吾等小民可以抗衡,肆意带人前来闹事,稍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挑拨并殴人致残……原来大伙儿口中颇为敬重的恭亲王爷,就是这么教导下人的?”齐玥冷冷地看着胡仕杰,刚刚只觉得这人眼熟,没想到还的确是个熟人!

    这位是周仲舒门下也颇受青睐的一个幕僚,肚里坏水多,小聪明也相当灵光,几乎是专门负责那腌臜勾当的首脑。戚氏最后得以嫁入齐家,这位胡仕杰贡献的‘想法’可不少──

    看来得找个机会,把这个糟心货给清理掉了。

    “妳一个小娃娃可别血口喷人。”胡仕杰侧目扫过周围已明显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群众,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面上却得维持着本来的受辱之姿,看着那戴着帷幕、只能依稀看出轮廓的小女孩,忽然觉得这趟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您堂堂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也会说这种话?”齐玥状似讶异地看着胡仕杰、人恍若承受不住地像后退了一小步,紧紧地挨着门框,语气却依旧气死人不偿命,“方才胡乱栽赃还动手的人到底是哪位?各位乡邻,还请帮咱们评评理啊!”

    旁观凑热闹的人,一向是喜扶弱不扶强。再加上这几天紧挨着玥阳楼的人也跟着吃肉喝汤赚了不少银两,这下子不说添油加醋、说上几句实话也是省得的。一人一言,当即加砖添瓦,这胡仕杰一竿人等方才到底都说了什么、玥阳楼的人反说了什么,可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摊在了眼前。

    “胡先生,这状况似乎不大对啊!”胡仕杰身后,一个矮小的男人眼看着情势已乱,忍不住上前提醒了两句,“咱们就算是失败回头,也总比死嗑在这里还好……”

    衙门那里只是被拖着,对这里的骚动可不是真的一无所觉。如果他们不尽早把这场斗画坐实,那还不如尽早撤退,省得折兵损将──反正那秦罗也就是个无名小卒,挑着来用、就是准备在事发之后还有个能拉出来扛罪的。

    反正秦罗的老母已经‘看好病’了,他们也真的替他找了‘出路’,有没有把握住,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胡仕杰却没理身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很清楚今天出面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不会回头,只会想办法让秦罗与齐家四房的人拼搏上一场。所幸秦罗是多少真有些实力的,不枉他胡仕杰替他出头,如果能真的削了齐家四房的面子,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呵呵,姑娘放心,刚刚不过是几个手下嘴笨、心急之间才动了手,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做薄礼,给刚刚那几个伤了的兄弟看大夫吧!”

    伤了的一共也就三人,这一人五十两,不是诊费、而是遮口费了吧?

    “无事,胡先生只管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就成,咱们玥阳楼有相熟的大夫,您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连二,带几个人把魏叔他们服进去,好生伺候,若有什么错漏、我为你是问!”齐玥却是完全不接招,小手往外一推,胡仕杰那递钱袋的手也就不干不尬地悬在了半空无人理会。

    这种拿钱做派的官老爷风格,可实在很招人不满。胡仕杰顿时感觉到人群再退开了一步,是彻彻底底地把他们给孤立在正中间。无奈眼下主动权不在手上,刚刚本以为砸了银子可以让这以当铺为业的娃娃失了脾气,却似乎反把自己给推向了死胡同里。

    “是──!”而同时,一名长相颇为机灵的小厮,便从门的另一侧带了几个人,一眨眼即是把三个人都给抬了进去。

    背后,人潮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胡仕杰眼皮狂跳,只觉得自己进入了某个思维的误区。但还没等他想清楚,齐玥已经再度把注意力又放回他的身上,

    “那么胡先生,您今日所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

    元绍华和齐涵璋因为玉如的传话,决定先绕道去了沁芬堂买些酥酪回来,以做点心犒赏一下这几天很是劳累的众人。因着离开是走前门,走回时顺道从正门而回,却没想到两人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竟又是聚起了一波人潮。

    “这是搞什么?”元绍华皱眉,“阿错,你先去看看。”

    这玥阳楼的名声打开了很好,京城各地大小消息的回收也更加方便了,但这麻烦三天两头来一次,齐玥能搞定,他这负责帮忙的人看了也很腻。

    得想个办法把这些烂事儿一网打尽了!

    “青金,去衙门。”没想到后头还有个更猛的,元绍华一回头,就看到齐涵璋慢悠悠地解下腰间的玉佩,随手扔给了满脸惊恐的小厮,“连条街都管不好?那他当初是怎么入了军营里去做事的?去,让耗子那厮提头来见我!”

    “伯父?”元绍华疑惑地看向青金离去的背影,但阿错带来消息的速度更快,让他不得不抛下心里升起的问题,和齐涵璋一并听了阿错的话。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那现在的情况?”他忍不住追着问道。

    齐涵璋平日都维持着半瞇的眼皮忽地一抬,淡淡地扫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再看向那擂台上本该已经端坐好的一男一女,又忽地相偕匆匆离去。人是再度地回复成原来的样子,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九娘子拒绝了他们的挑战。”阿错战战兢兢地说道,“但是那位胡先生,却始终不依不饶,让场面很是难看。大家都说他这趟跟本是没事找事,滥用王府特权,驳了面子……但小的刚刚回来前,那位胡先生不知道怎地,拿了张纸条传给九娘子,让九娘子当下似是变了脸色……现在是把人给请了进铺子里,谁都不让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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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八疑

    “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胡仕杰看着眼前彷佛摊在椅子里的小女孩,半带着快意、半带着罪恶感地说道,“反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玉器一脉、甚至是齐家的未来可均是攸关着你此刻的决定呢……如何?你做、还是不做呢?”

    齐玥放在桌面下的手微微一抖,细白的牙齿紧咬着唇瓣,胸腔一阵怒火涌上,两侧恼仁也微微生疼,

    “您这要求,会不会扯太远了?”

    拿大房行.贿的证据来威胁她,当她是什么人了?

    要不是两房有血缘关系,以大房之前的做事与态度,他们四房早就可以分家单过了!

    而且这份行.贿的目录,就算是捱在齐家大房的名头下,难道不该是恭亲王府本身的行贿的纪录吗?添添减减了几项,自以为换个名头就没人看得出来──还是认为自己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他随便说上两句自己就会吓得痛哭流涕跪地不起哀哀求饶?

    “会扯很远吗?”总觉得自己离胜利就差一点点了,感受着气分朝自己一面倒来,胡仕杰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语带诱哄地说道,“九娘子……应该很清楚我拿出这份东西的意义,如果你不点头、最晚下周,大夏朝将再也没有齐家了……”

    “这份东西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您这番举措,不但没有意义,没的是反跌了王府的份子。”齐玥忽地仰起头,状似冷静地说道,“至少我齐家玉器一脉行得明、坐得稳,可不怕你这种招数。”

    “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西乌孜刚刚被咱们大夏朝平定是不错,但大房行贿羌国与西乌孜多年、更泄露军情一度造成战事胶着,却是不争的事实……只要我把这份证据交上去,齐家应当是以叛国罪论处……一但最后株连九族,甭管大房四房,你们是一个也都跑不掉的!”胡仕杰猛地一拍桌,任由着桌上茶碗叮当作响,眼睛刻意做恶狠狠的样子瞪着对面的小女孩,希望能‘帮’她提早拿准决定。

    却没想到此时对面的人反倒一把拉开了帷幕,露出了一张五官渐开的精致小脸,眼神是不符年纪的犀利而充满威压,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有劳您费心了胡先生,但你背后的主子这步棋可算是走错了──齐家纵然有贪生怕死之徒,但大部分的人可不是能让你肆意拿捏搓揉的柿子。

    “您这番想踢了本来的合作对象另觅新欢的举措,可不是人人都吃的……更何况仅仅我一人也不可能代表整个齐家──胡先生,请回吧!玥阳楼不欢迎您这种眼高于顶、自恃甚高的客人!”

    胡仕杰整个人僵在那里,对于自己被拒绝感到分外的尴尬与难受。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明明夺了那人安排好的计划,毛遂自荐地来执行这个再容易圆满成功不过的任务,却偏偏踢到了一快再硬不过的铁板──而且对方还是个刚满九岁又两个月的小姑娘。

    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错?

    还是……赵思明那厮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小女孩不好惹、然后又知道自己急于争功,便随意地把本该握在手中的事情交由主子来发派,最后才好不容易的落到了极力争取的自己的手上?

    “素娟,送客──!”齐玥耐心用罄,看着对面那一脸不解又纠结的男人感到一阵烦躁。‘刷’的放下帷幕,一面喊了站在门外守着的素娟进来送客,双手抵着桌子便站起了身,打算去外头取消了今天的活动行程。

    反正她要的效果也已经到了,只要暧昧地拉着众人的胃口,不怕藏弓不上钩。就烦像胡仕杰一样的人来闹场,即便没有大碍但久了也很消磨人气。看来在魏琛身体大好之前,还得麻烦元绍华多介绍几个护院来顶着。

    至于恭亲王府的人,她打从一开始接受过原主的记忆后、就再无好感,现在提早遇上了更觉无爱也不耐。把彼此的态度摊明了并没有什么不好,胡仕杰这个人的确聪明又有才,偏生心不正,一肚子坏水,还特别爱抢人功劳──

    齐玥很清楚,他们这段会面绝对不是胡仕杰上头的人事先排演好的,那份数据说不好听就是偷带出来搞威吓的,成了算赚到、顶多受两句训斥罢了。当初看着自己年纪小好吓唬,还想揣摩上意以立下大功,没料到最后没人买单、反而把自己逼上绝路……看来下一次,来的就是赵思明等级的人物了吧?

    真难搞……

    但依胡仕杰的态度,也很大地代表了恭亲王府接下来可能的意向。

    不过,为何周仲舒要提早跟齐家大房断了关系?照理来说曲贵妃虽与太后娘娘关系稍冷、但按时间来算,也差不多冰释了,而且大房现在还算是金鸡母,齐涵青长子走访西乌孜与羌国等地,依旧能带来极大的利润──依照逻辑来看,除非是恭亲王府提前掌握了比大房更好的金源,否则怎么会那么快就想往自家伸橄榄枝?

    齐玥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但觉得自己被受侮辱的胡仕杰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不顾外头秦罗等人诧异的目光,把手一伸,就想去拉扯齐玥的人。

    “娘子──!”素娟人是猛地扑向前想隔开两人,却因为距离远,只能狼狈的扑空跪倒在的,眼睁睁地看着胡仕杰的手要碰到了齐玥的衣袖。

    却没想到‘砰’地一声,一道人影倏地从旁冲出,一腿扫向胡仕杰的腰侧,转眼之间、就把人给狠狠甩了出去。

    素娟眼皮一跳,转头看向那护着自家主子的人,又回头看看自前头慢步而来的齐涵璋,心底陡然生出一股道不明的怪异感。

    “何人在此地滋生事端?”还没等众人的心情掉回原处,又一个威严而显严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天子脚下,京城之界,仗势欺人,随意扰民、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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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九问

    “废物──!废物、废物、废物!”齐涵青一掌掀翻了一桌的文书与茶展花斛,再一把踹翻了桌旁的香炉,清水茶水墨水交错洒了一地,王氏眼皮一跳,由着齐涵青在那里发泄着,自己则是端坐在一旁,默不吭声。

    也不知这一骂,骂得是谁、抑或是骂得自己?

    下人早已被清场,屋里就他们夫妻两个,此刻却相对无语。

    齐涵青喘得如风箱般呼哧,双目赤红,双手反复抽动、最后紧握成拳,上头青筋暴露,从肩到腿肚子暗暗地打着颤──

    恭亲王府就这么把他们给便宜卖了,卖了也就罢了、却偏偏卖了玉器一脉……

    这么多年鞍前马后,扛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游走在法纪与背德的边缘,没功劳也有苦劳、却偏偏,换得如此下场。赵思明竟敢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先撇下自己、转头就要去找四房论同盟?

    先不说失了大把银子的进项,家里一下收入顿减,几家靠恭亲王府扶持的铺子也被收回;就说这扫面子的势头,不但让他们在老一辈面前再也站不住脚,也会被齐涵璋等人看不起,从而在齐家地位一落千丈。

    而他与戚氏私下的约定,明明差一步就水到渠成──只怕也将就此毁过不论了罢?

    “既然恭亲王府这般,咱们最好先忍辱负重,先把这一时的低潮度过,再重新作打算罢?”王氏看着齐涵青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微微地咽了一下喉咙,轻声地说道,“刚好西成街那里还有几间铺子,等过两个月租约到期、咱们收回来重做,也是可以的……”

    夫妻结褵多年,早是知根知柢。齐涵青自负又狂,认为只有他想得是对的,故一旦出了事,他也总需要特别长的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还不是一下子就能听进别人的建言。

    “妳懂什么!”果不其然,齐涵青一下子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又戾恶,深深地刺痛着王氏的心,“我失去了一切!是一切──!地位、钱财、名声……没了恭亲王府,咱们一房日后几乎再无收入,这点积蓄能撑上多久?一个月?半年?妳能懂吗?换西城街的铺子,人潮无法如东城街那里好聚集,还不如不做!”

    王氏坐在那里,总觉得齐涵青的视线恍若一把刀、一划划地凌.迟着自己,她喉头哽咽,却又不甘所爱之人就此沉溺不起。半晌,才顶着那又酸又苦的情绪,涩声说道,

    “但趁早收手也没什么不好……咱们家虽然顶着王府的名头,出去总有人高看一分,但这等交好而来名利,也总有到头的一天。现在断虽断,只要踏踏实实地继续经营,接下来就是实打实的进项,对几个孩子也未尝不是好事啊?”

    “不、妳不懂!”齐涵璋瞇起了眼,看着眼前的女人,那从淡到浓烈的心思,让他越看王氏是越不满意,“这么多年过来,妳那个礼部侍郎的叔父有给过咱们什么好处吗?要不是我攀了恭亲王府,逢年过节,妳回娘家能有那些体面吗?妳那些兄嫂弟妹能对妳这么好?”

    王氏被他的话给气得浑身发抖,大红洒金的衣袖被抓得烂皱,眼角微微发红,再也无法低声陪小心,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们从来都没有对咱们有过什么不好的脸色,如果照你说的、那爹当初为何又要把我嫁给你?齐涵青──一时失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犯不着这样把气四处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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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闻香、辩色、观纹、雕工来看,这木尾琴应是大宇朝前期就有的作品。再观上头的焦痕,以及釉色的斑驳状况,约莫可以将时间调整至大宇朝文德皇帝时候所作。由于花鸟纹定属一般品级的官属即可使用,能大胆推测是主人家闲时的散作、并非是特意请人所刻……”

    李铁拐看着远在台上与对手争辩的齐玥,心有戚戚焉地对齐涵璋说道,

    “你这都是怎么教的?我儿子当初这么大的时候,连桐木跟檀木都分不出来。看到玥姐儿这样我都嫉妒了……”

    “你少傻了,李家所长明明是钱币,李修认不出桐木跟檀木是正常的好么!”

    “那你就是说你女儿是变.态?”李铁拐故作讶异地看着齐涵璋,“她都那样了,那你这老子算什么了?”

    当他没看到五总兵卫督司赵昊那天亲自甩了恭亲王府的面子,一路把胡仕杰等人打包送入牢里吗?要不是恭亲王府的人来得实时,只怕那群人早该在狱里先被脱了一层皮了!

    他是知道齐涵璋交友广阔、却没想到是这般有实力。

    也不知道齐家这么多年以来是怎么误会的,竟把真金作泥沙、烂泥当瓷土,怪不得在鉴宝界的名声日愈下滑,却始终没有发现原因出在自己的身上。而齐涵璋那一身多得逆天的本事,恐怕也只有淮亲王之辈有那眼力把他收编旗下做事了吧?

    “不要嘴贫了,你们两个难道就不能有场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地作评判吗?”虞老颇有些受不了地不顾身分地踢了齐涵璋的椅子,瓮声瓮气地说道,“都是做爹又有孩子的人了?不干正事还吵吵闹闹的,竟不如玥姐儿懂事!”

    “老虞你这是装正经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替你孙子偷偷定下了玥姐儿!”李铁拐不无恶意地说道。

    并满意地,发现自己成功地看到齐涵璋皱起的眉眼。

    “老爷,这几天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需要拿去了吗?”青金看着情况不对,忙是抢上前借着公事,硬生生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齐涵璋先是一愣,紧接着、接过那一迭数据,迅速地翻阅着。而没过多久,就见那墨玉般的眼眸微微一沉。接着就在青金担忧眼神之中,随意地将整迭借着当铺作掩护而收集得来的资料,放回前者的怀里,淡淡地说了一句,

    “也给雍王府送去一份。”

    ~~~

    人呢,都到哪儿去啦><??

045. 十现

    (修了bug,有兴趣的捧油可以重看,晚点家里有事,同样无法八点更新QQ)

    九月初一。

    躁夏过后,连秋天仅有的最后一丝热气也开始慢慢消散,乔木叶落,行人的衣服也忍不住随着风起、而在纱衣外头又加上一层。玥阳楼的这场盛大活动,更随着时间的推移,即将划下落幕。

    在齐玥有意识地控制下,让他们这方虽然胜率比较高,但有认真作比试的人、还是可以得到不少丰厚的奖励而回──反正他们赚最多的地方是擂台旁的小赌台,因为擂台上的节奏是自己掌控的,输赢自然掌握度比较高、赚钱也就不是什么悬念了。

    不过也因为这个动作,让大家倒是对他们的印象除了有个相当厉害的小小解石师,好感度也连带提上许多──毕竟有太多人都是死围着钱、进而忽略了这赚钱花钱都是需要有流动性的,否则谁又愿意每天都当冤大头往这些赌行倒钱?

    而藉此一次,玥阳楼这间虽然占地不大,却颇有特色的当铺,也让人们已经在这短短半个月里,同时见识到他们挑选当品的态度、还有不大占人便宜的作风。也就以口耳相传的方式,让这间打里得颇为精致的当铺,当即挤进了李记等名店之列,成为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店家之一──

    虽然它是一间当铺。

    也虽然他的东家,年纪只有同行的零头。

    玥阳楼从一间默默无名的店、一跃成为大伙儿目光的焦点,伴随而来的,是各方渠道的消息、得以藉由各种手段‘光明正大’地汇入。以往在齐涵璋御下时,玥阳楼就已经是负责捋顺收拢消息的大本营了;现在换上兼容现代与古代灵魂的齐玥上来,那收集时还会细心地反向故布疑阵、放假消息的本事,也让一群大男人有些自叹弗如。

    他们有勇有谋,但太多细节是女子比男子更懂得留心、也更有身分去相套探查布置以及对话行事的。就算齐玥年纪还小,但她的表现、已经让他们完全把她划到‘可以讨论事情’的那一边去,商量对策的时候,也会把她给留下来,说是“多听多长见识”、实则是顺道看看她会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而她的强势和人气,也没让身为亲爹的齐涵璋有什么嫉妒感,反而是整个人都懒散了下来,乐得清闲地干脆把手中的事情全给交了出来!

    “齐涵璋!你为什么又能在这里瞎晃?!”这个是假装偶然路过,实则来见周仲宁的韩汶。

    “呵……因为没事可做啊!”齐涵璋捧着一枚玉佩正鉴定着,抬眉撇了那凉秋之际还能流得满头大汗的人,潇洒地一挥手说道,“要典当东西请到里面的包厢,要买死当的物品我可以帮您做推荐,那如果只是来串门子的……那就恕不招待了!”

    没、事、可、做?听听、这象话吗?

    “咱们户部可是缺人的很,要不你来给我打个下手呗?”韩汶狠狠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要,你们户部已经要开始结算各方的开支与报销了,去了会死人。”齐涵璋伸出食指慢吞吞地左右摇了摇,“还有,趁着现在后头得人刚走了一批,包厢还算空、你有事最好赶紧先进去汇报,否则再等会儿就没你的位置了。”

    “你这外头先让人看着吧。”韩汶这会儿确实是有急事,眉头一皱、拽过齐涵璋,让伤好了的魏琛先在外面顶着,一撩帘子就拐进了后面的厢房,“恭亲王府终于开始有动作了,齐家涉入不少、你也听听罢!”

    “终于上钩了?”已经开始穿上氅衣的周仲宁一面咳着,一面颇为欣慰地说道,“不枉咱们空了户部侍郎的缺给他们撵,这下子可以把前面的布置都掉动起来了!”

    “但这样,兵部的粮草,得做两手处理了。”韩汶苦着脸,抱怨道,“冬天将近,以羌国的习性来看,可是安分不了多久了。粮草若不先行,到时镇守边关的将士们难不成得自己耕田放牧以求温饱?”

    “现在咱们手里的粮草还能支持多久?”周仲宁拉开舆图,比划着几个地点问道,“马土匪应该多少有跟你说过的吧?”

    “如果让肆水跟淮南两边先挪一些粮草过去呢?”齐涵璋点了点最靠近镇南关的两郡说道,“各拨一个月的粮草,足以让我们从京城再调一批去补足被掏空的那部分了。”

    “不成。”韩汶摇头,“白家虽然暂时不配合曲家跟恭亲王的动作,但不排除会惯性地给咱们使绊子。还不如直接让人在当地开了粮仓救济,到时候再以嘉奖和赏赐来安抚那些仕绅。”

    朱门酒肉臭,那些仕绅与地方官员各个都是家中堆得满山满谷的粮食,偶尔出点血他们可不在乎、如果这样能换得一些好名声,只怕刚刚召榜,就一堆人抢着要了。

    “……咳咳──如果雍王还没有回来,就让他南下去照看这件事吧!”周仲宁强喝一口热茶,把胸中再度翻涌而上的咳意压下,有些虚弱地说道,“皇兄那里我会去说,现在吏部正在整治,就先不要让他分心了……”

    “雍王不是回来了吗?”韩汶疑惑地说道,“我两天前才看到他去了太医院的,来以为早就跟你们报备过的!”

    “……回来了?怎么这么快?”齐涵璋看着周仲宁再度咳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代表说道,“前几天收到信说是过了黑水河,离着京城还远着呢!……你到底都看到谁了?”

    “江院使自己也说的啊!”韩汶瞪大了眼,“那天太医院想提前预支明年的预算,他自己不小心说溜嘴的,这事陛下也知道的──不信你问老夏,咱俩那时还待一块儿的!”

    “那现在到底都是谁在巡视的?”齐涵璋有些茫然了,“雍王没有必要说谎的吧?”

    “不管了,等等再派人去雍王府看一下就好,现在需要的是把白家给盯紧了。”周仲宁摇头,“马土匪那里还有人能腾出手的吗?”

    “我回头就去问。”韩汶也晓得事情有些严重,几句话简单地交代了最近朝中的动向,转头便要回去户部,“等等问清了就让人跟你们说!”

    人才一先开帘子,却冷不丁地撞上了个人。

    “请问,齐玥齐九娘,是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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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烂作者被抓出去逛了一天的街,头晕脑胀的……被人说是弄到了==”

    求别闹……

    Ps.谢谢爱瑷一生的平安符、还有书中淘金的桃花扇>_<”耐你们

046. 藏弓

    齐玥牵着齐南阳汗津津的小手,表情不显,却是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尚是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五官已开,非是精致、而是充满西乌孜人与汉人相混的魅力;身形修长,四肢柔韧且充满了一定的爆发力。没有一般行走大夫的瘦弱、反而从气质上就有着相当具危险的神韵。

    前两世见到藏弓时,人都早已被周廉彻拔去了所有的爪牙,只剩下切脉这项薄弱得可怜的自由。本该是充满韧性与生命力的人,已像朵枯萎的花、奄奄一息地坐在院子的秋千架旁,双眼木然得彷佛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

    又哪有现在这份灵动与活力!

    “令弟的眼睛是否有过我师门的人做过初步处理?”或许是平时说话得少,藏弓的声音有些空灵、语调也带着一股缥缈的味道,“否则以他当初受伤的情况看来,是不可能撑到现在的。”

    刘大夫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偷偷看向表情镇静自若地牵着齐南阳的手的齐玥,嘴是闭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

    然而看着藏弓满脸的怀疑,还有一时稍微冷场的气氛,虽然不知道齐玥手里的药方是怎么来的,但她不愿意说,自己也该装作不知道才是,甚至还更应该要帮忙作遮掩,

    “少爷当年出事时,老夫尚未在齐家坐馆。只耳闻说是一位云游的怪僧,因为路过听说此事,特地开出来的方子……少爷用了之后虽然没有立即复明,却也稳住了恶化的状态……”

    藏弓听了,禁不住心中那抹怪异之感,看向仅离自己一臂之宽的小女孩。

    薄阳斜洒入窗棂,照在小女孩丁香色的小袄上,衬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越发惹人视线忍不住流连。表情虽然着紧着弟弟的情况而有些紧绷,却完全不妨碍那赏心悦目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那实是令弟之幸。”藏弓决定暂时隐瞒这是师门独传的秘方,十年前他们也没有人云游在外的事实。

    不管齐家是如何得知的,总归是救人,没有必要去斤斤计较这其中的猫腻。

    “请问他这样,有几成的救治率?”齐玥声线颇微压抑,不难听出她的紧张,“药材与诊金都不是问题,只要可以让他复明,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这话说的虽然轻松,但那份认真,还是相当憾动人心的。

    姑且不论年仅九岁的她能做什么,可是光这份心意,就由不得藏弓说出一个‘不’字来。

    “妳都愿意千金豪洒,又四处派人压制以换我出现一回,难不成还愿意给我机会说‘做不到’么?”藏弓忍不住笑了,一双碧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恍若上好的祖母绿,“去挑块好的籽料给我刻一枚双环玉佩,三个月后,保管把人妥妥当当地交给妳!”

    =====

    任氏看着眼前的戚绯,眼眶微红,语调更是哽咽,

    “小绯,妳瘦了!”

    孙妈妈在一旁表情欣慰地笑着,把本该随侍在侧的丫环们全都打发到了外头去,自己又是添茶、又是奉着糕点,让久未见面的任氏与戚绯能好好说上一阵悄悄话。

    “没办法,刚刚进京时本是想先来看看妳的……”戚绯挽着任氏的手、笑得娇俏,“怎知道叔公他们几位长辈敌不过舟车劳顿、兼之水土不服,一下子全病倒了──只能可怜我天天熬药又侍奉床边,也过了这么久、才能得空来瞅妳一眼!”

    “几位长辈年纪是都大了,但怎么没瞧见嫂嫂她们跟着照看?”戚绯说的话基本与孙妈妈查到的相符,任氏也就没多想,是顺着前者的话来说了,“就妳一个人,身边丫环再多,也不可能顾得过来啊!”想想,又嗔怪地拍了戚绯的手,“而且这么严重的事情也不来找我帮忙,自己硬扛着、有趣么?”

    “那不是忙到忘了给妳个信儿吗?”戚绯笑着摇了摇任氏的手,“反正刚好遇见了妳那大嫂子,还腾了间三进的院子给我们住,那时四叔公有些凶险,这一晃过头也就各把个月了,怕让妳两头奔波,便请大嫂子别在妳面前多嘴!”

    两人从小一块儿玩到大,任氏是什么性子,戚绯一清二处。既没把错全推了王氏的身上,自己连笑带闹地说上几句,想着自己这样、就能把平日颇为精明的任氏,给糊弄过去。

    却没想到任氏信了,竟紧接着就把话题再次烧了戚绯自己的身上。

    “那三叔公他们这次就带了妳一个人来是想做什么?”任氏紧握着戚绯的手,上下打量着眼前美艳的人儿,不无烦恼地说道,“妳也二十有二了,现在京城风声紧,就怕妳现在孤身一人、难免容易成了别人觊觎的焦点……妳要不现在感紧给我说些想法,趁着九月初九,大伙儿登高出游,还可以顺便让妳远远地看几个俏公子?”

    任氏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偏偏这样、却恰好踩中了戚绯的痛点。

    低头让眼底闪过一抹阴沉,戚绯刻意偏过了头,故做自娱地打趣道,

    “我还怎道妳今天这么着紧我……难不成是准备给玥姐儿说亲做暖身了?那可别,我还想多逍遥个几年,当个讨人嫌的姑奶奶呢──!”

    “呸──!又胡闹!”任氏伸出另只手羞了羞戚绯生晕的脸畔,双眼满是怜惜地说道,“当初本是想和妳同时穿上嫁衣、咱们两姐妹也都能觅得个如意郎君……没料到姨母过世,妳的婚约又生变……这次再怎么样也绝对不能再让妳孤身回去了!先说好,姐姐我亲自给妳挑了好几个样貌与家世都好的对象,九月初九、咱俩就先别管妳姐夫和两个小的,上山去相看相看有没有顺眼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人选都想好了,哪里还用得着再看啊!

    “阳哥儿身体不好,妳就可别管我了,先顾着孩子吧!”戚绯只觉自己笑得两颊僵硬,语气也跟着结巴了起来,“我的事、不急呢……”

    急的是,任氏再这么热情下去──

    她的计划,就只能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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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着急

    齐南阳的治疗已经有了眉目,这个好消息、让已经忙碌了近一个月的齐玥,在那绷得死紧的脸上,终于绽放出欣喜的笑容;也让她那总是显得特别超龄的模样,终于多了些小孩子该有的飞扬。

    把齐南阳全权交给藏弓和刘大夫后,齐玥心情颇好地走出了南阳阁,想到这个好消息应该提早跟父母亲说,她掸了掸裙上不存在的皱折,一路挂着笑、走向章台阁。

    但那笑容却在见到紧偎在任氏身边的女人时,彻底消失殆尽。

    “玥姐儿?”任氏满脸疑惑,有些不解为何平日总是笑脸盈盈的女儿,竟会是一脸冷漠又带着点刺意的样子。

    齐玥没有理会任氏的问话,一双凤目危险地瞇起,对于戚绯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实在难以反馈出什么太好的反应。虽然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做出什么真正危害到玉器一脉的事情,可是光看到她这个人,还是让齐玥从头到脚都感到不太舒服。

    而敏感多疑的戚绯,则是没有像方才一样妙语如珠地活络气氛,反倒是默不做声地、暗暗打量起眼前面容靓丽的小女孩。

    不得不说齐玥是同时继承了父母亲两方外貌最好的部分,五官已经开始长开,眉目精致却不过分荏弱,身姿笔直修长、却也有几分女孩的温婉在里头。有任氏在,气质自然是顶好的,此刻眼神虽然冷漠锐利、但明亮有神,加之长眉入鬓,颇有任家人一贯精明强势的样子。

    “娘、您有客人?”齐玥平日再怎么高情商,但承载着原主两世悲惨记忆的她,实在很难稳住自己的情绪。

    好不容意能语气和缓地憋出这么一句废话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也够给任氏面子了!

    任氏对于两个孩子的管束虽然严格,即便齐玥姊弟哪里有问题,一般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多做纠正、而是回头私下相处时再点出──即便戚绯与她情同姐妹,但任氏还是惯性地想替女儿多保留一点颜面。

    “是啊──!”任氏拉着戚绯的手,颇有些欢喜、又感情复杂地说着,“来、玥姐儿!这位是妳姨母、娘的表妹,当初娘嫁给妳爹后就因为各种巧合而几乎断了连系。好不容意这次跟着家人进京,这才得空来拜访咱们……都不是外人,妳喊着姨母也就对了!”

    齐玥表情微微一僵,喉头总有种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感──

    但看着任氏满是欢喜又充满期待的眼神,她又硬是把心中那股憋闷给咽了下去,强笑地喊了声“姨母”、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得了戚绯一双玉臂钏做见面礼后,算是把这一个稍嫌冷场的照面给揭了过去。

    “姊姊和姊夫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乖巧得让人都不敢相信是只有九岁的姑娘。”戚绯并不想与齐玥处差了,虽然多少感受到小女孩的敌意,但看着她自然的态度,只把方才的那点不舒服,归咎在第一次看到陌生人的害羞之上,“哪像戚家那几个皮猴儿,整天吵着我连想睡个午觉都难!”

    “男孩子总是活泼点,长大后就会沉稳了。”任氏听了,半是羡慕、半是感慨地说道,“要是阳哥儿也能像他们一样,我也能好受点……”

    “当初的事情不也是意外么?”戚绯眼底略过一道光,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安慰似地搂着任氏,“更何况这么多年来,阳哥儿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只要再娶一房能干的媳妇儿,就是咱们日后年纪大了,也不至于成日担心来担心去的!”

    说得容易做的难,要是齐南阳这个样子好娶媳妇,任氏也不至于这么发愁。更何况看不见这事情在大家眼里可是相当严重的‘残疾’,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是绝对不可能愿意把女儿嫁过来的!

    “瞧着姨母说的,我这做姊姊的人可就在一旁呢!”齐玥装做嗔怒地上前一步挽上任氏的手臂,状似不经意地把人给拉出了戚绯的怀里,“有我在的时候就教着他,嫁了之后改着让他姊夫给顶着,看看谁敢欺负了我弟弟去?”

    怀中瞬间失去的温度,加上耳边有些霸道、还带着小孩子天真的语气,让戚绯心底的怪异忍不住翻涌而上,颇为惊疑地偷偷看向任氏的身侧──却意外地撞进一双不带温度的眼眸之中。

    “这样,总比那些成天只知道哄着阳哥儿顽的人,姨母,您说我这样做……对是不对呢?”

    戚绯还不及回答,任氏却已满是愉悦地搂着齐玥,笑语晏晏地说道,

    “对、对!有妳这个好姊姊在旁边护着,谁还能欺负了阳哥儿去?”

    然而接收到齐玥充满敌意目光的戚绯,冥冥之中倒是有种预感──眼前这小女孩,似乎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又好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早已看穿了自己伪装的模样,洞悉了自己的意图,正在威吓着、宣示着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的主人。

    “阳哥儿呢?”戚绯故意打趣道,“咱们说了半天嘴都干了,这正主儿偏生没有到场,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呢!”

    “他爹这两天似乎是托了朋友,好不容易请来了一名擅治眼疾的大夫,这会儿正看着呢!”任氏这次没让齐玥开口,语气满是期待地接过话头,“看上去似乎颇为厉害,带着咱们家的坐馆大夫前后捣弄着各种东西,南阳阁还不让随便进出,说不准真的能治好呢!”

    戚绯听着心下一惊,下意识地连忙追问道,

    “那大夫姓什名谁?阳哥儿这都那么久了,真能治好吗?”

    “据说是某位神医的弟子。”任氏这几天忙着与大房对着做事,因着有丈夫和女儿盯着齐南阳这边,只能语焉不详地说道,“就盼着能治好,阳哥儿也能少吃点苦头。咱们这一房就他一个男丁,虽然解地相互扶持是应该……但要是他能支撑起门庭,以后行商做事,也总多几分底气。”

    气氛一下子似乎是活络了起来,但随着任氏和齐玥越说越多,戚绯的心却焦躁了起来。

    她是如此企盼能够嫁给那个男人,但眼看着对方家庭美满,连那本该是污点的瞎儿子也将要复明……

    明明是自己先看见那个男人的,为什么这份幸福却不是自己的?

    心中不甘的声音越吼越大,多年的忍让,似乎、也终将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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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觉得、逛街是一件最辛苦的事……

048. 菊宴

    九月九,天气晴,宜登高望远。

    满城遍地金黄,桂香飘荡,不论官员百姓,不是呼朋引伴登山饮菊花酒、吃麻辣兔,就是小发香帖邀挚友与家人留在府里赏菊吃蟹。趁着难得的好日子,又赶上朝廷沐休,距离京城最近的武夷山从山脚到山顶、满当当的都是嬉游的人潮、以及想多少赚点外快的小贩。

    而齐家因为刚换了主事人,就没有再让家人集体登高出游,而是依着惯例广发请帖,藉此以一个比较正式的方式,宣告了他们已经‘改朝换代’。也因为多年以来,终于不再是齐家大房当家作主,这重阳菊宴、在齐含筑及三夫人的努力之下,以超乎往长的规格,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檐廊下是川流不息的仆妇,早早搭起的戏台、已经有几个德音班的社员正在把握最后的时间练习走位。小厮与较为粗壮的婆子正在把花园里的桌椅做定位,长工们提着花剪、照着三夫人的指示做修剪,而得空的人则是拿出了库房里的灯笼一一挂上,让来做客的人在入夜后能从赏菊、改做观灯,不至于一下子就会无聊得不知所措。

    没办法趁佳期登高,也不打紧、吃糕同样能步步高升。三夫人借调了四房的厨房,厨子们毫不歇停地带着一干人等,连夜准备了上百碗细致香浓的花糕,上铺两三层枣子、内里掺入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肉等制成有名的“重阳糕”。

    一坛坛美酒堆砌成山垒,香味四溢的狍子肉正架在火上烤着,引人食指大动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配合着来自各方的客人,场面红火又壮观。

    齐玥领着两个丫环在花园角落的飞华亭里,支着下颔、看着忙碌的人群,喃喃自语着,

    “……实在还是……太过着急了。”

    三房是上位了不假,但大房尚未败落也是真。

    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不但操之过早、更是提前暴露了三房心虚的态度;而这种暴发户式的布置,非但没能引发人人对他们的敬重,反倒是把他们自己在是人的印象中拉下了不只一个档次。

    “娘子?”素心替齐玥换掉了手里变得温凉的茶水,有些不解于她发出的感慨,疑惑地问道,“有什么是奴婢疏忽的吗?”

    齐玥苦涩地一笑,这动作明明与她尚显稚嫩的脸但不符,做起来却依然相当可人,

    “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或许是惯于一步步来,所以特别看不习惯别人急于求功的模样。

    也或许是不想让原本的齐玥倾尽毕生心血所投注的齐家,会因为这些一个个让人看笑话的举措,最终毁了整个齐家。

    “您要是有任何不适的地方,要不奴婢去南阳阁请藏弓大夫也来替您看一下?”素心看着齐玥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懊悔道,“想来是昨儿您坐在院子里看书时吹多了风……奴婢该死、那时应该给您多加件衣裳的!”

    “我无事、别总是那么紧张──!”齐玥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素心的手,“我又不是那一摔就碎了的瓷器,别成天紧张兮兮的!”

    “玥姐儿、原来妳在这里!”蓦地,齐涵璋温和的声音响起,“爹还想着妳已经到前头去了,没想到晃了一圈却没见到你……”

    “爹!?您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娘呢?”齐玥惊悚地站起身,看着只身一人出现在亭外的齐涵璋,“您不是一直都跟娘待一块儿吗?”

    “一开始是啊!”齐涵璋满脸不解地看着浑身上下都是刺的女儿,“但后来妳三伯请的客人太多,他招呼不过来,所以爹就去帮忙了……妳娘也跟着妳三伯母一起接待女客,恐怕一时也忙不过来吧!”

    “那您这会儿又怎么能出来了?”自打那天刻意再任式面前与戚绯打擂台,让后者最终是满脸阴沉地离开齐家后,齐玥就晓得她们之间的梁子是结定了──而且,以戚绯的性格,只怕会搅得齐家上下乱成一团……

    所以自那天以后,任氏与齐涵璋身边绝对会有至少一个以上的人跟着,依着齐玥的说法,那就是‘连洗漱如厕都不许一个人’。即便没人晓得一向好脾气的九娘子为何忽然变身修罗,但不让两位主子落单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之一,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有孙妈妈在旁边陪着,还有刚刚到的戚家表妹在,就算妳娘‘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齐含璋挥手让素心素娟退远一些,坐到了齐玥的身旁,温声说道,“而且妳也担心过头了吧!上次就算是以淮亲王府的名义给了恭亲王一个教训,齐家今天是什么日子?人家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凭什么要纡尊降贵地来咱们家捣乱?放心吧!妳娘跟妳爹都不是蠢笨的人,要是那么容易就着了道儿,可就都不用混了!”

    齐涵璋他们没有前世的记忆,齐玥也只能掰扯出恭亲王这尊大佛来稍稍加强父母亲的危机意识。但就如齐含璋所反驳的,两方身分地位差距太大,那次打脸的事情只怕还是恭亲王手下的人自己胡闹的结果,只怕与王府本身的想法早已相去甚远了。

    但戚绯的危险,又偏偏不是可以用说的就能明了……

    “那大伯父人呢?”齐涵青跟齐涵璋的不对头,总该能稍稍唤醒一点危机意识吧?

    反正那对狗.男.女的目标是一致的,如果还能搭伙,盯着其中一方肯定就没错。

    “刚刚似乎是有人找他谈事情,应该是往青木苑去了吧?”齐涵璋不是太肯定地说道,“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就算妳大伯父再不甘愿,也绝对不会做出让齐家蒙羞的事情的!”

    除非齐涵青有齐涵璋一样豁达的性格──此刻的他早已被断了财路、又已经确定得不到任何支持、还失去了齐家家主之位……这样的一个男人,到底会做出什么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

    更何况趁乱下手,被抓到的机率,肯定比风平浪静的时候还要低……

    但凡还有点脑子的人,谁会不知道该挑着何时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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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夺妻(上),求首订!!!!!

    有的时候,偏偏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就在齐玥满是紧张地一面敷衍着神经粗大的爹,一面派反应比较灵活的素娟去看看任氏的情况时,远在章台阁的任氏,已经扶着因为染上风寒而略显虚弱的戚绯、在孙妈妈的帮助下,把人给移到了花厅的软禢上。

    “妳这孩子,受了风寒还烧着,怎么就不在家里好好休息、硬是要来咱们这儿参加宴会呢?”任氏让孙妈妈倒了杯刻意冲淡的铁观音给戚绯捧着,“喏,这天气开始凉了,妳捧着暖暖手,要喝就慢慢喝啊!”

    戚绯看着任氏细心而温柔的动作,心中的一角、猛然地塌陷了。

    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这么对待她?

    小时候,娘为了想替爹生个儿子、把自己的命给丢了;没隔几年,伤神动根的爹也就跟着去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戚家的人之间,只有任氏这个表姊愿意对自己另眼看带……却没想到,两人同时进京,明明是自己先看到的那个人!明明任氏就应该嫁给齐涵青的!

    却偏偏,老天爷再一次不肯站在她的这边!

    任氏说服任家人毁了与齐家的口头婚约,另与齐家做了约定。任氏满心欢喜地备嫁,自己却得回乡嫁给一个跛子……

    若非自己绞发求志,任氏回门时的求情,自己早已成一坯黄土了吧?

    她应该感谢任氏身为表族,却对自己万分疼爱与关心。

    可为什么……为什么任氏可以过得这般幸福美满,儿女双全,即便齐家四房在几个房头间活得辛苦,但任氏依傍着嫁妆、再加上夫妻同心,也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甚至连宫里的贵人,也对任氏夫妻多有注目。

    反观她这么多年过来,就得辛辛苦苦地游走在戚家里,用尽心机,使遍手腕,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让戚家人的吃穿用度都得仰赖自己、让那些食古不化的老憨头们最终得听命于自己……

    然而,自己依然忘不了当初一见倾心的那个人──

    多少个夜里,在已知戚家愿意让自己选择夫婿的时候,面对一摞摞画册,她仍然无法选定自己的如意郎君?

    回过头,路已崎岖。也许当初认命,日子也就这般过下去了。

    但,她不甘心。

    她想要的都已经一一实现了──

    现在,她也要替自己谋得最后的幸福──

    哪怕得踩着别人!

    也哪怕,那个人是在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小绯,妳这样子恐怕还是先在这儿睡一下,我让孙妈妈先照顾妳,反正大家都知道妳不舒服、有我顶着,妳且安心地歇会儿!左又没人,我现在就先过去南阳阁一趟,让刘大夫过来给妳看看罢!”任氏看着戚绯神色变化万千,身体还微微地抖着,只当是因为发烧了所以打起摆子。

    也就不让戚绯说话,只转头吩咐孙妈妈看好人,因着身边的丫环都早已拨给三夫人挪借,不做多想,她便决定还是自己走一趟南阳阁,说不准齐南阳的治疗刚巧告一个段落,还能让藏弓直接过来给戚绯彻底检查一下……

    “还是让奴婢跑一趟吧!”孙妈妈眼神有些奇异,但语气依旧、甚至同任氏一样地急促,话里话外都满是忧心,“奴婢结实也跑得快些,表小姐一向赖您,还是您陪着表小姐的好!”

    “……那就麻烦妈妈帮我跑一趟吧!”因着戚绯的状况并不好,由不得任氏想得分明,一时竟没察觉孙妈妈的诡异,便急急忙忙地应了,自己则回过头去照看人去。

    孙妈妈回过头,看着那躺在软禢上的人忽然睁开璀璨的一双眼眸,交换了一个眼神,孙妈妈便装做随手地点起了靠近门边的香炉,又细心地掩好了花厅的门,人就站在外头,不再挪一步。

    而齐玥此时已经气得动弹不得,又火又恨地看着满脸愧疚的雪玉和碧玉,双手都有些怒极攻心地发抖,语调震颤说道,

    “……妳们两个为什么会昏倒在后罩房?方才不是说被三伯母借调去招呼客人了么!?”

    齐涵璋此刻也终于查觉出了不对,反身拦住了要暴怒得失去理智的齐玥,沉声问着两个软倒在地的丫环,

    “夫人呢?”

    现在并不是追究责任的好时机,重要的、是搞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不知道啊!”雪玉浑身无力地做在地上,茫然无措地嘤嘤哭泣着,“那时三夫人正忙着,戚家表小姐似是身体不适,夫人和孙妈妈就决定先回章台阁……几个大丫环和妈妈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孙妈妈让咱们两个就只去捡着不会扰乱大伙儿节奏的事情帮忙做着,隔了半会儿,有个小丫环跑来说夫人找咱们回去…….怎、怎地想到……咱俩刚刚出了门拐向花园的小路……”

    说着,雪玉后怕地‘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要说不出了话来。

    “别哭了──!”齐玥一把推开齐涵璋的手臂,双眼锐利得彷佛淬了毒的利刺,双手紧握住雪玉的手臂,“到底我娘在哪里!又是谁把妳们两个搞晕的?”

    “不、不知道啊──!奴婢该死、奴婢……”一旁的碧玉已经都缩到了飞华亭的柱子下,双手环着肩膀,歇斯底里地说道,“就有黑衣人一把摀住了奴婢、奴婢也看不清到底是谁,才一瞬就晕了过去……”

    “素娟,妳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章台阁!我随后就到!”齐玥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整个人倏然站起身,“素心去前院请魏叔还有伍婆子几个老人过来!”

    “玥姐儿?”齐涵璋抓住了齐玥的手臂,他平常不管事、不代表他就是蠢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玥无言地看着齐涵璋,心底五味杂陈,却因为时间急迫,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作一声轻叹,“您……还是跟来吧!”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理智上,她甚至不认为齐涵璋跟着自己去找任氏到底对还错。

    毕竟前两世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都已经是一具尸体。

    而现在任氏身边还有孙妈妈在,本身也是神智清楚的,肯定还有机会免于惨遭毒手,谁也不能保正平日温和的齐涵璋看到任氏受辱会作出什么反应。

    但单凭她一个人,又肯定对不过戚绯与齐涵青两人连手……

    脑中忽然有件事情划过,让齐玥心脏一阵猛地收缩,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齐涵璋扶了她一把,说不准早已跌了个狗啃地。

    但齐玥顾不得道谢,紧紧攀附着自家爹亲的手臂,万分惊恐地说道,

    “爹──!孙妈妈到底是娘的陪嫁、还是后来才进府的!?”

    “孙妈妈?”齐涵璋一面跟着女儿跑着,一面皱眉思索,直到人连催了好几声,这才表情怪异地说道,“爹记得当初妳娘跟妳姨母本该同时出嫁的,但后来妳姨母婚事告吹、加上妳娘的奶娘家里出了丧事……最后,就干脆从妳姨母的陪嫁妈妈李先匀了一个过来给妳娘……”

    齐玥的心脏瞬间彷佛被人给紧紧攒住地狠狠捏了一把。

    “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孙妈妈。”齐涵璋话语一落,表情忍不住怪异了起来,“莫不成这孙妈妈有问题?”

    齐玥这时已经能基本肯定,为何任氏连两世在自己的严密防范之下,却还是偏偏都逃不了这一劫──

    太大意了!

    因为对任氏驭下过有信心,反而忽略了要先调查自己人。

    再加上任氏一向对自己人的防范是最为疏漏的,即便有些怀疑、肯定也是要有确切证据后才会动作……

    偏偏这样,竟成了最后给人拈空子的死穴!

    “爹,等等看到任何事情,都先别管。”齐玥已经顾不得任何事情了,两脚撒开就是以吃奶的力气使劲狂奔,“一切都先以把娘与人隔开为主,您千万得保持冷静──!”

    完了完了完了──!

    该死的!

    应该……是来不及了!

    “小绯,妳有没有觉得这屋里怪怪的?”任氏脑袋有些晕沉地扶着软禢的边缘,声音嘶哑的可怕,“孙妈妈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再说什么?……妳还好吗?”

    “没事,可能我感染风寒了、反倒觉得这样正刚好。”戚绯经过最后的一番挣扎,已经没了任何的犹豫,“姐姐觉得难受吗?”

    那可是她花了几百两银子才买到的极品催.情香,无色无味,燃尽后也不会留下痕迹,效果好得出奇。

    要不是恰好得了颗解药,她也不至于敢就这么与任氏共处一室。

    “我就觉得……有些热。”任氏晃了晃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妳…….难道我也受了风寒?”

    从背脊窜上了一阵酥麻,脑中一片混顿。

    眼睛彷佛被蒙上一阵纱,耳际也只剩戚绯那暧昧不清的喊声。

    “姊姊?姊姊……醒醒啊!”戚绯轻轻地推了推任氏,确定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忍不住地低身附在任氏的耳际,“睡着了?那……就祝妳能有个美梦吧……!”

050. 夺妻(下),加更

    此时菊宴活动正酣,虽有分男女席,但毕竟是同个院子里,只要抬头,还是能看清各方的活动。王氏本是侧头与身边的某位夫人说着话,却敏感地发现男宾席上,自家丈夫早已不见踪影。抬手招来一个丫环仔细问了问,竟是都没人注意到齐涵青是何时离开的!

    “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夫人们有人注意到,忙是笑着关心地问道。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房即便失势,在一般小门小派的面前、还是相当具有影响力的。更何况王氏家里背景够硬,只要能从礼部攀到一星半点内务府府的单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单抵半年的大买卖!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们还是很乐意努力地讨好脾气并不是特别好的王氏。

    也因为这样,当王氏阴下脸的时候,才会有人殷殷地凑上前,想给王氏支个梯子──

    却没想到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没你的事!”王氏先是一愣,旋即毫不客气地说道。

    也不管那位夫人表情有多难看,更不管有多少人已经将目光投到她这里。心里始终装着事的王氏看都不看齐老太爷不悦的脸色,提起裙襬,便是带着两个丫环,无预警地离开了宴席处,风风火火地往青木苑冲去。

    夫妻俩人都是对比此相当了解的,尤其是王氏,早在多年前查觉到齐涵青当初另有所属时,就已经很清楚两人只能相敬如宾、无法更进一步。但因为齐涵青个性虽然暴躁易怒,可方方面面都对自己很是尊重,王氏除了作主多替他纳了两房妾室,多年以来、两人也很少吵过什么。

    齐涵青心中的人是谁,王氏从未过问──

    她也以为自两人成婚后,那段未果的感情就会被雪藏。

    却没想到,这大半年来,齐涵青一改往常的作态,时常往外跑不说,花销也越来越大、颇有一掷千金的架势在里头。作为妻子,她明白过了七年之痒的道里,也知道男人总有需要逢迎作戏的场合。

    但光天化日之下,人一声不吭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件事情,可是自打两人成婚以来就从没发生过的事情……

    “夫人,青木苑的书房里没有人在。”晓书心细,打了头阵去前头查探,很快地回来说道。

    “去看看!”王氏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走到了书房门口,右手一顿,却仍是相当坚定地将房门给推了开来。

    两名丫环先是呆了半晌,旋即交换了一个眼神,晓书连忙跟上了王氏的脚步,只留着晓棋站在院子里守着。

    齐涵青的书房平日除了他自己,是没有认何人能进出的。王氏并不晓得自己此刻为何不先急着去寻找丈夫的下落,冥冥之中、只觉得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或许会错过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而晓书安安静静地跟在王氏的身侧,也不问女主人到底要找什么,只是细心地将王氏可能留下的痕迹处理干净,默默地等待王氏发号施令。

    齐涵青的书房,与他本人对外的模样反差甚远。一列列整齐而整洁的书架上,放满了各式古籍与古物。走道上纤尘不染,连靠窗的矮禢上,也种着一颗水生箭竹,碧绿汪汪的竹叶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把本该冷肃的空间,硬生生地软和的下来。

    晓书见状,连忙轻轻地拉了拉王氏的衣袖,素白的指间比向软禢另一侧的书桌上──

    与整个书房的布置完全不同,为于书房最内侧的书桌上,此刻满是狼藉,平时偷懒而磨多收起墨瓶此刻倾倒在桌上,墨汁横淌过桌面,散乱的信纸如同暴风扫过──甚至还有好几封信被撕得支离破碎,可怜兮兮地散布在桌面与地上,呈现出一股颓靡而狼狈的模样。

    王氏狠狠地皱起姣好的眉,走上前随意地捡起了一张较大的纸屑,瞥见上头的字,却瞬间愀然变色。

    听过很多次丈夫偷偷在外有了相好、甚至是金屋藏娇地养了女人,王氏一向对于那些满脸妒怨、从头到脚都变成一名让人不忍直视的女人很蠢。

    直到自己自己现在真正碰上了,才晓得那股怨、那股不甘、那股扭曲、那股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甚至难以呼吸的窒息感,到底有多深沉。

    一封封被撕得粉碎的信,都是来自同一个女人──戚家戚绯,任氏的嫡亲表妹,生得姣姣桃颜,至今仍待字闺中。王氏曾奉齐涵青的命令照顾过这个女人一阵子,那时是因为戚家刚刚进京,决定投靠恭亲王府的时后的事。

    王氏只知道这个戚绯在巅南时,推拒了所有长被为她相看的婚事,多年来始终不嫁,彷佛只相当一个惹人嫌的姑奶奶。

    但现在……

    “夫人、您看──!”一旁的晓书却是眼尖地瞥到其中一块纸屑的内容,大惊失色地一把抓了过来,双手颤抖地递到王氏的面前,“这、这是……”

    王氏本来不觉得晓书能发现什么比自己所见更严重的事情,本想着一坏不如两坏,一次承受个干净、以后也不会那么痛了……麻木地接过了那纸屑,跃入眼前的字眼,却让她差点直接陷入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之中!

    “不──!这不可能──!”王氏双眼发黑地捏着那纸屑的一角,不敢置信地呻.吟着。

    齐涵青……戚绯……任氏……齐涵璋……

    为什么?自己到底都做错了什么?

    原来,自打嫁给齐涵青以前,一切就都错了么?

    不不不──!

    凭什么?为什么?

    ‘霹雳乓哴’的声音自书房里传来,震得手在外头的晓棋脸皮狂跳,死死咬着牙关,怎么样都不敢回头看上一眼;而书房内,晓书则是眼睁睁地看着王氏一把撞倒了书架,在她冲上前扶助人之前,那架上的古物与书籍早已凌乱地被撞到了地上,破的破、散的散,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回复原状了。

    但晓书更担心的,是王氏的精神状态。

    始终都精神高度集中的人,一向都披挂满历次的脸上,此刻竟是于跌坐在地后,无声地淌满了泪水,唰唰地留过白皙的面颊,打湿了藏红色的衣衫。

    “夫人!?”从没见过王氏这番模样的晓书瞬间震惊了。

    喊了一声见人没有反应,她也不再一付大惊小怪地跟着吼嗓子。而是默默地拿出怀中的帕子,静静地替王氏细心擦是脸上的泪水。

    她的主子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又高傲、绝不容许任何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人──这些人里,甚至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有她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

    王氏双眼无神了半晌,直到脸上陌生的触感袭来,这才让她慢慢地从大悲大怆中回过了神来。

    见到是自己的贴身丫环,王氏慢慢地顺着晓书的力道坐起身,慢慢地眨着有些发酸的眼睛,然后、用力地一咬牙,在刺痛袭击大脑之际,恨恨地站起身,

    “走、咱们去章台阁──!”

    齐玥满是不安地看着毫无声息的章台阁,心脏狂跳,耳边满是紧张的‘咚、咚’声。奔乱的脚步缓下,纂紧父亲手臂的她,此刻竟是有些踌躇地踩在原处,纠结不已。

    她怕前进一步,会看到令自己绝望无比的画面;更害怕,身边的齐涵璋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四老爷?九娘子?”蓦地,藏弓空灵的声音自一旁的南阳阁门口响起。

    “你怎么在这里?阳哥儿呢?刚刚孵人有没有回来过?”齐涵璋没有理会手臂上越来越难忍的疼痛,抓紧了机会,急匆匆地问道。

    藏弓一双碧色的眼眸,此刻竟是有些困惑。他先是点点头、接着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刚刚四夫人有带着表小姐回来……那时我在房里听着像是表小姐感冒了,本来是想过去看看的,没想到却被孙妈妈拦着说是女儿病、歇一会儿就好……但从那时起,章台阁就再没有人出来过、也没有半点声响……我和刘大夫都觉得不大对劲,这才决定要出来看看……”

    糟了!

    齐玥浑身一颤,手是一把甩开了齐涵璋,几步冲向前、就要推开花厅紧闭的门。

    却没想到本该在前院的王氏,此刻竟也追到这里,看着齐玥急步向前就要推门而入,语调是不曾有的尖锐与凄厉,

    “等一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玥姐儿她娘与戚家表妹消失太久,咱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会儿带着大夫,正想敲门问着。”齐涵璋一把将齐玥挡在了身后,示意着她与藏弓先去开门,自己则独自面向表情扭曲又充满恨意的王氏,“大嫂这是?”

    呼地,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瞬时贯穿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齐玥看着戚绯抱着孙妈妈满脸惊恐地缩在角落力,顿时只觉双耳轰鸣不止,脚步僵直,脖子却依然倔将地、喀啦啦地,两眼发黑地看向花厅一侧的软禢上──

    一之素白如藕的手臂静静地横陈,一只令人熟悉无比的翠绿手镯,就这么暴露在眼前。

    紊乱的锦被被扯到了禢上,淡淡的膻腥味飘荡在空气中,惹人眼皮狂跳。

    心脏,彷佛瞬间停止。

051. 强词

    齐玥双手一抖,还没待反应出什么动作,一只带着浓郁药香的大手,便已先行缠上遮住了她的双眼。

    “不要被一时的愤怒掩盖了妳的视线,要相信妳所深爱的人。”空灵的声音如梵音忽地洪鸣,将她从心底翻涌啃噬而上的怒之业火、给硬生生地浇熄。

    藏弓感受着手下柔嫩的小脸先是生硬地僵直绷紧,紧接着、几个深呼吸后,娇小的女孩儿便再度冷静了下来,眼睛似乎还眨了眨、这才又点了点头。

    丝绸般的触感温驯地擦过自己带茧的掌心,像是羽毛轻轻地扫过心尖,痒痒的、带着点酥麻,让藏弓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那已经挺直着背脊向前行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齐玥经过藏弓一阵打断,此刻的人已是冷静了下来。

    她这么多天以来,上上下下交代的那么多事,又严防死守的很,连一向对内宅之事无比迟钝的齐涵璋都能查觉到不对,没有道理任氏这个与王氏相斗多年依然能不落下风的她、会没有所品出诡异。

    因为门被猛然推开,凌厉的秋风卷入,让所有人都闻到了在那靡烂的膻腥味之外,还有一股渐渐变得浓郁的血腥味!

    因为尖叫声而放弃与王氏对峙的齐涵璋抬步跟着进了门,右手是齐玥和藏弓挡着,他视线之内,就只剩抖成筛子、满脸青白的戚绯,以及彷佛随时都要昏过去、嘴唇已经都咬出血的孙妈妈。

    而王氏看着所有人都挤进了花厅里,她也不甘落于人后,带着晓书,就这么蛮横地架开了齐涵璋,语调恶怨恨毒地冲着戚绯说道,

    “妳这个勾引我丈夫的贱.女.人──!说、妳把我丈夫弄去哪儿了!?哭哭啼啼的以为满身狼狈、就会让大家以为妳才是被强的那个吗──?”

    王氏的最后一句话似是捅着了戚绯的马蜂窝,只见她猛地自地上蹦起,嘴里惊惧地喊着“姐夫救我──!”,看着那势头,打算是要一头撞进齐涵璋的怀里寻求庇护。

    而王氏又怎么可能任由这个女人做出这等逃避问罪的事来?

    只见她一把狠狠拉住了戚绯,也不管长而装着甲套的小指刮花了戚绯的下颔,狭长的眼眸微瞇而泛着冷光,嘴唇不怀好意地勾起,语调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作贼的还喊捉贼呢!妳这贱.人勾引人的时候怎么都不觉得丢人吶?现在才想着脱身,是不是太好过了点?”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戚绯一把头发被紧紧捉在王氏的手里,背后也被跟着赶上来的晓书一把擒住,只能微仰着一张煞白的脸、梨花带泪而又哀凄地看着齐涵璋,“姊夫你信我──!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她提前吃了催.情香的解药,人本来就会出现类似感染风寒的症状;却没想到本该中招的任氏,却在齐涵青动手的时候……

    竟然醒了过来──!

    然后……

    然后……

    齐玥没有理会后边的一片混杂着捉.奸.拿.赃、兼之问讯还有喊冤般的对话,她定定地伸出抖成不象样的手,在藏弓冷静的眼神中,猛地掀开了那以被蹂.躏得如咸菜干的锦被。

    任氏整个人泛着潮红地窝在锦被里,本该端庄高雅的深绿儒裙凌乱无比、半脱下的里衣、只能干巴巴地掩盖住几片青紫;她的呼吸急促,额头上布满冷汗,钗环早已四散在软禢上,唯独那根长有人前臂般的金凤衔珠双尾钗,上头沾满了深红黏腻的血迹,被任氏给紧紧地握在手里。

    平日总是会温柔地拍着齐玥和齐南阳的手,此刻因为过度发力地纂紧那双尾钗,惨白得青筋暴露、指节疯狂的抖着──却始终不肯放下那尖端锐利得不象话的‘武器’,彷佛正害怕着什么,牙关更是咬得‘咯咯’作响。

    齐玥只觉得自己彷佛要窒息了似地,胸膛激烈地起伏。双手撑向禢缘,语气却像是对待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呢喃而孺慕、声音温驯柔顺得不可思议,

    “娘?娘……醒醒、玥姐儿来看您啦──!”

    藏弓见状、眼神猛地一沉,往右一个半步,‘刷啦’地扯下了几上的桌布,成功地打断了一旁吵得不可开交的五个人,自己却退回齐玥的身边,一把罩住了彷佛陷在噩梦里般始终无法醒过来的任氏身上。

    “婉仪──!”藏弓的技术再好,但毕竟是相爱相处了十年的夫妻,齐涵璋目眦预裂地凄惶出声,在回过神的齐玥死命阻拦之下,只能隔着两步看着藏弓拖起的一团‘布’里,看着那垂软地吊在空着的小臂。

    明明没多久之前两人还相拥地坐在软禢上,讨论着晚上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看灯会。

    明明那金凤衔珠双尾钗,是自己早上亲自替她簪上的;还被那双佼佼凤目斜睇着,说自己太过儿女情长……

    只一瞬,天崩地裂……

    “她中了相当猛烈的催.情香。”藏弓表情也有些凝重,碧色的眼眸紧盯着齐涵璋的机近失神的双眼,“四夫人虽然未遭毒手,但她的状况依旧相当糟糕。再不处理恐怕也差不多要直接准备白事了……四老爷若是信我,我就带着四夫人到您俩的内室里做诊治……”

    “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齐涵璋紧紧捉着齐玥的手臂,浑身不可遏制地颤着,“求求你……我求你……”

    平日多么泰然自若的一个人,此刻竟像个孩子般彷徨无措、小鸡啄米似地猛点着头;放开了齐玥,也没馆藏弓有没有跟上,他自己的脚步根本就是飘着的,踉跄地一路跌跌撞撞地领着藏弓向外──

    “这里交给我。”齐玥压抑的声音,在藏弓跨步跟上时,彷佛海啸将至地、冷静地响起。

    而藏弓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点,带着一股劲风、快步跟上了那已经找不准东西南北的男人。

    戚绯瞪大了眼眸,僵硬地看着那把头转向自己的小女来。心中彷佛被冰冷的黑河河水浸漫而过,从脚底、一阵冻人的杀意窜上,将她如蚕茧般包裹着。

    王氏看着齐玥毫无表情的脸上,那双始终能说话的眼眸、此刻压抑着如红莲般的怒火,一步步地从软禢走来,语调轻柔妖异,

    “戚氏,妳把我娘怎么着了?”

    戚绯像是被人给掐紧了脖子,双眼外凸、哽着脖子,咿咿呀呀地说不出话来。

    “那换个问题……”齐玥彷佛很贴心地点点头,瞥了一眼王氏,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大伯倒在哪里?”

    “啊──!啊啊阿阿阿啊啊──!”绷紧的神经似是被人狠狠晃动了最后的一下,戚绯半宿的惊恐,终于在这一刻累积到最高点,崩溃地爆发了。

    ‘啪’地一声,王氏气得狠狠甩了戚绯一巴掌,恨声说道,

    “问着妳话呢──!嚎什么?报丧呢──!”

    “血……血啊──!”戚绯不顾脸上瞬间被王氏一掌掴得红肿充血的伤痕,抱着头跌坐到地上,“他……他疯了……血……好多的血……一直刺、一直刺……”

    “孙妈妈、妳呢?”齐玥看都不看戚绯一眼,任由着王氏主仆盯着她,自己则看向那已经不断跪地磕头的孙妈妈,语调轻柔依旧,“妳又为什么……要背叛我娘呢?”

    照里来说孙妈妈在齐家这么多年以来,地位崇高、月俸也始终高人一等,任氏对于她这么个‘半路家人’非但没有疏远,反而还替她儿子一家消了奴籍,让孙妈妈的孙子能够读书识字、举业科考。

    换做是常人,早已肝脑涂地。

    只有这个外表敦厚,接连带着他们姐弟俩长大的孙妈妈,做出了这种事。

    此时此刻,孙妈妈的额头早已磕出了斑斑血迹。但场中的所有人,包含已经不知所谓的戚绯,没有任何对于她的举措有任何动容。

    “这一切都是大老爷预谋的……”孙妈妈一面磕着头,一面背书般地喃喃道,“是他让青木苑的翠儿投了催.情.香到咱们的院子来……表小姐本来人就不舒服……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哟──!合着做.ji.女去勾引人的都是不得以的就是了?”王氏讥讽地看着孙妈妈,“大老爷想要个女人外面一捞就有,为何非要来这院子?孙妈妈……妳这要帮那已经疯掉的贱.人说话会不会太不讲道里了点?”

    “都是大老爷逼的──!”孙妈妈猛地停下了磕头的动作,赤着一双昏花的老眼,对着颤巍巍地齐玥喊道,“大老爷喝了酒,四处乱走,抡着拳死敲着门……四夫人为了护着表小姐……”

    “够了──!”齐玥眼神阴冷地看着那看似浑身颤抖、却连发髻都没有半点凌乱的孙妈妈,上前一步捏紧了她的下颔,也没管老妈妈被那力道捏得只能‘呵呵’地挣扎,一双单凤眼彷佛喷火,“强词夺理成这般,妳当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傻子、都是瞎子?孙妈妈,妳信不信我娘能把妳一家子给除了奴籍、我也有办法让妳全家老小一起徙刑三千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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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因为烂作者思想奇葩,这波高能颇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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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夺理(加更)

    后院这番折腾,前头的宴会自然是早早结束、草草收拾,该恭送的恭送、该说笑的笑、该塞到车里的塞──几趟做下来,齐涵筑脸都要都僵了,直到三夫人特意拿了热帕子给他擦脸,这才好受了些。

    “后头情况怎么样了?”齐涵筑一把将帕子丢在脸上,四仰八叉地半颓在醉翁椅上,摇摇晃晃的,状似漫不经心、巾帕底下的眼,却雪亮无比。

    “供出了翠儿,大老太爷已经做主收押在厅里,等四弟妹醒来……就可以、就……就能论定发落了。”三夫人低着头,语气仓皇、又有些心疼、更有无措在里头,“这事……老爷您……”

    “听着。”齐涵筑脚下一蹬,由着那怕子掉落怀中,自己坐了起来、满脸认真,一手抚上妻子担忧而苍白的面颊,一手握着那冰冷的小手,温声说道,“大哥做的事、自该承担,是非论断、自有爹他们处置;至于四弟妹……只能说,好人不长命……”

    三夫人张了张口,双眼失神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彷佛不认是眼前的人、也听不懂他说的话,

    “您……您这是要……”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齐玥冷着脸,看向坐满整个大厅的人,总觉得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你拼尽了全身上下的气力,努力地想扭转那些私心裂肺的苦难,但因果轮回,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轨迹再一次地拼补接续上来,让所有人如蹒跚学步的孩童,走向那既定的方向。

    她恍惚记得,前两世的状况虽没有今天这般壮观,但那些令人恨不得扒骨抽筋的面孔,仍是一张张地坐在自己的面前──

    第一世,他们将任氏沉塘……然后把齐涵璋逼疯,接着就把自己和齐南阳赶出齐家的大门。

    第二世,一杯鸩酒让齐涵璋魂归于西,再任由齐涵青收了任氏,把自己和齐南阳卖到南边。

    这一世,她穿越成到了命不该绝的齐玥身上,想尽办法扭转颓局,却只能让任氏免于受辱之罪,然而一切、还是走到了相同的地方之上。

    在藏弓的免力抢救之下,戚绯与齐涵青这次找来的催.情香,险险地被解开了。但因为药效过于霸道,伤了根本,任氏就是醒来、也是孱弱得难以自理。此刻被四名健壮的婆子扛在小轿上,一路抬进厅里,随即便被压跪在了地上。

    而齐涵青被任氏持着双尾钗连刺十多处,血流成河,要不是藏弓实在烦透齐玥怒中带忧的眼神,否则也不可能顺手把人的命给吊着。自己怕两人于全族会审的过程中出事,这才勉为其难地亲自提了齐涵青一路来到任氏的身侧跟着跪定。

    意外地,做为当事人的戚绯,却只被囚禁在后厢房,没有出现在场。唯独孙妈妈已先被砸了十杖,浑身瘫软地趴在任氏与齐涵青前头,人没了意识,只有身体对疼痛还有反应,时不时地在原处一抽一抽地。

    “神医赤勒弟子,此地无尔之事,退下吧──!”大老太爷双手一拄拐杖,猛地扣地,表情冷肃地说道。

    大凡家族开祠堂、抑或是族里会审,断然都没有让人听墙角的道理。偏偏这藏弓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让心里早有盘算的几个老人,始终拉不下脸面让会审真的开始。

    而藏弓始终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此刻也终于有点入世的模样──只见他掏了掏耳朵,在大老太爷铁青的脸色之下,缓缓地说道,

    “我是大夫,在场大多是老弱妇孺……一会儿要是出了事,总得有人看顾着吧?”

    人模人样,嘴里气死人不偿命。

    大老太爷气得肝疼,只想着地上跪的两人怎么没一方下了死手,要让他们想偏颇也能偏得彻底些──没想到一个也没死,连‘人证’都留得好好的,还平白无故地带了个份量极重的来‘观礼’!

    “这是咱们齐家的私事……”平日话最少,又是掌管着齐家族人惩处的五老太爷,忽地开口道,“藏弓大夫医术高超,老夫相信在这不长的会审之中,大哥儿与任氏都不会有事的。”

    藏弓瞇起了一双碧色的眼,对于眼前这年近花甲,眼神却依然叟镬的老人,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威吓感。

    “有事,直管大声喊我的名字。”半晌,藏弓妥协似地转过头,却在一干老太爷要松口气的同时,对着最后被拖到齐涵璋身侧站定的齐玥说了这么一句话。

    “弟弟先有劳费心了。”齐玥脸色惨白,语气却很镇定。黑白分明的凤眼此刻有些红肿,却彷佛被那不知何时擦去的泪水洗得透亮,慑慑有神,似乎正酝酿着什么。

    当藏弓终于踩着有些散漫的步伐走出了正房的大门,两名坐在门侧的族人连忙起身‘砰’地一声,将有些沉重的木门关起──

    此时此刻,正房大厅内,只剩齐家人。

    大老太爷再次一锤木拐于地,须眉一扬,眼神焱焱,声音如暮鼓晨钟般地鼓噪,回荡在所有人的心中,

    “戍州任氏,永平一十二年,九月九,尔私自勾引丈夫之兄、甚至意图行戮……是否有之?”

    ‘碰’地一声,齐玥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正要动作她,却被一只大掌死死地紧扣在原地动弹不得。

    任氏被四个婆子压跪在地,听到了大老太爷的话,没有去寻求丈夫与女儿的眼神,而是直直地起头,语调略高地说道,

    “回大老太爷,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然而,除了几个年轻的族人、包含三夫人等女眷表情出现慌乱,其余的人,包含坐在做中间的几位老太爷们、根本都没动上一动,只沉默地由着大老太爷临危不乱地依旧站着,声音平稳得令人揪心地继续说道,

    “永平一十二年,九月九,涵字辈之长齐涵青,因醉酒、误遭任氏勾引,反而被刺……是否有之?”

    齐涵青失血过多的脸相当苍白,而古代尚且没有麻醉一说,此刻他人省着、如影随形的疼痛自然紧紧攀附着他的身体,疼得人面目扭曲、脑仁狂抽。

    跪在任氏身边,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女人、在狠心猛刺自己那么多下后,气色竟比自己还要差劲──心中那份求而不得的痛,此刻中于升华成滚滚恨意。

    既然我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

    “是。”那一锤定音般的回话,让大厅内顿时涌起一片如潮水、又如沸水滚滚般的一论之声。

    ‘咚、咚、咚’地声响,再度自大老太爷手下的木杖响起。

    “肃静──!”

    不显老态的双眼溜过了大厅里所有族人一圈,大老太爷轻咳了一声,最终一脸垂怜地看着动也不动的任氏,沉声说道,

    “任氏身不正、心有邪念,yin逸无耻,勾引丈夫之兄,意图行.刺,应以沉塘之罪,以敬效尤……诸君得以沉默做数,有不平者、当立时行言。”

    冷汗,从齐玥的额头上如瀑般滑落。

    又来了──!

    为什么?

    他们一家不偷不抢,只不过始终不干涉族里的派.系纠葛,想要安安静静的过活,难道也不被人允许吗?

    环眼四顾那一张张平静得冷酷的脸,偶尔有一两张犹豫着想帮任氏说话的面孔、却也很快地就被身边的人给拉住──然后再一次地别过脸,任由冰凉刺骨的沉默湮灭大厅。

    直到,齐涵璋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明明下.药的人,是被齐涵青买通的孙妈妈;为什么,被伤害玷辱的是我的妻子;为什么,明明没罪的人、却还得跪在这里任由你们欺凌……”

    那双看得太过透彻的眼,彷佛早已看穿了手握大权的几位老太爷。

    “为什么,有错的人反而没有罪──而我齐涵璋之妻,温婉娴静、教儿育女、侍奉丈夫、妯娌相处融洽,却得受此不白之冤?”

    “放肆──!”大老太爷猛地又一锤地,厉声喝道,“老四,你太过分了!不过就是一个yin.荡.恶.毒的女人,你非但没有做主先行处置她,反而还要我们出面做主──竟然还敢袒护她!?”

    “谁给了您好处,要这样对我们?”齐涵璋没理会大老太爷的喝斥,反而叉着着双手,反问道,“我的妻子,从头到脚都是干净的──从里到外都是那个让我深爱而疼惜的女子,她没有做出你们恶意加上的罪名,但为什么你们要当重侮辱她?

    “你们没有人亲在现场,只有我和大嫂带人第一时间赶到。只要不是傻子,任谁都能看明是非──大伯,我请问你……到底,都是谁教得你说出这番话的?

    “想要鲸吞蚕食齐家与宫里之间那些蝇营狗苟的关系的,不外乎就那几家。我自认所有的价码也都是知道的,那么大伯……是哪家开出的价,让你心动了?”

    “四弟,你太过了。”蓦地,齐涵筑冷静的声音自大厅的一角传来。

    齐涵璋惊讶地转过头,看向这个平日最疼自己的三哥,此刻竟是出言站到了自己的对力之处。

    “不过是个女人,杀了就杀了,你要是喜欢,三哥让人四处多搜几个长得像的送你,就别闹了罢!”

    ~~~

    这段真的写得很糟心……抱歉晚了!

    谢谢yao513540814与夜※咖啡的平安符,希望烂作者自己能捱过这波高能的剧情,不要写到手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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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反抗

    “不过是个女人,杀了就杀了,你要是喜欢,三哥让人四处多搜几个长得像的送你,就别闹了罢!”

    就别闹了罢!

    就别闹了……

    别闹……

    闹……

    他们只当女子是附属品,却没想过以己度人是最愚蠢的。看遍了现代人对于感情婚姻多是比古代人盲婚哑嫁还要更随便的态度,再亲眼见到齐涵璋与任氏的感情致深,齐涵筑这话里话外的讽刺与侮辱,不亚于是狠狠地甩了四房一个巴掌。

    “我爹才没有闹──!”齐玥赤红着一双眼,像箭矢一般倏地冲出了人群,张开双手挡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不顾自己身板依旧娇小,甚至连半个人都挡不住,梗着脖子,大声地说道,“齐家子侄众多,想为被培养得只知低头埋首的后辈寻求可靠的庇护也是人之常情。但咱们四房这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大老太爷这样才是过分了吧!

    “不问是非曲直、不看青红皂白、不分近得久利,您这样带领齐家,才是真正错了吧?

    “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行规到举这么多年,面对四房经常被人亏待、为了整个家的和谐,她争过了什么?

    “齐涵筑也是既得利益者吧?反正四房油水虽然比不得大房三房,但经年累月下来也是绰绰有余!先逼死我娘、再弄死我爹,把我们两姊弟随便一卖再报个走失……

    “齐涵青这个人紧紧相逼,捅破了天收买下人这般对待我娘──你们年余古稀,本该是家族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竟还有这分脸皮睁眼说瞎话吗!?”

    齐涵筑的脸瞬间阴沉了下了,攥紧了身边的三夫人的手,也不管她闷痛的哼声与惨白欲呕的神情,双眼死死地瞪着齐玥的侧脸,紧绷着身体,心里翻涌着诸多思绪。

    “闭嘴──!”被一个年仅九岁的后辈一路说穿了心事,这让大老太爷如何能忍?已经七十多岁的他,这时被气得脚步也居然能健步如飞,抢上几不就要一巴掌狠狠掴在齐玥的脸上。

    “玥姐儿──!”任氏失声尖叫。

    但齐涵璋的动作更快,他牢牢地攥紧了大老太爷枯瘦的臂膀,眼神、出奇地有些冷然,

    “五伯父才是这个家里,掌管惩处的吧?大伯父这样,是想当众被记上一笔么?”

    时人若非达官鬻爵,家族内部的名声,就是对本人品性及能力最好的论断。几位老太爷年轻时也颇有风骨,直到养歪了儿子、各方抛出的权力与橄榄枝,也慢慢令其变得昏聩──接连几次判决不公,几年下来,早已造成有几家人已自甘净身出户,脱族自立。

    然而这些个老人却始终没有领悟自己的错处,四处张榜谩骂,掉了自家的格局,更让外面的势力不断渗入,也才终于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齐九,酿妳初犯,应缓刑……”五老太爷面目慈和,却能担当齐家论断惩处之责,也算是个人物。只见他似是完全没受到刚刚那几番攻守交错的对话影响,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处,等到一切都陷入了僵局,这才沉声说道,“但妳岀言辱骂家中长辈,顶撞判刑,没有家教可言……”

    对于先拒了任家与齐家口头婚约,转头却与齐涵璋迅速订下婚约、从而双宿一起飞的任氏,五老太爷是相当不悦与厌恶的。不管任氏成婚后是如何得努力做事,不论在她的辅佐下、玉器一脉是如何的蒸蒸日上──但瞧着齐涵青多年心思不死,五老太爷就依然觉得任氏是个失德的女人。

    直到大老太爷满心欢喜地把把柄送到了他的眼前,他才终于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齐涵璋猛地一甩开大老太爷的手,紧紧地将齐玥揽进了怀里,平日散漫又温和的双眸,此刻却变得黝黑且透着森森寒意,直勾勾地看向坐在椅上的五老太爷等人。

    心跳如擂鼓,彷佛有什么东西将破茧而出。

    “……当立即绞发,择日送往大觉寺!”五老太爷面目慈蔼,但齐玥就是觉得,那双眼里充满了对自己和任氏的厌恶。

    “不──!不行!”本该孱弱得站不起身的任氏,忽地发力挣开了压制着她的四个婆子,扑上前去拉着齐玥的一只手,颤声说道,“都是我没教好玥姐儿,求求您……五老太爷、您要罚就罚我一人罢!”

    “荡.妇、闭嘴!”五老太爷厌恶地看着任氏,“妳觉得妳教出的女儿就是宝──咱们齐家的女儿何其多?难道还会差她一个要入庵的贱.种吗?”

    “戍州任氏多年没来人了你们都觉得我好欺负了?”任氏气笑了,一把撑着齐涵璋的肩膀站着,不顾丈夫忧心忡忡的眼神,“还请几位老太爷别忘了……当齐家还每年提心吊胆地怕被宫中给替换掉‘御造’之名时,我任家早已是实至名归的御下布商,地位早就高过你们不知凡几!”

    说到激动处,任氏连咳了几声,脸上也涌起一抹潮红,

    “当年的口头婚约,说白了就是齐家人一厢情愿,我任家当初可没人应答呢!我爹疼我,让我有机会偷偷一相齐家众子弟……咳咳……这件事,大老太爷明明氏知道的吧?”

    “勾引?我何罪之有?在您老胆做下这等判决之时,可最好要想清楚──到底您老有多大的能耐,能牢牢地捧谁家的饭碗!”

    看来任氏即便遭受巨大的打击,属于女人骨子里那韧性与强势的一块,也始终没有放弃过。瞧瞧她娘这么一出手,噎得几个几个老人家哽不出话来,只怕再多两句,就要心肌梗塞了吧?

    “那个把我两位贴身丫环给骗了再击昏的小丫环,到现在还跪在后院吧?”任氏没有里会那几乎要翻白眼的大老太爷,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冷漠地说道,“至于孙妈妈,那本来就是您想要跟的主子的人;而我的表妹……呵呵呵……说道底,你们所有人早已拧成一股绳,就等着把咱们玉器一脉拆解入腹了吧?”

    “七出之罪,妳已占了两条。”五老太爷眼里闪过一抹报复般的奇异光芒,首次站起了身,缓缓步向齐涵璋三人,“yin.逸、口舌,此两条最为言重的事儿,妳自己踩上了、坐稳了、也由不得咱们不做处置。”

    任氏冷笑,眼神相当坦然,

    “我不是被吓大的,想激怒我,让把我沉塘这等大事闹到连我族里来人都不及来了,好把我与我儿女一锅端了──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可不用像别人一样牵线到叔叔就就姑奶奶姨母身上!单单我任家本家、再加个桑家,你那些主子都还得惦量几分、退避三舍!而你这些个儿子……坦白的说吧──要不是当初为了季珏,我是根本不可能嫁过来,我任家与齐家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干系的!”

    他们这几个人针锋相对的一番话,被大大方方地摆在了齐氏最体面的一群族人面前,让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似乎也是被吓得不轻。

    他们虽然有权力参与族中会审,但一般这等事关整个家族荣衰的辛密,却不是他们有资格可以听的。

    而这一次,齐涵璋与任氏的搅和下,老一辈、次一辈、年轻一辈之间的交杯换盏,盘算纠葛,却被一下子摊在了众人眼前──

    是是非道德?还是利害曲直?

    几名早就得过预示的家丁相互对看了一眼,挽起了衣袖,便推开了那四名不知所措的婆子,走向了齐涵璋三人的身后。

    如果只要牺牲掉一家,让已经过得干苦哈哈的分支族人能过上好日子,那为什么不干?

    八个人十六只手倏地伸向对背后没有设防的三人,在几位老太爷嗤讽的目光之中,死死地把三人给压在了地上。

    “很好……做的真好!”大老太爷的眼神锐利地掠过一旁被人扶起的齐涵青,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温声说道,“辛苦你跪这么久了,回去好好休息、让你媳妇多给你烫烫脚,大冷天的,可别落下病根了……以后这个家还要你多多支持你三弟,兄弟齐力,把咱们齐家给继续支应起来啊──!”

    坐得僵硬如泥雕土塑的王氏,此刻也终于被死攥着她的几个婆子放开,箭步冲上前,当着本还带着笑的大老太爷面前,狠狠地就是甩了齐涵青一巴掌,恨声说道,

    “畜生──!”

    “青儿媳妇,我只当妳刚刚是一时魇着了。”大老太爷心情本是正好,但被王氏一个巴掌给落了面子,皱起了眉头,颇为不悦地说道,“扣三月月钱,禁足一个月。”随后摆手让王氏身后的两个婆子上前,冷冷地说道,“再罚抄女经三百遍,回去吧……好好服侍妳丈夫!”

    忽地,一阵骚动与撞门声,自大厅的门口沉闷地响起。几个离得近的族人吓得向后连退数步,有胆小的、甚至尖叫地出了声。

    “魏琛──!”紧接着,本被压在地上的齐玥腰部一阵拱顶、硬生生地架开了抓着她的人,站起身,厉声说道,“给、我、进、来──!”

    ~~~

    好吧烂作者错了,其实很想把这段写得再惊心动魄一点的……

    嗯,有成功吗?⊙﹏⊙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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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自缢(加更)

    齐玥前段日子常跟魏琛等人混在一起,到底还是觉得自己干巴巴的一株小白菜,要是遇上了嘴喙厉害一点的麻雀,恐怕连自保都会成问题,故特意去闹着要多学几手功夫──以防就算不能大范围杀伤,但多少紧急自救、还是能应付个一二。

    刚刚藏弓出去前,齐玥特地让他去照顾齐南阳,为的就是魏琛已经带着人、正守在南阳阁,于老大夫有些抖的目光中,等待任何需要他们动作的命令。

    现在他们带人杀到了,齐玥便不再客气──一把踹翻了几个呆在自己面前的糙汉子,后头齐涵璋已经一把捞出任氏,跟在齐玥的后头。紧接着,在门从外头被魏琛他们强行破开后三人一把冲了出去,只留下大老太爷恶怨毒咒的怒骂声、回荡在大厅之中。

    任氏的情况其实一直都不是很乐观、再加上齐南阳身上的金针还得要翼天才能拔,一干人等只得暂时退首章台阁,让魏琛这刚从战场下来没两年的将军,彻彻底底地大材小用了一把。

    但魏琛知道齐家事,也没抱怨。早已经看过齐南阳的他,只除了与齐涵璋和齐玥简单地交流了一阵,就带着人退到张台格外,坐起了‘守卫’。毕竟是杀过人,身上带着的杀气是怎么也掩盖不掉的;齐家人再有多少心思,那也只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见着了‘真-煞神’,还是吓得屁滚尿流。

    九月九重阳节,礼俗是登高望远、饮菊花酒、吃重阳糕、簪配茱萸。

    章台阁里最高也就三层楼、登了也算不得高,菊花酒喝是喝了、但也差不多酒醒了,吃重阳糕……这不吃了还消化不良,簪配茱萸──

    齐玥面无表情地指挥着玉梅把洗净的茱萸发给众人。

    “反正好歹也做了一样,能戴就戴呗!”

    任氏因为身体还太虚弱,用过了一碗粥,就先让雪玉和碧玉服侍着下去洗漱。齐涵璋本是要代劳,却没想到平日几乎不与人红过脸皮的任氏,却难得地透出了一丝比较激烈的抵抗情绪。

    在齐玥无声地安慰下,这名总是比较漫不经心的男人,也终于是玩了一把沉默自闭,‘砰’地一声,把自己给锁了书房里。

    白天刚刚经过了那么多是,该撕破脸的地方也早就补不回来了。齐玥沉默地指挥着还跟着的几个下人,收拾起箱笼,只想着明天一早就把大家都给迁到玥阳楼后的小院子,虽挤、但好歹吃住着都是自己安排,也没那么多糟心事,住着也舒服点。

    齐家各房经过白天这一闹,也多有自己的思量。除了大房压抑得要冰到渣掉的气氛,三房也是颇为严肃,三夫人与齐涵筑隔桌对峙,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势。

    “你白天为何要那样说?”三夫人,“难道以往的情份,不值得你为他们辩白吧?”

    “为什么?”齐涵筑,白皙俊秀的脸孔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满脸疑惑又害怕的妻子,微微笑道,“我现在是齐家家主,出发点与以前早已经不同了。他们那样,说起来也挺自私的,说远了、以后就算硬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肯定谁都难受──还不如趁早把他们逼走了,以后各自为阵,要发迹要堕落谁也碍不着谁!”

    三夫人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同个屋檐,同样的围墙内,他们已然相处多年。大伯齐涵青短视近利,二伯齐涵墨仗着有老太爷们的照护、懦弱也能过日子,四叔齐涵璋看似没主见、却是最有铮骨,五叔齐涵印夹缝中求生存、根本上不了台面。

    她的丈夫齐涵筑,于五个兄弟里表现最为平庸──但这份平庸并非天生资质俗烂,而是有着非凡的隐忍与耐性,可以硬撑着多年来只坐看齐涵青独大、齐涵璋向外发展、不管齐涵墨跟齐涵印救无可救……

    直到一切都能为他所用,直到终于有他可以大手大脚地发挥的舞台,他才终于‘发光发热’了起来。就连下午只说了那么一句倒戈老太爷们的话,也是将时机拿捏地恰到好处。

    “那好。”三夫人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既然您打算让他们分家出去,那么我拿陪嫁的东西去送给弟妹,您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齐涵筑凝视着自己妻子那双微微颤抖着眼睫的眸子,脸上轻松的笑意顿时收起,

    “分家?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我要是有权力只让他们走上分家这条路,下午就不会那样做了!”

    “你……你难道要把他们净身出户!?你怎能如此狠心……你和四叔、不是最要好的吗──?”三夫人说着,忍不住整个人向后一仰,抖着手,只着齐涵筑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看着表情倏然一片空白的妻子,齐涵筑起身绕过了桌子,乍似温柔却也不容置疑地捏住了妻子的脖子,看着她表情渐渐发白,齐涵筑面无表情地侧头靠近了三夫人的耳际,轻声说道,

    “狠心?妳恐怕搞错了吧?……不、我一点都不狠心!说不准,四弟还会感谢我呢!”

    而另一处,任氏同样满脸苍白地作在浴桶里,用力地拿着帕子狠狠地擦着自己的身子,方才在人前倔将地仰着头的她,此刻眼眶发红,裸.着的肩抽蓄着,让两旁服侍的丫环又是内疚、又是心痛。

    “夫人,您……奴婢该死……”雪玉看着任氏那青紫交错的肩头,泣不成声地哽咽着。

    要是当初自己多个心眼,是否、就能让任氏免于这场灾难呢?

    任氏闻声,手忍不住一颤、那帕子掉了水里、一下子就不见踪迹。

    “不是妳们的错……”她摇着头,轻轻地分别拍了拍两个丫环的手,嘶哑着嗓子说道,“是我这几年走得太顺,缺了个心眼……妳们也不用那么自责。”

    接着,任氏有些疲惫地趴在浴桶的一侧,由着雪玉两人替她擦拭着身体,眼前却一幕幕地掠过下午那惧怕又无力的噩梦画面。

    催.情香催动着身体反应前,她有立刻意识到状况的不对劲;但因未发现得晚,即便有偷偷拿了湿的帕子摀住口鼻,却仍着了道儿。

    可也因为这样,在事情发生时,她虽然有了抵抗的能力,却也意识相当清醒──

    轻醒着自己的无力,还有那作呕般恶心的碰触,还有……不断发了疯似地拿着尖锐的发钗去戳.入肉体的触感……

    就算没有真的发生事情,即便齐涵璋不介意,孩子也不管这件事情。

    可她,就是没有办法不当这件事情不作数。

    “妳也洗太久了……”蓦地,一声叹息自头顶响起。下一秒,齐涵璋拿了条棉布大巾,一把裹了全身都要泡皱的任氏,将她拦腰抱起,一路走回内室的大床上,轻柔地将她放下。

    所有服侍的人都退下了,就连累了一天的齐玥、也被打发去和什么都不知道的齐南阳作伴去了。

    “还记得成亲那会儿,我像个傻不隆咚的混小子,紧张得跟什么一样。”齐涵璋温柔地吻了吻任氏的鼻尖,看着她有些红肿的眼,轻声说道,“这么多年走来,妳我相互扶持,什么风雨没见过,竟是也一次都没红过脸……”

    “……我脾气不好,总是你让着我的。”任氏看着齐涵璋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样子,半晌、终于哑声说道。

    “是吗?我怎么记得我总爱带着玥姐儿偷偷去买玉,付不出钱的时候,还是妳让人偷偷跑出来给我垫上的……”

    “那一定是玥姐儿拿着鸡毛作令箭,唬弄你的!”任氏由着身边的男人给自己擦着湿发,笑骂地说道。

    “那孩子打小就聪明,带着阳哥儿着实给咱们摊了不少功夫。不过就是挺阴沉的……直到后来,好不容易开朗多了、人也变得讨喜多了……”齐涵璋想着玥阳楼那一整个房间被刨光的石头,牙酸地说道,“但我的库房就给这小淘气给搬光了!”

    任氏听了,笑着笑着、却忍不住哭了出来。齐涵璋只觉得那滚烫的泪水都浇在了自己的心上,热得烙人、涩得揪痛,手忙脚乱地把人给搂在怀里,像是以前哄着两个孩子一样,笨拙地学了几十次、却依然只会用过大的手劲拍着怀里的人。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窗外,渐硕的月亮皎洁,那光细腻地铺满整个院子,衬着最后挣扎呻.吟的虫鸣声,多了点凄凉、也多了点寒冷。

    墙外,魏琛几个人依然精神抖擞地守着。齐玥已经说了,等第二天任氏与齐南阳的状况许可,他们就要立刻搬走。在这个节骨眼上,绝不容许有任何事情来阻碍他们的出府──

    但往往,这种‘意外’阻挠,都来自自家内部。

    睡前特意给任氏熬的安神汤,被任氏给难得地撒着娇、最后几乎是齐涵璋一个给一口一口地喝掉了。此刻人抱着被塞入怀里的锦被,表情虽然有些紧皱,却无法挣破梦境,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任氏轻巧地自箱笼里抽出了一条白色的腰带,走到侧室,确定两个丫环因为体贴他们夫妻要说悄悄话、而特地搬到了后罩房去睡后,随即扬手一抛、绑了一个结……

    回到房里,竟悄悄地看了一会儿那早已深烙在心底的容颜,任氏将一封厚厚的信压在枕头之下──

    然后弯腰,虔诚地于齐涵璋的眉心落下一吻。

    “别了、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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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慢慢看吧……烂作者太难过了,先行疗伤去……

    感谢烟鬼巨的平安符、还有傲世雪狼大帅哥的圣诞帽。

    求订阅、收藏、点击、票票的安慰

055. 除族

    任氏死了。

    因为不是自然死亡、更有高堂在悬,丧礼不得大办,只能停灵在京城的佛寺里,再行入土为安。

    所以等道闻讯赶来的藏弓与刘大夫,亲手确认了人是再无任何脉博后,由比较有经验的刘大夫指挥起所有人,于库房里找出了一对金丝楠木棺,先打理好了仪容,再布置好棺木,把冰冷的遗体轻轻放入,最后、几个大男人架着几乎站不起身的齐涵璋,哆哆嗦嗦地,亲自盖上了棺盖。

    因为齐南阳失明看不见,一家子人就那么丁点儿,齐涵璋纵使精力不济,也勉强地安排好了一干事物,看着时辰、打定主意要先把一家人都带出府。自己打幡、齐玥扶棺、齐南阳于另侧由人带着一起扶棺,魏琛等人帮忙开道,几个愿意一起走的丫环婆子就负责跟车,把所有不在公帐上、只属于玉器一脉的东西全给带走。

    丧妻之痛,接二连三的事,几乎要把这个男人给压垮了。才半天的时间,俊朗儒雅的脸整个都变了:颧骨突出,眼窝凹陷,发冠垂垂欲坠,背脊也有些垮下──彷佛一瞬间,就老了不只一岁。

    齐玥手扶着棺木,感觉到了头重脚轻的空茫,彷佛昨日会审时的据理力争、像不倒勇士般冲出正房的气势都只存在梦境,人世间、只剩齐南阳呜咽的哭声,还有那份无垠的静默,将她深深地扎根在方寸之地。

    只是玉器一脉已是一片沉肃哀伤的气氛,老天爷却像是看不够似地,远方一阵喧嚣传来,大老太爷带着大批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地一路赌了过来。

    此刻章台阁已从里到外、从物到人均换上一片雪白。

    秋风似刀刮,满院乔木落叶显凄凉。

    白幡如雪随风飘荡,齐涵璋一瞬的形销骨立,眼神黑黝黝地闪烁着哀恸冰冷的目光,那模样连打着头阵、自恃底气非凡的大老太爷,也不禁心里发怵──更别提在后头跟着喊打喊杀的家人,此刻均是如见着了猫的耗子,一步步地挪到了齐涵筑的身后,掩耳盗铃似地想装做自己并不存在。

    “老太爷见着这样子,高兴了?”齐涵璋像是完全不打算再与齐家的其他人有任何的瓜葛,连招呼都不带,语气尖锐地说道,“那么请让让罢!我看着时辰、也不好把秽气留了齐家这一亩三分地了!”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纵使再不待见任氏,行走于古玩和古物间久了,伊人已逝,大老太爷也不打算对死者有什么惊扰。

    只是摸了摸怀里彷佛千金重的纸签,满脸皱纹的老脸又是横了起来,大步地走向前,走到那似乎一直站在章台阁的正门、等着他到来的齐含璋面前。

    他是真的高兴!打从眼前这个人出生的一瞬,大老太爷就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怕是再也没指望了。而命运也的确没跟他开玩笑,十多年后,齐涵青甚至还没来得及籍冠,齐涵璋就已经以卓越的才华打败了自己、成为齐家的掌事人。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

    这个令人嫉妒又愤恨的人,就为了与一个女子成婚、放弃了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那个他与其他老太爷费尽心思,拼得头破血流的地位。

    “昨儿下午,族审决定要将任氏……”大老太爷比了比齐涵璋身后的棺木,“沉塘,又怕阳哥儿因为失怙、而你一个大老爷没法一个人带着孩子……”看着齐涵璋丕变的神色,大老太爷微带着快意地说道,“幸好咱们早年为你相看过一门亲事,人家姑娘也没嫌弃你……所以,咱们昨天就立刻替你送了聘礼过去,也立了婚书、过了八字……”

    齐涵璋看着眼前这矮小又满脸扭曲的老头子,忽然觉得有些可悲,

    “给我订了亲事?你们凭什么?”

    齐玥跟在齐涵璋后头,把大老太爷的话给听个七七八八,死灰般的心、意外地窜上一簇火苗,

    “哟──!害死了我亲娘、还想坑我亲爹……大老太爷,且让我猜猜,是不是昨天那为可怜兮兮目睹了一切‘灾难’的表小姐,白莲哭完三千升,转头带着柔弱的笑,哇啦哇啦地编了一堆话……结论是只要让您给做主立了婚书,明年‘御造’的位置,就还是姓齐的管着?”

    这话说的又狠又直,讥讽还自带嘲弄──嘲讽范围堪比群嘲、而且仇恨拉得白又妥。

    大老太爷双眼瞪凸,舌头尴尬地伸在张开了的嘴间,彷佛被人给刁了发声的功能,嗤嗤地看着齐玥,好办天地说不出话来。

    齐玥踩步挡在了齐涵璋的面前,个头虽小、气势却不小,反正摔破了罐子,那话又尖又苛,彷佛事先演练过了千百遍似地,

    “想刨了玉器一脉,上路前人都还懂得得给个温饱;你们倒好,塞了个冰种来当翡翠──当我爹瞎了眼还是我们玉器一脉的人都绝了!?”

    齐涵璋伸出休长的手,在齐玥还想继续往下骂的时候,轻轻地盖住了她的嘴,带着巧劲、把人给顺到了自己的身后,挺身迎来大老太爷那彷佛吃人的目光,

    “婚书呢?”

    本来因为一番唇枪舌战、而显得吵吵闹闹的现场,骤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齐涵筑笑容深邃,齐玥惊愕地一把攥住了齐涵璋的衣袖,而大老太爷则彷佛被天上的馅饼砸得头晕目眩──

    造成竟没有半个人,能一时接上齐涵璋的话。

    “你你……你你你……”大老太爷上唇咬着下唇,平日总会被这后辈给反.逆得牙口无言,没想到八百年难得一次顺从,也让他惊讶得有口难言。

    “我看着时辰要去明贺寺送棺。”齐涵璋的语气相当冷静,彷佛只是在聊天‘你有没有吃饭’这类悠哉的话题,“你把东西拿来,让我们走罢!”

    这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敷衍着想把事情略过、一了百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

    大老太爷气愤地一把抽出了怀里的婚书,拍在了齐涵璋的胸口上,梗着脖子气愤难当地吼道,

    “明天就准备迎娶,后日进门!”

    “不可能。没有任何迎娶。”齐涵璋冷冷地看着大老太爷,语气温和、却透着一股邪意,“要进门,就得接受这结果。而且……我要由要分家。

    大老太爷像是被吓着了,‘吭哧’了几声,末了、在齐玥满是同情的眼神中,一蹦三丈高地跳了起来,指着齐涵璋的鼻子大骂道,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你再怎么狗屎也是我齐家的人!祖先在上、高堂在悬、儿女在侧──你凭什么提分家!”

    “那也不是不可以。”齐涵筑看着齐涵璋冷静的眉眼,看着那虽然饱受打击、却依然维持着清明的样子,骤然笑了,“从今尔后,净身出户,除族……这么一来,你想要的,就通通都能办到了!”

    “不可以!”

    “成。”

    大老太爷和齐涵璋异口同声,那声音像锤子般在也不能更肯定──

    但却相去甚远。

    不过齐涵筑可没给反悔的权利,手从衣袖里一掏,当着众人的面再伸出来,那赫然是族谱!满打满算、全天下就这一本的族谱。

    “永平一十二年,九月初十,齐家四房、以齐涵璋为长,因故叛族、需抹除以免拖累族众。”说着,翻到了写了齐涵璋、包括任氏、齐玥、齐南阳的名字的那一页,‘嘶啦’一声,如同斩落了什么似的,狠狠地斯了下来,“就此除族、以敬效尤!”

    现场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藏弓本身是没见过这等场面,看着新鲜;就算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不是傻子,知道齐涵璋怕是早有准备。

    魏琛见是见过,但从来都不觉得齐涵璋有必要有必要放弃齐家这棵大树。就算已经摇摇欲坠,但还能遮风避雨不是吗?纵使任氏身死,有新人进门,那也是为了打理生活的妥协……有必要搞成这么严重吗?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是齐家的家务事,他们就算关系再好,本领再通天,也绝对不可以插手了事。

    那不是帮忙,那叫侮辱。

    齐玥却是心弦一拨,一搂着早已哆哆嗦缩地躲到自己怀里的齐南阳,又给了身后抖得跟筛糠一样的人群一个安抚的眼神,上前一步、站到了齐涵璋身侧,另一手搭着他的手臂,态度已是不言而喻。

    齐涵璋拍了拍女儿的头,微微一笑,又转过头,看向齐涵筑。

    齐涵筑则是捏着那张被他亲手撕下的族谱,越过了已经骇得喘不过气的大老太爷,把那纸片、递给了齐涵璋。

    “不──!不可以!”大老太爷如同在岸上被炙烤的鱼,手足无措地想去抓住那张破纸,“齐涵璋、你竟敢这么做──!”

    齐涵璋与齐涵筑都没有理会齐大太爷那可笑的挣扎。

    齐涵璋顺利地拿过那张纸,双肩一耸,彷佛一个无形的重担,自他的肩上移除了。

    “谢谢你、三哥。”齐涵璋抬头看着一西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兄长,认真地说道,“谢谢。”

    ~~~

    烂作者昨天晚睡,今天一早睡过头了,刚刚下课回来猛码才出了这一章。等等乘车回家,加更肯定会晚了,想睡的亲不要等、明早再起来看!

    爱你眠~

056. 恨嫁

    戚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六条胡同的。

    那天齐家族中会审、大老太爷与五老太爷的判决,她人就在侧厅里,被族里随后赶到的老人,给硬压着听了个全程──随后,那一番饱含激锋的相辩,再到齐玥等人扬长离去后;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本来义正严词,不许她嫁给齐涵璋做小的那些族长们,笑容满面地与大老太爷签下婚书,并以神不知、鬼不觉得速度,换了她与齐涵璋的八字。

    只是,就是是娶平妻,总也要有个三媒六聘,没有一年半载,光流程就不可能走完。偏偏她这情况,就跟急赶着要送上门、根本毫无准备就被人给塞入齐家大门的举动──就好像她是个垃圾、抑或是颗不值钱的大白菜,挑挑捡捡,任人宰割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还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滋味,也还来不及体会成为新嫁娘的羞涩,彷佛一晃眼、现成的低质大红嫁衣就已经送入了六条胡同,只明天,她就得一轿被抬进门,成为‘那个人’的妻子。

    “听说,连喜房都没有准备呢。”趁着戚绯不注意,被临时调来帮忙的婆子,鬼鬼祟祟地跟同伴咬着耳朵。

    “别说,我听说啊……那四姑爷、已经是被除族了……”另个婆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看着同伴们瞪大的眼,略显骄傲地说道,“我还知道,没有新房,到时候也只会开了那当铺的后门,直接把人给抬进去呢……”

    “那那……”有个胆小点的,犹豫的半晌,忍不住说道,“这没有祭拜、没有礼数……跟纳妾,又有什么两样呢?”

    “呸──!”第一个说话的婆子脸色一冷,虾蟆般的大嘴一撇,嫌恶地说道,“妳还有什么好同情她的!这人吶,妳要氏不低头、谁敢骑了上去?娘子也是强势一世、偏偏就在儿女情长胡涂了一时。女人这嫁人如同再造,她要是自己不珍惜,谁帮忙也都是没用的!看着吧……四姑爷人好是好,但强扭的瓜不甜,这男人只要心理已经有了别人,妳就是天仙下凡、他们说怎么也不会对妳的甜蜜与付出感到动心的!”

    戚绯在戚家待字闺中的时间最长,甚至也负责主持了戚家的中馈许多年。现在因为搭上了恭亲王的路子,又有了曲贵妃的照应,族长们便急急忙忙地把戚绯给端了,倒贴也要把人塞到别人家里去。

    这不,人都要嫁了,却连个掌事的女长辈都没有出面。瞧着他们这些婆子,都不是大门大户里头出来的,那四姑爷……不、现在应该改喊六姑爷了,身就是除族的,可架子没倒,凭她们的眼力、又能干什么呢?

    “爹,您说咱们……”彼时,远在戍州任宅,一名留着美髯的儒雅男子,匆匆地拿着刚到的一沓信纸,平日总是镇静自若的人,此刻竟是慌张地手无足措,不顾形象地吼了嗓子,“婉、婉儿她……”

    “都几岁的人了,吵吵闹闹的、算什么样子!?”任宇昌看着大儿子的动作,忍不住皱眉、沉声喝斥道,“你母亲这两天人总是心悸,刚刚好不容易才睡下了,小声点儿!”说罢,看着明显萎了的儿子,这才叹了口气,掩了内室的门,转身坐到前厅的椅子上,道,“婉儿的信不是前两天才托人送到的?怎么忽地又写了信过了?”

    任奕文看着年近花甲,却因为操劳而两鬓斑白的父亲,心中突了突、暗骂了自己太过冲动。

    但话已出口,东西也早拿在了手上……罢罢、且当早死早超生吧。

    “这……儿子不好说。”他拿着那一沓信纸,小心翼翼地地给了满脸疑惑的任宇昌,低哑地说道,“妹妹信上虽是这样写,但儿子总觉得……咱们最好还是亲自走一趟,会好上许多……”

    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匡当’一声,就见任宇昌一把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滚烫的碧色茶水瞬时烫了人满身,但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痛苦,双眼睁睁地看着那被茶水溅到而透着深痕的信纸,忽就颓然地相后一仰──

    “爹──!”任奕文连忙上前两步,在人撞上后头的石榴盆景前,将人给堪勘地扶助了。

    只见任宇昌满脸紫胀,胸口翻腾,任奕文忙是又搥背、又揉胸了好半天,这才让差点闭过气去的父亲幽幽地醒了过来……

    “这、这……”任宇昌紧紧攥着大儿子的手,似是觉得自己的眼神有问题,满脸不可置信地连声追问着,“这是真的吗!?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我……我苦命的婉儿啊……”

    看着老人顿失血色、失魂落魄的模样,任奕文同样心中揪痛难当,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扶着老人,嘶嘎地说道,

    “这事儿严重,再还没查清前因后果前,咱们最好还是先别让娘和二弟他们知道的好……”

    任家就属任氏年继最小,上看四个哥哥、又以长兄任奕文最为稳重。任家虽属皇商,却没有太多繁文缛节、多从了北方人的飒爽,也多养成了爆炭般的性格。而任母戚氏更是个急性子的,偏偏身体不好、风吹就倒,最近还颇有一病不起的架式──按大夫说,那也是急病的。

    任氏自缢,玉器一脉可能遭到除族,齐玥会被送往庵里……这三件事情、一件比一件严重,让人心惊肉跳、连要先担心哪个都难以反应。

    幸亏性格最火爆的任二爷和任四爷恰好在兵营里当值,而任三爷正好入了太史书院讲学,三个人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正好给了他们爷俩一点缓冲时间去查清这件事。

    “好好好……”任宇昌也知晓自家事,大儿子此刻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们也着实没有时间去彷徨了。

    又是强灌了一壶茶,逼着自己清醒了些后,这才定神、有些仓促地说道,“那信可以一天就到戍州,肯定是婉儿把苍鹰给放回来了罢?依我看、人去了是肯定的,其他的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你即刻回去收拾行李、等等让大总管跟着拉了马立刻就走!

    “然后让你媳妇从明天开始,就来上院替你母亲管事、务必不得走漏任何风声……只要有消息,也别省钱,能疏通的、能动用的关系就尽管用吧!”

    依照任氏的性格,此刻没有来人,就表示女婿那里情况危急、加之也明白岳家的状况,绝对不会派人明目张胆地来报丧。

    就担心任氏所说的都成真了,他们现在过去主持,也早是人走茶凉,没有半点能声张的机会了。

    夜色殷殷,任宇昌看着大儿子凌乱地踩着步伐离去,泪水潸然落下,滑过那日渐布满折痕的脸,最后打落在衣衫上、留下滴滴浅痕。

    人世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当年那个还扎着冲天炮的小丫头,已然成为翩翩美妇,却又在她人生最灿烂的时候,溘然逝去……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允了她,嫁入京城……

    但再多的悔意,也无法让人死复生。

    “一切、都是命吧……?”任宇昌喟然一叹,仰倒在椅子上,任由那泪、无声地滑落、不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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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绯手抱着宝瓶,坐在喜轿里,同样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虽然头上带着凤冠,层层纱幕阻挡了视线、却不妨碍她用听的、来见证自己的婚礼。

    九月初十一,宜嫁娶。

    本该是喜庆的日子,也被人给过得毫无半点喜意。

    说到底,她暗中努力了那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应是欢天喜地的──但周遭一无唢吶喜乐、二无迎亲队伍、三无家人相伴──恐怕这大宇朝,也就她一个新娘子,把自己的好日子给搞成了这付德性。

    戚家倒是很肯给‘分手费’,六十四抬嫁妆满满当当,四人的抬夫竟也让那竹担弯弯,那箱笼更是关也关不住,珠光宝气、暖玉声烟,也是好不容易才把这无声的一嫁,给撑起了几分场面。

    昨儿齐涵璋先带着重人到明贺寺停柩,今天开始要连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整个玥阳楼素白裹净,从里到外均无一人配红,人人神色哀凄──让旁观的路人,只觉这根本不是结亲、而是要搞冥婚!

    一时间抽气声成片、伴随着鸡皮疙瘩四起,竟是再无人胆敢逗留!

    昨天帮着戚绯置办嫁妆的几个婆子,看着满心酸痛又纠结。戚家是地方大族,因为擅于钻营,各处的关系也都打理得不错。照理来说,戚绯成亲是大事,请个几百桌酒席也不在话下──

    但因为几个老族长一闹,趁着六姑爷家里还在热孝,硬是搞得偷偷摸摸的把娘子嫁人不说……这没有酒席、也没有主婚人、更没有家里人出面……在夫家要挣娘家的面子,但里外都不给、这是要让人怎么活?

    戚绯惨然地一笑,心中不是对成亲的期待喜悦、而是凄冷与紧张充斥着五内。看着大红的衣袖,轿子忽地一阵,外头一阵低声的轿换……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都道爱恨嗔痴,谁又能明了……恨嫁、恨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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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归家,更新时间小乱,请亲们多多包涵撒><"""

    明天捉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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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匠女介绍:
玉勾剑鞘,慧眼识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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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尖演员意外坠崖,异世穿越,先火焚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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