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玛希,洛玛(上二)
“你知道我们要怎么养这些龙吗?”第二天我一清早起来,发现他已经在被窝里抱着龙,把它放在膝盖上检查着卫生。
“我只是想救救他们,但是我没想过现在要怎么做。姐姐,怎么办,他看起来又饿了。”他的表情并没有调教动物时那样的愉悦,担心的表情同样笼罩在我的脸上。
“他吃面包吗?”我试着寻找的方法。
“不吃,他吐出来了。”地上散落着几片粘着唾液的面包,龙鳞像是没有补充能量一般软踏踏的。
“他应该吃肉,可是我们没有那种东西。”我有点难过地说道。我们早该意识到靠自己是没有办法养育这些龙到他们不需要继续喂食的时候,应该离开这个小镇去到国土的深处去寻找帮助吗?可是我已经觉得那边也不会有多少的人了。
这个国家和它的信仰一样正在消失。
那个想法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中,它不需要发出声音,而我已经被它吸引了过去。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他们需要的食物。”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没有那种意识呢?
“真的?姐姐,你知道吗?”他十分想要听听我的办法,每天外出踏遍这附近所有土地的男孩都想不到的东西,就连我也没有想到过。
我们抱着各自的小龙往小镇的外面走去,在街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了。那边是一片蔚蓝的湖,湖边是一块泥泞的土地,烧焦的树木和卷起的枯草皮散乱地出现在这片泥地之上,还夹杂着不同寻常的颜色。
“姐姐,前面就是他们的地盘了。”用人工的方式在那边垒起了一个坡,沙袋扔在坡下作为阻隔,这边是比较矮的地面。这些是他们标志的分割线,这是我们的国土。“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不,我们在这里停下吧。”我蹲下身来,在泥地中的草皮上放下珍妮,她在地上爬行着,爪子拍打泥水发出噗呲的声音。她很快就有了行动,开始用龙爪刨着地面,每一下都在泥土上划出四道细长的线。
她很快就挖到了东西,是一截骨头,三根弯曲的骨头连接在一根上。咔嚓咔嚓,她开始咀嚼起来,洛玛手中的龙也跳到地面上做着同样的事情。
“诶,姐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食物的?”这环境有点令他感觉毛骨悚然,我也感觉得到一种冰冷的气息在周围徘徊。
“我知道,我看到过。”我仰头看向天空,那里曾经巨龙蔽日。
一年前,从我们的小镇中途径了一支龙骑士团,还有那些受到义务召唤参加战争的人,他们前去抵抗进犯的敌人。这是我们国家最精锐的战士,身着金色龙鳞甲手持长枪和法杖的龙骑士,严肃列阵行军的志愿战士和骑士仆从,他们缓慢而齐整地行进着。那时我就在修道院二楼的钟楼上看着。
当双方在特定的时间开展之后,迎接我们国家的就是悲剧的开场。他们被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武器重创,带有火药的武器将他们以毫无还手之力的方式完全歼灭。在几个小时前还热血沸腾的人们葬身在这个湖边和湖中,巨龙也坠入湖中,落在地面上的龙也都被拖走去研究和制成标本。
就在这片被炮弹翻新过的泥土下。
“这……”他听到我的话语之后咬紧了牙关,仿佛一刀挥在了他的心脏上。“可是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知道这样做简直是一种恐怖的事情,让我们的信仰去践踏神圣的战士的尸体和灵魂。这种事情就像是巫女才会做出来的事情,用一种光明的代价去支付黑暗,我可能被巫蛊诅咒了,会平白无故听到那种声音,接受它的指引。
但是那个声音是对的,我们什么都没有,比起去做那种正确而光明磊落的事情,这种事情的代价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更能接受。
我慢慢闭上双眼,因为如果我愿意仔细去看,周围的地面上那些泛着黄色的东西中既有枯草,也有剥落破碎的衣服。那些地面上微微凸起的泥土,就是一具尸体露出地面的手骨,除了一点青绿色和灰白色之外就是带着泥土的伪装色。
这片土地下有一千,一万,无数的亡魂,没有意外的话可以让这两个小家伙成长到不需要进食的阶段。可是如果他们这时复生从土地下伸出手将我拖进冥界,我可能会更好受一点。四周飘荡着的气息是温热的,仿佛下面就是地狱的岩浆在沸腾。
“喂!那里是什么人!不要靠近!”从山坡上传来大喊的声音,一个戴着头盔的士兵正从高处举着枪对着我们。这种情况下不可能逃跑,周围都是泥泞的土地和一览无余的平地,他们的武器能够在响声后不到一秒之内就击中我们。
从上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多了三个朝着我们举起枪的人,那个黑色圆柱的枪口中黑暗地看不见底。
“你们两个小孩在这里干什么?还有,那两个是,龙?”说话的那个人示意一个年轻的士兵上前来检查情况,他举着枪慢慢走上前来。我站在原地不敢动,而洛玛则稍微往前走了一点,挡住了我,那两条龙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在低头啃着没有完全被腐朽掉的尸体。
“两个小孩带着两个小宠物在这里干什么?”他在我们前方几米处停了下来,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用世界语朝我们喊话。
洛玛怒目而视,没有说任何话。
“他们饿了,我只是想给他们找点吃的。”我急忙地解释道。
那个年轻士兵的双耳上戴着一个像是发箍的东西,甚至将耳朵都罩住了。他微微低头对着那里凸起的一个东西,通过那个东西重复我的话。即使隔了一段距离我也能够听到在坡上的那个指示他的人说的什么。
“问问他们是不是要越境的。”
“你们是要到我们的国境里吗?”他问道,那边本来应该是我们的国土。
“不是,我们只是在这里给他们找着食物。”这个时候不要激怒他们,即使我可以选择另一条路。
“他们没有这个打算。要干掉他们吗?”他的话让我心头一紧,洛玛的脚底也开始微微向后挪动了一步,做出起跑的动作。
“我的建议是不,现在是停战时期,我们会被军法处置。”
那就把那个女孩带走吧,我正喜欢这种。上面有一个人把脸凑到指挥旁边提议道。
“你想把你自己前途玩完,我不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些人和我们是谁?”
“你知道这些土里面的人是谁吗?我们是谁?”他用枪口指了指地面。
“我……不知道。”我做出害怕而将要哭了的神情,洛玛有点迷惑地回头看我。
“这是你们国家的士兵,而我们就是他们的刽子手。现在你们是在吃着他们的尸体,你们知道吗?”
“知道了……但是不这样的话,他们会饿死的。”我用长长的袖子擦去眼泪,但是怎么样都擦不干净。
那个人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着指示僵直不动。一个女性的声音从面前的那个人的“发箍”里传出来,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是我看到那个指挥在点头。
“那就放他们走吧,让他们把两个小宠物养大些,不要让它们上战场了,这是为它们好。如果你要发善心,那就趁现在。”
年轻士兵停顿了一会后缓缓放下枪,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了一个硬币,把它弹飞到空中,这次是洛玛跳起来接下了它。
“这个是我买善心的东西。我只是在执行命令。我不信教的。不要跨过边境。”他简短地说道,和之前强势的语气不太一样。说完之后他警戒地向后倒着走去,到了坡下之后才回头接过一把手之后爬了上去。
一百克里尔,但是这是来自罪恶的馈赠。我从来没有做出过刚才那样的反应,一切就像是在那个声音下主持着的,那些伪装自己欺骗别人的行为,即使是面对敌人我也不会去做,除非事关重大。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们都会带着他们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在没有完全腐朽的尸体和枯骨下慢慢成长着,逐渐挤不进老人房间的门,逐渐,比我们要高,逐渐带不进屋里。那些人也不再管我们,只是有时会在坡上远远地看着我们的龙,对于他们来说,将我们碾碎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我终于在那么近的地方见到龙了。”莱斯利小心翼翼地摸着珍妮的下巴说道,珍妮温顺地抬起头来,闭上眼很享受的样子。
当无法带进屋里之后,他们每天晚上都睡在老人能在床头看向窗外能看到的地方,白天能从那里照进来阳光。直到他们的鼾声大到洛玛忍受不了的时候才在更远的地方给他们用空木箱围出一个区域。
终于有一天,当我们带着他们到那片被几乎又翻新了一次的泥地上之后,他们没有了用爪子刨地寻找尸体的想法,只是低着头凑到我们的身边,他们的高度已经超过了我们,我需要仰视他们了。
“不吃吗?”他们不会有回应。
洛玛在后面看着我,他的玛洛也蹲伏在了一边,长长的臂翼已经可以庇护我们的身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个指挥之前这么跟我们说过。那些人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站在坡上,有人点起了烟,其他人低头看着手里一个会反光的东西,他们在晚上也会用那个东西照明。那种像金属板一样的东西也是有魔法的吗?
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献祭终于结束了,他们的尸体回到了信仰之物的身上。但是这真的是他们想要,会感觉到光荣的结果吗?他们死后没有人愿意带领他们回到各自的归宿,就这样在野外被掩盖下去。我只会在塔楼上为他们祈祷,带着悲伤的情感。他们的覆灭,也就是我们的覆灭。
我们有了两头不再需要血肉粼骨滋养的龙,他们还没有到那种遮天蔽日般的大小,但是我至少看到了希望。他们扇着臂翼,在不久之后就能够离开地面飞上天空。
可就在这一天的晚上,那位老院长还是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带着我们看不到的痛苦和悲伤与世长辞。
献祭——玛希,洛玛(上三)
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圣母与巨龙,以他们的名义在这个安静的小镇建起了这个修道院,以他们的名义收留了街上流浪的儿童,以他们的名义教导这些孩子最基本的知识。以神职的身份他本不应成婚,但是他选择了放弃身份而归于凡俗,却仍然做着神圣之事。
他的命运与国家和信仰相连接,当国家富强,信仰充足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圣光,身心强壮;当国家倾颓,他的寿命也走到了尽头。可凡人之躯如何能够预见国之未来?
愿他在天界得以巨龙庇护,获得圣母之馈赠。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学习了有关葬礼的礼仪,写下了这篇悼文。
他是在深夜中去世的,老妇人在白天醒来之后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紧握着的手也变得冰冷。当她告诉我这个悲痛的消息的时候她的脸上没有过多悲痛的表情,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洛玛在龙圈的旁边为他挖出了一个坑,我们用手推车艰难地搬运他,在下午进行了简单的葬礼。早上的时候我去店里买了一些地窖里储藏着的腊肉和腌菜,顺便告诉了莱斯利这件事情,他也在下午时分前来帮忙。
“他这几年都在我这边买的面包啊,还有那些小孩也是。可是现在什么都不在了啊,这里的人也是。”他感慨道。
这个小镇还有多少人呢?我不曾去过另一边看过,洛玛也不会说今天见到了另一个人而感到开心。这几个月里面我在街上站着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看得到的已经只剩下偶然横穿这个小镇从不停留的车辆。
晚上的时候我发现老妇人正在收拾行李,只装上了轻便的衣服。
“您这是……要离开了吗?”我听到收拾衣服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走到老人们的卧房门口。她睹物思情,看着有点发黄的两人中年时候的照片,这是在老院长卸下身份结婚之前两人的照片,她在我还是被收留的小孩的时候和我们讲过他们的故事,拿的就是这张照片。
听到我的声音之后她缓缓回过头来,脸上还留着点点泪痕。
“他走了,我也要走了。我的家乡虽然和这里差不多地偏僻落后,但是不会让我的生活变成这样。我要回我的侄子那边去了,在那边的海边的另一个国家。姑娘,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在那边的日子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我曾经也想过离开这里,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做的话,这个地方的信仰就消失了。并不是信仰和处境让我不得不留在这里,我感觉仿佛在有了意识之后,身上长出了根系一样的东西让我扎根在了这里。为了信念而牺牲,无论正义与否,这是我为我定下的宿命,当看到两条龙成长起来之后,我更加坚定了我的信念。
“不了,我只想在这里看着这个地方。也许几年后这里就不是这样了,但是我还是想这么做。”我小声地说道。
“姑娘,你真的就像圣母一样,”她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面容,我听到这话之后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希望这个决定会给你带来安宁,我的孩子。”
“把洛玛叫过来吧,我和他谈一谈。”
我点亮发箍上的光走出了门外,洛玛在那边做着拓宽龙圈的工作。听到我的招呼之后,他放下木板走进了屋。他已经到了懂事的时候了,这就是老院长说的标志,自发地去为未来做有准备的事情。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们的谈话。
“洛玛,我的孩子,明天我要去首都想办法离开这里了。可是我们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我的家族可能不会接纳你,而且这个女孩看起来也不准备离开这里,需要一个人的陪伴。我也害怕孤单啊,我的丈夫……所以我才会想问问你的想法,是和我一起离开,还是跟着这位善良的姐姐。”
他回头看了看门外的我,我马上闪到门外看不到的地方。让十四岁的他这样做决定有一点太过于为难,我不希望影响到他的选择。他只是一名名义上的信徒,不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我想和姐姐一起,她是圣母,我是守护他的巨龙。”他这么说道。
“你真的想要留在这里吗?”她双手扶在洛玛的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
“是的,为了她,我是巨龙的信徒了。”老奶奶微笑着点了点头,从他的腰上取下那把玩具剑鞘,双手将它捧到洛玛的面前。
“不只是龙,而且也有像骑士那样守护好她吧,孩子,你应该已经懂事了。”这就是龙骑士受封时候的仪式,龙正在不远处从窗户看进屋内。
“你真的应该多考虑一下的。”他只是傻笑着,很多时候都没有那种认真考虑过的感觉。但是这次我很欣慰,有种说不出的高兴。我在圣母的面前祝福着他和他的奶奶。
第二天早上,我和洛玛带着老妇人在门外的马路边站着,像那些离开这里的人最简单的方式,拦一辆从这边经过的车辆,没有人会管这件事情了。在第三轮吃的时候一个带着男朋友的年轻女司机答应了我们的请求,带她直接去顺路到离得很远的石油之国的南岸港口。
一切都将重新开始,珍妮和玛洛开始更新龙鳞,我们将它们收集起来,也许在某个时候能够做成像龙骑士那样的龙鳞甲。他们也渐渐出现了那样的情况,有的时候变得有些不太听话,我也每天都在学习着关于他们的知识。
几天之后,当我早上去买东西的时候发现莱斯利也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正在路边等着车。
“怎么……您也要离开了吗?”我急忙跑过去。他看见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本来说想在你来之前就走的,结果没有搭上车,店里面还有留给你的字条。”他的脚边放着两个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就像要把箱子撑爆一样。
“那你和我讲讲故事吧,最近我都没有时间听,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唉,想说的太多了。”他的眼中那种忧愁的感觉消失了,变得像之前那种能够找人说话时那样的精神绰约。
他这次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是在他说的那个光明与黑暗交界的地方的故事。那里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为了其它深陷黑暗的人去追求光明,就如同在这种地方见到了健壮的龙一样,在那个缺少生气的地方也出现了一个具有极大威力的载人武器。
他还说也有那么一个老人,是那个了不得的男孩的养父,他用一生的积蓄去修了这样一个修道院,只是里面的神不同。
那个男孩虽然据说已经不幸去世了,但是他的那种意志仿佛传播到了世界各地,很多人都举起了他的旗号。就像我一样,顽强地守护着什么,和什么战斗着。
就在他继续讲着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了结局的故事的时候,一辆车从镇外开来。莱斯利马上走到路中间去强行拦住来车,用生命作为赌注。有点生气地摇下窗户,莱斯利和他说了一下话之后有点心情复杂地走回我的身边,给了我一个拥抱。
“我已经赚够了钱,该找个地方作为我的终点了。把我所有的食物储藏都留给你,昨晚我画了一个晚上写了每个罐子要怎么这么做能保鲜。如果你要继续留在这里,那就为这里带来点色彩吧。”
他说完之后打开了车门坐上了车,一上车就开始和司机攀谈起来,谈话的声音逐渐远去后,这里只剩下微弱的风声。他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只是一个过客,我不会去厌恶他,他已经为这里做了足够多的事情了。
我走进店中,各个地方都贴满了字条,告诉我这些东西应该如何使用,有些东西是从外面带进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这就是莱斯利的馈赠。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玛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姐姐,你突然不见,吓死我了。”他的眼中闪过那种害怕的表情,依然还是那样的小男孩。我把他抱进怀里,安抚着他,现在我们是孤独的。
在莱斯利家的房子里走了一圈熟悉了环境,还教洛玛学会了一些字,让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里的东西。接着我拉着他的手在这个小镇里走了走,进到能进的房子里看了看,看到了那些长满蜘蛛网和布满灰尘的房间。
没有人了,这里就像末日降临一样。
献祭——玛希,洛玛(上四)
“扇翅膀。”我试着和它沟通,用着说起来十分别扭的龙语,这是在典籍上临时记下来的。珍妮转过头来看着我,轻轻动了动臂翼,龙的表情和人差的太多,看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
洛玛爬上了玛洛的肩膀,挽着他的脖子趴在上面。玛洛微微抬起头来,他现在已经长到了有莱斯利的房屋那么大的体型,而我的珍妮则要小一点,洛玛最后拆掉了龙圈的木围栏,一直在长大,围起来的空间永远不够。
不需要进食也能自己成长,这简直不可想象。我在书中看到了这样的解释。上面写道:
在龙的体内有着能够吸收魔法来转化为成长需要的物质,这些是在它们长出像是鳞片的下层皮质一样的转化器官组织之后获得的能力。
在对龙的研究中找到了这种现象,对其中的物质进行分析之后发现其极度不稳定,通过粒子之间的非弹性撞击和轨道杂化与叠加覆盖而实现较大与超大物质粒子的暂时存在,并且在这种所谓“魔法”作用下形成的键在断裂后依然有着常见化学中的性质,就在这一的一个部位中进行。
可以说这是一种用现有科学体系难以解释的事情,我们进行了仿生实验,在掌握魔法的人体表面上植入这样的一种结构之后并不能实现其中的控制,也无法利用它产生特定的物质。
在龙息之地(泛指)的龙身上具有着这种结构,却很少见到过有使用魔法的记录。它们主要作为空中的坚实坐骑使用,采用的攻击方式也只是爪击与撕咬……
我几乎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即使我能认出几乎全部的字来。现在能够清楚的事情是,他们能够吸收魔法之息来生长,吃肉可以变得驯服,吃骨质可以变得强壮坚实,嗯,只有这么多。
“喔喔喔!”洛玛惊呼起来,玛洛在猛地扑腾着臂翼,他飞起来了!玛洛的头直直指向天空,翅膀扇过的地方被激起一阵阵气旋和灰尘。他的脚爪逐渐离开地面,洛玛也在被越抬越高,紧张地看着下面。
“洛玛!快下来。停下!”我试着用龙语跟玛洛沟通,但是他仿佛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试着往天上冲去。洛玛听到我的话之后依然搂着玛洛的脖子迟迟不肯松手,直到看到自己脚下的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这才跳了下来,马上闪到了一边。
即使没有了洛玛的阻碍,玛洛也无法像他的同类那样翱翔天际,他只能向上离开地面不到两米之后就精疲力竭地落了下来,疲惫地趴伏在地上,厚厚的眼皮将眼睛闭上。不只是我和洛玛,珍妮也凑到了他的身边看看情况。
“他看起来有点累了。”我小心地抚摸着他的后颈,能够感受到血液在下方流动的温度。“你还好吗?玛洛?”
洛玛的话没有让玛洛产生反应,他没有用龙语说出来。
“姐姐,我害怕……”他的眼神中自然地流露出担忧的表情。
“怎么了?他应该只是累了。”我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那个人说过的吧,如果我们不给他们肉吃,他们就会不听话,说不定就会飞走了。”
“一定有办法的,有办法的。”我安慰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只有在那些书里面找到一些解决的方法,或者说,离开这里,寻找一个能够安置好他们的地方。
让人类的奴仆变得温顺的饵料来了。
我又听见了这个从心底出现的声音,它仿佛从未离开过我,对着我的生活指指点点着。
从远处的地方传来了“砰”的几声,我们看向家的那个方向,有一辆车停在了修道院的门口。几个男女走下车来,在四周确认着,发现我们之后走了过来。
“这两条龙是你们养的?真不赖嘛,小家伙。”为首的那个穿着比较紧致的衣服,戴着眼镜的女性这么和我说道,脸上漂着一种笑容。我连忙点头,还没有等我说些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会发光的金属板,上面就像魔法一样会显示出字和图像。
“我们那边的人没有见到过这种奇异的生物,只在这个国家才会有的东西。你看,他们都对这些动物非常感兴趣。”
她把那个发着光的金属板的发光面对着我,我凑近看去,上面的角落是修道院的门,远远的地方是我们在照顾珍妮和玛洛的模糊形象,看上去是从路上的视角看到的。在这个图片下面像是很多人说话的字一样,他们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惊奇的意味在里面。
“所以我们来这里就是想买下这两条龙,让他们到新的地方去生活,而不是这样的一个疮痍的地方。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走,或者,八十万克里尔,你们的货币,怎么样?”
她挑了挑有点夸张的眉毛,后面两个戴着黑色眼镜的壮汉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这边,他们穿的都好像主教啊,那种黑白分明的紧致的衣服。
留下他们。
“我不想把他们交给你们,我……不放心。”我有点忸怩地说道,回头看了看洛玛,他的表情中带着一种戒备,朝我点了点头。
“小孩子要学会取舍,你们要知道,这样子就不用担心下半个人生的生活了。你们已经很努力了,像驯养龙的这种能力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的地方。你们真的是聪明的小孩子,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她的笑容中带着一种期待的眼神,我应该作出决定。八十万克里尔,这是我不曾想象过的数目,从千位之后的数字变得那么遥远,而现在却直接摆在我面前这样大的一个数字。
我再次回头看向洛玛,他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的彷徨和震惊,也许他会认为我会断然回绝的吧。
“我想先问问他们的意见。”我低声对面前这个蹲下来,像是教师一样的女性说道。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只是她的伪装,那两个男人的背后紧握着的武器,就会在他们离开你之后结束掉你们的生命。
我朝着洛玛和两头龙的那个方向走去,珍妮扭过脖子来凑近我,玛洛也微微睁开了眼,稍微把前肢向体下翻了一下。
我摸着珍妮的脖子,再次感受着她的温度。
“吃掉他们。”我用龙语低沉地说道,比我任何时候的发音还要清晰准确。
在我用龙语低声讲完这句话之后,他们的反应变得激烈起来,双翼如同风车一样展开来扑向正在等待的那几个人。洛玛被这种情况吓得坐倒在了地上,玛洛就从他的身上掠过,如同掠食者发现猎物一般。
我站在原地看向那边,这一刻的我是我吗?不,当然不是。
没错,就是这样。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我在用听不懂的语言和他们交流着感情。玛洛一爪子将那个惊恐的女性挥倒在地,珍妮凌空朝着一个黑衣黑镜男子吐着烟雾,混着那种闪电一样的闪光的烟雾将他全身覆盖,发出惨叫的声音。
另一个人掏出了背后的武器,就是那种能够发射超高速弹药的武器!他从那个枪口发射出的弹药打在珍妮的身上,直接穿进了龙鳞和皮肤里迸射出血液,鲜红中带有一点深蓝色。珍妮发出了愤怒的低沉声音,她还只是刚长大的那种样子啊。
随着又一阵带着雷电的吐息,那个男子也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应该是死了,而双腿还在颤抖着。接着就是他们享用食物的时间,洛玛害怕地转过头去,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近距离的残杀场景。而我紧紧地盯着那边,仿佛这就是我想见到的景象。
这时我突然感觉大脑中的一层东西被抽去了一样,意识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我看到眼前的玛洛龙爪下扩散开的血液,胃中感到一阵恶心。我杀了人?是我指示他们这么做的?这份记忆如同突然被添加进我的脑中一样,可这一切的原因并没有在脑中搜寻到。
大脑中被抽去东西带来的冰凉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我已经跑回了修道院里,在圣母与巨龙的塑像下闭上双眼,刚才不禁意间看到的场景让我心存余悸。我亲口说出的命令,就像我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之前做的一样,不应该感到愧疚自责。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到这个地步——我没有想过杀人,但是有个声音在驱使着我。
是这样吗?
洛玛也追着我跑了进来。他看见我跪在垫子上闭眼祈祷着,也在我的身边朝着单膝跪下,双手做出仪式的姿势。
侧门外是龙低吼的声音,还能隐约听见骨肉剥离的声音,从我的心底发出来的。
“洛玛,我害怕,那些龙会变成传说里的那种样子。”我将我的担忧吐露了出来,洛玛听过我跟他讲的这个故事,但是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如果他们能够厉害到杀掉我们的敌人,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死死地盯着圣母的眼睛,刚才的那些人在他的心中也划上了痕迹。
我也担心我会变成刚才那样,对于生死无动于衷,甚至乐在其中。那些外面的人也许比我更了解龙,今天读的那本书就是从外面带来捐赠的,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需要这种威武巨大的生物呢?
这一天就是那样度过的,没有车辆从这里经过,也许是听说了这里的人都会想办法搭便车离开这里。小镇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人和动物的活动,就连无家可归无主可依的流浪动物也不见了踪影。除了日升日落月起,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
我一如既往地清扫完楼上的阁楼和钟楼的卫生,小睡了一会,研读了一下关于龙的书籍,走去莱斯利的地窖里拿取今晚的晚餐,继续研读,睡觉,以后我还会度过无数个这样的日子,我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这些大家伙能继续听话
在书里我发现那些记录龙骑士团参加战斗的时候那些龙很少会有像珍妮那样用各种魔法进行战斗,除了少数喷火的记录之外,其余的描述都是冲锋陷阵和空中搏击,用他们强硬的骨骼和锋利的龙爪肉搏。很多的故事都会讲述龙与骑士战斗的场,景他们赞誉这种行为是对战争的一种仪式和莫大的荣誉,但是代价是比较严重的伤亡。
不明白,也许这样真的是很伟大的行为?我合上书本,已经有点困了,按住灯罩的气孔让蜡烛熄灭后,我吃了一块卡拉利面包就准备睡觉了。
这样安静的晚上让我感觉有点不安,但是其实什么预感都没有,只是想到除了我和洛玛没有其他的人了,那种孤独的感觉变成了不安。在这个书库的简陋的床上睡了几年,我还是没能完全适应那种坚硬而冰冷的感觉,而且这里离洛玛的房间有点远,我准备去他隔壁的原来老人的房间睡下。
抱着枕头换上睡衣后我走了过去,大厅中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大半变得有点昏暗。这里应该是小镇上唯一会亮着灯的地方了吧,我在莱斯利家见过那种用叫做“电”的东西点亮灯的东西,还有制造出冰冷的空间的箱子用来储藏食物,这个修道院里只有院长的房间里有这样的东西,还有就是外面的街上那些再也不会亮起的路灯。
纸条上写着让我小心不要碰那些插在墙上的孔上的东西,每周都丢一点植物之类的东西到屋后那个粪池里……应该要记的东西是这么多。哈啊,我有点困了,脑力有点不够用了。
我看见那个房间里面亮着灯,走进去看才发现洛玛已经在里面盖上被窝睡下了。他也害怕黑暗和孤独,就连睡觉都要点蜡烛和打开电灯,而且十分地警觉,听到我的脚步声之后马上直起身来看向这边,脸上那种紧张的表情仿佛是在捉鬼一样。
我朝着他微笑,他看到我之后也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之后又躺了下去。我看到他在床头柜上放的那把剑,那个下面还压着一瓣尖尖的龙鳞,足以刺穿任何人的皮肤。
“你也来这里睡觉吗?”他睡意朦胧地看向我。
“当然,你也怕一个人睡觉对吧。”洛玛有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睡,有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睡,取决于他能否忍受两位老人的鼾声。我掀开被窝示意他往里面挤一挤。这铺床是最舒服的,足够长,还有绒毛垫在下面。“我要关灯了哦。”
“别……”他还是有点害怕。我笑了笑,摸摸他的头。
“没事的,有姐姐在身边,还有我们的守卫。”这边的窗外的远处能看见一些光斑,那是月光照在龙鳞上的亮光,他们正相互依偎着趴伏在地上休息,传来比较微弱的呼吸声。
他点了点头,我探过身去关上了灯,这时他抓住了我的右手,看起来还是受到了惊吓。洛玛把半个头埋在被子里,侧着身子弯腰缩成一团,我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颤抖着,没有了大人依靠的他还是表现出这样的样子。他那时应该多考虑一下的,可是他就是这样果断而逞强。
我侧过身去,用左手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揽在怀里,右手也紧紧地握住他的左手。
“要战胜黑暗哦,洛玛,男孩是不应该怕这些的。在可怕的龙面前可不是这样哦。”我贴着他的耳边轻声地安抚道。
“我怕,姐姐会不会也突然不见,玛洛,还有珍妮,他们也会突然不见。”第一天就是这样难熬的,对于这个没有什么感受的小男孩来说更是如此,也许他还不知道那种身边的所有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离开的那种感受吧。
“没关系的,姐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轻轻地哼着安睡的曲调,哄着他入睡。听到他轻盈而均匀的呼吸声后,我压了压他的被角后平躺下来,右手并没有松开。
窗外传来了翅膀扇动空气的扑腾声,这个声音几乎持续了一天,玛洛一旦积攒够了精力就会尝试着飞向天空。每当洛玛站在窗边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知道他的内心是什么样的心情。玛洛对于飞行的渴望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怕……”洛玛发出微小的声音,但这应该是梦话了。均匀的呼吸声如同晚风一般轻柔。
我盯着还有余光的灯泡思考着。莱斯利家的食物总会有吃完的时候,如果没有改变,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永远待下去。在让自己失去信心之前,我进入了梦乡。
献祭——玛希,洛玛(上五)
渐渐无法习惯腌菜和腊肉的味道,我嚼了嚼夹着这些东西的面包之后停了下来,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吃了下去。这一页写的是龙与人类战斗的原因,和龙与人类并肩战斗的结果,历史从传说一直写到一百年前。
我合上书本走出室外,已经不会有人经过这个城镇了吧,再次感叹道。每天都在这样想着,我在期望着什么呢?洛玛坐在地上,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旁边是同样看起来不太好的珍妮,不见了玛洛的身影。
我在早上醒来的时候洛玛已经起了床,从窗户外看去,他应该在那个一直待着的地方。他果然在那里,在周围急躁地跑着,让我一度以为他的是在锻炼身体。但是当我走近龙圈的时候,我猛然发现那里只有一头龙了,珍妮病弱地躺在地上,而玛洛已经不见了踪影。
“姐姐,怎么办?他不听我们的话了。”洛玛的脸上落下了两道眼泪,眼眶也哭红了。我可以试着帮到他,但是天空这样地宽广,玛洛很有可能飞到了任何一个能容纳他的地方——不,所有的龙都不会离开巨龙之地的,这一片土地上的龙冢是龙的记忆,他们将永远留在这里,圣母仿佛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别哭了,洛玛。”
“有什么办法吗?姐姐,你好像能和龙说话,能问问她吗?”他抬头看向我,我自然无法拒绝。拿出身上带着的龙语笔记看了看,上面简单地记录了一些字和发音,还有组合起来的词语,要用这些组成一个句子是有一些难度的。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我爱抚着珍妮的头问道,她的发育比玛洛慢了一些,也在今天长出了龙角。她缓缓睁开眼,眼珠转了一圈之后看向我,鼻子里轻轻喷了一阵气息。
她是在说话吗?我听不见她说话,也许她已经说了。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沟通,龙语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听得懂,但是他们似乎不会说话,也没有龙说话和发出声音的记录。她能回应我吗?
我检视着她昨天被那些不速之客击穿的皮肤,现在还无法愈合,在伤口裂缝的上面甚至长出了晶蓝色的,像是宝石一样的东西,可是这种光鲜亮丽的东西却让我感到恐怖。
“你现在还好吗?”珍妮看着我,睁眼闭眼,吸气呼气。我听不出她要说的话,感觉不到她的心思。她已经在快速成长着了,不用多久就会长到像我看见的那种大小,如果要继续长大就需要强大魔法的力量了。这样就好,珍妮,这样就好。
“她不会说话。”洛玛有点丧气地说道。
“也许会,他们是活着的动物,就像那些会生长的草,捡到了流浪动物一样,他们也有自己的话要说。只是我们听不懂而已。”我的手划过珍妮鼻尖,她的双眼逐渐闭上,看起来需要继续休息。
“我的玛洛,他是没有吃足够的肉,所以变得不听话了吗?”
面对洛玛的疑问,我想不出一个好的回答。他们也许真的是因为吃肉而变得驯服,但是怎样我都理解不了其中的奥秘。难道这种关系不是那种双方的信任才建立起来的吗?龙这样高贵强壮,威力巨大的生物,是怎么样和人类建立关系的,或许是圣母在带着他们来到人间的时候就命令的吧。
我的信仰这样告诉我,但是这个答案无法让我满意,因为没有解决任何问题。在那些书,尤其是一些院长禁止我触碰,用魔法标记出来的书里面也许会有想要的答案。
“你的好奇心会招来灾难。”院长在小时候这样吓唬过我,我马上放下了那本书。直到现在的前一秒,我还是对那些书存在着戒备畏惧之心。
“他们本来就不是听人的话的动物……吧。他如果有知觉的话,应该还会在某个时刻回来的吧。他离我们不会很远的,也许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天上就是他在飞着。”我这样跟他讲道,他点点头,但还是难过地坐在了珍妮旁边。
我也默默地依靠着珍妮的背坐了下来,除了强加给自己的读书任务,其实我什么都不用做。莱斯利的家里食物还能维持我们两个胃口比较小的人一个月左右,阁楼仿佛也没有了清洁的必要,没有落难者需要住进那里。
如果能够不吃不喝,无所事事地生活下去,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那样的生活,我第一次感觉到向往,但是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用着女妖那样尖锐的声音将这个想法驱散了出去。我感觉这个声音在接近了,它是一个预兆,可那是谁的声音的呢?
即使这样,我们也在这里坐了很久。背后珍妮的温热带来的舒适让我甚至睡过去了一会,直到肚子擅自叫醒了我。
令我们意外的是,在我们吃着午餐的时候屋外传来声音,是玛洛飞回来了。他才学会飞行,速度显得有点慢,动作也显得笨拙许多,在降落的时候还险些失去平衡。他接近珍妮,用宽大的臂翼盖在她的身上,就像被子一样。
“玛洛!”洛玛马上丢下手中的面包跑出门外,我也跟着走了出去。玛洛似乎有点累,那条翅膀就这样贴着珍妮躺在一边也闭上眼休息了。“你去哪里了?”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从他的鼻子中传来急促而强烈的呼吸声。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少被这样的声音揪住。
站在玛洛正前方的我看到他的嘴角沾着新鲜的血液,他难道是去外面找东西吃了?不过他这样应该不会需要去捕食,光是自然成长就足够了,但是这样让我有不好的想法:他不会像昨天一样去吃人了吧?
不不不,我没有再下这样的命令了,可是他真的还会继续去做的……
就在这样矛盾而担忧的心理中,那个声音又在呼唤我。
他去山中捕食动物,想要变得温顺,对你,对我。另一个的伤口则是她走上过往之路的钥匙。
“姐姐?你吃坏肚子了?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洛玛这时担心地看向我。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知道什么。
“嗯嗯,有一点,毕竟吃了一个月同样的东西,总会有点反胃的。”我急忙掩饰过去,但是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声音的源头,如果珍妮能够带我飞上天空的话。我午餐时候揭开了那些带着魔法标识的书,每本都粗略地看了一眼,里面有很多魔法的学习与龙的知识。我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自然中存在着无限的魔法,这也是你能在任何地方发光的原因。”院长曾这么对我说过,在那些书上我也读到了这样的内容。“闭上眼,在你的心中点起蜡烛。”
他是这样教我的魔法,我当时闭上了眼,就和在晚上入睡时候做的一样。在没有点起一根蜡烛的大厅里,许多的孩子都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事情。这种感觉如同深陷黑夜一般。
手中的冰冷与尖锐的感觉让我有点不适。我默默等待着院长的指示,但是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等到院长的话。旁边的小孩开始偷笑起来,似乎在相互做着恶作剧;有人发出惊叹的声音,后来他们和我讲是看到院长的手中散发出蓝色的光雾;有人站累了,便坐在了地上等待着结束。
而我,以常用的祈祷姿势站着,双手顶住下巴,闭上的双眼开始感到疲惫,即使周围有这样多的同伴,他们传来了嬉笑声,但是我感觉到这种黑暗给我带来的影响远超我的想象,它让我感觉心底渗出了一阵冰凉,那些声音逐渐朦胧远去,我想逃出去,身上仿佛挂满了蝙蝠,蚂蚁从我的脚爬了上来,叮咬着我的小腿带来一阵酸痛。
“正视黑暗!”院长大声地喊到,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喊声惊吓到了。这时大家安静了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声音又逐渐涌了起来。院长后来告诉我,很多人都错误地理解了他的要求睁开了眼,这是他引导的失职。
在那时仍然紧闭双眼的我是唯一掌握到魔法的人,因为我在心底已经看见了那团应该被叫做“黑暗”的东西,在我身体里的某个地方被发现,视线随着它穿过浑红的液体。
它就那样安稳地存在那里,这是我看到的东西吗,那种长满尖刺,向外散发着黑气的东西。随后四周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我的心也逐渐宁静下来,这个东西不会对我产生影响的,就这样默念道。
渐渐地,那个外层飘散着黑雾,像是海里面的那种生物一样的东西开始褪去它的皮,从里面渗出了像是白色的液体,和周围的血液一样的浓稠。液体中发出了光!
那道白光逐渐点亮着这个黑色与红色交织着的环境,我的“视线”逐渐被这道光填满了。我感觉得到,在我的视线外,这道光已经扩散到了更广阔的地方,但是在这些如同牛奶银河一样的光里,不知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一种如同阴影一般的东西在水面上飘着。
视线中的光逐渐化成了一个光点,我这时发现光影的周围有人影晃动的动静。原来我已经睁开了眼,眼前的那些小孩们正在院长前看着他手上散发出来的魔法惊奇着。那道光,就是在他手中的蜡烛发出的,大厅中唯一的亮光。
院长渐渐停止了魔力的散发,那道蓝色的光慢慢收回了手中。手中那盏烛光也随着熄灭了,最终,这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有的害怕黑暗的小孩开始躁动起来——洛玛那时并不在这里,在边境的村庄里和父母安逸地生活着。
“用你们手中的水晶,用刚才的方式去让它发光。”院长有点生气地敲了敲权杖,嘡的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中即使有人在试着重演刚才的方式,都没能让手中的水晶和宝石亮起来。
“唉……”院长发出沉重的叹息声。所有人把用于魔法学习的水晶放回了取出时的篮子里,而在这时,我手中的水晶发出了光,当我睁开眼时,这道光并没有消失,变得越来越亮。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也在自己学习着魔法。发箍和上面镶嵌着的宝石放在书旁,我的一只手指放在上面感受着冰冷的触觉,仿佛有一道东西经由那里穿进了身体之中。
“魔法的介质是人,更重要的是心。”但是书上并没有写它会在身体里的哪里出现,我只能沉下心来,闭上眼感受着与心的交互。
我已经失败了很多次,持续的饥饿感还在困扰着我。为了解决食物消耗的问题,我不得不去试着学习这种会带来危险的魔法。呕吐,眩晕,无力等感觉相继涌了上来,告示着我一次次的失败。为此我吃了许多的面包作为补充,否则就会先饿晕在书桌前。
到了深夜,我还是在努力着。终于,我一直积攒着的那种饥饿的感觉消失了,成功了!我能够闻到面包淡淡的发酵香味,之前的感觉也随着饥饿缓解回来了,但是我拌上腌菜咬了一口之后,发现没有任何味道。于是我合上了书,这一节的最后一段写着:学习与尝试不当会带来后遗症。
洗漱之后换上睡衣走到房门口。洛玛已经睡着了,灯还在亮着,我关上灯,小心翼翼地躺到旁边。
口中的味觉,没有,没有了,就连最喜欢的漱口薄荷的清香和冰凉都感觉不到。我试着在用舌头在嘴中翻找着什么,什么都没有找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洛玛也将不可避免的去学习魔法的,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洛玛的身上,我要想办法。
献祭——玛希,洛玛(上六)
渐渐地我们发现了规律,玛洛会在清晨离开,在中午十分归来,他似乎是飞到了南边没有人的山林里去觅食,从我们发现它的嘴边粘着的那种猫类动物的毛看出来的。
他只是将这些东西当做小吃,当做调味品吗?我捉摸不透,但是现在是我需要调味品了。尝了尝盐和糖的味道,没有任何区别,就像絮线不小心进到嘴里缠在舌头上那样乏味。
珍妮的伤口正在愈合,那些晶蓝色的疤痂逐渐脱离下来,我发现那种质感就像宝石一样,便收集了起来。她也在尝试着飞行了,每天都能听到风声,是他们在扇翅膀带动起来的。
“姐姐,你怎么不吃面包?最近是心情不好吗?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正在嚼着面包的洛玛问我。我总会找到理由去掩饰我学习魔法的事实的,那个声音告诉我,只需要说我已经吃了就没事。但是今天我是一直和他在一起,为珍妮和玛洛建一个像是窝一样的东西而忙碌了一个上午,他确实发现我没有吃东西,就像前几天一样。
“没有,我只是一直在想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有这种忙到没时间吃东西的时候了。”我这样说着,拿起拌着腌菜和辣肉酱的面包嚼了起来,索然,无味,徒然,浪费。
“有点不好吃,我吃饱了。”洛玛方向面包,用刀具截掉沾上口水的那一截后把这个长长的东西带到莱斯利家那个能够保存食物的冰冷的用电箱子里。
他是一直以来都这样吃着面包度日的,比我预想中的那种感到乏味和厌倦还要晚了不少。即使他每天都会把厨房里和莱斯利家里带来的酱料换着味调制轮换着吃,但是面包终究还是面包。
我还是先不教他解决饥饿的魔法了,现在我对魔法的掌握程度还是浮于表面,也许会给他带来不测。我聚集起注意,试着像以前的院长那样引导着魔法,盯着食指指尖的方向,从那里出现了一点缥缈的蓝光。这么多天了,我终于能够像那些法师一样看到自己的魔法了。
洛玛则没有马上回来,他就像之前那样,照顾好了我们的依靠之后便继续踏上寻找的路途,可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他在找着什么,我以为是人,是强大的神器,是更多的龙的时候,他都会笑着否定我。
“我要跟着玛洛去更远的地方找东西。”他这样说道,至少现在他没法让玛洛听话,让我还能稍微放心一会。外面太危险了,但是他还是要去。
“扇翅膀。”“慢一点。”我在耐心地按着书上的那些方法教着珍妮,让她知道怎么样像那些龙一样飞行,她生来也应该自己学会这些的,但是那次战斗之后她的前肢显得有点不适应运动,平时只能缩在身下。所以她或许无法像那些龙骑士团的龙一样去爪击敌人了。
每天都是如此,能够见到珍妮的进步,我十分地欣慰。
“经过选种培育,我们成功在龙的背上种出了背鳍,将不再需要案轿来让战士们骑乘其上……”《选育经》上讲了许多龙生长到正常大小的过程中的知识。这天我们将珍妮与玛洛带到了修道院旁,玛洛重新变得温顺起来,珍妮也在尝试飞行的过程中飞上了天空,与此同时,我们的食物也将告罄,地窖里的水不足以让洛玛饱腹。
也许是到让他学习魔法的时候了,但是就像我花了几天,牺牲了自己的味觉才换到的能力,要用一个安全而轻松的方式来解决这些问题。为此,这一个月内我都在学习着魔法的传递,就像院长那个时候一样,如同身明一般平伸出右手,光辉从指尖散出。这是一个学习起来十分困难的魔法,而且是一种禁术,但我没有选择,让魔法传递下去。
让魔法之息的密度更大,这是激发一个不会魔法的人要做的必要事项。当时我就是因为这个而在激发魔力的时候出了差错的吧,不过我也没什么后悔的,这个带来的意义比很多事情都重要——只要在魔法之息之中,我就能吸收他们来维持生活,就像那些龙一样,这个魔法是在它的身上发现的。
将来如果要骑乘他们,还有一个必要的魔法就是定力魔法,而更加强力的飞行魔法因为受到首都的管控而无法为人所知。这与逐渐降低的魔法之息的浓度有关,据说世界上其他的地方也出现了这个带来的魔力衰退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这种情况导致的政治等各方面的危机了。
我阅读到此,身上早已如负万斤。几个月以来的阅读消耗了我大量的精力,但是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让我和洛玛能够生活在这样一个与外界几乎隔绝的地方,养育着这样的两头龙。
一点滋味都没有,我舔着干瘪的嘴唇,生活也是如此。我感觉我的内心变得躁动起来了,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平平淡淡地活下去实属不易,我时常安慰自己,但是此刻我的心里一直在催促着我做一些什么。我知道,今天要做的事情是试着让他们飞行,洛玛还要试着骑乘在玛洛的背上。
那我这种情绪波动从何而来?是担心洛玛一个不小心坠落吗?不,是那个声音在呼唤着我,凝神聚气,魔法书上用十分粗略空泛的语句指示的施展魔法的方式,和静下心来的方式一模一样。我试着倾听那个声音,在我心底里几个月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的声音,它到底在说什么?
带上他们来见我。
我听到了那个声音,微小到蜡油滴落的声音都能听到的地步,只有窗外的龙展翅的声音在阻碍着我。它在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没有别的想要说的了,与此同时,洛玛推开了我的房间的门,兴高采烈地笑容映在他的脸上。
“姐姐!我成功了!我飞起来了!”
他拉着我跑上二楼的阁楼,穿过阁楼到了钟楼上,从这里过去不到一米就是玛洛展开的臂翼。
“洛玛,小心一点。”我这么说道,但是他还是翻过了钟楼的围栏,小心地贴在围栏的外侧,接着朝我笑了一下之后向下一跃,我紧张地扶住围栏向斜下方看去。
他顺着玛洛修长的臂翼滑到了背上,抓住了上面长出的软而突出的背鳍,几片突出的背鳍还形成了像是马鞍一样的形状,他安稳地坐在里面,玛洛的一部分肌腱和突出的角也变成了洛玛能够搭上手脚的空位,就像那些税官骑马的姿势一样坐在上面。
“哦唔喔!”洛玛喊着不明所以的口号,而玛洛则起了反应,开始扇动起臂翼来,产生的风甚至让钟轻微地摇摆起来。他抽出了腰间的那把玩具剑,指向天空好几次,玛洛则带着他不断上升,随后强健的后腿用力一蹬,朝着地面的反向飞速腾起。
洛玛不断将手中的剑指的越来越高,仿佛这样就能控制玛洛。他们在比教堂高了不少的半空中盘旋了一会,随后降落到了地上。看起来就像经历了惊险刺激的玩耍一样,洛玛满头都是汗,露出兴奋的表情从下面看向我。
“姐姐,你也应该试试!”我听到之后马上跑下阁楼,在下面的平地上见到了珍妮,她的羽翼也逐渐丰满,双眼中带有雌性的那种美感。当我与她近距离相视时,珍妮双眼中那种宝石一般的眼瞳深深吸引住了我。
我用龙语示意她坐下,她照做了,爬上她的后背,扶着背鳍和突角坐在背上,双脚紧紧地夹住两侧臂翼末端。珍妮修长的脖子转过来,侧着头看向我,等待着我的指令。
“姐姐,你好像没有武器啊。”洛玛在下面边跳边说道,吸引了我和珍妮的注意。
“需要那种东西吗……”我有点迟钝,不管是洛玛,还是那些龙骑士,他们手中都有一个这样的宝剑或者法杖一样的东西,看起来帅气无比。但是我从来没有碰过那种东西,而且我还有点害怕。
我望向天空,我想象过其他人,包括洛玛在空中乘龙而行的样子,但是对我自己来说,这样有点太危险了。不会飞行的我如果一不小心跌落会怎么办,只是想到这一点都让我后怕,腿脚也有点松软了下来,准备从珍妮的背上摸下来。
这时洛玛又从屋里跑了出来,手上拿着我的那个木牌。
“姐姐用这个,你最喜欢用的。”他笑着递到我的手上,不过看到我沉默地跳回了地面感到有点意外。“怎么了?”
“我……有点怕,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对于我们现在来说太危险了。”不过洛玛听完之后撇了撇嘴,然后把木牌插在地上又踩着尾巴爬上了玛洛的背。
他们又一次飞上了青天,这次比之前那次要高了不少,我注视着玛洛在阳光下的身影。这时我注意到洛玛从侧翼伸出了头出来,这样可太危险了!他在朝着我甩着剑,吸引我的注意力,似乎要我看他要做什么一样。
突然,他爬到了玛洛的尾部,最后朝我摆了摆手之后就纵身一跃,向地面飞速坠落下来。
“洛玛!”你在做什么?这太危险,太恐怖了。我的心脏有点经受不起这样的事情,急忙跑到他要落下的地方去,身上也惊出了一身汗。珍妮也停下了整理自身的动作爬了过来。“接住他。”
我这样对着珍妮下了命令,但是因为紧张的口吃而似乎没有说出正确的意思,珍妮只是看向我,无动于衷。就在这时,玛洛突然在空中翻转了一面,转身回头后向斜下方飞速俯冲着,臂翼扇动的频率超出了之前在腾空时候的情况。
洛玛甚至在空中展开了双手,一只手紧握着剑柄向下坠落,可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但是被风吹得有些变形。接住了!就在离地面的不远处,他被玛洛一下从下面兜住,然后微微向后减速,接着慢慢滑翔向下,在接近地面的地方盘旋一会之后平稳地落在了珍妮的身边。珍妮站起身迎接玛洛,两人互相蹭着脸颊像在交流什么。
“洛玛,这太冒险了,你这样真的会把我吓晕的。”我虽然做出一副生气的姿态,但是他考虑地比我要多。
“比滑瀑布要刺激不少,呼~我也是刚刚才知到的。”他似乎也被刚才那种状况给惊出了汗,根本没有事先演练过,就像马戏团的杂技演员那样去做这种惊险刺激的事情了。
“你原来只是突然想这样做的吗……”我有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虽然他以前和我讲他如何如何地做那种冒险的行动的时候我都是将信将疑的,但是他似乎真的是这样的孩子。
“看吧,如果出了事他们会救你的,我只是想证明这一点而已。他们很听话。”洛玛拍了拍玛洛结实的后肢肌肉自豪地说道。“来吧姐姐,试一下嘛。”
我手中紧紧握着木牌,想到了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但是没必要现在去做。
“我准备一下。”我让洛玛拿着牌子,在我重新登上去之后递给了我。
“对了!一定要抓紧那个东西,不然她可能就不来救你了。”
多么单纯的想法,但是我仍然会紧紧地抓住它,因为那是我的过去。
“你说,圣母大人会带着她的龙来救我们吗?”小孩眨着眼,带着好奇的眼神看向圣母的塑像。
“会的,就像当初斩除恶龙一样。”我勉强地维持着平衡说道,让他们都把头低下。
所有的孩子都面色惨白地坐着,趴着。信仰巨龙教的小孩在默念着颂文,更多的在哭喊着,把手放在圣母和巨龙的脚边。
不断地有碎掉的天花板从上面落下来,沙子与灰尘几乎要将我的鼻喉填满。外面的街道传来绝望的呼喊和车辆轰鸣声,我们不让任何一个孩子跑出去,院长和修道院的帮工带着那些孩子躲进地窖里,可地窖里已经躲满了人。我带着他们蜷缩在墙角,躲在圣母与巨龙塑像的阴影里。
敌人已经将炮火对准了城内,我们已经听不到龙骑士团的号角声和巨龙激昂的咆哮声,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那些被叫做“大炮”和“火枪”的武器,比起我们的龙弩和石炮威力巨大无比,目击者见证了那些“现代武器”残忍屠杀龙骑士团的惨相。炮火声逐渐停息,修道院的大门被重重地敲击着,外面传来讲世界语的男人的声音。
大门的门栓被直接砸断,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齐刷刷地用枪口对准我们,所有人都双眼睁大,从里面迸出激动和恐惧的泪水,随着鼻涕流下。整个修道院大厅瞬间变成了如同地狱一般惨烈。
蜡烛在这个时候被从洞开的大门吹来的风吹灭一半,他们打开了枪下的电灯扫视着我们,明亮的光圈在大厅里飞来飞去。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很可能会直接发射那种能够洞穿一切事物的弹丸来杀掉这里所有的人的。
“请放过他们吧,他们什么都不会做的!他们只是孩子啊!”我不顾一切地走上前去,也许在那个时候会有没有安全感的士兵将我击毙,但是万幸的是并没有。所有的光圈突然汇集到了我的身上,我被这种光芒几乎刺瞎了眼。
“现在怎么做?”一个士兵问道。
“向总部报告,这里有很多非战斗人员。”听命的士兵马上跑了出去,剩下的人则开始搜查着这里。很快,那些躲在地窖里的人也都被赶了出来,院长惶恐不安地看向我。
我们被赶了出去,街上这时正驶来一辆发出像是垃圾铲一样声音,轮子像是纺纱的布那样的铁皮车,和这些士兵手中的武器一样,身上长着一个看进去黑洞洞的炮管,正在四处转着。
我们在墙边站定,那些人清点了我们的人数。他把武器像拐杖一样拄着在等待命令,不断有声音从他耳边的那个东西里发出。很快他看向我们,目光所及处那些人都畏缩起肩膀来。然后他对手下士兵做着手势,他们更换起弹药来。
“所有20岁以上,60岁以下的人,站到这里来,其他人进去。”
士兵直接揪住那些他们口中的人的衣服,强迫他们背对着站在墙边。推搡着我们这些未成年人的士兵将我们赶回了修道院里,院长也紧张地低声自言自语着什么,最后那些士兵为我们关上大门。我担心地从大门旁的窗户看向外面,看到远处很多地方已经燃起了大火,这样做差点被站在门口的士兵发现。
从那堵墙后传来了弹丸发射的声音,接着是沉重的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们,除了还不懂事的小孩都知道那后面发生了什么,心中一阵绞痛。我马上挪了过去,用耳朵贴着墙,想听到一些声音。一阵死寂。
“这里有平民设施。15号地区已经清理完毕。停止炮轰,继续前进。”接着传来脚步声离去的声音。
我又在窗边探出头来,看向远远的水塔,那里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上面居然还有拿着长弩的士兵在战斗着,可是在远远的街上停着的那个长着长炮管的铁皮车对准了那里。“轰隆”一声,水塔上水火迸裂,冒出滚滚的烟,那辆铁皮车也在士兵的掩护下缓缓前进,驶出了这里。
又是一片死寂,我回头看向那些被巨大的动静惊吓到的孩子,还有坐在板凳上颓丧的院长和他的妻子,赶紧去地窖里面翻找食物和水分发给他们。有个小孩的动作吸引了我。
“你在做什么呢?”他用油笔在木牌上花着什么,这些木牌在花园里的花枯萎之后就变成了这些孩子的画板,他在已经画的很花的板上继续涂着,覆盖了之前已经干掉的画面。
“画画。”他没有抬起头来,虽然画技也只是小孩子一样的水平,但是他专注的样子让我有点不忍继续打扰他。他接着嘟囔道:“那些恶魔是长这样的。”
可是画的一点都不像,甚至看不出人形,不如说是蜥蜴,蜘蛛,还是说像一棵树,梯子之类的东西。所以最后我们向路过的商人典当掉所有东西之后,这些给他们画画用的木牌并没有卖出去,因为没有价值。
之后他们就被院长想尽办法送离了这里,没有帮工和护工的帮助这里无法照顾他们。在这之前好不容易为那些死难的帮工和在街上没人管理的尸体在修道院后举行了群体葬礼,那是最后见到这些孩子和从小镇各个隐秘的地方走出来的人的时候。现在,这里什么都不剩了。
我在空中看向整个小镇,没有一处人烟。飞到更高的地方去看向远方,敌国的那边亮起了黄昏时候的灯,而这边的那些市镇在夜色下显得难以分辨,几乎在地平的远处有一座山,那座山后就是这个国家的首都。天上也是空荡荡的,太阳已经西斜将要落下,看不到飞鸟和巨龙的身影。
这里还能待多久呢?我问着自己。这时,我下定了决心,要去见那个声音。无形之中,那个声音已经告诉了我方位,在这个已经几乎消散了的国度里,唯一能去的地方,还能具有存在意义的地方只有首都,心脏。
半个月之后,菜缸已经见底,牛奶也已饮尽,即使我尽量不去进食也只能做到如此。只有面包和水的日子对于洛玛来说将是无比煎熬的,虽然他也在想尽办法咽下去,但是这让他很痛苦。可是我不敢教他去学习那个魔法,因为我也已经受够了这种滋味,也许我逐渐变得忧愁的原因也来源于此。
但是至少我们还有希望,珍妮和玛洛在茁壮成长着。玛洛的眼中已经有了那种威风的气势了,眼神中严肃而带着凶狠,会不会这就是洛玛没有表现出的样子呢?他表面上只是爱笑的小男孩罢了,但是经过失去家乡和亲人仍然能这样笑的男孩,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一天我起得比洛玛要早,那个声音让我在日出之前就醒了过来,以往来说这是我当值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起身之后重新为洛玛盖好被子,我洗漱完毕后穿上一直以来都不曾变装过的修女服走进大厅,将圣母与巨龙像身边的蜡烛点亮,开始行礼。我望向圣母安宁祥和的脸,内心却已经波涛汹涌。
礼毕后,我吹灭蜡烛,做好最后一次的礼仪,收拾好思绪走出屋外,这时注意到了放在门口斜躺着的木牌。把这个带上吧,我一定会想念这里的,就用这个当我的思念物吧。
玛洛发出龙吼声看向我,他的脾气似乎有点暴烈。而珍妮则安稳地趴伏在原地,还没有从睡眠中苏醒。
我轻轻爬上珍妮,坐在珍妮的背上想了很久,等着洛玛出来陪伴玛洛,跟他说一些事情。洛玛痛苦地吃完面包之后走了出来,看起来这两天的饮食几乎伤害到了他的精神,满脸堆笑的面部显得有一点疲惫和松垮。这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洛玛,你留恋这里吗?”我问道。他听了之后似乎有点没有听清了样子。
“什……什么?”
“我准备离开这里,去找到能继续生活的地方。”
“姐姐……不是说要留在这里的吗?”他为之动容,但是这个决定对于我来说何尝不是如此。我已经尽力地去阅读著作,研习魔法,但是能做到的事情却只有这么多了——让这两个“小家伙”安稳成长起来。可是这样下去,我们的时间还能剩下多少呢?
也许我是不堪那个心底里的声音的袭扰才想要离开这里的,但是那个声音有意地在指引着我,我一定要找到源头,它或许还能帮到我们更多。
“我会回来的,可是……”现在是我先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我已经……做了这么多,这里还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用黑色的袖子不停地抹去眼泪,洛玛见状马上爬上珍妮的臂翼坐在我的身边,单膝跪在我的身边扶住我的肩膀,珍妮转过头来把带着温度的呼吸传达到我的耳朵,玛洛伸长脖子待在原地看向我们。
“我们去首都那边吧,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能带给我们的。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再回来这边吧。我们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洛玛点了点头,或许是我的错觉,珍妮和玛洛的头也偏了过来。接着他们仿佛听见了我说的话,开始振起臂翼做着起飞前的热身。太阳升起,我们正要朝着那个方向去。
石匠——零崎
1.
零崎,我的孩子,在你懂事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分享我们家族的故事。
我和你的祖代上出了一位传奇人物。他是我们的……不知道多少代先祖,早了我们六七百年来到这个世界上,那时候还是没有这样方便的科技和魔法的时代。
他是维利安王朝的一个普通军曹,职位是营房修缮,这就是我们家族之后流传下来的石匠世家的传统来源。有一天,维利安王想要拓展自己的领地和影响,准备从现在那片战火纷飞之地的东部向东,向北,向南去探索这个世界,当时还没有人这样做过,我们离不开这个大陆,外面据说是无边无际的海。
别人在做木工活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等到五年后所有的战船和民船都修建完成之后,大家擦掉额头上的汗,惊奇的发现在他们将要出发的地方竖立起了一尊石像,这是维利安王的塑像,高有九米,目光眺望东方,神明英武的姿态仿佛要气吞山河。
他的名字终于进入了历史,维利安王亲自回见了他,盛赞他的作为,封了他四城的税主。那里也许就是我们家族的来源,可惜现在已经毁于战争了。
他登上了船,成为了一艘战船上船长的助手,负责督管船上的修缮事务,其手下有数百名木工与石匠。那一天到来,维利安王来到港口,站在塑像之下为所有人传播了圣言,得到了神王庇佑的众人朝着未知的世界各地出发了。
四百艘战船,两千五百艘民船浩浩荡荡地向着各个预期方向出发,悬挂着日月双生的旗帜迎风飘扬。大家都已经做好了决死之心,他也不例外,临行前将自己的子孙后代都安排妥当了之后告诉他们:我要去做一个伟大的事情,一个没有人做过的事情。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一路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风雨险阻,那时候正是暖季末期,海面上风平浪静。一路航行没有阻碍的他们想要消磨这段时光,于是又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要复刻之前在港口的那个塑像,按照比例缩小成了等身高度,比维利安王本身略高一点的模型,用的材料是用来镇船的大理石。
船长十分鼓励他这样做,因为这样自己也能到光。费时两个星期,五十多位石匠的不懈努力,他又一次完成了一项工作。恰逢这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岛,在一路正东的方位上。
他也穿上了轻甲,拿起火枪加入了战斗。那个岛上的游牧民族中的一组希望船长介入战争帮助统一这个岛,换取对我们的朝贡,船长拥有代表国家的自主决定权,便欣然答应了。
武器的碾压让那些纵马引弓的人纷纷投降,他将那尊雕像赠予了胜利者的大汗,吸引了许多的年轻一辈向往着岛外的地方,他们将随行,或者跟着回报联系的轻快民船回到维利安国。
可是意外总是在欢喜之后来临,一个失败者的部落派出了刺客,偷偷地潜入了船上刺杀了船长,一时之间群龙无首,在停泊处甚至发生了反叛,联合那些部落失败者一起。那些部落失败者再次失败之后逃进了山林中继续抵抗,船上的人也不可能继续滞留下去。
三艘战船的船长已然牺牲,必须要有一位能够领导他们的人。身为军曹,督长,精湛的石匠,勇猛的战士的他被众人推举成为了船队之首,派出随行民船返航传递这里发生的情况之后继续向着东方行进。
那个岛,就是如今的秘银联邦。很快,在半个月之后又遇到了另一批返航的民船,他们是向其他船队报告消息的。在预计航线偏北的方向发现有一片岛链,那里的人接纳了船队的到来,是一个合适的中转站。
他们又雕琢出了几个石像,正逢食物补给出现不足,他便率领船队变更方向前往那里。五天之后抵达,可是那里的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他的到来不仅是那些原住民,更是让那些维利安国的士民见到维利安王的塑像之后欣喜不已,千里之外就像在家乡一样得到了安宁。
这里又一次发生了反叛,起因是思归之人劫持了船长,勒令他返航,另一艘没有得到充分补给的船上也发生了同样的叛乱,现在抵达这里的船只都具有威胁。忠于维利安国的人正在与遁入内地的反叛者战斗着,要抢回携带作为礼物的金银珠宝。
他领导着士兵们运用战术击溃了躲在山林之中的反叛者,找回了金银珠宝和俘虏,虽然还有一些人趁着夜色坐民船逃跑了,但是他的名声已然跃升。经过他和所有人的不懈努力,这里终于恢复了过来,首领感激涕零,约定世代朝贡。
在等待回归报信的船队的这几个月之后,终于见到了从来时的方向驶来的民船。可是他们带来了不幸的消息——因为筹划这次声势浩大的探索行动而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维利安第六世王被叛军处死,现在是诸位王子争权混战的时代,没有人再为他们提供帮助,还扬言准备讨伐维利安六世的余党。
他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继续朝着未知的东方前进,找到更加合适的安定之所。有的船员听到消息之后想要留在这里害怕回国和继续前行,他在保留最大限度的基础上答应了他们,还留下了一艘战船给他们。
在寒季到来时分,由于担心追兵的到来,他毅然决定起锚,率领着几支联合船队继续完成未尽的事业。
寒季的海面波涛汹涌,他的船队破浪前行,为此折损了十余艘民船。那种劫持船长的事件再一次发生了,可是他却比常人聪慧,为自己雕刻了一尊石像,入夜时睡在隔间中,床上的并不是他。
镇压了又一次的叛乱之后,他意识到这支船队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有两艘战船的船长宣布离队朝着北方去寻找同胞的船队,而不是朝着传说中茫茫无际的东方。
这一次他愤怒了,趁着夜色搭民船率士兵登上一艘船,斩杀了船长之后夺得了控制权,原船长手下的人愿意服从。另一艘船的船长听到风声之后马上弃大船乘着民船逃遁,在大海上被吞噬了。
终于,在寒季将要结束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片大陆边缘,而船队在经历各种事情之后也已经七七八八,所有人都想在这里停下,但是在他的勉励之下还是沿着这片大陆边缘行进了一个星期,最后终于在一处海角登陆了。
失去了国家的他带着船员加入了当地的原住民,学习他们的语言,在维利安王的石像前传播着那位开拓创新,励精图治,但是好大喜功,劳民伤财致使身首异处,使国家盛级转衰分崩离析的维利安六世的故事。
他的生命最后抵达的那块大陆,便是如今的极东之地。
他拆掉了老旧的船只用来修建房舍,将船上随行带来的技术传播给了原住民。他还多次亲自组织探险队前往内陆,测绘了方圆数百里的极东之地的地图,不过不幸的是在第七次探索中失去了联系。
他曾经想过来年的十分回到维利安国,但是使命督促着他向着离家乡更远的地方远行,回家在他的眼中仿佛是一种逃兵的行为。是啊,当初离家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一件伟大的事业,对于当事人的他意味着什么呢?
但是他在那里留下了后代,母亲是一位原住民女性,可惜与我们这一支相隔太远,如今也无法辨认出来了,可是我们现在依然能够见到祖上那位传奇人物的身影。他在那里用比较粗糙的顽石雕刻,继续着自己的事业,只是这次的对象变成了那些普通的原住民。在他留下的铭文中盛赞了他们是“逆境中的挑战者”,原因不得而知。
这些雕像被发掘了出来,陈列在曾经那个王朝的土地上的博物馆里,唯独缺少了他敬爱的维利安六世。我的孩子,你一定要去看看。
据说他就是现在极东之地的那位带来魔法眷顾的诸神原型,这一点我也无法置信,从时间和其他各种细节来看都相隔甚远。但是正如那些帝国的追随者们所高兴的一点来看,他比常人离神明更进了一步。
2.
我的孩子,我们的血脉从未断绝。那位先祖离开之后,我们的家族并未受到牵连,只是在维利安王末代时候因为战争而被迫迁移到了更加内陆的地区。我们的手艺从未消失,在那样的时代里我们一族都是被重用的,修建营舍房屋,雕刻奇观,开山通渠都有我们一族的身影。
不过我的孩子,我想教导你,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这种手艺也有落后的那一天。这片大陆上出现了叫做“工业革新”的思潮,所有人都用那些机器进行这些工作了,我们一下子就变成了和那些没有知识的劳工一样的阶层,好在有的边角工作还是需要我们的手艺才能完成,这样才使我们的家业不至于断绝。
一切的变化总是那么快,我的父辈没有适应那个时代将要被淘汰,只留下了微薄的家底给我。我是上过学的人,明白在生产爆发之后将要到来的是思想的爆发,在冥冥之中看到了这样的趋势,便成了唯一一个拥有手艺却没有工作过的家族成员,也因此受到了其他分支的偏见。
可是我应该是正确的,他们在为了自己的权利和那些人战斗的时候,沿用着的是我的思想,我们有着同样报负的一群人组织在了一起笔耕不倦。可是还是那句话,一切没有永恒。
魔法崩溃再次来临,这次是全世界范围内的波动。我意识到了,魔法的力量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它能做到任何的一件事情,只要我们想到的并且控制魔法。可怕的事情就是我们的想象,和我们做的事情,以及我们没法控制魔法。我的家族再次失去了工作,更高效的魔法代工几乎替代了他们的工作,他们又回到了抗议游行的前列,甚至在冲突中伤亡了几位。
这次崩溃之后,他们的权益再次得到了保障,魔法在很多的地方都被保护性地限制了起来。但是另一个新的事物正在冉冉升起,机械化的时代来临了。
那些机器人取代了工厂里的劳工,解放了他们的自由,但是代价是失业。渐渐的,机器人的样式更加多样,效率之高工艺之精让所有人为之折服。这就是我的儿子面对的时代了,所幸我积累下的家业尚可,他便在欢乐城当一名城镇建设主任,不需要亲自去工作了,我们的手艺也终于随着时代走到了尽头。
看着那些上街游行为就业问题和新一轮的魔法崩溃而忧愤的人们,我想要为我的后代们写一些什么来告诫他们的祖训和教导。只是现在,我们家族的历史变得更加地晦涩了。
就在十二年前,欢乐城遭到了核弹的轰炸,战争爆发国土沦丧,却没有人实际为此负责。我可怜的儿子,本应该在娶了帝国的妻子之后安居乐业,没想到却遭到这样的困厄。那时的你尚小,还在帝国的普通学院里学习,不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是在国际救助组织的医院里见到他的,妻子已经不治去世,他的皮肤已经溃烂,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得知他时日不多,我便决定在他的身旁为他送上最后一程。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啊。
更可悲的是,我感受到了一股对我们的恶意,我的孩子,你要认真记住这句话:我们家族的这一支已经灭亡,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你的父母的故事。
我为儿子操办完葬礼之后回到故乡,他们却处处躲避着我,害怕我将那种致命的辐射带到这里来。甚至之前我的读者也离我而去,说我是鼓动战争的罪犯,我的儿子就是这一切的报应。可悲的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一个,两个人这样子做的,而是我能见到的所有人,他们眼中的我仿佛就是带着那种可怕的辐射的形象。
至少,我还有一点足够我使用的家底让我安享晚年,但是身在万里之外的你,却要变成那种无根无源的孩子了吗?我想要接你到这边来继承我的家业,但是我们家族的名声因为一颗炸弹而化为乌有。
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你沾染上这样致命的“污名”,你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但也不希望你因此受苦。所以我写下了这样的几页装订成册的故事,和你讲讲我们祖辈的故事,就像你出生时候我们在床边讲的睡前故事一样。我试着融入这个时代,但是也许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如果在你的眼中是一些老旧不堪的话的话,就把这当成一个老人的牢骚吧。
你继承了母亲的容貌,还有特别的双色瞳,你一定会成为我们家族中特别的一位的。祝你茁壮成长,我在海的这一边过的很好,当我只能蛰居在家的时候,我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了许多。
3.
这些如同旧书的文件如今已经放进了我的“小梅”的背后空间里,我已经看过了无数遍,就像一本故事书一样,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拿出来了。“小梅”真是可爱啊,就像我一样——才没有那么自恋啦!
两年之前的我还是那个拿着铁锹和铁镐四处寻找零工的人。从普通的学院毕业之后也没有什么长处,只有父亲小时候教过我的那些石匠的本事。我也许只能加入追随者,去为那些神明雕刻一下石像换取信仰和奉献了,但是我发现我的手艺实在太不精湛,耗费时间之久,奉献出来的东西也完全拿不出手,从而被那些同样前行的人笑话了一番。
当一个普通的工人吧,至少在这里不会太过于发愁吃穿问题。但是很快我又发现了,我比起那些用魔法一下画出一片房屋构架,垄断了这一行业的人来时实在是太过于弱小,连提鞋都配不上。
帮温泉镇挖了几口温泉之后,我感觉可能再也接不到工作,便离开了帝国。在秘银联邦,我也是一样穷困潦倒,就在这时我可以说被蛊惑地加入了当时正处于灰色地带的黑魔法炼成班,将人偶之术劣化之后转化为了自己的能力。
这样之后问题接踵而来,我该怎样养活她们呢?她们不是魔法人偶,而需要像正常人一样进食,却缺少思考。我一开始十分后悔,但是机遇随之而来。保护性的法律将那种会影响到发展的魔法予以禁止和严刑,其中就包括那种建设魔法。
而对于我这样的黑魔法试验先驱,联邦给了我绿卡,让我能合法地组织起一个施工队,还将一个只剩皮包的建设团队交给了我。我便教她们劳动,像那些浑身沾染,勤勤恳恳默默无言的工人一样,就像我曾经打零工时那样。她们是有缺陷的人,也就是人偶,不会说话,不需要思想,但是我也希望她们不是这样。
我有了工作,奔走于世界各地,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努力,那么这一切很快就会被取代。是的,一切没有永恒。于是我将我的工具,铁锹与铁镐用打在了一起背在身上,如同信仰的十字架一般,警示着效率与实际的工作,不断的创新着。
我的爷爷可能会对我失望,因为我就是用魔法来取代世代以来工作的人。可是正如他所说,一切没有永恒,所以无处没有改变,不去改变的我,就不会是这样。我的“速易建设”独立经手了许多的项目,现在也有了足够的家底,但是我也感觉到了一种悲哀的感觉——我没有了根源,注定孤独。
我曾路过您的府邸,那是一片被自然重新占领的房屋,现在作为名人的景区供人参观。这样很好,我想要告诉您,在您离开我们之后,您的身份终于得到了认可。
而我,我会记住您的话语。我没有过去,那种“污名”到现在还在别的地方掀起波澜,就像致命的辐射一样,所有人都会试着逃避,但是也会有“挑战者”试着进入辐射中心去拯救一些东西。现在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修建起房屋,规划工程的进度,这样得到雇主的认可和嘉奖,他们喜欢这种全能的工人,从而使我收入颇丰。
可是我的心底里仿佛有一道坎,我一直没有为自己建起房屋,只是能闲时坐在办公处的桌前,夜晚睡在沙发上。
我将会去哪呢?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一)
我用着传感器连接的视觉系统无聊地看着电影,与睡觉交替着进行。现在我是在不知道多高的空中,大脑中有一点缺氧的感觉,还能在背后感觉到风的流动,只祈求着这个睡袋足够结实,或者人偶足够聪明。
和自己的枪睡在一块是一件浪漫的事情,但是在这么拥挤的地方感觉还是很不舒服,它们还会撞到我的膝盖。弹药箱也贴着我的左手臂,硬邦邦的。
好想来一根烟啊,我看时间现在是上午的九点了,已经在这个睡袋里憋了一个晚上,也一天没有抽烟了。如果可以真想打开睡袋的拉链看一看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呼吸一下高处的空气,不过常识告诉我自己可能会直接飞出去。
这时我感觉到背后有一种顶着我的力气,看起来我要着陆了。飞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我的最终目的地是哪,只知道要去北边。
“这里是……”从睡袋中滚出来之后仰面躺着天空一片晴好,发现自己在一个楼顶上。我四顾了一下,“我公寓的楼顶。”
人偶正在收拾着睡袋和抓手,向我招手之后启动螺旋桨离开了。我点着了一根烟,感觉肚子有一点饿了,先下楼吃早餐吧。可是这个沉重的弹药箱让我苦不堪言,我真不应该一时脑热把它带上的,于是把左轮和狙击枪的子弹补满之后就把这个大块头放在了家里。
意外的是,我发现有人进来过的痕迹,是那些告示者吗?还是就是那些来搬家的人偶。我在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少什么东西,便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在这里住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当我准备离开家的时候,我发现门口的柜子上多了一些什么东西,一个相框立在我经常放打火机的地方。我把那个相框拿起来看了看,那是我和833的照片——不,其实不是,照片上的两个人拿着乐器,是我们生前的那两个人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就摆在了这里。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今天要去见她一面,她好像搬到北海区去了,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走下楼之后我猛然发现自己的车正停在私人停车位里面,本以为在巴尔港口那边乱停之后被拖到回收厂拆掉了,看起来贵的车就有这么一种好处。正吃着早餐,突然传感器收到了讯息,要我在中午之前去雇佣兵会所报告。真是麻烦啊,开车过去要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如果直接告诉我就直接在那边下来了,如果事情多的话可能见不了833一面了,不过现在至少留给我一点时间来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擦干净嘴,粗略地读了读给我发来的要求。首先就是要把自己的信息先汇报过去,我把还有两年过期的档案存档直接发了过去,在等待着回复的过程中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开始收拾着行李箱。
我的任务主要是协作作战,也就是我本职的狙击枪手任务,所以武器就带上这两把枪吧,那把普通的狙击枪就不带了,从我得到它以来就很少用到过。833给它们起过名字,反器材狙击步枪叫“马尔波勒”,半自动栓动狙击步枪叫“佛度因”,左轮叫做“辛普”,我当然很熟这几个名字,她知道我喜欢什么。好好看家吧,“佛度因”。
衣服就装一些轻便的过渡季衣服就行,以前我还是当过“刀锋舞娘”的角色的,现在衣柜里还躺着两双红色高跟鞋。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都不愿意提起那种往事,还是实在一点好。
上车之后我就开车前往雇佣兵会所,总部在科尔和东川区的边界上。这次路况不错,一个小时之后就到了。
通过门禁之后,我把车停到了长期停车场的私人车位。“哟,京极,没事了?”和我有同样的工作的阿喀亚斯正好也躺在萨纳塔上看着杂志,看到我停在旁边后朝我打着招呼。
“嗯,托你的福,我被免罪了。”
“你们搞出那么大的事情,还能全身而退,看起来关系不简单啊。”
“不是我,是我们老大。你不去报到吗?”我从烟盒中递给他一支烟,他推辞了。
“我们武道不能沾这种东西的。”他边说边在手机上按着电话号码,看起来是打给他的徒弟和搭档穆勒的。“这小鬼看起来又迟到了。”
“那我先进去了,晚点时候见。”
这里是整个联邦乃至世界上最大的军事交易巨大的会所,如同体育馆那么大,设施也齐全到可以把这里当成一个足球俱乐部。门前门后都是健身房,有的人正在做着复健的锻炼,传来嘎吱嘎吱的拉轴声,克朗勃会喜欢这里的。
大厅中回荡着世界各地新闻轮播的声音,为了方便人们捕捉信息还特地用世界语做了字幕和配音,很多人都是通过这些知道哪里有什么需求。有很多的雇佣兵团体的总部和办事处驻扎在旁边的各个房间中,这些房间把这个建筑的第一层围了一圈。
他们会招募合适的人加入自己的团体,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来拉拢我这样的“独狼”。比如说现在就有一个人想要拉我加入他的组织,不过从他的眼神来看可能是对我的性别和身体更感兴趣。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挺享受那种交欢的感觉,只是我更喜欢一个人行动。
我准备先去上个厕所,在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眯起眼听歌而且不看路的人。她的个头十分地矮小,就像是石油之国西陲的那种矮人族一样。是个小孩吗?居然会到这个大人的地方来,我再仔细地看了看她,戴着一顶短檐帽,下面是蓝色的头发,穿着的是缓冲背心,看起来也是和我一样工作的人。她回看了我一眼,然后毫不关心地走了进去。
她的眼睛看起来好奇怪,眼球里面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做过手术取掉了里面的东西。嘛,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我也不在意地朝着大厅中央的环形柜台走去,不过在路上我见到了几个和那个人从外表到穿着一模一样的人,差别可能就是戴着的耳机。他们似乎像是新来这个地方一样像个小孩一样到处窜着,机器人吗?还是仿生人,看起来这种新型人类的雇佣兵也会变得越来越多吧。
有很多人从大厅离开,对帝国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从这里拿到报酬之后应该就回家或者去下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了。
“我来报道的。”我将身份辨识器上录入自己的信息。
“改造人京极,进行复健测试,晚上十二时出发。”半人半机械的经办员没有感情地读出消息,我便拿着打印的报告单前往二楼。不需要对雇佣兵多有感情,他们可能明天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警卫看了看我的报告单后让开了道。在楼道里能够听见各种枪的声音,二楼是综合的区域,为我们这些准备前往战场的人准备的。我自然用不到那些复古战争训练装置和现代装甲模拟装置,当个普通的枪手就行,在试枪场为我准备好了模拟狙击训练,距离从一千米直到三千米。从传感器里把“马尔波勒”的参数输入之后给我匹配了枪模,用起来还是手感差不多的。
很轻松地就通过了测试,还做了身体素质的测评。虽然这么说,可是也花掉了我近四个小时的时间。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我还剩多少时间能留在这个地方呢?确认了一下时间记录器的准确,还有……唔……七小时十二分钟三十三秒……现在是三十二了。
我坐在中央观察区的屏幕面前看了看那些做着复古战斗训练的人的影像,可是我对和老虎搏斗,舞枪弄棒的战斗不感兴趣,便准备离开这里去安排一下自己的事情。
“哟,看起来很顺利嘛。”我离开之前又遇到了阿喀亚斯,他换上了格斗道的那种纯白色的道服,现在满头都是汗,衣领也随着松垮的衣服往下耷拉了一截,露出小半块健壮的胸肌。他听到我的招呼之后直接一脚撂倒了训练木桩重重砸在地上,后者在地上一弹又重新立直回来。
“哪里,我只是粗人干粗活而已,根本没有顺利不顺利一说。”
“您的弟子还没有到吗?”他有一个留着接近光头的弟子也是这次行动的参加者,阿喀亚斯以前经常抱怨他脑袋不怎么灵光。
“没有啊,现在他说才到科尔。”想必是对弟子很不满意,他身子突然向右一转,腾空一扫,这重重一脚将训练木桩又砸向了另一个方向。
“希诺,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专门来看我。”穆勒被我的突然造访感动到了,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其实我鼻子也有点酸,在被逐出家门,戴上面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接触别人这样的想法了。这次也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
“没什么,老大让我到这边办点事,顺路过来看的,还想着如果你搬家了的话就要走空了呢。”我们都爽快地笑了起来。
“唉,只是这次时间有点差啊,我马上就要去忙我的工作了。”我知道他毕业之后的事情,像很多缺少工作机会的人一样加入了雇佣兵会所,现在他以在我们的师傅阿喀亚斯那里的本事做到了第二级的作战人员了。
“又是要去外面‘打人’吗?”他的笑点低到我随便说说都能笑出来的程度。
“哈哈,工作嘛,打谁都是有定数的。不过我早就不用师傅的那种格斗技了,现在是开机甲的。”
“哦,这我倒不知道。为什么不用呢?”我还是对阿喀亚斯十分尊敬的,他宽厚和严格并施的教学方法就像那种理想的老师一样。可我只在他的道馆里学了三年而已,真可惜。
“那种技巧啊,也就打打街边的械斗有点用了。我可没有他那么强的魔法,要是真的去冲那些机枪堡垒,那我就变成马蜂窝了。”我想到了一个词,“麻瓜”。
“师傅他还好吗?现在应该也要四十了吧。”
“好啊,刚才还给我打过电话呢,只是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
“家里有矛盾了吗?不过他不是应该没有结婚的嘛。”
说到这穆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师傅叫我去会所那边报道,我忘记了!”他双手覆面,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这时从后屋传来小小的脚步声,这里还有别的人住的吗?是一个黄色头发的小女孩,嘴角还流着口水。她好奇地看向我,然后走到穆勒腿边双手抱住小腿,像是被我的面具吓到了一样。确实像那种电视上的变态杀人魔一样啊,我当然明白。
“这是谁?你的妹妹?”我大学时没听说过穆勒讲起过家里的事情,只有他因为比较迟钝而让家里人很着急的逸闻,不过熟悉他的我看来他并不是那样子的。
“啊,想起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在我出门的这段时间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她?你是我信得过的朋友,我不会在意你之前的那件事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对这个动作感到一些顾虑。
“先说说这个孩子是哪来的吧,我不接手无根无底的东西。”
“她是我在那边岛上见到的,那时不是跟你去营地嘛,看到她坐在墙角哭就有点不忍。好像是帝国那边的小孩吧,我就想先收留一下她,结果就带回这里来了。”
“真是有善心啊,确实有很多被直接遗弃在有人地方的事情,只要打起来,那就会发生这种事。我也不评价什么,那么还是那个约定,如果你或者“奇美拉”死了,那我就负责处理你们的后事。”
“嗯。”他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背,她有点惊讶的张嘴,好奇地看向我。“听这个大哥哥的话。”
“她会说话吗?”
“不,她好像有点痴呆的样子,我觉得是被炸弹震了脑袋之类的事情干的。”
正说着,她突然害怕地躲到了穆勒背后,沙发的后面探出头来。
“唉,不管怎么说,你的那个面具还是太吓人了。没有想过摘下来吗?脸上的伤也该好了。”
“不不不,这样其实挺好的,没有人会记住我了。这可不是普通的面具。”我笑着指向它,他是能透过没有遮住的半边脸看到我的笑的。
穆勒已经先行离开,我牵着这个小女孩的手,突然发现不知道她的名字。有点难办了,不过比这更难办的事情就是怎么样照顾她的事情,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揽下了责任,但是这次到西江的事情办的十分糟糕,对方拒绝合作。我感到有暗流正在涌动,不只是我们。
两件事,我看了看时间,下午时分,先去见见“833”吧,顺便理一下头发。约一个小时后我到了北海区,沿着环区公路飞驰,在东川的边境管理前方驶入北海区,照着传感器里记录的她的新居驶去。
街边一个平平无奇的理发店,炫目的灯在吸引着路人和顾客的眼光。我掀起门帘走了进去,正好有一位顾客理完发准备离开。
“欢迎光……哟,看来是新客人啊。”我能够感受到面具下她的微笑。
金色的头发不断从我的发尖脱落,从遮身布上滑落下去。身后的她戴着微笑的面具,默默地用剪刀为我修去每一个微微卷起的角,以前的时候她经常为我这么做。
“可以点支烟吗?”
“当然不行,会起火的。”
“最近过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轻轻松松。”
“一个人挺无聊的吧。”
“是啊,准备招个助手照顾生意。”
“不想回去做我们命中注定的工作吗?”
“不想。”
“哦。”我用视觉系统看向镜子中的那张脸,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像面具一样——哦对,那就是面具。“戴着面具给客人理发很奇怪的吧,而且你脸上也没有什么问题,比我好看多了。”
剪刀“咔嚓咔嚓”的声音稍微慢了一些。
“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就是用手上这个东西割开了很多目标的喉咙,你也不要多提那些事情。”
“一如既往地冷淡呢。不过给我一个理由,我就不会再问那么多。”我带着一点笑意这么说,她自然不会生气,而会乖乖和我讲起一些事情的。
“哼……”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戴上面具感觉轻松了不少,被别人认出来的感觉总是让我害怕,那种报复也许会登门而来的。”
“难道有了面具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我笑着说道。在我们被雇佣兵会所评为第一级作战人员之前就已经接了不少的工作,那些目标就如过眼云烟一般消失,任务之后除了记忆模块深处哪里都不会有他们的记录。
“说真的,我开始为你担心了。这种工作不可能一直做下去的,万一哪次意外……”
“哟哟哟,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我故意伸手去拿烟,她用冰冷的剪刀拍了拍我的手背,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力道,微微有点疼。“不过我们不就是为了那种事情活过来的吗?”
“至少现在没人能左右我们的生活了,你要继续做的话我也不反对。话说今天有几个新兵来这里理发,是又有什么工作了吗?”
“当然,我就是来这里见你一面的。北边的事情总是那样,反正这次又是给哪个石油之国的战狂当当高级打手的工作。”
“随便你了。那我们以前住的房子处理好了吗?万一出事……”
“就那样先吧,反正是以前的单位分给我的房,虽然中间出了点事情不过没什么大事。而且我现在也一直跟着泰莎工作,她现在是‘国王’了,你知道吗?”
“当然,只是没想到你还是这样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干活。”她对泰莎不满意我当然能够理解,光是泰莎的面相和喜欢抽烟的习惯就不会让她感到愉悦。
“她也有她的过人之处的,你跟她接触久了就明白了。”
“还请饶过我。”她苦笑道,很显然她知道泰莎的所作所为。
“有去我那边住的想法吗?现在据说建设得很快,比这边要有意思许多。”
“让我考虑考虑吧。”
强烈的吹风声中断了我们的对话,碎发胶沾过之后头发就算理完了,“833”为我掀起遮身布。即使在理发前我没有提任何要求,但是结果很让我满意,长长的刘海只是稍微剪齐了一些,下面冰冷的
“那么,多少钱呢?”
“先给三百里,等你回来之后再给剩下的。”她狡猾地说道。
“别闹。”我摆出平时那副认真的样子出来,不过还是隐约地听到了她的笑声。
“好了,已经要晚上了,下班了下班了。”
她转过身去走进内屋的门帘里,听到了飞快地走上楼梯的声音。我知道这是她不想继续把话说下去的意思,在店里站了很久之后,我想了想,这次就不付钱了,回来再说。哈哈,就像她喜欢做的恶作剧一样。
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晚了,深夜十二点的时候要到巴尔去搭载具,我还有一个很有必要去的地方。
很有必要,自然指生理需要,虽然已经戒了酒,不过还是在传感器里面留下了信号源,每个月都要喝上那么一次,度数越低越好,只是为了激活那个信号而已——我在说什么啊,只是为自己去酒吧找一个借口而已,而且也不是为了喝酒,而是见一个人。
在霸弗来的停车场停车之后,我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吧。那个长着老鼠耳朵的鼠族人店长见到我来之后马上为我调制了无酒精的饮料。我当然不能饮酒,对射击精度影响太大。
“那个女孩还好吧。”我问道,得到了他肯定的答复,然后他示意代班到吧台这边,自己带着我走进了隔间,里面是一个仓库改造的房间,很多东西都是临时添加进来的。在靠近窗户的户外露台有一架轮椅,上面坐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在路灯的照明下发夹上反射着明亮的光。
我无声无息地走到她的身后,用双手将她的眼睛蒙上。她显然是被这样的动作惊到了,突然向后退去的轮椅轻轻撞到了我的腰。
“没事吧?对不起……”女孩发出细声细语的声音,是她先道的歉。我稍微恢复了平衡之后稍微挥了挥手。“是京极哥哥,真高兴又能见到您了。”
“没有,只是顺路进来看看的。怎么样,最近身体好了一些吗?”
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我帮她把刚才碰撞事故中有点要掉下来的草莓发夹重新摆正,稍微梳理了一下她的长发。
“感觉好了一点……不过还是没法走太远的路。”她是在不远处的街角被发现的,那时的她额头往下滴着血,无力地靠在路灯下边,是这家店的店长米兹为她做了这些事情。而发现她的人是我,在我戒酒之前经常来到这个地方喝酒,和这家店的店长关系不错。
这个女孩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以我独到的眼光能够看出来。她的身体因为我不知道的原因变得虚弱不堪,可是诺米兹告诉我,有的时候能看到她露出不是那么和善的目光,表现也变得有一些不自然。至少现在他们过得不错,诺米兹和她也正在交往着,如果这个女孩能够幸福的话。
“晚上的时候喜欢在这里看月亮看星星吗?”我问道。
“嗯,我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她微微一笑,后面的诺米兹也微笑地看着我们。这时我看到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玩偶,是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头上还有手工做出的草莓发夹。
“你带她去找医生的结果是什么?”我让她继续那样待着,走回屋里这样问诺米兹。
“没有结果,医院说是罕见病,有的医生说可能是心理疾病压垮了身体。找不到办法啊……”他的表情中透露出惆怅的神态。桌上摆放着零食和五花八门的药品,但是就像是没有什么效果一样拆开一盒就放在了那里。
“我要去忙我的工作,可能很久都不会来这里了。她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我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可怜而陌生的女孩那么在意呢?她身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我们的关注,想要去保护她的存在。
我估计了一下时间,还可以待在这里半个小时,然后回到自己家里小睡休息一会。我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发现她已经眯起眼睡着了,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能感受到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时她似乎做着一个好梦,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嘴角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二)
按照计划那样,在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三十六秒抵达了巴尔港口。办好了车辆收容手续后我背起“马尔波勒”,给“辛普”换上新的一轮子弹后走下港口,那里已经列满了新兵的队伍,分别来自不同的战团,从他们的身边走过,看到有的人像是没有睡醒一样在队伍的后方萎靡地站立着。
十三号,我看着海边船坞上的编号,沿着逐渐增大的方向走着。一路上都是忙碌的后勤小队在搬运着物资,临时灯塔上的光扫视着这片区域,如果发生事故的话很容易发生踩踏和走火。这里的人不只是本地的人,或者说占比很少,可以说来自全世界每一个地方,在这里组织集合之后前往目的地。
“一,二,立正!”“呼哦!”传来各个队伍整编的口令声,响彻四周,还能从远处的山听到传来的回声。我暗自庆幸不是这种编制兵,拥有绝对的行动自主决定权,一个巡查官拦住了我,在我数编号到十二的时候。
“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
“请吧。”我打开手部的身份识别系统伸出手去,她和我握手之后停顿了一会。
“一级作战人员京极-特蕾莎。”机械地报出我的身份之后眼中的蓝光消失变回常人的状态,“这边请。”
她为我让出路来,示意我登上旁边这艘庞大的运输船。船上的货物完全被清空,在中间的空舱处停着一架“超翼”直升机,那些正在抽烟和闲谈的机务马上开始工作,清理周围的环境和调试仪器。两位抱着头盔的驾驶员走上前来向我敬礼致意,我与他握了手。
“代号‘地潜’,为您服务。之后您的运输工作将由我负责。”
“代考‘卡谷’,为您服务。”
“感激不尽。”礼貌的客套话之后我坐上了直升机后座,看起来那师徒两人还没有到,就先吹一会海风吧。我已经看腻了这片海岸,每次出发都会在这样的地方稍作停留,以前作为低级特殊作战人员参加的时候也是坐这样的大运输船,在海上漂上十几天。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轶事。
!@这里没有二百五十两银子@!
普通人就会这样,很多小兵是这样给军队带来不好的名声的。回忆起往事的我不禁一笑。我这支烟也点完了,这时从登船处那边传来动静,阿喀亚斯和他的徒弟终于来了,师傅正在训斥着徒弟,现在是十一点五十六分二十八秒,很快就要迟到了。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阿喀亚斯在下方郑重地朝我鞠躬致歉,还有向着其他的机务成员。
“没事,我也没到多久。”他们坐在我的旁边,因为作为格斗家身形比一般人要大一点,限坐三人的后座变得有点拥挤。
手拿光棒的引导员双手交叉向两侧一挥,直升机的螺旋桨飞快地转动起来,从地面向上卷起的风将我们抬起。离开运输船之后向着北方飞去,我低头看去,无数的人如同蚂蚁一般登上船,传来鸣笛的声音,在沿着这个岛直到外海上都能看到陆陆续续向着北方驶去的船只,数量之多远超我的想象。
“你真的是太容易误事了,这次也是,又没有照着我的意愿去报名特种单兵作战。”
“我也是有自己想法的,老师,您的武技我完全无法参透,现在像您一样上阵冲锋只会像傻子一样被打倒。”
“不是说了吗?你应该跟在我的身后随我一同作战,出了事我自然可以救你。”
“如果我死了呢?难道你能复活我吗?”两人的言辞愈发地针锋相对,就连阿喀亚斯口中的那个憨厚而迟钝的徒弟都有点对不上形象。
“唉……你看其他的士兵不都是冒着死向前冲的吗?难道你连基本的军人素养都没有吗?”
“但这不是我去送死的理由,一定有比你那种战法更好的方式。对于我来说在机甲里面用您教我的格斗技战斗和在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你这……格斗道不是轻装上阵的吗?”
“道义可没有活下来重要,我还有我的家要考虑,您也是;我没有您那么强的能力,只能退而求其次,而且,我不觉得那些机甲和现代的武器比您的武技和格斗法要弱。师傅,您应该明白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像是注意到我在旁边听着,他们马上用联邦的土话方言来交流,我的语言记录里面没有这种语言,也已经没有多少人会说这种话了。看到自己插不进话题,我感觉有点沉闷,嗡嗡作响的螺旋桨也搅得我心烦意乱,这个声音无论多少次我都适应不了。
不过还是得庆幸自己能享受到如此豪华的载具,以及两位副手。像这种待遇的话至少也是我们这样能够以自己的名字记录在档案里的人才能享受到的,我是特种作战类一级特殊作战人员,阿喀亚斯是一级混合作战人员,他的徒弟是二级战地机甲战斗人员,因为这种方面的驾驶员太少所以待遇比常规二级要高。
这时我看下下方,已经跟上了早些时候出发的运输船,上面只有标识轮廓的廓灯,已经深夜了所以看不见几个人。一艘又一艘,比我预想中的阵势要大许多。我拍了拍前方的那个叫做“卡谷”副驾驶,她是和我配合过的一个观察员,据我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喜欢聊天的人。
“这次行动怎么阵势这么大?”我问道,这时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服务的目标和作战的目的。
“因为金主愿意花大价钱去把他的对手碾碎,所以就几乎调动他认识的所有人脉去为他作战了,现在是过渡季了,知道你们也不愿意就此闲下来嘛。再说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帮他的嘛。”
我点头深以为然。下方的船队中或许绝大部分都是那个我们印象中热衷战争在雷霆领域与石油之国边境处扩张领土的战狂的士兵,但是也肯定会有他的对手,或者合理地称作敌人雇佣的部队,也许还有去往其他地方的船。
我们现在都还没有收到之后的计划安排,等到了目的地后才会由签署了保密协议的船长和特派员告诉我们作战计划和敌人的编队,当我看到船只在那里分流的时候才会知道也许前方的船上的人,那些在雇佣兵会所有打过交道的人是自己的敌人。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是我们活下来唯一的保证。
是啊,这么说起来,我们就是国际象棋的棋子一样了,整个战争就是他们的一场作秀而已,只不过代价有一点大——如果我们愿意串通一气携手表演的话,不过那是不现实的。我们作为雇佣兵的制度就在那里,看似漏洞无数,可是依旧行动高效,因为没人会对生命和金钱过不去。
没必要这样胡思乱想,反正我已经这么做很多次了。我还是继续看着我的电影吧,他们马上就要进行卫国战争,故事正在推向高潮。
听833说在很高的地方是看不到星星的,不过我在这样的高度,那些光点依然在我的头顶,从上方延伸到地平线下。看来我还是不够高,就像我的待遇一样,在我之上还有混合作战的标签身份还没有拿到,新兴的魔法作战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那样的学习成本对于我来说还是太高了。
我看向下方,船只出现了分流,向着雷霆领域沿岸的方向驶去,也有亮起通航灯准备穿过运河进入雷霆领域内海的船。也许我现在一枪下去打穿那艘船的油箱让它起火爆炸的话,我之后的战争就会轻松许多,但是这是犯战争罪的一件举动。在没有指示之前,不允许对潜在的敌人开火,这是入职的第一课上学的战争规则。不过就像课上举例的那种排队列阵交火战斗一样,我觉得有一点古板和过时,不过我也是一个“古板”的系统控制着的人而已,也不要去苛责太多东西。
我们跨过了巴尔提克海到了波勒讷运河。这里是那个战狂军阀控制着的国家的生命线,也是巴尔提克海与波朗茨海的分界线。这里是军事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因为来往的关税是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国家重要的资金来源。
下面已的船只和人员在此停靠逗留,我们的直升机的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他们之中显赫的人的标志,也是因为“超翼”直升机配备的反雷达侦查兼负责降落侧翼在非战斗行动的时候廓灯发出的光在夜幕中就像流星坠落时候那样明亮,拖着长长的尾光。
停机坪上机务成员在用光棒做着降落的指挥,我们下方扬起的风使直升机变得微微摇晃起来,不过好在平稳着陆了。我抱着“马尔波勒”跳下直升机,地上升起的光灯将这片空地照得如同白天一样,很快特派员过来与我们接头,地潜与卡谷也抱着档案盒走了过来,阿喀亚斯和穆勒在舒展着拳脚。
穿着本地军服的年轻男子接过了档案盒,在我们的见证下输入了密码打开了盒子,里面其实是一个内嵌的笔记本电脑。自动开机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的图案与编号字母的集合体,这些就是指出哪些战团的标识是友方及敌人,同时确认了本地友好的武装组织的编号,在下面标注着:非此类编制外武装组织予以歼灭。
然后跳转到了我们的任务,这是在向着北部方向的进攻线,一直指到雷霆领域的西南重镇皮索盖尔城下。战线一共有五十里之长,主要是指向内陆的方向,要翻过两座山和中间的一片森林。
跳过了战术分配的阶段,说明这是由我们的雇主亲自下达指挥命令的行动,我们只需要服从安排即可,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不差的事情,因为可以得到额外的报酬,而且熟悉那个战狂军阀的人也知道她的指挥作战能力也超过常人,为这个国家开拓占领了数倍于原来的疆土。
我抬手示意,特派员与我握手识别之后点了点头,验证完我的档案之后说道:“您拥有自主行动权,只需要做对于本阵营有利的决策即可。那么请随我前往招待所休息。明天早晨九时前往前线。”
单间的房间是每个厌恶身边放肆的伙伴最好的安慰,我曾经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只是有一些好色的人和打呼噜的室友而已。我早已经习惯了那些事情,他们的生死也好,这次战争的胜负也罢,渐渐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准备点起一支烟,但是想起以前触发过烟雾报警系统,还是到屋外去吧。倚着围栏看向下方空荡荡的训练场,他们都应该到帐篷里睡觉去了,现在和战后这里都会是这样,不然就称不上战争了。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三)
在早晨八点整的时候醒过来,穿好衣服之后开始做迎接战争的准备。以前妨碍我的是高跟鞋和这头显眼的头发,现在鞋已经被我脱掉,这个头发我也有好的方法解决。在我的腰包里一半装着的是两盒左轮子弹和少量狙击弹药,另一半就是我的发胶和833的剪刀。
我拿起发胶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朝着头上喷涂着,用手和毛巾擦拭匀称。这不是用来修理发型的,而是在接触头发之后会染上颜色,变成常见的黑色,只是我有所准备地换成了变成棕色的发胶,在雷霆领域这样缺少太阳的环境里更容易隐藏起来。
翻了翻通用的衣柜,里面就是各种常见的女式与男式的服装,上面用电子标签标识着价格。透气贴身的背心是我比较中意的类型,还有需要更换的内衣与内裤,支付定金之后就作为自己的备用服装了。以前我曾经一套衣服穿了一个多月,还差点得那种战争热病,对于这方面我便更加地重视。
后方的停机坪上已经有了做准备工作的机务成员,“超翼”旁那两位就是我特殊作战条件下配备的助手。按照制度,一个人会留在基地待命,另一个人跟着我行动,主要做的事情是狙击观察员已经物资管理,前者我的传感器和义体里的系统能够完全胜任,只需要注意不在观测范围内的情况。
我拿上装备走下招待处公寓,在楼道里看到阿喀亚斯正带着穆勒也走了下来,不过徒弟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
“怎么,晚上吃夜宵拉肚子了?”我开玩笑地说道。
“要是这样就好了,便秘,好难受,唔……”看起来他没有适应昨晚那样的飞行,阿喀亚斯跟我说他基本上都是搭载运输机甲从海上漂过去的。
“看来那位大人也有用完钱的一天。”我自言自语道。“你们准备跟我的直升机去前线吗?”
“不用了,我们要听从安排,等下坐吉普去紧急支援,你也赶快吧,听说那边的情况有点着急。”
“好,我明白了。”在楼下我朝着他们挥手告别之后先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份战地营养面包,就着饮用水吃了下去。便秘啊,我的系统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的,不能百分之百吸收食物营养的系统就是有问题。
这边的日出一如既往不是那么明显,天空就像雷雨将要来临那样带着一种阴沉的灰色与淡紫色。这时有人走到了我的座位旁边,是与昨天不同的一个特派员,她什么话都没说,将一台平板电脑架在我前方的桌上。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阴暗的身影,是一个比坐在上面的人大出一轮的座位,不过令人在意的是那双翘在桌上的腿,帽子上反光的标识,巨蟒,以及胸前挂满的玲玲发光的勋章。
我当然认识她/他,它就是我和833以战争傀儡的方式复活的人,这个国家的元首,军阀代表,曾经的名字是梅科特。但是现在的它不知道是谁,因为我们那一批人偶在反抗它的时候已经将它刺杀了,833用她得心应手的剪刀在我远程掩护的情况下做到的,连同总部大楼里的所有近卫,只有我们两人在那次叛乱中活了下来。
临时共和政府赦免了我们,但是希望我们离开这里,直到后来它的重生,政权回归。我们离开之后得到了秘银联邦政府的接纳,那时是各国扩军的时候,世界上最大雇佣兵会所刚建成时的事情,作为联邦公民获得保护,多次作为雇佣兵返回这里。
只是画面上那个影子变得纤细了不少,和我印象中那透过瞄准镜看到的他有了差别。
我默默无语,啃下一口合成牛肉包。
“好久不见啊,特蕾莎。”一个有点粗的女性声音传了出来。在我和他/见过面的前两次都是壮年男性的模样和声音,现在变得像参加“危险”活动的女青年一样。
“做了变性手术吗?还是找了个新身体?”我冷冷地回复道,在屏幕前点起了一支烟。她像收了刺激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有女巫那般恶毒。我十分不适应这种感觉。
“是想我了么,又又又又来见我了?”
“只是执行任务。”
“是主动报名的吗?”“不是,被选中的,让你失望了。”
“妈妈我啊,是很想你和小八的哦,可是你们太调皮了,把家里弄的一团糟,还不听我的话乱穿衣服。”她用装嫩可怜的小孩那种恶心的声音让我感到不适。
“所以,有什么事,我马上就要出发了,帮你做你喜欢的事。”
“就是想看看你嘛,你可是我辛辛苦苦造出来的。小八呢?”
“她累了,不干了。”“诶,我还想见见她的,就是她把我的东西抢走的,大坏蛋。”
“请用正常的语气说话,不然我走了。”
“吭,”她清了清嗓子靠回椅背上,“反正都是为我工作,也没差。你的助手们也会知道我的指挥消息的,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的计划行动。”
“我尽量。”
“不,以军人之名。”她伸出右手来做出系领带的时候会有的那种动作,悬在脖子下方一点处。
我停顿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来。
“以军人之名。”
在她以科学家的身份创造我之后,和我以同届生身份就读于石油之国的军校,只是她是战术科的。我确实带着她度过了两年,以军仆的身份。“就这样,如果你想回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还有,你的枪真可爱。”
“谢……”还没等我说完话之后视频通话戛然而止。
特派员麻利地收拾好后离开了,我也掐灭烟头,丢掉垃圾扛着有点重的“马尔波勒”走向停机坪。注意到两位驾驶员在那边亲密地抱着,我放慢了脚步停在一点距离之外。
“啊……对不起对不起,让您见笑了。”卡谷注意到我的存在之后吓得立马推开了地潜,他也回头向我鞠躬致歉。
“你们是……情侣吗?”听到这话之后卡谷立刻脸红了,这时才松开紧抓住地潜的手。
“其实……”
“哈哈,我懂的。只要不影响我的工作就行,军人谈恋爱嘛……”我没等他们回答,把“马尔波勒”直接丢在直升机上,踩着登机板坐到后座位置,两人也马上整理装备带好头盔,调试了一会机器之后我们离开了这里,向着正东方向去。
“现在战况如何,不可能等我们到了的时候才开始表演的吧?”我问道,卡谷手中紧握着显示屏,上面是一些简图,描绘着一系列的地貌和人物编队。从我座位这个地方看向远处,已经可以见到太阳下升起的烟,空中也有“超翼”和“鹤”式直升机在执行着任务,朝我们亮起绿灯。
“前线还是绞肉的状态。昨晚代号‘翡翠’的独立团团长带着她的联邦新式武器抵达了这里,准备在今天早上发动推进战线的冲锋,梅科特也制定了这一阶段的进攻路线,要拿下双指山西峰。”卡谷示意地潜展开反侦察侧翼,以减弱对方的信息获取效率。
敌人是西南国民卫队,这也是雷霆领域的联邦政府落雷谷的敌人,他们在西南区域独立反叛,而梅科特也是看到了这个机会以协助解放的理由发兵,那个运河就是从他们手上抢到的。在一系列胜利之后,落雷谷决定与国民卫队合作对抗梅科特的侵略,这就是她需要大量佣兵的原因,想要以一己之力对抗一个联邦。
“行动的目标都记住了吗,京极?”她回头向我确认,我点了点头,在传感器中再一次循环记忆着。
脚下经过了一片城镇,已经被梅科特占领后插上了巨图案的旗帜,还有循环播放的安抚群众的声音。运送军队的车队和走路行进的军队正川流不息地从城镇中奔过。而在向着右边的南部稍远的方向似乎有另一个城镇,那里传来了因为太远而失真的炮火声与枪声。
我隐约听到了飞速移动的东西声。“嘣!”在飞行方向前方偏北的方向上出现了一团坠落的火球,那是一架被火箭弹或者微型导弹击落的“超翼”。
“安全飞行线还有多远?”我问道。
“五公里,就在我们前线基地那里。”我听到之后还是不放心,在枪架上架起了枪,虽然没有电子穿透弹,但是如果我能尽早发现飞来的弹头,那我就能击落它。远远地看见了山峰,那就是这一步战略的目标,空中像是雁群一样的飞机正在朝那边飞去,被击落了两架,其余的将汽油弹和高爆弹朝着山上的堡垒与防御工事倾泄下去,随后返航。
而一道金黄色的光直接将一架飞机“劈”成了两半,在空中爆炸散落下来,这就是魔法师们聚集起魔力能量发射的光栅。而在更高处的地方,战斗机,魔法师相互之间的博弈在高空上演,不时有火球从靠近云的地方落下,远远的只能看到在太阳边有像是星星一样的闪光。
很快就接近了前线基地,也让我能再次感受到战场的氛围。零星的交火声中双方互相进行炮火骚扰攻击,地面上不断有火山喷发的景象,这是炮弹中加入浓缩乙醇之后的效果,能燃烧一整片区域,而区域外的那些树林则因为雷霆领域的潮湿而幸免。
这里并没有战斗时的那种紧张感与危急感,除了些许响声之外就像荒野一样安静。我看到脚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有各种车辆,坦克,吉普,机甲的形状,这里就是梅科特军的前线基地。在标有H标识的空地上降落之后,我先要做的就是熟悉这里的情况。
“接下来我将负责重要物资的运转,不过如果您下令则有最高优先级。今天的行动暗号是‘悬赏’”地潜朝我敬了军礼,等待机务人员加油之后便朝着西北的方向去了。
“现在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卡谷问道,她立刻进入到战斗的状态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先在附近转转,你帮我去军械库取一些电子穿透弹和穿甲弹,还有军粮,多少你自己决定,我们合作过的。”
“遵命。”
这里的人都是以身上的标识与身份标志相互确认敌友的,我们这些雇佣兵从装备到衣服上都各有千秋。不过从已有的资料上看,对方的雇佣兵团也并没有多少,那些新兵也不用那么麻烦地去区分了。
我在司令部的门前转了转,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向各处收发着信息,电报声喊叫声此起彼伏。梅科特不可能在里面,她只会在那个大楼阴暗的房间里对着几百个显示器。
还是决定掀起帐篷门帘走进去,门口的梅科特卫兵拦住我,示意我证明身份。
“悬赏,”我这样回答道暗号,其中一个人还是不放心,示意我出示证明身份的东西。我无奈地亮起手上的识别器,让他们检查了身份。他们看到我这样一位“大人物”瞬间态度一转,马上侧身以军官的礼节表示。
里面有点昏暗,头顶的灯有的像被震坏了一样,很多军官围在灯下展开的地图中操纵着各种各样的模型的军棋,旁边是一排电报机与电话机,还有一个简易信号装置。在他们的身后有一群人围着,很快就散开来回到各自座位上,我站在门口有了一分钟左右他们才注意到我。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注意到我的那个军官问道。
“我想知道今天战斗的计划,还有附近也有没有什么观察点之类的事情。我有自主决定权。”
“京极-特蕾莎,特种作战一级特殊作战人员,改造人,梅科特属个人佣兵。”有人在告示着我的身份,我看向侧面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她全身穿着黑袍,正对着一个泛着魔力的光的水晶球喃喃自语。告示者,毫不意外。
“好吧,你可以过来加入我们的会议。”那个一个人一边站在桌后,年纪有点大,看起来很有威严的军人说道。这时他重重地将一个军棋按在地图上,旁边的小人模型都颤抖起来。
今天早上的攻击是大规模集群攻击,几乎要出动这里的所有战斗力量。前沿阵地将会配合总部的攻击,他们已经在那里坚守了十天之久,战场周围有很多的树林,已经派遣军队去拓宽战场。
由独立机械团配合步兵以及前线士兵进行冲锋,配合工兵团要在山下修建起临时的战线,少量的骑兵则为坦克师进行侦察和巡逻检修。
空军已于今天早上早些时候投放了瓦解防御的炸弹,将不会有轰炸机加入地面战场,战斗机群与高空法师将夺取制空权,作为今天行动的诱饵吸引敌方注意。
西峰向西南延伸出的山脊将作为侧面突破口,派出山地特种兵团与法师从侧面进行打击。
此次进攻行动至关重要,将为我们建立起依靠地势的防守力量,诸将共勉!详细的安排将由总务发放给军官与指挥官。
我走出司令部,卡谷已经在门外等候,换上迷彩军装背上了物资箱。
“长官,我们下一步是做什么?”她完全进入了士兵的模式,双眼有神地看向我。
“跟我来吧,我要多收集一些信息。”我从她的背上弹药舱里取出特殊子弹的弹夹换给了“马尔波勒”,把它背在背上。
“为什么不求助我们全知全能的神呢?”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我的脑中,是那个告示者的干扰。我站在原地静下心来和她交谈。
“还在惦记着我吗?如果联邦都不能让你们消停的话。”
“我并不受他们所谓正统‘告示者’的约束,只是我读到你的过去,难以掩饰我对你的赞美之情。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提一个很不错的建议。”
“那我拒绝。”
“请便吧。”
说完之后她的声音就消失了,卡谷也不知道我突然停下来看着西峰那边是什么情况。人群开始活动起来,所有的士兵都拿起武器朝着那边走去,几辆坦克重碾在被推倒的树干上,驾驶员们正在记录着表,法师和穿着火焰喷射器的士兵用火焰焚烧着潮湿的树木,一切都预示着大战的来临。
空地上列阵了许多的士兵,我朝着战场的方向走去,路那些法师的团体在练习着合作法术,四周飘荡着肉眼可见的魔力流。
我注意到了最前方那些与众不同的人。它们的皮肤在太阳下闪耀着金属的光芒,衣服也是如同铁板一般穿在身上,就连眼睛,都是金属的银色,整个人体就像是金属熔铸出来的。我见过它们,在我们逃出科尔岛的时候,泰莎把它们叫了过来,领队的那个人则不是这样,只是穿着机甲的战斗服而已,站在最前方的驾驶舱上对它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着什么。
以队长的姿态严肃地讲完事情之后翡翠回头和那个和她长得差不多的搭档说了什么,搭档立刻跳进了驾驶舱中,翡翠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整齐地朝着她看去的金属人们,然后注意到了我。
“早上好啊,今天天气不错呢,我以为会雷雨交加。你也是我们的一员吗?”她的表情变得亲近温和下来,和我打着招呼。
“是,我只是到处走走了解一下情况,好为我做计划准备。你的这些人好像没有拿什么武器啊。”
像是听到我在议论它们,齐刷刷地看向我和翡翠,长出的像是天线一样的耳朵在发出细微的响声,转头看向彼此。卡谷见状有点害怕地向后退了半步。
“等下就会知道了。哇,马上到计划时间了,我们准备出发了,再见啦。”
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对于战斗的恐惧,这样不好,作为军人的我如此感觉道,不过也许她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这时身后刮起了一阵风,传来机体喷射飞行的声音,我连忙为那些大块头让出路来。那些是来自不同战团,形态各异的战地机甲,很多都是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它们从我的身边经过,一个银灰色的机体在我的身边,驾驶舱上的板面变得透明,让我看得到里面的穆勒的形象。
“很帅嘛。”我毫不吝惜我的赞美之词,卡谷在一旁对这些东西惊叹不已。
“啊,是这样的,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们协同作战一下哟。”他看来有一点兴奋。
“你这机甲哪来的?运过来的吗?”
“对啊,船运,今天早上才到的。”四周的载具的引擎声逐渐想起,糅杂着行军的脚步声让这里一下变得喧闹起来。“时间不早了,快点准备吧。”
目送着他朝着那边驶去,卡谷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原来战争是这样的吗?太厉害了吧。”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各种新时代的武器大规模投入使用,对于我来说也是很少见的。多亏了那个“小鬼”。
“最好不要有导弹,或者威力更大的东西。”我苦笑着说道。
我检视了一下标牌,比大部队晚些出发的山地师的标志在……那边。我走了过去,向军官提出了参加协同作战的要求,他欣然答应,与我郑重地握了手,还对着战友们宣传了一下我。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四)
前沿防线上状况十分惊人,在西峰到这片森林的终点长达两三公里的地方,地面上能够看到树的根部,还有被接近溶解和烧焦之后的树木。这一大片裸露在外的地面十分平坦,上面挖满了横竖纵横的壕沟。
诶?一个人都没有吗?我从“萝卜”里看过去,前线只有插满铁蒺藜和障碍物的阵地。有几个灰头土脸的人扶着头盔从壕沟里面探出头来,他们见到我们之后兴奋地举起了枪,但是这时突然又一发炮弹砸进距离他们相当近的壕沟里,沟里瞬间骚动了起来。
“撤出来!”后方的指挥官从车上走下来大声地喊道,前线的电话线已经被炸断,这里几乎与司令部失去了联系。很快一只队伍从战壕里朝着这边的方向移动着,从坡下爬了上来,几个人抬着担架将重伤的伤者抬了上来,更换防御的人员也跳进了壕沟。
拓宽道路的拖拉机队已经将两边的树木犁平,法师在我们的前方设置迷惑敌人侦查的屏障。我们在这道屏障后面迅速集合起来,作为前锋的我站在最前方望向后面,无数的人,无数的载具一条线地向这边平推过来。
对方似乎有了意识,炮火的声音变得频繁而猛烈了起来,轰炸的距离越来越近,新一批填充战线的人已经出现了伤亡。克里斯托告诉我,前方出现了敌人的侦查部队,游击队在向着山下移动。等着一个命令,我的“萝卜”站立在队伍正前方岿然不动。
“现在!”一辆吉普上的喇叭声突然发出轰鸣,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口令。“我们!”
“战斗!”排山倒海的口号声回荡四周,配合着预告进攻开始的火箭炮群轰炸响彻大地。
“我们!”
“冲锋!”所有人这时都看向我,坦克和装甲吉普的司机纷纷回到座位上,我举起“萝卜”上的霰弹枪管朝天打出一发曳光弹,如同流星一般落向西峰处。魔法屏障消散,前线战壕里的部队已经尽可能地将供战斗载具的垫板铺在战壕之上,我启动推进引擎,所有的伙伴们都激活战斗姿态,他们将随着我一同从冲锋。
他们已经发生了交火,在战线之上,双方勉强地朝着对方开火,烟雾弹与催泪弹笼罩了这片战场。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埋伏在山下的战壕里的敌人将遮盖在大炮和机甲上方的魔法驱散之后发出了能在数千米之外看到的火光,敌人炮火弹幕来袭!伙伴们聚集在我的身旁,从金属之中迸发出的光芒聚焦于我的身上,防御护盾强化!
我用连入大脑的传感器控制着防御矩阵的扩散,原本只能遮罩机体的防御区朝着两端延伸,后方的部队也紧跟在我的身后。火箭弹和铁炮弹猛烈地打在从机体延伸到约三十米之外的两边,这样的强度即使是最坚硬的盾都会被击碎,这时我接受到了另一股来自后方的魔力注入,法师们朝我传递着魔力,能量之大甚至在周围出现了淡蓝色的光芒。
“前进!”前线的敌人与友军都已经停止了战斗,地面只出现了火山一样的火坑和翻新的泥土。我顶着炮火向前艰难地挺进着,手臂支撑着屏障向前一步一步地走着,疼痛的感觉从“萝卜”的手臂上传导到我的大脑中,驾驶座后的克里斯托扶住我的感应头盔,现在强制脱离的话会直接损伤我的大脑。
炮火弹幕终于结束,我们的前线遭受了重创,敌人步兵戴着防护面具从烟雾中冲了出来,朝着缺少防护装置在战线里的友军射击着。后方也开始发射毒气弹和汽油弹阻碍着敌人的支援,现在是需要我的时候了。
“继续,前进!”我话音未落,已经有几架机甲先我们一步向着前方奔去,巨大的动力冲散了烟雾,面前的敌人完全展露在了面前,敌人的“易”式机甲手中握着长戟向这边冲来,后方的拿着重炮的机甲在缓慢地向前推进着,炮弹落在我们的战线上,从它们的身下冲出如同猛兽出笼般壮观的军队。
身后响起了呼喊声,他们没有跳进壕沟打阵地战,而是朝着敌人的阵地高喊着口号冲去,边奔跑边开火,直到被子弹击倒,炮弹震撼后扭摔进战壕里,尸体逐渐填满一道一道战壕。这次战斗是进攻,不是防守!
伙伴们用激光在远处将敌人撕裂,,金属化的外壳吸收了很多的子弹,但是当炮弹落在它们身上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像凡人之躯一样炸裂开来,自毁装置将它们的身体进一步破坏,在地上炸出一个洞来。
我要保护它们,就要冲在更前面,这时一架“易”式机甲朝我迅猛地冲过来,长戟挺在身前,我马上举起枪管朝着它连开两枪,朝着脆弱的驾驶舱和关节处打去,它逐渐失去了动力,戟尖在我的护盾上就像刮花一样无力。我踩住它失去连接的手臂,朝着他的头部连开三枪,驾驶舱直接爆炸飞溅出火花与电弧。
“装弹!”朝着协同作战的敌人步兵打完最后两发弹药,将他们击碎冲飞之后我退去空弹壳开始换弹,我戴上喷火器的口罩,在向前飞速推进的过程中朝着地面喷火,脚下的敌人被我撞飞和焚烧着,伙伴们掩护我填充弹药。在阵地上正在进行着机甲之间的搏斗,身旁的一个友军在战斗中被重炮击穿,被敌人枭首之后朝着我这边来。
近战对于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必须对自己有足够的认识。所以我只能边装弹边朝着对方射击,但是这样的话我将来不及防御重炮的轰击。面前的近战机甲被我打瘫痪在地,与此同时重炮声想起,我没有多想,在它钳制住我机体的腿部想要和我同归于尽的时候双手用力将它举起挡在了我的前方。
重炮完全地穿透了对方,剩下的铅弹裹挟着动力撞在我的驾驶舱侧面上。“护盾启动系统,受损。”驾驶舱里响起了警报声。敌人的机甲援军正在向着这边奔来,下方的步兵们正在激烈地交火着,我打开应急防护在原地修复着,法师贴心地将我的形体用幻象转移到了另一边,为我躲开了几发重炮。
这时从空中坠落下几个火球,那是双方战机的残骸落到了战场上,那个正在装弹的重炮射手被砸中之后发生了暴走,在敌人的阵地中自毁。就在我的身前,双方的士兵打完一个弹夹弹药之后来不及装弹就短兵相接在了一起。
我的伙伴们用强健的金属身躯与敌人肉搏着,缓慢补充的激光能量将想要在它们身上投掷黏性炸药的敌人粉碎。法师们在互相地抵消着对方投来的闪电箭与火球,稍有失误就有可能当场毙命,组建防御的法师艰难地抵挡着对方的枪火,士兵们从他们的护盾后向着前方冲去,不时有人被流弹击倒,几个法师努力组建起来的护盾被一发重炮击碎,连带着卷走几个人。
“交给你了。”我回头示意克里斯托,自己操控着修复系统缝补着护盾发生器。他点头,从两袖中弹出两支匕首转了一圈反握在手里,马上打开舱门爬了出去。从驾驶舱看下去,他从上方凌空一跃将匕首插进一个法师的脖子里,然后用超乎常人的迅捷步伐在战壕里像影子一样袭击着每个敌人的后背,朝它开枪的人很容易就打中友军。
一个发着白色亮光,穿着道服的人如同神明一般向前奔跑着,刀枪不入,擒拿着每一个路途上的敌人,将他们的脖子扭断。在一旁的机甲肉搏中友军将敌人长戟夺过来,将近战机甲掀倒在地之后奋力向前投掷,直接插穿了另一个冲上前来的机甲的腹部。我们所有人的士气大增,敌人的攻势逐渐减弱下来,缓缓向着后方阵地撤退。
我们就这样掩护着战壕里工兵将垫板铺起,坦克与装甲车踩在垫板和填满战壕的尸体加入战场,朝着敌人的阵地继续冲去。掩护敌人撤退的法师用光栅炮破坏履带和车轮,聚集在一起的力量能够将载具切成两半,在爆炸与烈火中灰飞烟灭。我们的每一步都在造成着损失,可是我们必须前进。
“修好了,快回来。”我朝着他喊话,他飞快地跑回驾驶舱里,我的伙伴们也从战壕中走了出来,随着整个浩浩荡荡向前推进的队伍前进。
这只是一次计划中的撤退,很快敌人的轰炸机群从山后飞出,我感觉脚下的地面发生剧烈的震动,所有人都趴倒在地上或者躲进战壕里,暴露在外的机甲也启动防护装置。坦克和装甲车群朝着天上发射反空炮火,法师们聚集起能量创造出如同钢线一般的激光线,将低空俯冲轰炸的战斗机切割爆破,而自己则不幸的被卷入火海之中,肉体的力量就是如此弱小。
火球与炮弹落在阵地上,让所有人苦不堪言,很多人想躲进坦克和装甲车里,却被那些重炮机甲完美爆破。这一波攻势结束后,阵地上重新站起了一排一排的人,继续向着前方推进,后方正在紧锣密鼓地运来物资和运走伤员。
“组织阵线,建立防御!我会派出更好的装备来帮助你们。”战壕里的传令官举着军旗快速奔跑着,喇叭声里传达着梅科特的喊话。所有士兵都为此消息动容,脸上看到了希望。
我和其他机甲一起在法师的能量补充下原地顶起防护盾,接下射来的一发发重炮;士兵们围绕着坦克和机甲构建阵线;吉普车从后方运输着重机枪和移动火炮送到阵地最前方来;工兵们在我的“萝卜”脚下挖着新的战壕。我们已经挺进到战场的中部,已经能直接看到敌人的战壕。
敌人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的,这样的距离内已经可以用火炮进行精确打击,同时他们又组织起了一波进攻。高喊着“雷神助我”的士兵与法师们冲出战壕发起死亡冲锋,用尽可能高的火力压制住我们的行动,“明灯”坦克也跨过两边的河流加入战场,朝着我们的阵地轰炸。敌人的机甲编队要来了,我需要立刻反击。
现在是需要机甲之间的相互配合,架起护盾的队友为我的“萝卜”提供保护,我从单向防御的护盾后方朝着前方冲过来的近战机甲开火,击毁之后又用喷火器点燃了那些敌人步兵。炮弹在我眼前不到十米的空中爆炸,震撼的感觉使我有一点晕眩。
为了掩护防线的构建,我们的敢死队也发起了冲锋,朝着敌人的阵地投掷烟雾弹和毒气弹。“掩护他们,伙伴们。”我下令道,它们从战壕里起身,头顶着毁灭激光向前奔去。这时我注意到天边出现了雁群的影子,不对,那是“雁”式轰炸机的身影!它们朝着这边来了。
引擎的轰鸣声变得清晰可见,法师们重新聚集起能量组成激光线挥斩着准备进行低空轰炸的战斗机,但是这样就会缺少防护,被机枪子弹扫射掉进战壕里。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电弧,随后是空气发生震爆的声音,我们的火炮编队朝空中发射了能瘫痪载具和让人触电身亡的电弧弹。配合着防空火力,超过半数的“雁”式轰炸机开始不受控制地坠落,朝着我们阵地这边来了!
“是白磷,快躲起来!”敌人的轰炸机里装载着白磷弹和汽油高爆弹,在空中爆炸的时候这些弹药从空中引爆如同地狱之火一般落到阵地上,在地面形成岩浆一般的液体流进战壕里面,阵地上传来了人们的惨叫声,很多人身上着了火之后跑出战壕,被子弹击倒在地。战场上现在是一片火海,敌人也在配合着发动第三波进攻。
那些代表国家战斗的军人视死如归,坚守着阵地,而花钱雇佣的士兵则有的人军心动摇,零零散散地朝着后方跑去。“督战队!”司令的话语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机里,执行军法的军官从后方走上前来,带着一支手臂上绣有巨蟒的袖章走上前来,击毙了那些妄图越过他们的人。
“所有人!戴上面罩配合生化部队前进!”梅科特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派来了生化机甲,同时骑着马和开着装甲车的运输部队为阵地里的士兵带来了强效防护面罩和一次性强效防护服。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萝卜”和依巴那之神,请继续保护我。
敌人在我的枪管下迸裂,在火焰中焚烧殆尽。在我的前方,墨绿色外壳的机甲朝着前方冲去,喷雾器向着天空肆意地传播着死亡。战场上笼罩着暗绿色的生化迷雾,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将被腐蚀,吸入的毒雾会摧毁人的器官。只有一个人,那个穿着道服的人闪耀着的光穿透迷雾,如同无敌一般冲在前方,挥起的重拳能够击碎机甲的外壳。我们不去给那些在死亡面前无力挣扎的人补刀,径直朝着山脚下顶盾前进。
在迷雾里敌人的坦克失去了目标,只能胡乱开火,通过火光我能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一脚踩碎了它的炮管和履带,朝着脆弱的侧面将它击穿击毁。配合着阵地和后方的火箭炮轰炸,敌人的机甲也几乎损失殆尽,胜利的天平正在朝着我们这边倾斜。已经有机甲和敢死队抵达了山脚下,等待着工兵的支援到位,已经可以朝着山上的堡垒进行火力压制。
突然,一条铁链破空而出,直直地穿透我的“萝卜”大腿,“右侧腿部,连接断开。”我的右腿也承受了刺穿的感觉,让我动弹不得。
我向着前方失去平衡倒去,在此之前朝着那条铁链连开了几枪打断了束缚,将枪管撑在地面上才避免恐怖的倾覆。但是眼下的我无法前进,腿上的电能鱼叉将机械结构完全破坏,如果没有即使反应过来就会被敌人拖到那边去。“掩护我!”伙伴们和附近的士兵听到了我的呼唤,马上聚集到我的身边来。
这时,我们都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尖锐声音,几道航迹云从山北海的方向出现在视线中,那不是飞机,而是……导弹!阵地上传来了躁动的声音,冲锋的步伐逐渐停止,因为他们知道,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我盯着那道光,想起了在依巴那星上看到的星空,那是黑暗里的光,比这夺目许多。很多人都呆呆地望向天空,他们可能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武器,却早已听说过它的威力,便无计可施。
“轰隆!”几道更加迅速的光箭从西南的方向飞来,两道轨迹交错之处发生了巨响,就连空气中震动产生的波动都肉眼可见,它倾泄在这片大地上,卷起狂风吹垮一切无定之物。
“我们已经侦测到海面上导弹的发射,启动了我们的反导系统,但是……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人们围在喇叭身边听着梅科特的宣讲,内心祈祷着它们不会落到地上。截止的导弹在离地面越来越近的地方爆炸,震撼的感觉已经间接击垮了许多人,除了督战队,几乎所有人的脚底都已经站不稳了。
“大家散开!减少伤亡!”司令部的喊话声无比激动。我们远远地看见西峰上的堡垒里面的人也在撤退,还解除了限制装置,将登山的路完全用山石掩埋,要将我们围杀在这里。只剩下两枚导弹了,可是再也不见空中拦截的飞刺的身影,一枚朝着山脚下去,一枚朝着战场的中央,我们的阵地里飞速冲来,带来如同针一般刺进我的眼中的感觉。
即使知道逃跑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人们还是撒腿就跑,督战队也默默地收起了枪,闭上双眼任由他们经过。很多人想搭上机甲逃命,快速飞行的引擎跃迁启动的声音令人心寒,甚至出现了伤害友军的状况。
“所有人!集合!”我用我尽可能的声音喊道,将外放的声音放到最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这边。“没听到吗?都集合!守住阵线!”
我抬起右手,“萝卜”的手臂伸向天空,仿佛要抓住太阳,或者是挡住飞弹。对,就是要这样做。金色的护盾在我的手心聚集起能量,不断地展开,形成一个尽可能大的,保护住里面的人的防护罩。可是这几乎只是徒劳,我的能力还是太弱了,除非……
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形状逐渐由针状变大的导弹落下,防护罩也在慢慢展开,我感觉到无数股能量涌了上来。我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战斗,即使是面对这个毁灭性的东西也好,恐怖的死灵魔法也好。
法师们聚集在一起,和我的伙伴们一起向我提供能量;机甲里的驾驶员也撑起属于自己的护盾;其他的士兵们停止了溃逃,回到我们的庇护之中;敌人的炮火也停息下来,他们也许在看我们的“表演”吧。我们抵挡不住那样的冲击的,但是如果能够去做,试着减少它的影响,那就不应该逃避。
我感觉屏幕一白,巨大的能量模糊了我的视线。那个穿着道服的英雄跳上了我的驾驶舱,光着脚踩在我的手臂上,双手也做着同样的姿势朝向天空,在他的身边出现了无数条淡蓝色的絮线,以及他强健的身躯在其中映出的影子。
导弹来袭。坐在“萝卜”里的我感觉手部突然被截断一般失去了知觉,嘴里吐出的鲜血喷在了屏幕上,克里斯托紧紧抱住我的头,按住我不受控制的手。警报声四面八方地响起,我却在这样的环境中失去知觉。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五)
“大人,能打点一支烟吗?”我和卡谷走在队伍的最后,正要从烟盒里抽出第三根马尔波勒,这时走在我们前方的士兵小声地回头说道,眼光瞟向正在稍微远一点地方的营长。
我很乐意地分享给他,他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和战友分了两截烟,然后珍重地接过我的辛普打火机用手法粗糙地点着,但是也许是这片潮湿的森林的关系没有打燃,发出沙哑的打火声。我示意他拿过来让我动手,蹲下身接住我点起的火,一瞬之间两人的表情变得放松了许多。
在主战场偏北的方向上,我们在潮湿森林里行进着。半路我就脱掉了黑色的夹克,换上不知道哪个雇佣兵还是当地武装的衣服,虽然是男子大尺码还是挺合身的。一路上无惊无险,渐渐接近西峰,但是我们不能放松警惕,脚步在听到从南边零星传来的战斗声音之后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
这样的森林里,很有可能有潜伏的暗杀者,为此我时不时打开热感应器观测着周围的情况。所有的士兵都散乱地行进在没有路的树林里,我也只是跟着他们走在踩出的路上,天空中传来了飞机引擎轰鸣的声音。
所有人立刻隐蔽在树下或者卧倒在地上,身上的迷彩服是很好的隐蔽道具。我从树木之间的缝隙望向天空,看着那些机群从空中飞过三十秒之后才起身。那是从更北方向的海面飞来的,那边是雷霆领域的海空基地。
很多人都打开了身上的香囊用以驱蚊,我点的烟也有这个功能,这算是意外发现。我借过来这次计划的地图,我们要翻过这条山脊,绕到西峰的堡垒后方进行偷袭。
当我再一次打开传感器侦测周围的时候,我发现了远处有一个热点,远远地处于松散的队伍外在树上静止不动。那一定是敌人,我这样判断道。我取下“马尔波勒”,想了想又放了回去,问前面的人借了他的消音狙击步枪,虽然不是很顺手但是由于简便的结构还是很容易上手的。他和卡谷都好奇地看向我,想知道我准备做什么。我一颗颗地装填子弹,朝着那个方向把枪架在手上专注地瞄准目标,没有回答他们。
为了避免是友方的侦察兵,我特地通过瞄准镜确认了一下。那个人的着装就像是森林里的土著一样,而且盯着的方向是我们下方移动的队伍。判断结束之后,我屏气瞄准,启动瞄准系统后粗略估算了一下各种天气因素的影响,得到了一个预判点朝着稍微偏向右上的方向开了枪。子弹穿透一层树叶直接命中,他的影子在树丛的阴影里晃了晃后从树上坠落下来。
注意到我开枪的士兵有一些惶恐和惊讶。我朝他们比了比指划,把枪还给了那个人。“跟你们老大说一下,我干掉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侦察兵。”
士兵照做了,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然后朝我军礼致敬。看起来前方的队伍已经发现了他的尸体,现在的行军速度加快了一些,也许我们的行动已经暴露在西峰的观测范围里了。
卡谷背着的东西有点多,很容易就掉队下来,我也时常要停下来等一下她,这样我们离队伍的距离就越来越远。
“把那个包给我背吧。”我示意她将装着备用衣服和换下来的衣服的军用大包递给我,尽管她有所推辞,但是我还是抢了过来。
“谢谢……谢谢你。”脸上流露出失职时候有点愧疚的那种感觉,她还是点点头感谢了我的好意。突然前方传来了爆炸声,队伍发生了骚动。难道是有人踩到地雷了?最前方的探雷小队难道失职了?
剧烈的交火声打断了我的思考,马上跑上前去,前方已经被烟雾弹和遇水即湿的酸液手雷弄得乌烟瘴气,视线受到极大的影响。突然从我的右方树丛里冲出一个挥舞着大刀,浑身涂满草药的女战士,嘴里喊叫着听不清的口音朝我砍过来。我急忙闪躲开来,她挥空之后失去了平衡,我立刻掏出“辛普”朝她连开了三枪,待她倒地之后我半蹲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闪开!”卡谷朝我大喊道,同时我听见了火药爆裂的响声,马上向旁边后撤步退去,一发霰弹打在我刚才那个位置的树干上。旁边的树林里有一个正在装填着燧发枪的野人被卡谷发现了,我们两人朝着那边开火,他在错综复杂的灌木丛里躲闪,最后还是被卡谷击倒在地。她揪住他的头转过身确认是否活着,我没有等她做完这件事就随后跟上补了两枪。
“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吗?”卡谷对我的行为无法理解。
“这应该不是我们要对付的那些正规军队。我们只是受雇来这里战斗,从其他人手上获取情报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别做了。”我想起了以前自己因为自作主张地报告机密而出了意外的事情,也为刚才自己自作主张地击毙可疑的人而感到后悔。我看向卡谷,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应了。
我们说完话之后马上去支援前方的战斗,叫喊声响彻四周。“大人,那些野人埋伏偷袭了我们。”一个在路边捂着脸的士兵喊道,他击杀了一个带着牙齿和骨片项链的战士,和一名战友被剖腹的尸体一起躺在一边,脸上被酸液腐蚀留下脓血而痛苦不堪。卡谷急忙蹲下身去拿出医疗箱处理问题,我示意她在这里待命救助伤者,自己上前去处理战斗。
现在最要留心的是被流弹击中的事情,我紧贴着踩出了路边缘的树向前摸索着,也由此陆续逮到了几个正在装弹的野人战士。没什么好说的,能一枪解决就不会浪费第二发子弹,一个弹夹只有六发。
接连在烟雾里一枪致命放倒几个野人,还从一个如同巨人一般强壮的野人战士手里救下一个要被大卸八块的战士之后,那种猿猴一般的战吼声逐渐减弱,队伍也逐渐聚拢起来开始救治伤员。很多的人因为受了致命伤被直接放弃,那些因为皮肤被腐蚀和受到刀伤枪击的中等程度伤员需要立刻返回接受治疗,受了轻伤的人则继续跟着队伍。营长巡视到了队伍后端,见到我之后朝着我和卡谷敬了军礼。
“所以这些是什么人?”我问道,看见了前方的人抓到俘虏,随行翻译正在用我们听不懂的话交流和记录着。
“这是这个国家的一支地方武装,他们供认是落雷谷那边资助他们与我们进行战斗的。”
“就是说,他们也是我们的敌人,而不是与这次战争无关的部落之类的咯。”
“确实如此,他们逃回去的那些人很有可能通知了我们的情报,我们需要重新制定战略。不过现在还是需要执行我们的侦查任务,抵达指定的地点。”
队伍继续前进着,脚步比之前还要紧促,所有人的意识都绷得很紧,也许下一次袭击就会发生在走过的树后阴影里。我也长时间地打开着热感应系统,不过这样会让我更容易过载。很快我们注意到前方空地上有几间废弃的房屋,长满壁虎的水塔高度突破了树林。
“火箭弹!”有人大喊道,所有人立刻躲藏和伏地保护起自己来。两枚火箭弹在我们队伍前方炸开,几名士兵被直接炸飞撞倒在地上,从房屋顶的窗户上看到了烟雾的残余,是从那里发射的。
“突击!占领清扫这里。”营长马上下令道,士兵们投出掩护前进的烟雾弹向前奔跑着,后排士兵朝着窗口发射压制火力。我没有跟着冲锋,而是用热感应找到了隔着烟雾和房屋墙壁的人,将“马尔波勒”架在旁边的灌木丛上。
“嘡”的一声,穿透子弹轻松地击穿房屋的墙壁将躲在后方的敌人击倒,接着又是另一发将蹲伏在屋里在沙发后的敌人脖子击穿。还有两人因为投掷的手雷早早在屋里毙命,区域清除完毕,他们的尸体被拖到了屋外。
一个野人和三名雷霆领域的士兵,看起来是接到了消息之后前来阻碍我们的。卡谷在一旁蹲着用笔记记录着什么,我登上水塔,发现这里的高度十分适合瞭望,能够看到下方树林的缝隙里的事情,还有不远处的西峰的堡垒侧面,更远的地方能够看到北边的海上那些模糊的建筑轮廓。
“我准备留在这里当哨兵,也会帮你们处理一些战斗。”我走进屋里,跟正在沙发上躺着休息的营长说道。
“真是太感谢您的帮助了,我马上给您准备一副对讲设备,等下我们就到了,然后……”他见到我之后喜出望外,不过我或许知道他的想法。我经历过的,很多人都会利用这种方式为自己收敛军功,也许他不会去报告我为他们做过的事情,还会在我身上强加一些“义务”。
“不用了,我还会有别的任务去做,这也只是我计划里的一部分。我应该不是你队伍里的一部分,对吧?”
“啊,对……您是自由的。”他听完之后脸上表情有一点失望,不过还是接受了我的离队。
他们结束了短暂的休息在空地上集合,我和卡谷登上水塔瞭望着,突然从海边的方向传来了像是蚊子的嗡嗡声,几道带着尾焰的光升上了天空,朝着南边的方向从我们头顶的天空划过。我注意到了,那是导弹。导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用到?它们去的方向是……西峰以西南的主战场。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种会发出声音的高能武器,有的人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我和卡谷也是。这种武器一旦被使用就很有可能造成巨大的伤亡,而且是敌人使用的,我们的友军要有难了!我真想换上电子穿透弹把它们射下来,但是这显然不可能做到。
突然空中又出现了许多的云雾,那是很多像是飞镖一样的小型导弹在空中不规则地运动着,身后拖着的航迹云是从西南边方向冒出来的。那些飞镖突然变向后径直追在导弹的后方和侧面,刺进了柱状体之后在空中连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树木被这阵掀起的狂风吹拂着,天空中的爆炸形状逐渐消失,只有细微的残片肉眼可见地落下来。
还有两枚!两枚导弹躲过了追击,正在为轰击做着最后阶段的加速,只有在上方的我们注意到了。
“太恐怖了!”卡谷嘟囔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更近地去观察那个海空基地,但是这边已经是山脊上最高的地方了,或者说我应该去西峰上。那两枚导弹似乎已经引爆了,可是我看到侧面山上出现了很多的草灰色的影子,他们正扛着东西从堡垒后方与侧面离开。这是什么情况,敌人正在撤退,我们胜利了吗?
不过我更加在意的是海的那边,有些情报我是自己得到的。梅科特没有海军,所以海面上以及周围的很大一片辐射范围都是雷霆领域的掌控区。那两枚导弹发射的地点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导弹基地,在离运河很近的海边这样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我准备去那里执行一下狙击手的任务。不过现在潮湿的森林里又下起了小雨,而且朦胧的天色下也没有停下的迹象,我准备在这里留置观察一个晚上,等明天再行动。
“他们打起来了。”卡谷递过望远镜朝我报告道。我看向西峰的侧面,已经冒出了暗绿色的烟雾,那是生化烟雾吗?
我很快地架起了枪,将倍镜比率调制合适的位置观察着。主战场那边的士兵已经登上了堡垒,在上方的平台激战着,喷射生化毒雾的机甲和身穿防护服的士兵正在迅速解决着残余部队;下方的山地部队也与正在撤退的敌军激烈地交火,河流上趁着涨水架起气垫撤退的坦克正在做着最后的火力支援。考虑到“马尔波勒”的发射声音十分地大,所以我装上了消音管,整支枪变得更加地长。
神不知鬼不觉地击穿了两艘坦克的漂流气垫,看着它们被抛弃在河流中,我对我射击技术的恢复还是十分满意。战斗似乎告一段落,我紧绷着的心思逐渐放松下来,只是一旁在四处观察戒备的卡谷还是满脸严肃的样子。
“飞机来了。”她指向海边的方向说道,我们马上挤着躲到水塔的阴影中。那两架“鹤”式战机朝着西峰那边去了,但是很快在我们上方的空中折返,让我甚至以为我们的行踪被侦测到了。
我们在阴影里坐了一段时间,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不过现在只有雨落在叶子上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应该已经到中午了吧,我看不见太阳的踪影,不过传感器报时告诉我差不多了。我拿出包里的军粮递给她,她似乎还没有从紧张的状态里反应过来,被我推手的时候吓到了一下。
“谢谢。”她反应过来之后接过包装袋慢慢嚼了起来,两人就着一瓶水吃着干巴巴的军粮。“等下要做什么?跟着他们到上面去还是在这里继续观察?”
面对她的提议我思考了一会。“先在这里看看吧,我准备去那边去。”我指向海那边的方向。
“诶,不是计划说要沿着双峰山进攻过去吗?”
“是啊,不过你也看到那些武器了吧。看来落雷谷已经准备投入比我们想象中要多的战争资源来对付我们了,如果不去影响一下他们,反馈一些信息,就会有更多的战机和导弹朝着那边发射过去。”我郁闷地抽起烟来,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有最佳的思考状态,而且这个天气,不能说不让人郁闷啊。
卡谷点了点头,却被我突然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我的大腿。
“要做什么?我可以代劳。”
“不用了,我觉得自己亲自去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为好,毕竟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的。”我朝她比了一个手势之后爬下了水塔的楼梯,到附近的房屋里面转了转。
一团糟,只能如此形容,地板被手雷炸得千疮百孔,角落里到处都是烟雾弹的空罐子。房间里该有的家具都没有,只有供人暂住的被子和大衣潦草地丢在地上,都被火焰烧得不成样子。我往箱子里看去,都是一些空酒瓶和吃一半包起来的食物,还有被炸乱的扑克牌。
唯一能看的东西就是那个有点大的不像话的沙发了,或许这就是它没被从这里搬走的原因。我试着坐在上面,弹性还在,也不是那么硬,大小也足够我和卡谷晚上在上面休息了。走出屋门,看到外面的一切都是那样子,平平无奇。或许我应该担心某个阴暗的地方会有对准自己的枪口,不过那就要考虑太多东西了,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已经有点要过载的迹象,我应该休息了,虽然才刚过正午。
该死,雨什么时候停呢?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六)
我检查了一下浴室,虽然因为断电有点昏暗,但是似乎一直有被使用过的样子比较干净,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应该是从山下的河流里抽来的。应该可以洗一洗满是汗和潮湿的身体,我把军服和背心放在沙发上,脱去内衣和内裤泡进水里,一天的疲劳与乏味逐渐被冲淡了许多。
重新穿上衣服,月光早已照进了大开的窗户里。卡谷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状况,身后的光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她已经这样专注于盯防了一整天。
“好了,先去洗个澡吧,今天很闷热的啊。”我示意她暂时放放自己的工作,她完全服从地照做。
我侧躺在沙发上望向窗户外面,今晚可能会有很多的蚊子,不过总比睡在地上跟地里虫子打交道好。想着想着,我有点困了,今天我也在水塔上瞭望了很久,又在附近森林里用子弹刻了一些只有我看得懂的痕迹。有点自然地摸了摸烟盒,瘪瘪的,只剩下一半的烟了。有必要省一省,最近抽的有点猛,等回基地再买吧。
这表示我的情绪处于紧张高负荷状态,梅科特这么跟我说过。
不过这应该就是战场里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吧,我这么跟他说的。
或许我应该睡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沙发前面摆着顺手能拿起的“辛普”,“马尔波勒”则用枪袋装着依靠着墙角,躺在沙发的深处,紧贴着背部侧身为卡谷留下位置。
她泡了一会之后也走出来了,准备继续坐在窗户的前面,我招呼住了她。
“已经很晚了,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去西峰上会合一下。”
对于我的指示她应该表现出绝对的服从,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走过来脱下了鞋,把军用背包里外套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
“我还是担心有人会找到我们。”她小声地说道。
“没有发生之前,就不用去想没有根据的事情。”我这样宽慰着她说道,“以前我在这种单兵作战的时候也担心过几个日夜,最后只会给自己徒增负担。如果必要的话,只要在他们到来的时候发现他们就行。”
“哇……”她平躺在沙发上,发出叹声。“大人能和我讲讲您的那些战斗的事情吗?今天您的身姿让我刮目相看了。如果您有点累了的话就不用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焦虑而已,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倒想听听你们的故事。”
“我们?”
“就是你和那个叫‘地潜’的小伙子的事情啊,不是上直升机前还在亲热吗?”我带着笑意说道。
“啊,不是,那个……”听到之后她有点紧张起来,手指紧张地在被窝里做小动作。“只是在路上认识的,他是直升机的驾驶员,我只是在学习战地知识的助手新人而已啦。”提到他的时候语气变得欢快了起来,和那个带着点忧愁紧张地观察四周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你当了几次这样的助手了?”
“三次,两次都在您的身边。”
“这样啊。”看起来果然还是新人的那种样子,对战争的好奇与畏惧。
“唔,我都已经说了我的了,说说你的嘛。”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嘟嘴的声音,表现得就像是微微生气的小女孩一样。
“好,好,不过我跟你将一个战场外的事情,毕竟战场上就是一枪你死我活,或者毫无悬念的战斗场景的事情。不过答应我,不要和别人说哦。”这个故事如同嵌入脑中的长钉一样,是那个人留给我的。
厕所里传来滴水的声音,屋外的小雨也在屋前有了积水流动的声音,那时候我第一次听到的也是水声。
要从一个天才男孩的故事开始说起,那是我第一次认识他。
这是哪?四周一片黑暗。那时我感觉头有点疼,刚才明明还是在舞台上的,现在怎么周围这么安静?液体正在通过细管注入我的身体,我感觉手臂上有点肿胀。
她醒过来了。有人在旁边小声地说道。我循声看向那边,眼前的景象却十分怪异,就像是敲碎的玻璃里映出的景象一样被无数的棱线撕裂开来。
很多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有人在我的旁边做着什么,取下我身上的一些管子。嘈杂而低弱的细语在我的耳畔搅动着,在黑暗中就像恶魔的声音。我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被固定住了,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我默默地躺回去等待着。
所有的项目都没问题吗?一个年轻的男孩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所有人的声音都安静下来。
现在正在检查……所有人继续沉默着,直到我听见机器发出的提示声。“视觉系统没有使用矫正后的数据,还有新加入的模拟系统仍然表现不太稳定,不过已经可以达到仿真水平了。
那就先这样吧,我来处理这些事情,你们去把最后一个实验体搬过来,还有她的数据。
脚步声逐渐离去,只剩下一个人坐在我的旁边快速地敲击着键盘的声音。我害怕地在视线里寻找着一个稳定的形状,可那种视觉里看到的破碎的形状让我感觉一阵不适。
沉默,继续沉默。
你可以睁开眼了。男孩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没有睁开眼的动作,我就感觉眼前的碎片突然像是拼图一样拼在了一起,变成了正常人能看到的景象。庞大的亮着灯的房间,闪烁着各种灯光的高深莫测的机器,不断自动输入着代码的屏幕,被套环限制在座位上的双脚,贫瘠的胸部。
我看向侧面坐着的那个人,可能只有初中生的年纪,身上却穿着那种研究员一样不合身的白色大褂,对着电脑屏幕不断地操作着。视线在不断地变化着,忽明忽暗,甚至改变了颜色,最后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状态。
你是谁?理所当然的提问,不过他没有转过头来回复我。这时我感觉脖子下方一阵疼痛,伸手去摸了摸,有几根线穿入了那个地方,而且冰冷的感觉不像是皮肤。
别去碰,不然你会死的。他这么跟我说道,我马上收回手来。
好了,先观察一下吧。你可以起来走路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从他的语气看来似乎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
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不过我在房间里面走了很久都没有他的回应,便坐在一个办公椅上无趣地看向他。现在依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说是危险也没有感觉到。
接着我就看到“她”,现在我叫“833”,那时的编号也是“833号”的我的朋友,可是我却没有在大脑里找到关于和她的关系更多的信息。833被放在手术车上抬了进来,我能看到手臂上的重伤,可是那时我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因为当时刚重启的情感系统还没有升级到做出复杂反应的程度。
后来我就走出了房间,见到了这个实验室的全貌,地址是在联邦的西江区的一个海滨乡下,不过我之后再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荒废了,只是临时建起来的一个地方。
在楼道里面还有许多的不像是这个实验室里该有的人在走动着,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于是我试着和他们打招呼,不过得到的回应很少,很多人都是呆滞的样子,像是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看到有的人身上和833一样遍体鳞伤,有的人则少了一只手或一条腿,对于那条新接上的假肢十分不适应和痛苦的样子。
这时就有人来为他们检查,我经过检查之后得到了很高的评级,这也是我和那个男孩逐渐接近的原因。
我后来知道那个男孩就是发明情感代码的人,在私下也研究出了比较成体系的生命流转技术,真的是一个天才。他靠卖这些专利获得了巨额的钱,用这笔钱在石油之国和雷霆领域交界处的故国买到了贵族的身份,从此一家人都享受着富足的生活。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的话,就不会有我和833,也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他并不满足于此,便在科技人才特许的秘银联邦置办了那个实验室用来做进一步的研究,我和833就是他的研究成果。我们据说已经死了,只是在他的生命流转技术下重新将血液活化和复活细胞来复活的,可是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也不会感到很奇怪就是了。
话说回来,他希望我们成为优秀的战士,不辞疲倦地为我们提升身体机能,让我们熟练地去学习枪械等各种武器,这是由我们的特性发展出来的。就像康复训练一样,他把世界上有名有形的单兵武器都搞到了实体或者模型让我们去凭“感觉”选择一样。嗯,小孩子摆积木,可以这么想。
833拿起了剪刀,因为她身上的伤需要经常用剪刀剪去绷带。我大脑里想起了以前自制音乐影像的时候拿过的枪,便拿起了西域牛仔那样的左轮。
所有的东西,就连随手拿起的一张纸都能致命。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是他最阴暗的一面。和他在实验方面表现的一丝不苟和专注冷淡相反的,是他自私和狂妄的外在表现。几年后他带着我们回到故国,将昏庸的皇帝推翻了之后建立了一个傀儡国,那时的他就已经想好了把军人的思想带到那里的准备。
那时没人知道那个国家背后的主人是他,因为除了那个巨蟒形状的徽章的设计他不会去插手任何一件政事,除了将他推翻的谋划——他和告示者也是在那个时候联合起来的。人们只知道在皇帝被推翻枪杀的时候,他准备在那里修建起一座大楼,比整个国内的任何的建筑都要高。
他看到国内的局势稳定后便准备去世界上最好的军校进行学习,位于三夏独立城邦的塞瑞顿军校。他以外国贵族和优秀人才的身份获得了优质生的待遇,允许配备“军仆”,享受独立教授和独自居住高级住所的权利。于是我就很幸运地成为了那个“军仆”,因为我比起他的其他那些实验品,以及充满猜忌的助手和保镖来说更加可靠,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我是完全被他控制着的,至少在那个时候。
离开前一天我和833聊了很久。我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了,她也是,只是我的身上恰好带着写着我的名字——特蕾莎的会员卡,但是我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却稀薄地保存了下来,所以在他的所有实验体中,我和她是走得最近的。而833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她用剪刀撬开了宫门的锁,作为割开国王喉咙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用武器范畴以外的“武器”的人。
我们都是为他战斗的战士,但是她却比所有人都理性,换句话说,她可能更加软弱,至少在表现上面。我们都死过一次了,她也许是怕第二次吧。她甚至会担心男孩会和我私奔,现在想来确实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你比我好看多了,身材也是,我甚至看不到我的眼睛。我那时笑着和她说道。
后来我们就坐着飞机到了世界的另一头。他是军事战术学的专科生,学习的是战术战略判断方面的知识,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也为我办了入学的手续,作为普通的士兵进行学习,甚至为我专门补充了军人的一些代码,因为命令性很强所以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现在想起来,我的狙击技术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我现在的名字,也是那里的常用名。
我就像保镖一样在没有课程的时候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度过每一天。他在别人的面前也是那样自大和狂妄,但是因为他的名号而没有人欺负他,也不会有人和他交往,于是我成了他唯一的伙伴。
很多人认为我是他的女朋友或者性伴侣,不过这一点都不奇怪,每天如胶似漆地走在一起,训练劳累的时候睡在我的大腿上,晚上和我睡在一张床上。我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他会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那个人,因为大脑始终在要求我对他进行服从,只需要这个前提,一切的事情都会在这个前提下发生。
呵,可笑的是,他什么都想要,所有人都会被他那如同老鹰一样的眼神吓得退后几步,即使是一点都不强壮。不过他却不曾对我有过一丝男女之间相互占有的想法,他想要的东西比这更加多,甚至能够让他忽略和抛弃很多的事情。
我经常和他在房间里玩军棋游戏,他很少会输,但是他输的时候会十分生气,用力地敲我的肩膀发泄,甚至吃不下饭。晚上的时候我也会和他坐在床上看着电视里的军事纪录片,他也会十分刻薄地去评价一些战略失误,然后在大脑里推演着,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有的时候我想要主动去接近他,情感代码在进行自我学习中表现出来微弱的男女之间的感情,却被他冰冷的外壳拒绝了。
这几年他也在做着另一件事情:完善情感代码。他会在晚上突然起床坐回电脑前工作起来,然后把我唤醒之后接受试验。我逐渐地变得更像一个人了,他这么评价我,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833的信息,在这之前的一天他为我所谓的“生日”送了礼物——一部智能手机,833也说是通过他和我取得了联系。他的代码正在将我们变得更加接近“人”这个概念,以此他也获得了更多的财富,富可敌国。
四年之后我们毕业回国,他便马上接管了这个国家,那座黑金色外表的大楼成为了国家的枢纽。战争的齿轮也马上启动。
他成功地鼓动了全国的人,同时用自己之前积攒下的巨款不断扩建新时代的军队,征服了四周相对落后的国家,然后用战争赔款和控制区收入进一步膨胀实力。
但是他的危机已经在内部发生了。逐渐成为“人”的我们,逐渐有了意识。我们大脑中那个被他强加上的奴役压迫的意识被代码的学习进化中发现了,渐渐地,我们不再甘愿作为他的傀儡战士,而且当意识到自己因为他而变成冷血的战士犯下杀害人类的罪行的我们开始觉醒。最先有反应的人,是833.
那是他唯一失算的时候,见到我们的脸上出现表情,对于他来说是代码成功进行学习的进步。但是我们学会了控制表情,掩饰内心。那天晚上,我们开始行动起来,从大楼的一楼开始以受过训练的军人为了挣脱自己的枷锁进行着战斗。
战斗十分血腥,枪火甚至像灯光一样点亮了我们队伍所在的楼层,那一天我偷偷翻出外悬挂后摸到了另一座办公楼的楼上,最高处与他的办公室只有不到二十米。黑金大楼里的安保被完全击溃,我在外面进行着狙击掩护,我们失败了,在最后的几层倒下了最后一个战士。
可是就在一切的战斗开始之前,我就通过狙击镜看见顶层装有防弹玻璃的办公室里面的他已经被割开了喉咙,像工作操劳之后靠在椅背上那样。833手里的剪刀正在滴着鲜血,站在玻璃后面看向我这边,对于她来说,逃出一团混乱的那里似乎轻而易举,不过从此之后她就戴上了那个面具。
后来还有我们艰难地逃到了联邦获得保护,成为了雇佣兵,然后他在自己的技术下“复活”了过来,我遇见了你之类的,不过那都是后来的故事了。
“对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他的国家那个巨蟒的徽章,他告诉我是因为小时候被这种东西咬过所以记了一辈子……”
我绘声绘色地说着我的视线里那个“男孩”,现在的一国之主,我暂时的主人的故事,但是没注意到卡谷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嘛,紧张了一天,很自然的事情,也许是我将了故事太无聊了,或者说我不会讲故事。
听着有规律的滴水声,我并不想来根烟,就这样睡了过去。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七)
水声的波纹出现了异样,不再是一道道同心圆向着无尽的外面扩散去。我警觉地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比系统安排的早上七点要早许多,不过我在这种时候就会关掉这些会碍事的工具。
我拿起“辛普”,来不及穿上衣服只穿着一件背心和短裤就靠了过去,光着脚贴近楼道的门口听着动静,那些打断我梦境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首先确认人数,大约五六个人,像是巡逻队一样的人,从楼道的窗户上往这边反射着手电筒的光。然后是确认敌友,有个人的谈话声和那些野人一样,还有讲着带雷霆领域口音的世界语的人,有男有女。
初步判断是敌人的巡逻队,在这里的武装组织的指路下回到这边检查的。他们准备上楼,我马上试着摇醒卡谷,但是她似乎睡得有点死,第二次用力推她的时候才醒过来。下意识地捂住她的嘴,她睁大眼睛惊恐地看向我,在微弱的月光下能够看清我的脸。
我举起右手的左轮朝她示意,她马上点了点头,起身拿起步枪跟着我身后。
“楼上好像有声音。”
“是老师咩?”
“我上去看一下。”
“去吧去吧。”
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我们屏住呼吸躲在二楼主厅的门框后,等着他走进这个房间。我小心翼翼地将枪放在地上,掏出腰间的匕首来。那个人的光从地面眼神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他走进这扇门的那一瞬间,我马上把握住了他的头的位置,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用手里的匕首割开他的喉咙。
他口中发出的支吾声被我的手完全盖住,缓缓把他放倒在地上拖到一旁。稍微处理了一下匕首上的血迹之后收回了腰间,不过这一些动静让下面的人有了点警觉。
“有什么东西咩?”
那些人马上就要走上来了。我回头示意卡谷跟我静悄悄地走到沙发后面,她看起来已经有点吓坏了,刚才那个人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哇……”他们注意到了飞溅到楼道里的血液,但是我们与此同时开了枪,正中那个出现在门框里的人,其余的人马上侧身躲到楼道里,把手伸出门框,将枪管指向屋里无目标地射击。子弹打在沙发上,墙壁上,射出窗外,我们躲在没法被普通子弹穿透的沙发后不时回击压制。
但是这样不是解决的办法,我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保持一定的火力频率,自己则从二楼的窗户向外跳了出去,落到地面上后马上从正门向里面冲。一个在楼道里听到外面动静的人下楼来看,结果被突然冲到他面前的我开枪击穿了心脏。
“下面什么情况!”尖锐的女声从楼道里传来,我瞥见她映在楼道里的影子,马上握紧枪对准转角处,在她露出头的一瞬间将她击穿,左轮开火的声音在楼道里十分响亮。
还有几个……我准备冲上楼梯去解救卡谷,但是突然传来的物品弹跳的声音,让我紧急地向后跳出楼道扑倒在地。破片手雷在楼道里炸开来,击碎墙上的玻璃,在地上淅沥沥地碎裂开,火光一瞬之间冲出了楼道。
左轮掉在了地上,马上就要滑到更远处的地方。我马上伸手过去捡起来,感到背后一阵凉意,立刻在完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向楼道里开了两枪,结果这时应声传来倒地的声音。我举起枪的右手僵在空中,紧张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还有吗?我马上冲上了楼梯,最后一个野人被前后夹击,想要直接冲进房间里,结果被卡谷直接射倒在墙角里。
我的心跳十分地快,刚才那一下几乎就让自己失手丧命,中枢正在稳定地调整着身体。已经没有敌人活着了,可是这样卡谷依然没有停止射击,子弹倾泻在了楼道的墙壁上,将二楼楼道里的玻璃打了个粉碎。
“喂,没事了!停下!”我躲在门框后大喊道,可是她还是没有停止射击,直到弹夹枯竭,还是能听到她用力抠着扳机的声音。我马上冲进房间里,将她按在沙发上,她的双眼惊恐地睁大着,黑色的瞳孔无限地放大着,呼吸十分地急促。“喂!醒醒!振作一点。”
我把她手里的枪从紧握的手中掰开来丢到地上,双手检查她的心跳和脉搏。超出正常情况下太多了,她现在十分地危险,如果不将体征降下来的话会有休克甚至心跳和脉搏急停的危险。
“振作起来,振作起来……”我按压着她的肩窝,扶住她的头让呼吸变得更加顺畅。终于,她瞪大的双眼逐渐有了生气,呼吸和心跳也平缓了下来。我马上紧紧地抱住她,继续缓解她的压力,感受着她的心跳。
“我……我不知道……”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呜咽声在我的耳畔响起。我能理解她,在独自面对生死急迫的时候,这样年轻的女孩承受不起这样的压力。很多的士兵都会这样,即使是我也会有因为恐惧和紧张而无法控制的时候,如果我没有那种调控情感的代码在调节的话,可能早就在哪次行动里面束手就擒了吧。
“是我的错,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大的责任的。不过现在请别哭了。”我细声地安稳她,但是也需要让她变得坚强起来,这是作为一个士兵必备的东西。
我们需要马上离开这里,穿好衣服后望向窗外,这里的动静惊起了许多还未早起的鸟,这会引来更多的巡逻队。在天亮之前要马上离开这里,去到西峰上面。
“嘘,”我们穿梭在山林间和踩出的小路上,朝着草木密集的地方去隐藏自己,果然又有一批巡逻队从东峰找到了这边来。我示意卡谷冷静,然后从灌木丛的阴影里往外看去,右手食指已经放在了扳机上。“好了,走吧。”
在阴影处观察他们离去之后,我们马上离开了那里,朝着山下小心地贴着斜坡向下小步滑动。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在流出西峰的河上,我们被梅科特的巡逻队发现。这附近都被法师做了障眼魔法,我甚至以为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他们带我们进入了西峰堡垒。
山的内部是一个又一个镂空的房间,有窗口开向先前的战场方向,窗口上还有没有搬走的固定机枪。现在每个洞里面都睡着一些人,他们正在被分发着早餐。我们走过一层又一层,有认识我的人朝我问候,从他们的状态来看似乎休息得不是很好。卡谷的精神快要到极限了,我让她在女兵多的地方先休息着,自己则在这里到处转转。
四处都能看见生化迷雾的残留,就像青苔一样留在了墙壁上和地上,那里都喷满了分解和隔绝接触泡沫膜,现在依然有很多穿着防护服的人在逐层清理着这些霉菌。
有一片山前的区域被完全地轰炸垮塌,上到上方的路只能是踩着乱石向上爬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顺着陡峭的沙坡掉到山脚下。不过上方显然是有人的,我看到了坚硬的钢筋铺成的高层地基,几架几架和重炮正摆在上面,还有很多的那个兔子人的金属复制体一排排地闭着眼坐在墙角。
旁边正靠着防御工事用餐的那些人也注意到了我,翡翠一个人坐在矮墙边缘的巨弩上看向司令部的方向正在吃着炖菜,她的助手则拍了拍她的背,告诉她我来了。
“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你的机甲呢?”我想问翡翠关于这边的事情,但是她的表情有点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情。我坐到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看着远方。
她指向下方的山脚,“我的腿被这个弩射断了,在下面修理着。”
那里也有不少的人和装备,一台机甲正在向上飞行着,双手拿着拆卸下来的炮管落在西峰顶上的这里,从远处也有了直升机的影子,它们的下方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工兵们正在将零件朝着东峰的方向组装炮台。
“战斗,我们赢了,不过牺牲有点大。”
“我看到有几枚导弹飞到这边来,你们损失严重吗?”
“没有……说不清楚,我们没什么人损失,只是有一个魔法很厉害的人牺牲了。有个和他有关系的人正在那边哭着,所以损失……我不清楚。”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那边,拐角炮台的内侧的正倚着墙坐在一个双手捂住脸的男子。那是穆勒,所以说牺牲的人是……
“他怎么牺牲的?这是真的吗?”我急忙地问道,他是我见过的少数几个使用赤手空拳的武技和魔法战斗的人,力量也超出常人许多。他难道是没有及时防备住而遭难的吗?
“他……把我们从导弹锁定的攻击下扛了下来,那时他就站在‘萝卜’的手上帮我强化着防御。我那时也被冲击得失去了意识,当我再次睁眼之后防御已经接近破碎,周围只有一片白色的光了。”
“所以没有他的尸体吗?”听到这话之后我挠了挠头,感觉有一点沉重。
“那种魔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会有尸体的,我用我在依洛娜星和帝国里的印象这么想的。”
“唉……”我想不出什么话语,毕竟是自己认识的人,而且也协作过几次。“你的那些伙伴们,应该会‘复活’的吧。”
“等回联邦基地再说吧,我只想马上打完这场仗。”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不过对于这次行动以外的一件事有想问的。
“你恨泰莎吗?”我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她转过头来带有点疑惑地看向我。“她把你‘骗’到了联邦去服役和做实验,对吧?”
“没什么,只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去了,虽然当初被骗确实有一点不甘,但是现在有这样的身份也不差。比当个默默无闻的外邦人好多了,我还是挺喜欢这种刺激和有意义的生活的。”
“我听说了,你的师傅做了一件伟大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我盘腿坐在穆勒的身前看向他,系统分析他现在的悲伤感十分严重。可是我并不怎么会安慰人,这些话是刚刚学会的。
“京极?你听说我师傅的事情了?”他放下双手,眼眶已经揉的通红。
“听那个兔子说的。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去和我们的雇主提一下关于他的事情,这样也许你和他的家庭会好受一些。”我想起了梅科特,没有他/她,现在这里的一切可能都不复存在。
“京极,你知道吗?我现在有点怕,我还有家里的人需要照顾。”他沮丧地低下头,心里想着的可能是家里的哪个人。
我起身靠在矮墙上,面对朝阳点起了一支烟。脑海里的代码在运算着,不时总结出几个结果,选择出下一句能够安慰他的话。
“总会有牺牲的。这次两边都摆上了超级多的筹码,而我们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蓝色圆片。如果怕死的话,你也不会成为这一行里面顶尖的之一,对吗?”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自己呢?”
“干掉敌人,才能活下来。或者现在临阵脱逃,抛弃所有的荣誉。”我感觉,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地奇怪,不像我,却像另一个会说这句话的人……
“可是我怕又会有那种东西从天而降……”
“我在想,你的师傅的牺牲,也许会给你带来更加长久的保护。他们在发射这样的导弹的时候就要考虑自己的损失了,这样的价值不只是救下了你们一命。”
“这样说得我的师傅他……”
“哪有什么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啊,我们只是在想办法发挥自己尽可能大的价值罢了。”
我感觉这些话不像是我会说出的样子,嘴里的感觉有点怪怪的,大脑也是。
远处的直升机逐渐接近降落在了平台上,所有在上方的人都一起搬运着军需物资。我见到了那个男生,他是卡谷的男朋友。
“喂。”我拍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之后马上朝我敬礼。“你现在有空吗?”
“我会在这里停留一会,有什么事情吗?对了,卡谷她没事吧?”
“就是关于她的事,跟我来一下。”我动动手指示意他跟我过去。
我们顺着斜坡滑到了下面几层,找到了正在睡袋里休息的卡谷。
“要把她叫醒吗?”我征求他的意见,他摇了摇头。不过这时卡谷微微睁开了眼,看到地潜之后精神好了不少。
“她怎么了?”卡谷伸出手来抓住地潜放在她额头上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刚才她似乎有点紧张过头了,现在的脸色也有点难看,所以希望你能安慰一下她。”
“我那时真的,真的有点害怕。”卡谷带着点歉意地对我说道。
“她可能没经历过那种一个人面对很多致命的敌人的场面吧,不过当一名士兵就要有那种决死的觉悟。”我还是需要强调这样一点。以军人之名,梅科特也这样要求过我,用无数字符组成的教条让我铭刻于心。
我坐在一边看向他们的交流谈心,其他人也很识趣地避开了。他们聊了十几分钟,卡谷的精神逐渐恢复了许多,不时看向我这边,像是和男友讲着一些我的事情,可是她知道多少呢?等到地潜走后,我们离开了这里,向着背向山脊的方向去。那边是海的方向,坐落着一个小镇和两座基地。这次进攻线之外的任务,由我亲自规划。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八)
“全体人员,早上九时十二分发起进攻,从两侧绕过中间的森林跨过河去夺取东峰。我们已经拿到了西峰的防御,你们会有更充足的进攻火力掩护。我们的敌人失去了最坚固的防御,他们的斗志不会坚持多久的!昨天那些危险的情况我们总部也会十分地注意,请全心全意专注地战斗吧!详细的作战安排会传递给每一个军长和指挥官。”
梅科特勉励的话语在驾驶舱里回响,她说话的时候带有的那种高昂的意志从话语中直接能渗透出来。我拍拍后座的克里斯托,“别睡了,要上了。”
先检查了一下机体的性能,“萝卜”勉强地回到了之前的水平,只是机动性可能变差了一些。弹药也打掉了不少,让伙伴们去军械库搬运了一些。我们独立团和其他机甲又是这次行动的先锋,要去铲除那些隐蔽在两峰之间的河流与森林里的坦克和炮台。
引擎声逐渐轰鸣起来,在战场正面的法师立刻撤去防护的屏障,从西峰顶上到山脚下的炮台同时开火标志着战斗的开始。指挥员手上亮起了灯光棒,指挥着我们从西峰顶上向正下方去,那边是一片延伸到很远处,在河流和树林前停下的山脊斜坡,正是这道长长的斜坡阻隔了敌人的炮轰。如同针尖一般的石头从斜坡上拔起,那将是我们滑行的绊脚石——和很好的掩体。
我一马当先,带着伙伴们打开推进引擎,向下控制着坠落速度躲避着乱石滑行。敌人很快就朝着逐渐进入射程的我们开火,我身后就有一个机甲被从空中击落,裹着火焰坠落下去。伙伴们用金属的身躯承受住了降落在地面上的冲击,它们将从乱石中的地面上发动进攻。
逐渐接近地面的目标。河流后的那一片森林里藏匿着很多的坦克和重炮,从阴暗的树缝里能看到更加黑暗的,是指向我们的炮口。一时之间火力齐发,集束火箭弹,高抛白磷弹,铅炮从东峰上倾斜下来,这个场景,居然让我想到了小时候的烟花,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火焰与灰烬的痕迹。隐藏在森林中的火力也朝着正在冲锋的我们发射弹药,我是近距离战斗机甲,现在能做的只有顶着护盾继续前进。
“每个天狗,征服大地!”伴随着高空发射到地面产生反馈的声波信息,先前高空战斗的“天狗”战机降落到地面上,作为陆地机甲加入了战斗,朝着敌人发射着链炮。
我的伙伴们躲在我的护盾下提供能量,在外面掩护的则会在不到十秒内灰飞烟灭。那些灵巧的“易”式近战机甲已经从森林里站立起来,身上隐藏自己的迷彩外壳脱落之后挥舞着长戟冲上前来,被我们的重炮机甲和高处优势火力直接炸毁在原地,火焰开始蔓延在这片潮湿的森林里,无法达到有效的杀伤。双方进行着远程的交锋,如同狙击对决一般,不知道哪里来的炮弹会将自己击穿。
“生化腐蚀弹,投放!”耳机里传来了梅科特的指挥声,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和坚决。我身后的那些暗绿色的机甲换下手中的重炮,朝着里面更换弹药,接着不断地将银色的罐子高抛射向森林里。瞬间暗绿色的烟雾从上方蒸腾而起,我看见那些荧光色的如同淤泥一般的东西从空中破裂的银罐中喷洒下来,树木出现枯败的暗色。淤泥在坦克的表面不断地侵蚀着铁皮,接着就是剧烈的爆炸,带着毁灭一般的荧光洒向其他更远的地方,敌人士兵沾上之后立刻失去理智地狂奔起来想要甩掉这些东西。
敌人开始从森林里逃出来,我们也接近了河流,现在是短兵相接的时候了。那些尚且健康的士兵正在掩护着部队紧急撤离,我装上喷火呼吸罩,挺起霰弹枪管向前奔去。河流两边已经是机甲与人的混战,我一枪可以直接击飞击碎几名敌军士兵,还截住了从河流上飘过的两栖坦克,将它踩碎在河里。伙伴们庇护在我的左右,用激光不断地摧毁机甲的关键部位使其失去战斗能力。
两边的友军也朝着侧面的道路与河流推进着,我时刻记着我的任务,在这里进行牵制攻击。可是在换弹的时候我的右手被一发标枪手的电子鱼叉命中,失去控制的右手直接抛弃了武器。随行的工兵立刻上前来进行拆除工作,我紧张地调控系统不让里面携带的病毒注入我的机甲,否则很有可能成为敌人控制的傀儡。
克里斯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点点头,他马上就闪出了驾驶舱,迅捷地在战场上移动着刺杀那些想要近身“萝卜”投掷黏性炸药的士兵。
现在敌人的空军也加入了战斗,我们在西峰上的防御工事很快地击落了几乎一半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在高处防御的法师们也凭空飞出与敌机和法师进行空战。不断地有汽油弹和高爆弹从空中落下,不分敌我地进行杀伤,那些被击落的飞机也如同法师放出的火球一般坠落到前线,人们四散而逃。
我准备撤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去,但是这时我听到了如同蟒蛇出洞一般的窜动声。不好!是巨型穿刺弩的发射声。从森林里射出了几道弩箭,直接从敌人的士兵背后刺穿,穿透几个敌友士兵之后扎入正在近身战斗的友军机甲上,力道大的一支甚至直接穿透引爆了一架生化机甲,毁灭的能量在阵地上聚成云雾出现。
而我眼前的那个朝着自己急速飞行的尖刺甚至让我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武器去阻挡甚至打断那条铁链,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工兵和伙伴们在我的旁边。我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生已经庸碌了一半,又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度过了另一半,可惜我还是没有享受到这个星球上的生活,还有太多,太多……
工兵们立刻四散而逃,还没有修复的机甲无法启动防御系统。伙伴们用激光和肉体去阻挡那个东西,但是速度之快远远不是激光能量能够聚焦在上面的时间能等待的,肉身阻挡的伙伴则被无情刺穿,金属的肉体没法带来完全的防护。
这时克里斯托赶在了那个尖刺之前,踩着一个伙伴的肩膀一跃而起,用飞快的转身和左手的利刃去绊那个尖刺的尖端。他试着去干扰那个弩箭的方向,他做到了!匕首与弩箭下侧的棱在一瞬之间摩擦出剧烈的火花,足以将他吞噬的火花顺着匕首与铁链的摩擦不断剧烈反应着,能够听到像是切割的尖锐声。
弩箭的方向被改变了,尖刺朝着偏离水平的上方去了!在即将到达最远距离时那条铁链开始收缩,急速地收回。而被这股冲击力影响的克里斯托手上的匕首已经磨损断裂,他想要用右手的武器去挑动那条铁链,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收缩给卷了进去。铁链在他的左手上绕着手臂肩膀处飞快地旋转着,如同巨蛇缠绕般恐怖,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将他的左手卸了下来,鲜血直接喷洒到了伙伴的身上,随后他摔落到了地上。伙伴们和正在掩护开火的友军士兵如同受惊了一般在这一刻停止了行动,开始抢救起他。
蟒蛇挤成一团之后落进了河里卡在石头上。附近的人被这样惊心动魄的景象吓住了,我抑制不住怒火,在没有防御系统的情况下立刻启动推进系统喷着火呼啸冲向河流对面,直接单手拿着剩下几发弹药的枪管冲了过去,伙伴们都无法跟上我的速度,足以连根拔起树木的速度。
“你!”我一枪打碎了正在装填弩箭的士兵,将钢架用力地踩碎在脚下。突然右手上侧面遭受了重重一击,发生了局部的变形。是谁?我朝着那个方向狂奔过去,冲破法师做的障眼屏障,很快就确认了是有一辆坦克正在阴影里伏击我。在我的面前它如同玩具小车一样脆弱,一发霰弹打断了炮孔,然后又一脚踩扁了它。“还有你们!”那些弃车逃亡的士兵们的背部是十分合适的靶子,只用了两枪,那些士兵就倒在了冒着泡沫的荧光液体里。
我纵火焚烧着这一片森林,要让这里的一切成为灰烬,为了克里斯托。过程中有三发重炮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依巴那神依然在保佑着我——如果你有这样的责任的话,也请保佑克里斯托吧,呵。
我回头看向出发的地方,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度过河流,敌人的部队也顺着河流被从上游冲下来的各种障碍撞倒在河里被冲走,或者就是沿着河流奔逃,然后被下游的友军俘虏和歼灭。
空中出现了几道航迹云,它们又来了,我身上的热血已经沸腾,即使现在全部洒在这片瘟瘴的森林里,也不会那么快就冷却的吧。可是就在肉眼能看到的高空,它们却又被更多的飞镖追踪上击毁,爆炸的火花如同帝国节日里的烟花一样绽开,几秒后波动传到大地上,像是发生了一场微弱的地震。
“我与你们同在,士兵们!”梅科特的话语震撼了所有的人心,他们在地面上朝着空中高呼着。
高处敌人的炮火也逐渐减弱直到停止,我知道,我们又胜利了,以各种各样的代价。我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突如其来的凝滞感让我有点落寞。
“克里斯”我呼唤着他的小名,伙伴们围聚在他的周围用红色的眼瞳盯着他。
他并没有死去或者昏厥过去,而是在用剩下的那一只手拿着匕首在各个路碑乱刻乱划着。我们沿着通向皮索盖尔的道路前进着,两边是清理战场的零散部队,将那些被击毁在路面上的坦克和装甲车推出路面确保道路通畅。
东峰在失去前沿防护后不攻自破,雷霆领域的残部已经逃回了城里。“他们会从贾郎盖尔再派军队来的。”有的人发出这种耸人听闻的话,不过现实是距离达成战略目标已经近在咫尺,再前进十公里就是皮索盖尔城。大家的脸上都挂着疲惫的喜悦感,胜利了,至少是胜利了。
“我帅吗?”他很少说话,因为在传送门里他遭遇了波动,声带的结构被破坏导致他的声音十分别扭,只有声音却没有维持它的连续的气息。可是他一直都在问我这个问题,我却一直试着回避他。“帅,当然,可是你……”
“这就够了。”他自顾自地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跃而起,凭借一只手勉强地抓住扶手爬进驾驶舱后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叹了口气,操控着“萝卜”慢慢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这次的任务是护送主力,为下一次的攻城战做准备。在营地里面,我的伙伴们进入了待机状态补充能量,克里斯托待在帐篷里,我则又继续忙碌了一个下午搬运物资。
入夜,军营里少了先前的那种喧嚣感,大家都知道这就是最后一场战斗了,如果能活着回去那就是能活着。更主要的原因是军队的损失已经过半,人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的内心现在只有平静。
他们的脸上或许有失去挚友的伤痛,但是在现在还活着的士兵也是最幸运的人了,依巴那之神也在庇佑着他们。
我喝着水,嚼着干面包,数着不断减少的伙伴们的数量,检查着他们身上的激光发射装置和关节中枢有没有受损。克里斯托呢?啊,对了,他是被送到后方的医院去了。逐渐听见吉他声在附近其它编制的营帐中响起,是军乐队来了吗?
夜幕降临,在火堆旁不约而同地聚集起很多的人,他们害怕黑暗。人们喝着战场特供的低度麦芽酒各自聊了起来,有个没有取下头盔的士兵坐在凳子上正在轻轻拨动着琴弦,发出十分平稳却不成曲的调子,有的人侧身靠向他这边,想要听他开口哼唱两句。很快,他用很惬意的嗓音轻轻哼唱了起来。
夏日已去,冬季未至。生命之长,鲜有故事。
醒来吧,让他醒来吧,在十月将要到来时。
我的战友,今以消逝。三年之交,就此终止。
醒来吧,让我醒来吧,在十月将要到来时。
……
我试着走近去欣赏他,但是他正陶醉的时候不禁意间抬起了头来,看到我之后立刻收声,几个观众也看向我。
“诶,我不是你们军官啊,请……继续。”我有点尴尬地解释自己只是在到处转转,他们点点头,但是还是朝我致意了一下。
“您,应该是那个有点特别的机甲的驾驶员吧。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应该至少是团长级别的人了。”他说话的时候有一点腼腆,也许是紧张的感觉。
“我没怎么听过这样的歌,是用这种乐器配合的吗?”
这句话让他有一点紧张,难道是我说错了话吗?
“其实……我只是随便弹弹的,其实我不会这个。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听我讲些事情吗?你们也都帮帮忙吧,拜托了。”他做出摆脱的手势,让我们有点不好拒绝。
“其实这把吉他是我的朋友的,不过他今天失踪了,也能猜到应该是被河冲走了或者是哪个辨识不出的尸体吧。他喜欢音乐,在参军前用所有的钱买了这把吉他,据说是限量版,十分的珍贵。每次他做完事情都会立刻回来把它抱起来。
他说这是他的信仰,就像他信仰的神,背着十字架的神那样背着这个沉重的东西到了各个地方,也许你们也听过他的歌。
‘如果我死了,就把它带回我的家,或者卖给一个懂音乐的人,然后把钱寄回我的家里。’他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这么和我说了。明天还有最后一次战斗,如果我在那个时候也不幸去世了,有人见到这个东西的话,还请不吝麻烦稍微做做主。”
大家听说之后点点头,对他朋友的离世表示同情。接着他翘起腿重新抱稳了吉他,用着不是很搭的音配合着歌词,唱着他们国家的民谣小调。
“你真的是兔子变的人吗?”“我好像见过,月亮上就有你这样的兔子变成的人吧?”“我们国家的信仰里也有像您一样的兔神。”有的士兵带着点谨慎和畏惧的语气问我。
“不是,这只是我的耳机和天线而已啦。”我微笑着跟他们解释着,取下来给他们看。
其实不是兔子变成的人,而是先有人形之后成为的“兔子”。在帝国的时候有人觉得我应该是他们眼中的兔子那样,于是刚变成人形的我便在他们打发建议下为自己赋予了新的身形,成为雌性的兔子那样对人们有很强的吸引力。在后来离开帝国,获得了机甲之后也顺理成章地给它起了“萝卜”这样的名字。而克里斯托则有点抵触这种变化,用男性的形体去故意掩盖这样的特征。话说回来,我可从没把自己当过那种兔子一样哦,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街上传来了坦克履带滚动的响声,还有移动火炮车的声音。士兵们往那边看去,我看见了两个骑着战马的士兵伴随着急促的马踏声朝着我们这边奔了过来。
他们两个都是蓝色的头发,双眼能在夜晚微微发光,穿着装满各种弹药和投掷物的加厚防弹衣,背上背着冲锋枪,是被称作“蓝精灵”的一类人。骑马的士兵在现在已经十分少见了,除了在敌人后方进行骚扰游击以外,就是作为传令员在四处奔波,早上在河边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他们通知我们去道路上协助推进的消息。
“最新计划,九时三十六分发动进攻,要拿下皮索盖尔。现在马上行动起来,吉他什么的……回来再弹吧。”“蓝精灵”脱帽致意之后马上拍马前往下一个营地去了,这应该是突然想出的计划,防止敌人反应过来的突袭。
所有人都拍了拍裤腿站起身来,将步枪扛在肩上,慢慢地朝着集合地点走去。街上传来了整齐的踏步声,一个个梅科特国民军的方阵和坦克经过,仿佛已经宣告着这次战争的胜利。
那天晚上无数发曳光弹打上皮索盖尔的天空,随后是无数的炮弹将城市的防御瓦解。我撞开了支离破碎的防护矮墙,坦克碾过铁篱,士兵们冲破涌入城市里进行巷战。不适应巷战的机甲编队在外部防御着天空,“天狗”在空中盘旋着,法师们将防护罩顶在队伍的最前方,一步步地走过这座城市,占领了它。敌人已经完全丧失的斗志,朝着落雷谷的方向撤退,我们的战略计划已经达成了,战争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我只是在看着城门处的大火,从哔啵作响的火焰中,我又感受到了一股宁静的氛围。晚上的时候完全控制了这里,梅科特下令将俘虏中的青壮年处决,放回那些不适役的士兵和民兵。
“他回来了吗?”我回到营地去收拾好营帐,经过刚才的篝火营地的时候注意到很多人又围在火堆旁聊天,便跳下机甲走了进去。
“不知道……”几个人围着刚才那个人坐着的座位,吉他还平稳地摆在上面,却没有等到那个人。距离战斗结束已经有两个小时了,很快就将响起午夜十二时的报点声。
最后我将那把吉他交给了指挥处,以优先级较高的军团指示让他们以那个人说的方式处理这件物品。它被带回了那个人的祖国,在乐器店后卖出了很好的价钱后交到了家人的手中。后来那个家庭的一个人告诉我,说他们已经准备搬进城里去住了。在这个时代,家里有人当兵确实可以改变一些什么。
我也积蓄了很多的财富,将要留到什么时候用呢?我不需要房子,这个“萝卜”就是我移动的家,而我的星球也不会需要这些废纸。没想好,也许是给我做最好的棺材的钱吧,谁知道呢。
急促的马蹄声又一次到来,让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士兵们有点苦恼和不满。
“立刻前往西北19号地区,营救重要人物。”。
血与剑——京极,梅科特(九)
走出来时的路,向着返回山上的地方走去。从山上的各个方向都传来了行动的号令声,我们看向身后,他们迅速整装沿着河流前往集结地点。而从河的另一边方向跑马来了一队士兵,是蓝色头发的那些人,“蓝精灵”,这个名字不错。他们的身上粘着一些血迹和污泥,像是战斗过的状态。
“您是要去那边的方向吗?”领队的“蓝精灵”留下来向我致意,其他人快马冲进了西峰堡垒里。
“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遇到了小股的敌人。你们有什么情报吗?”
“我们已经在早上侦查的时候歼灭了那些侧翼的敌人,现在已经有人去把守西峰和东峰间的壁垒了,您大可放心。”
不过我们要去的不是沿着河流下去的方向,而是径直地朝着西边走去,去那个海边的基地去汇报情况,同时尽可能制造一些麻烦。
“抓住。”我站在坡上接过卡谷递过来的包,放到一边之后弯腰下去抓住她的手。她一只脚踩在不是很坚实的土坡上,抓住我的手和长着的植物爬上了这道坡。没有路的森林是十分艰难的路途,不过正如“蓝精灵”说的,热感应器侦测不到附近有任何的人,也应该不会有人特地进入这片阴森的森林里。
如果不是穿着军装外套,只穿一件背心的我很有可能手臂上已经全部是荆棘划出的血刺了。湿润的空气即使没有下起小雨也会让我感到烦躁,身上也逐渐渗出了像是湿气一样的汗。我还是点着了一支烟,虽然这样是很危险的事情。
“和我讲讲你的事情吧,我只来过这边一两次。”我故意地说谎隐藏自己的经历,只是想找人讲讲话解闷。
“讲些什么……我也没什么值得讲的啊。”卡谷有一点腼腆地说道。
“不可能,你们老大让你这样一个没有多少学习和经验的人当兵,一定有不少不愉快的故事吧。”我这句话可能有些伤到她了,可是在这种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我就会变得十分地“直”。
“其实……我是自愿参军的,正好元首需要我们国家扩军应对敌人的威胁,所以我就在高中毕业之后报名了。其他人都这么做了,我也不好意思做和别人不同的事情嘛,嘿嘿。”
“自愿啊……”我低头想着这个词的含义,“那总会有理由的吧,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情不能说是一个充分的理由,至少我见到你没有那种不太情愿的样子。”
“因为,我们四周都是敌人啊,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万一哪天被攻击了怎么办?”
“其他人都和你是这样想的吗?”
“嗯,我们以前大半个班的人都参加义务军事组织了,其他的人成绩比较好就继续读大学了。”
这么夸张的比例让我有些愕然。梅科特在军校的时候表现出的那种强欲已经表现出来了,没想到他“复活”之后就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如果你没有当我的助手,没有当士兵的话会怎么样呢?”我把在心里自问自答的话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这个嘛,可能只是普通的工人吧,要是能嫁到别的国家去也有可能,不过那样就是叛国了。在我们国家现在这样危急的时候可不能想着那种事情。要是我这样没有给别人增加负担就好了,当个普普通通的士兵养着家。”
“我是不太了解你们的情况啦,只是有点好奇,像你这样的预备级士兵能够养得起家吗?”
“以前是不行的,但是新的元首把我们的工资增加了许多,我的哥哥牺牲的时候家里也收到了元首盖章的慰问金呢。”
“啊……”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情感去面对她,她的脸上这时露出的是一丝的幸福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牺牲了,那你的家人们应该怎么办?”
她的表情突然有点僵硬了起来,似乎她从来没有担心过这样的事情。
“这个啊……元首说过会照顾那些为国家牺牲的战士的家庭的。”
“你们都是这样相信她的吗?”我可能低估了梅科特的能力,按照他那样自大狂傲的性格,很有可能被直接再次推翻,至少几年前我是这样想的。
“她很厉害的,每次重要的战斗都是在她的指挥下取得了胜利,我们也打败了之前蔑视我们的邻国。现在她说要为我们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否则那些外面的人把我们的工作占光了。他们都是懒骨头,还骂我们贪得无厌。”
我选择不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我并不知道什么内情。战争总会有各种各样合理与不合理的理由,虽然在西峰堡垒里面确实很多人抱怨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只是一个外人,要做的是打赢战争,而不是为梅科特的国家做一些什么。
“您应该也很喜欢战争的吧,毕竟身手这么厉害,还可以赚不少的钱。说实话,我有点崇拜您。”看到她带着崇敬的表情看向我,高兴地说着这样的话。这时,天空突然划过战机的声音,不,这比那个声音还要刺耳,又是几枚导弹从低空冲向高空的影子,看到这一幕我叼着的烟嘴快要掉到地上。卡谷的脸色也变得有点难看,很明显她比我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嗯,大概确实是这样。我参加了几十次战争,好几次差点死掉,等级——用你们的话叫“军衔”——也越来越高。不过我已经到这样的位置了,越觉得不能离开战场一步,可那只是在我觉得为雇主做的事情是‘对的’情况,很多时候只是执行任务而已。你也没有必要羡慕我,当个普通的士兵执行任务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那时候就不太可能像这样漫步森林聊天了。”
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虽然面对敌人的时候会暴露出惊恐无措的样子,但是她已经做好了一个士兵的准备——坚强和忠诚。可是这一切却藏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天真的表情下,她和我一样,拿起了不相符合的武器。我害怕梅科特也对她或者更多的人做了对我做的事情,但她怎么样看都是一个十分正常,带着女孩会有的感情和行动的人。
“那说说你和那个飞行员的恋爱故事吧,我还没有这方面的了解呢。”我笑着缓和气氛,这个气氛只是我自己制造出来的,她的脚步反而更加轻快起来。
“他啊,只是邂逅,邂逅哦……”这一刻她的少女心终于泛滥开来,嘿嘿地笑着说起来,脸上照上了从林间渗入的微弱阳光。“不过因为任务都错开了,所以也没怎么见过面呢。您给了我们见面的机会,我偷偷告诉您吧,呈报任务的时候我偷偷把接应运输的任务写上了他的名字。”
“哦,难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你们交往得怎么样了?”
“这才几天啊,我和他也没说上多少话,还是不太了解他……但是我可以跟你讲他一个人守着大楼对付三十个敌人的事情,他说只对我说过,军功报表的时候都害怕夸大事实所以没有说出来。”
我制止她继续把话说下去,热感应器在地面下不只能发现动物呼吸带来的微弱热能,还有收到金属反射回来的信号,电路在运行的时候也不可避免地会有热能聚集。那是地雷,如果我们不注意踩上去就会遭重。
“我们进敌人的观察区了,跟着我,地下有东西。”听到我的指令之后她马上收起了轻松的情绪,准备拿出扫雷仪进行地雷的破坏工作。“不要动它们,绕开就行,那些东西可能连接着报警器,这样做会惊动基地里的人。”不过这可能也是说明附近不会有敌人巡逻队的意思。
我们小心地穿过树木之间的缝隙,脚步放得十分地平缓,因为震动也可能触发它们。从半山的位置走到了山脊的高处,这里有一座已经荒废了的神社,是曾经存在过的一个信奉巨龙的宗教的。从这里看向下方,有一条隧道横穿过这座山脊道路延伸向北,最后很有可能抵达海边的那个地方。不过这里现在没有任何的车辆行驶着,只有用几道铁蒺藜封锁起来的路面。
“你觉得走下面的平地好还是走上面?”我问她,看看她对于这方面的意识有多少的了解。
“上面,下面的话会暴露我们。”
“答对了。”
但是前面的隧道正上方也没有树木的覆盖,我们相视一眼,马上箭步冲过这一小块空地。这样做十分耗费体力,背着对于她来说有点重的东西的卡谷倚靠着树喘着气。
“太……太难了。”她口中吐着听不清的话语。
“越靠近目标,越不能放松下来。”我自言自语道,将视距拉到能看到足够远的地方,那座基地的银灰色建筑已经清晰可见。接着我观察了一下那里周边的环境,有几座用醒目的颜色涂层的哨塔座落在平原上的导弹发射基地附近的山上,在那些银灰色建筑群中有两个运动着的东西,是用来防卫空袭的旋转炮台正在工作着。
“这样的地方附近一定有很多的军事单位,我们一定要在给他们添麻烦的时候谨慎行动。”我这样提醒卡谷,她似乎也有点紧张,但还是点点头,举起双拳鼓励自己。
“您有计划了吗?”
“我这样想的,去那些哨塔的周边去。那附近的地势比较高,能够观察到底下的所有动向。”
“但是那里面应该会有人的吧,我们这样做会被发现的。”
“确实是这样……”我继续思考着办法,每次单兵作战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从零开始熟悉环境制定计划,然后解决各种问题的过程,“我觉得可以直接把那个哨塔给占了。”
“这样不会有点冒险了吧?”
“我们之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直接摸进仓库里面把东西偷走什么的。”
“可是我知道他们有那种预防报警的系统,每个小时都要给控制处发密令,不然就会进入警戒状态的。”
“哦,听起来有点意思。”我确实没有处理这方面的经验,但是现在的位置,最远也只能看到外围的轮廓,根本捕捉不到有意义的信息,也超出了我的“马尔波勒”的射程。但是如果不那样的话,自己的行动也没有了任何意义。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有点困难吗……”她看到我踌躇的样子也沉闷了下来。
“我说,你准备再和我冒一次险吗?”我打定了主意,“那个哨塔里不会有多少人的,以我的经验来看。”
“当然。”她爽快地答应了,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种对下级的命令一般。
我们补充了食物,又潜行了半个小时左右接近了那座红蓝屋顶的哨塔,在对面更远的山上和海边各有一座这样的塔在监视着各个方位。用热感应器从百米外的距离去观察塔内部的情况,有各种机器的热能,而具有人的特征的热成像只有一个。虽然不排除有巡逻队外出的可能,但是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我们在阴影处等待并观察着,一直开着热感应器对于我的系统来说承载十分地大,只有不断地聚集精神避免意识涣散。他吃完午餐走上了顶层,弯腰在机器上操作着什么。那应该就是输入密令的行为,在这种不确定的时候有一个确定的结论并且以此为依据制定行动计划,对于我来说是无比重要的。
“马尔波勒”已经架在倒下的树上,我以单膝跪蹲的姿势,肩膀顶住坚硬的枪托,右手食指已经抠在了扳机上,卡谷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着四周的动向。等这阵不平稳微风过去,我默念着秒数,很快微风平息,预测子弹落点变得更加精确,就在这个时候屏住呼吸,毫不犹豫地抠下扳机,消音管口发出微弱的声音,肩膀感受到强烈的后坐力。那个靠在窗边喝着东西看着风景的士兵被直接从正面击穿头部向后倒去。
卡谷马上准备向那个塔楼冲去,但是我马上揪住她的背带拉住了她。
“小心点!这个塔周围都是地雷。”我已经看到了这些,但是因为专注于狙击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她有点惭愧地向我道歉,但是我并没有时间管这些,马上绕开塔楼周围有意清理出来的空地闯进塔内。
这以前是一个占星楼,有一条看起来通向山脚的通道,环绕着我们的墙壁上还有各种星球的记录,拆解掉的星系仪也积满了灰丢在一边。我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无关的东西,沿着旋转而上的石头阶梯到了顶层,这里摆放着几台机器,从上面能看到塔楼和邻近的基地正下方视野盲区的监控视频。而现在,整个导弹发射基地和海边的港口在我的面前一览无余,可是时间紧迫,我能做一些什么?
我用视觉系统将整个环境复写了一遍,在这个基础上添加各种我能注意到的细节,卡谷在一旁用简易携带的电脑为我填充各项数值。
在那条道路的尽头处的空地上停留着许多的坦克和十几台机甲,面对着道路的方向直到对面一侧的山上已经布满了防御工事,十几门大炮和机枪已经架在了上面。不断地有运输车队进入这个地方,像是从其他的战场上撤下来的残兵。磁暴线圈围出的基地里面似乎没有多少活动的人影,那些军队和科学家可能是在建筑里,可能是在地下,也可能离开了这里,因为这里离战场十分的近,很有可能梅科特会意识到这里是多么重要的战略目标。
兵不厌诈。他曾经得意洋洋地这样和我说道,通过连接我的视觉系统来赢得军棋的胜利,而且还会耍小聪明去骗人,敌人和友军都是他的目标。只要能把一切控制住他的手里,他就会肆意妄为,我明白的,在这一刻,我希望,也认为他将会这么做。真烦人,为什么总会想到他啊。
那些集合起来的机甲和装载士兵的车队逐渐向着道路方向运动起来,法师们悬浮于周围进行掩护,他们可能被是要去支援战场的一批人。与此同时,车辆从港口和基地背后的方向继续驶来,第二批人也在聚集着,主要是坦克和移动火炮单位,看起来这里蕴藏着的军事力量已经要用于支援正面的战场了,而且力量十分地强大。
“通报一下,敌人的19号区域正在调动大规模的军事力量。”
卡谷激烈地拍打着键盘,额头上也冒出了紧张的汗来。我觉得一定要做一些什么,这里的部队可能比我在出发时候的营地看到的阵势要大许多。
整个数据编辑和传输耗费了二十分钟左右,我取下连接传感器和电脑的数据线继续观察着。在我们对面山脚的正下方,与基地的围墙之间是一批运输高爆弹与白磷弹的车辆,上面用黄色的桶装着的东西能够直接炸毁一旁的围墙,同时波及到正在集合的士兵和载具。
我意识到了,这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战斗打响之前造成足够大的打击,但是最好现在就撤退,就像没有来过一样,直到他们发现哨兵的尸体。
可是这时,我听到了机器响起的声音,一台机器的屏幕突然亮起,绿色的灯发出提示音示意我进行操作。“请输入第3647号密令。”
我们的心跳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双手悬在操控板上方手足无措。
“刚才他难道不是在输入密令吗?”我生气地说道,用力地砸了一下铁皮的桌面。
“不知道……”她担忧地看向我,卡谷和我都意识到了现在这样是一种很危险的情况,如果不作回应或者输错指令的话,很快就会触动报警系统暴露我们。我不知道那套用落雷谷的密码系统制作的密令是什么,但是眼下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你帮我注意各个地方的动向,我要破坏一些设施,如果有人有发现我们的迹象就马上告诉我。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会解决这件事的。”我边组装枪架便说道,可是现在就连我都感觉身上渗出了汗来,背心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卡谷严肃地点了点头,马上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冷静,保持呼吸,瞄准……我在内心里对着自己说道,一串串的情感代码正在极限地运算工作着。
“噗。”枪口传出一声闷响,带着电子弹在几秒钟之后命中了那些运输车辆上的某一个桶,在远处瞬间发生了连环的爆炸。“轰隆!”如同火山爆发一般的白磷和其他像是液态岩浆的东西随着爆开的烟雾洒向各个地方,空地上的人员们马上慌乱起来,要把载具从那个地方移开。也就在这个时候,机器的屏幕上一片红光闪烁,头顶的灯光开始亮起红蓝相间的光,发出刺耳的报警声钻心一般让我痛苦。
“快点离开这里!”我马上背起没有取下消音管和枪架的“马尔波勒”,从枪袋里掏出“辛普”就往楼下冲,卡谷也紧随其后。“丢掉没有必要的东西!”
听到我的下令,她马上丢下装着衣物和食物的包,手中只抱着电脑就跑了下来,身上多出来的只有身后背着的枪。从通道里已经传来了微弱而急促的脚步声,那些士兵很快就要赶过来了。
我是怎么回事?居然如此盲目地就判断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制定计划的时候也是,为什么没有多想想?还有那个时候,为什么连屋子里的人有多少都没有做出准确的判断?还有,还有……我脑中满是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许多缺乏判断的事情,还有那些不像自己会说的一板一眼的话。我这是怎么了?系统出现故障了吗?热感应器和视觉处理系统用的太久过载了?还是这烦人的小雨,身上黏人的汗?
“小心!前面有地雷!”卡谷急忙抓住我的枪带,把我从之前检测出的地雷区边缘拯救了回来。系统故障了,我有点无法思考下去,调节功能也故障了,我的心跳频率快要超过危险范围了。
我们沿着之前走过森林的路径飞奔着,擦撞着树木找着向前的路,身后已经有了士兵的威胁声和枪声,子弹击中树木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动让树叶和上面的雨水掉落下来,飞速经过我耳边的子弹将我混乱的大脑更是搅得嗡嗡作响。
如果是平时的我,自然可以回头轻松地摆平这几个敌人,但是现在我做不到。大脑如同生病一般发热起来,只能偶尔回头开枪毫无意义地威胁一下。“辛普”粗壮的吼声并没有吓退追兵,只是在浪费子弹,很快六发转盘里的子弹就被射光了,根本腾不出手去换子弹,心中只有跑得更快一些的指令。
卡谷见状不妙,马上把手中记录着数据的电脑塞进衣服里,拿着步枪在身后扫射掩护着彼此。
“我马上呼叫支援!”她尽可能大声地对我喊道,我匆忙地点点头,她便丢掉手中的步枪拿出电脑,在上面飞快地操作起来,接着很快响起了电流声。
“代号地潜。”
“我们现在在19号区域附近遭到追击,现在发送一个坐标,请赶快前来接应支援!”
“收到。”响起了电流干扰的声音之后话音中断,卡谷马上掏出腰间的备用手枪,左手拿着电脑,用右手将它对准了存储的位置开了一枪,然后丢到了地上。
“我设置在了隧道上面的空地上,赶到那里就行了。”她边跑边说道。我现在大脑一片混沌,根本做不出任何回应。
卡谷回头连开几枪,似乎击中了一个人。这时我们的前方就是一个不是很高的坡,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十分的致命,意味着我们已经偏离了方向。在前方的我有所防备地跳了下去,死死盯着前下方刚好到这个高度的树,用手去抓到那些树枝中的一条。用这样的方式稍微减少冲击力落在了地上,脚底也是一片片妨碍行动的灌木丛。
我这时回头看向卡谷,她也在这个时候跳了下来,而且是毫无防备的状态。可是迟钝的我没有接住她,她直接摔在了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里。
没事吧,我来背你。这样的话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她痛苦地抬起头来,原来小腿上已经被埋在灌木丛里的一截死去树木的枯枝刺穿,她一咬牙就把小腿拔了出来,血液直接洒落在了那一片地方上。我的眼中突然出现了幻象,那截血红色,如同漆一般的红色的尖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刺穿心脏的尖刃……
“快跑!”卡谷的吼声将我从幻象中挣脱出来。她踉跄地走了两步后倒在了地上,上面的士兵在朝着下方扫射,已经有人抛下了降落绳。
“卡谷……”
“我说快跑!”她声嘶力竭地说道,回头朝着上方开了一枪,一个士兵应声坠落。我不忍心放弃她,怎么样都不忍心,我伸手去想要背着她继续跑,虽然这样我可能被追上,但是我不应该,不应该这样……
她看到我的动作之后停下了打出最后一发子弹的手指,将手枪抵在了自己的耳边,满含泪水与微笑地看着我抠动了扳机。
军人之书,第一章第一节:忠诚与牺牲,恪则与服从。
我只有继续奔跑,飞快地穿过这片更加复杂的树林,只有活下来才对得起她的牺牲,而不是带着歉意随她赴死。事后回想起来,这可能是当时我唯一正确的念头。
身上的弹药包和外套被突起的树枝卷走,没有保护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不致命的伤痕。这条路长的远远超乎我的限度,我甚至想在半路停下来确认一下情况,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做。我的耳边一直充斥着追兵的喊声,脑海中全是卡谷最后的微笑。不能停,不要停……
突然我看到了空中出现了影子,这不是幻觉,那架“超翼”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而且这片森林也马上有了尽头。我冲出了森林,发现自己走到了道路上,一旁不远处就是昏暗的隧道。直升机在前方逐渐降落在地面上,地潜马上跳下来检查情况,看到我身上伤痕累累,身旁没有卡谷之后微微低下了头。
“快点离开这里!”我马上攀上了直升机,看着周围的景象缓缓向下流动,大脑终于陷入了一片空白,而在道路上逐渐出现了快速向着这边来的车辆。那是……敌人的车队,之前我注意过的。
他们也注意到了从地面升起的我们,马上跳下车来朝着我们射击,我躲在挡板后方,子弹就打在离我不到二十分米的挡板上。直升机逐渐远离了他们飞到了又一座山林之上。“呼咻!”这时我听到了骇人的声音。
“我们被锁定了,马上跳下去!”地潜急忙地喊道,然后翻身直接跳下几十米的高空,我也没有思考的余地,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就在我坠落的过程中听到令我脑部震荡晕眩的爆炸声在上方响起,随后我便感觉身下有东西接住了我,感觉不到疼痛,在侧躺着的姿势下只能看到一片杂草和藤蔓,最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