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尾声)
深夜的地下区街道上唯余发出暗黄色光的路灯,单数日是执行宵禁的时间,地下区的人要么回到自己的岩洞房子里里,要么就躲在没有规划私自开发的小巷,或者通过通往更深处的地下入口前往秘密的去处。一辆巡逻警车从窗外的街道驶过,这是“药”在夜间所听见的唯一声音。
这几天他都将前往联邦地下实验室群总部代表海德财团进行谈判,在结束一个个阶段性工作后他都会回到地下区寻找便宜的民宿住下。对于双数日而言地下区的夜晚并不会太安静,街上总会有暴走族或者醉汉狂歌来扰动需要休眠的神经,但是单数日除了一些跋扈的警察代替了暴走族之外就无比地安静,适合思考事情。
时间已经进入深夜,不过他并没有休息的意思,坐在电脑桌前对着胡科发送过来有关代号HN-206的蓝精灵的数据和希诺的那份进行比对;同时桌上还摆着胡科设计的那套人体装甲的复印件,这是在他进行修理之时自己秘密用扫描筒扫描记录下来的;电脑屏幕上是正在接受从联邦地下实验室传来的文件资料窗口,经由这个桥梁将直线的传输增加一个不易被调查到的节点建立海德财团与联邦实验室的沟通。
在简单手写了一份向希诺汇报的报告后“药”确认了墙上的通讯设备和房间里没有窃听装置,随即拨通了希诺的电话,现在的他应该在维斯特拉玛大陆上的某个神秘地方。
“很抱歉深夜打扰你,不过这边你要我做的工作,嗯……算是有了结果。”
“说吧,应该八九不离十。”
“确实,这边从一个义体改装师那得到的,关于代号HN-206的提奈法人的样本和你发过来的那份实验样本档案的数据基本是一致的,其它那些只是微小的误差——也就是说,她就是现在在科尔岛和维斯特拉玛大陆上的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母体。”
“那就是这个结论,非常感谢。”
“不过这个结论有什么用呢?”
“药”故作疑惑地问道,话语中的笑意也是一种试探,希诺并没有告知为什么需要自己协助调查这一事项的原因。
“等我在这个地方的事情办完再说吧,只要知道这个是对海德财团有利的信心就行。”
“是准备用这个条件建立财团和蓝精灵集团的联系吗?”
“或许是。”
“药”的猜想并没有得到希诺的肯定,作为海德·西奈直属心腹的希诺对于财团利益的考虑肯定比自己这个私人侦探要多。而之前当了几分钟的海德财团下属的感觉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便利,这也是他这次准备汇报的。
“这边的一个蓝精灵在我用海德财团的背景保了下来,不过他应该是你那边的人。”
“他做了什么?”
“变成失心者后干掉了一个帮派的四分之一的人,还有一个恶魔守卫,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和他在一起关系看起来很紧密的就是你在意的那个蓝精灵母体,这个算不算你说的那种‘筹码’呢?”
“嗯……”另一端传来了思虑的沉默,“那我认为有一定的价值,他现在的情况如何?”
“事情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当然还是以海德财团的名义,现在是以观察的理由禁足在一个无人实验室里。这笔费用,我想应该不用由我承担吧,我可是身无分文的。”
“那你就直接去见海德·西奈吧,也是以我的名义去见。如果谈判有结果了就一起汇报比较好。”
“啊呀,事情好多啊,我都没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啦,好想像你一样自由自在地放假啊。”
“药”摆出一副懒散的模样,表现想要加钱的讨价还价的想法,希诺默默不言,即是默许的一种方式。
“对了,还有一件事。”
“看起来你确实做了很多事情啊,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
“药”似乎听见了希诺的苦笑声,当然这并不妨碍自己乐在其中。
“总要考虑更多。之前提到的那个义体改装师,我认为他有符合你给我用来招募别人的条件,已经把那个装着资料的盘给了他。”
“那我也只能相信你的眼光了,不过一个义体改装师能胜任那方面的工作吗?”
“别只听见一个名号就下定论嘛,他看起来可能比所有人都懂的多。”
汇报完所有的事项后“药”激动地翘了翘椅子,椅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可能会让他被楼下找上门来臭骂一顿。大部分事情告一段落后他终于可以在下一阶段的谈判沟通之前迎来短暂的休息,明天他准备去见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可能比较重要的人。
趁着去楼下买热饮的功夫他注视着旁边的自助贩卖机有些昂贵的租售正装,自己身上这套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正经的衣服也有些破旧了的样子。唉,就这样吧,也许她就认识这样的自己呢。
“药”乐呵呵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脑内的缠绵不已的幻想让他彻夜难眠。
而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在另一处洞中的希诺,距离巴斯科特基地也许没有多远,但是绝对是人类一无所知的原始森林之中。一处不起眼的树木盘根交错之下隐藏着一道裂缝,希诺留下能够接收环星信号的移动基站在地面上,具有危险性的红光和发出的低频信号驱赶着周围的非人生物远离此处,而自己则独自带着野外生存工具包深入了地下岩洞。
通过面具变形成为肌肉并不强壮但是十分灵活,同时这副面具能够授予他一定的探险经验让他在这样的地方能够更易适应和生存下去。而脸上还另外多戴上了一具没有实际意义的面具,它甚至没有融入这份身体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只是能够发出微弱的光照亮眼前道路。
这更像是一种触媒,在更多的时候是被拿在手中吸收着空气中的魔力发光,只有在攀登或者地下勘察的时候会戴在脸上。不如说,它本身并不会发光,只是在维斯特拉玛大陆这样一个魔力形态复杂的地方才发挥出其效果,能将地下洞穴照亮见著,只是因为魔力变化而像老旧的灯泡那般忽明忽暗。
希诺在周围喷洒了蛆虫喷雾,随后全身缩在睡袋中以保暖,一只手拿着发光的面具一只手翻阅着来自一位隐去姓名的实验员的笔记。
在这天的清晨希诺偶然间发现了这样一个洞穴,它处在一处人尚能行走的林间地上,从地面那经久难消的车辙能够看出有人驾驶着山地小车强行从此穿过,巨大的重量压出的痕迹也表示上面搭载着很多的人,或者别的什么。
于是他在有所注意的情况下在附近找到了这个藏在树根之下的溶蚀岩洞中的档案库,电子档案已经因为潮湿浸透而无法重启,但是那些没有被烧掉,有意保存下来的纸质档案,笔记,照片。
看起来如果有机会,这些物品的主人肯定会回到这里重新取回,不知道现在自己在此的发现是早是晚。现在希诺只想尽快通阅这些档案,从中寻找到自己能够利用的信息,也在为莫测的新发现而寻找处理方式。
这本日记更多的是讲述对于实验产物,也就是克隆体的日常生活护理,附上一张张蓝精灵照片将文笔记录中表现出的轻松感跃然纸上。不过里面的内容大多为记录与视如亲出的克隆体相处的琐事,除了反应一些实验基地的日常情况外并没有太多有意义的事物。
希诺拨开生长在金属储藏箱外面的藤条,伸手将这本日记放回内部的干燥剂旁。他不知道还有没有那种发现,像是表明代号“HN-206”就是名为“奇诺”的极东帝国精灵族人的重要发现,不过在此之前他都会在这里待着,如同探险家般用另一种方式守护这些资料——如果将冰冷的镰刀架在肩膀上的家伙不会动手的话。
“我觉得我真的会把你干掉。”
冰冷的感觉逐渐转变为可见的形体,暗红色兜帽之下露出死神索命的笑容,配合上逐渐浮现实体的镰刀足以震慑很多的人。不过希诺并不吃这一套,生死之间浮潜多次的他现在还活着,就说明并没有到致命的威胁程度。
“你是这里的守护神吗?真是够窝囊的,去守护那些有价值的东西吧。”
“我是守护‘秘密’的‘神’,而你……啊,感觉有些熟悉,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我。那算啦,普通的人可没法把我从这里赶走,你继续吧。”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吓人又突然消失在岩壁之上像是索命死神一样的人物对自己自言自语一番,希诺挑了挑眉,继续铺好睡袋准备休息,想着明天需不需要和海德·西奈汇报一下,但是名义上的度假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从工作状态挣脱出来的感觉让他不想回到复杂的财团体系中去,而是现在这样游离在外成为一个像是“药”一样的人。
想到了“药”接下来会代替自己去向海德·西奈报告,在完全休息之前他拿出一台几十年前的手机,通过自己携带的基站和高空的海德财团专属卫星发送了一条无定位消息。
希诺需要对海德·西奈和财团的股东董事会直接负责,而“药”只对希诺一个人负责,与海德财团并无直接关系。所以在潜移默化之中,希诺会对“药”进行暗示,他与海德财团的间接关系并不需要他考虑有关财团的太多事情,而是完成自己指派的工作——这是属于希诺自己的一部分,而不是财团。
不对等的信息差会在某天由希诺主动告诉“药”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出于欺瞒和自私自利也好,计划并不会等待人的变化,他也不会等待变局在自己布置好一切准备工作之前发生,如果引信能把握在自己手中最好。
在试衣镜前的“药”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将刘海从束发头带的里面抽出来捋顺,抹上一些发胶让发色不至于看起来是土黄色。不过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更换,依旧是做街头歌手穿的那样有些不修边幅,平时与大地和树干的亲密接触让衣服有些破旧脱线,补丁的颜色虽然尽可能相近,但是也是能够被简单看出来的穷酸样。
那我就是这样的咯,早上已经洗的很干净了,衣服上长期以来积流的汗味和尘土气息也被樟脑的味道中和掉许多,嗅嗅~没有味道了。“药”对着试衣镜睁大眼睛露出开朗乐观的表情,感觉脸上的功夫应该足够了后便将桌上的装着报告的记录芯片放在胸前衣兜里轻装出发。
今天要去见两个对于“药”来说很重要的人,于是在用了不曾想象的整理仪容的时间准备后街道上的行人感受到地下刮起了一阵可能有些喜悦轻快的风,趁着换向区打开之际从中向上跃出地下区,混在其它的风流之中前往朗博地大厦。
当着一群准备离开的上流人士和一旁侍卫的面,“药”直接在长阶上的红地毯上随着风的止息而出现。保安眼看下面出现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青年打扰了贵客的兴致,立刻抽出警棍准备上前驱逐,另一位保安则抽出手枪进行威胁,不过“药”可不在意他们,径直朝着大门处走上前去,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希诺伪造的海德财团名片。
“站住!朗博地大厦不允许无关人士进入。”
“那我也不是无关的嘛。”
“药”在持棍保安的面前停下,亮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和微笑以打动两人。
“啊,这样吗,对不起是我们的误会。”
保安上下打量着这个衣着落魄的人,用略显奇怪的眼神多看了几眼后挑了挑眉回头示意他请便。“药”为两人笑着打圆场,不过在随后面对大门前的身份检测的时候露了难色,他担心希诺为他准备的这张主要是用于展示后收回的卡片没有通过识别系统的能力,而且……
但是很显然是他多虑了,将卡片放在识别区后立刻在上方显示了一串数字,大概就是自己的编号。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朗博地大厦,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也可以是为了参观一下这个住着许多大人物,位于科尔岛上东川区的最高的建筑。
一楼大厅里并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只有一些非富即贵的人在餐厅里用着早茶。而不管是保洁员还是服务生都对这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感到怪异,“药”习惯了这种目光,径直走向前台坐在人体工学椅上。
“请问,预约与海德·西奈的见面需要多长的时间?”
“嗯……”位于一楼的前台接待在电脑屏幕上进行行程确认。“他现在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之中,是商务会谈还是私人见面,是否需要使用会客室和私人包厢?”
“私人会面,不用劳烦他,如果能在办公室内见面的话就这样。”
“好的,您的会面请求已发送。”短暂的等待后前台接待收到了回复。“请在十五分钟内前往海德先生的办公区。”
“呃,请问……海德先生的办公区在第几层?”
面对这般无厘头的问题前台接待之间面面相觑,虽然心存怀疑但是还是尽了工作的本分。
“最高层,301层。”
“感谢。我只是个外派,不似你们在总部工作。”
抵达最高层后由海德·西奈的秘书带领前往办公区,海德靠在椅背上,手臂搭在椅肩上双手拱握在前,越过显示屏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面前坐在面对面交流时客人所坐的位置上那个希诺派来代行职能的人。
“你就是希诺的助手?”
“是的,现在他正在休假,由我负责谈判和其它工作的处理。”
“不简单啊,不简单。我想我已经见识过了你的能力。”
“药”一面和海德·西奈闲谈着,一面将记录芯片交由秘书处理,确认安全性后交给海德,后者插入传感器后闭眼浏览了一番。
“很好,这个效率比我想象的要高,协议我也已经见过了。下一阶段也是由你负责吗?”
“是的,如果希诺的假期没有结束的话。”
“那请继续努力,这对于我们彼此都很重要。”
“我会的。”
一番像是上下属之间的客套话结束后海德·西奈似乎对这个摇滚青年有了点兴趣,于是“药”获得了很多人都没有的,和联邦实际最高当权者闲谈的机会。
“希诺他就这么亏待你吗?不给你一身工作时候给别人看的衣服?”
“不,这只是我的个人习惯,即使有了工作也不能忘本。”
“向你表示尊重。不过,我似乎对你没有什么印象。”
“我只是希诺在社会上找来的闲散人士,还没有能够在贵人面前留下印象的机会。”
海德·西奈听后笑了起来,“药”也随之附和微笑。
“他看人还是很准的啊。”
海德这般看似夸奖希诺的话语,“药”从语气和神情的细微变化之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您看起来,在一些方面对希诺有些不满意。”
海德·西奈的眼神一下就变得谨慎了起来,而面前这个青年并没有使用心术就看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你得知道,人到了一定的地位就会多多少少对身边的人有不信任感,即使是希诺他也是。”
“我虽然没有这方面经验,但是可以理解。”
“药”对于海德这番掩饰所想的大道理表示了表面赞许。也许是海德·西奈认为面前的这个人和希诺以及谷冈都是那种有能力和抱负的人,他开始向“药”示好。
“有能力的人应该在合适的位置,我想我的眼光也不会比希诺差到哪里去。如果你愿意,这次谈判任务结束后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更核心的位置。”
“药”读懂了这个说辞所暗示的意思。
“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谈判任务,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么远的考虑。”“药”简单地整理衣摆,表示准备离开。“希诺是提拔我的恩人,他的能力也远在我之上,我还需要向他学习更多。”
希诺现在是海德·西奈唯一的心腹幕僚,而自己也是希诺的助手。“药”能够感觉到一个心腹突然远走遁世,名义上是度假的背后暗藏的故事,即使他并不知道希诺与海德·西奈也是这般关系,也不会去做对希诺不利的事情。
“那好吧,努力,于此于彼。”
见到“药”离开后,海德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对着窗外的天下云端前窗户上映出的自己的人类形体自言自语。
“说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有比能力更重要,更难得的东西啊。”
风吹过路旁的向日葵花田,抢走了太阳应得的注意,在“巨蛋”的外环附近有一家园艺店,虽然就在路边,但是向外展示橱柜上摆满了青翠的植物让人注意不到店内精致的装潢。
这间房屋有了一点年头,墙壁上的条状木板反复用钉子钉过,颜色也在常年的维护下露出十分古朴的淡褐色。这间房屋与道路对面的太阳花田都是属于门店的主人——原本道路也应该是一片花田,出门就能见到金灿灿的一片景色。
这家店的大门常开,从这里可以窥见内部如同图书馆那般柔和的灯光,又像是一家富有情调的酒吧,路过门口时能够听到用十分传统,可以称作古董的留声机和黑胶唱片放出的古典乐声,免去了播放嘈杂流行音乐声吸引过客的嫌疑。所以这里四季都如此安静,鲜有入店者的门店依然开放着,就像是在表示自己心不在此的意义。
“药”没有立刻走进而是倚门驻足,从这个角度可以欣赏内厅的景致。地面上摆放着的盆栽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的垂饰道不清哪一边才是站立的地面,室内植物照明的太阳灯光也照亮了周围,在这片柔和的光中能够看见坐在柜台之后的店——这也是“药”欣赏的其中之一。
她正在柔和的灯光与古典乐声中安静地阅读着,左手抚在台面上,右手托着脸颊和那缕飘柔的黑发沉醉于阅读之中,到了情节激烈处还会无意识地将发梢卷在指上,随着情节的低伏而舒了一口气般绕着指节散开。与周遭的急躁与喧嚣相比,即使是远远望向这位读书的女子也能感觉到一种温柔而沉稳的气息。
“药”知道她的名字,丹蒂莉,这是在与她第一次作为两个陌生人,雇主与雇员的身份相见时得知的。彼时的她撑着遮阳伞与自己行走在这片太阳花田旁的路边,表情略显失落而伤感地讲述起了她的丈夫失踪前后的故事。
她和丈夫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三年,前两年之中丈夫都在外继续自己的工作,据说是和联邦的高层有很大的关系,也借着这层关系曾经有过十分宽裕而幸福的生活,虽然在工作之余才能见上一段时间,在这间远离喧闹的地方过着度假般的生活。
而这份幸福的打破只是在两人都意想不到之间。后面的一年她是在孤单与寂寞中度过的,丈夫在最后一次从这里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过这里,那几天里的他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之前那般温柔体贴的模样从他的身上剥离了出去,脾气变得异常暴躁,自己也遭受了一定的暴力,即使是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两人共同度过难关的想法也被他的逃避拒绝在外。
在丈夫将自己缩在两人的卧室内,最后默默消失的那几天里,丹蒂莉只能在书本中逃离这片精神上让她沦为废墟的地方。他还是消失了,从二楼卧室的窗户外翻过去,钻进了太阳花田之中就此消失,而丹蒂莉养成的阅读习惯就像是在暗示,她能在某本书的某一章之中发现丈夫的笔迹。
而作为私家侦探的“药”则负责调查这一起事件,也在与丹蒂莉的交流之中更深层次地了解了只属于她的故事。她的气质表明了她的教养和身份,作为一位地方行政员的四女儿,在其因公殉职后分得了位于东川区边界上的这块土地,曾经这里也是他休假时会到访的地方。
不过在显赫之人去世后联邦巨大的变化之中她的家族不再能赶上脚步,便也从此以一位普通人的身份融入了这片土地之上生活的人群之中。她一度怀疑这段幸福婚姻的结束也是因为自己不再有资格享受幸福。
“药”的调查很快就找到了方向,丹蒂莉提到过丈夫身上长出的紫斑,这是在他逃走后在身上切下的这一块皮肤上发现的。这也让“药”很快寻找到了原因,通过推断她的丈夫在没有告知丹蒂莉的情况下参与了海德·西奈的实验项目,最后病发而成为化学药物类的“失心者”。
在两人的卧室里“药”找到了藏在衣柜后的缝隙里的免责证明,是他自愿参加的项目——“恶魔计划”——也自愿对这个不稳定的项目承担收益与后果。“药”没有告诉她自己在更早的时候参加过项目,在原来抬手起风的能力之上进一步发展才拥有了化身为风的能力。
下一步的工作就是找到她的丈夫,几个月内都没有任何线索,而在秘密调查“恶魔计划”实施过程中明与暗中他被希诺发现,身为海德财团二把手的他选择默许这一调查的进行而不做任何干扰阻碍,同时以礼相待邀请自己在尘埃落定后成为他的助手。
这几个月内的没有进展让他没有理由再见到丹蒂莉,可是她的容貌,和那典雅的姿态与淑雅的气质却在让“药”牵恋。丹蒂莉的年龄在她那如同妙龄少女性格举止与经历许多后略显成熟的心境之下成为了一种谜,吸引着“药”的并不只是那般美丽的容貌,她的一举一动之间就像有着魔力,在他的思绪空荡之时填充幻想与安慰。
直到最近报告了他的丈夫,葛城的死讯后他才再次来到了这里,这也是“药”与丹蒂莉的第二次见面。她更早地于新闻和联邦事务管理局的通知中知道了这一消息,这是第三次有人提起她的丈夫的事情,而她的生活却并没有因此而偏斜几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知道”,就连丈夫的葬礼据说也是由他那有身份的朋友帮忙处理的。
那天的她像是往常一般照料这片太阳花田,“药”默默地站在远处做着人道主义上的安慰与帮助,,在指导下浇水与修裁。不过她就像从来不曾伤心那般对着太阳花田露出微笑,还讲起了自己母亲的故事。
她的母亲与她的联系已然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回忆,在父亲离世后便返回了自己的故乡石油之国大陆,代表着与这个家族失去了纽带联系。而仅存的联系除了记忆中与同龄的几个日渐长大而陌生的兄弟姐妹在庄园中生活的场景之外,就是这片母亲种下的太阳花田,据说曾经在这片花田里见到过精灵,用在花田之中自由地嬉闹换来不被虫害侵袭的精灵,她的发色和“药”一样,是金黄色的。
“我的母亲很喜欢花,这家门店也是她结婚之前的生活的地方,因为太偏远和没有做这一行业的兄弟姐妹,所以我就接受了下来。”
“真好啊,看起来也像是会有精灵出现没人注意的地方。”
“他们现在会经常出现哦。”
“你见到了?”
“不是,没有那般梦幻,但也是喜欢花草树木的蓝精灵。”
也是在这次见面他知道了这段时间会有很多被称作“蓝精灵”的提奈法人在此流连,他们长得都一样,看起来像是在不远处的“巨蛋”那作为雇佣兵工作的样子。不过他们在植物面前就像是母亲所见的精灵一般,站在了战争者的相反面,露出纯洁真挚的表情。她也会将这些植物送给他们,让他们装饰自己生活的地方。
“精灵与自然的关系比人类要更为密切”,这是母亲讲给她听的故事结尾。
“那这些花草有怎样的特别之处呢?”
“它们能将氢气转化成我们呼吸的氧气,对于我们和精灵的重要性也和地球上的空气一般。”
“不过,它们只是生长在路边的花而已。”
“随你的喜欢吧。”
眼见自己将话题聊死的“药”挠了挠头发,不过这时丹蒂莉却突然问起了他一个问题。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吗?”
“呃,不知道。”
与丹蒂莉的交流之中并没有提及过这种偏于私人的话题,“药”只能猜一下。
“太阳花?”
丹蒂莉摇了摇头,随后从埂下捧起了一盆蒲公英。
“不过据我所知,它应该不算是花吧。”
“当然,但是它可以有着花一般的魅力和与众不同的故事。”
丹蒂莉轻轻一吹,蒲公英随着气流飘起,飞过太阳花田,飞过道路,飞向远山直到细微而消失不见,飞到不曾留意的地方去。
耳边逐渐消失的乐声让“药”的思绪回到现实,这时他才注意到柜台后的丹蒂莉正在笑眯眯地看向自己这个“偷窥者”。情况由不得“药”退缩逃避,即使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后是如此的反应,他故作镇定地走进了园艺店内,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放在周围的花草盆栽之上。
“没想到不是一阵风吹进来,然后出现在我的面前。”
丹蒂莉拿第一次见面时“药”直接火急火燎地变成风吹进店内在自己的面前出现的往事打趣,这说的让“药”有些羞耻。
“只是……怕打扰到你的阅读时光。”
“读书并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丹蒂莉摩挲着书本表面的人造混缝皮革淡淡地讲着,“我喜欢分享自己喜欢的故事,那些精灵也喜欢听我讲书里的,和这些花花草草有关的故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药”比起在其他人面前的样子,在丹蒂莉面前显得格外拘谨,如同被教育的学生一般。他随后摆正姿态道出此行的目的。“这次来我想了解一下那些蓝精灵的事情。”
“嗯?是什么样的?”
“就是他们平时的生活方式这类的事情,想要详细地了解一下。”
“药”不可能把自己进行的调查任务告诉她,也不想背弃自己有所目的的心思。
“准备做一篇新闻报道?”
“唔,好吧。”
丹蒂莉从柜台后走出,前往楼梯间准备拿出什么。“药”的注意都放在了她的背影,那鲜红与纯白交织的园艺长裙上,在这片翠绿色之中就像是其上绝美的鲜花一般,轻快的脚步中既有少女,也有另一半的成熟的感觉。
她捧着几本日记本走了过来,没有回到柜台之后而是坐在了他身旁的柜台前的座椅上,与他的距离足够地近,以至于让“药”有些心绪不宁。
“这些是我给他们拍的照片,还有就是平时写的日记。他们算是这里唯一的客人,记下的事情也都是和他们有关的。”
“这样吗……我能阅读这上面东西吗?”
“当然,如果需要帮助的话,这方面也不足挂齿。”
“好的,谢谢……”
每本日记都用精致的方式,皮革,蜡纸或者塑胶包裹保护起来,打开后就像是新的纸张一样平整。上面的字也优美地形成了一种属于她的风格,在一些页缝中夹着一张张照片,是拍照后专门洗出来的,墙壁上也有这样,和丹蒂莉的父母那一辈的家庭老照片摆在一起的照片,上面大都是蓝精灵的身影——唯独缺少了与葛城的合照。
“药”在认真阅读的过程中丹蒂莉也在一旁看着,这让他有所分心。尽管“药”会有意地避开一些内容,日记里的一些细枝末节还是让他更进一步地认识了丹蒂莉,一些生活中琐碎事情的吐槽,一些对于照片的描述与评论,一些想到的奇思妙想与改变的尝试,包括现在正在浏览的他耳边那伴随自然的笑意对自己日记的评价都让丹蒂莉的形象在他的认识中更为全面,也更为之陶醉折腰。
“药”也会像书友之间的交流一般不时望向丹蒂莉,交流一件件事情的感受,不经意之中让自己的目光流连。眼中所见的她就像是永远生活在现在的人,过去没有在她的身体与心灵上留下痕迹,这也许就是所谓永葆年轻的秘诀?“药”没有猜测这些的心思。
现在的丹蒂莉很幸福,但是如果自己闯入她的生活,自己身上的“诅咒”会不会像葛城那样出现,让她现在这般美好的生活重蹈覆辙?
“你就像我一样,只是一个流浪者,不过最好知道自己准备前往何方。”
曾经注射完“恶魔计划”的“疫苗”后因为心慌而去做了人生中唯一一次迷信之事——让一位落魄心术师为自己做过占卜。他们会用一种“诅咒”来暗示不可言谈的命运,但是那位心术师则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
“纵使能解决事端,却无法使人幸福。”
“嗯?你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是这里的温度不太舒服吗?还是写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药”连忙解释,“上面的故事……就像是小说一样吸引人,我也已经了解的足够多了。”
“准备离开了吗?”丹蒂莉感到有些可惜,一如既往地用着平静的声音说着。
“我可以买一盆花吗?”
“药”说着,没有多想地从台上随手拿起了一盆植物,想着也许不会再见而以此留作纪念。不过他手中拿起的正好是一盆已经成熟等待飞扬的蒲公英。
“不。”
“为什么?”
这个回答让“药”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花盆,回头准备有所好奇地询问,而丹蒂莉则略显害羞地双手将日记抱在胸前,指尖和靴底的小动作有些出卖了她的心思。
“因为我只把花交给那些真正喜欢花,能够保护好它的人。而你,就像是随时会离开花的风那样。”
“那就让风印在书里,变成故事安定下来吧。”
“或者……让风带着蒲公英去到更远的地方。”
“药”深情地望着丹蒂莉,结束了这现代诗歌般的对话。丹蒂莉这一刻如同娇羞的少女般低下了头,一如她一直如此青春年轻,不曾改变。
“那,我可以做个约定——我会买下这里的所有花草,然后送给你。”
四八:渺小
当眼中所见的是太阳与海平面被一条长长的,反射着阳光的隔离带分隔而开,一条河从道路下方的山体中飞奔而出的景象,就说明已经来到了维斯特拉玛大陆的中部。这条在地面与地下穿梭的河道将这片像是心形的土地从正中间自上而下以一条裂痕般的轨迹几乎要从下方尖端贯穿而出,不过这道闪电在最后还是泄了气。
T-14站在船头眺望,从旁边的老水手口中听说了关于这片大陆的传说,呼着听不懂的船哨的酒鬼和他讲着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说,比如这条河往里能见到地下王国,沼泽里飞出过巨龙云云。对于生活在这座岛上方才三四个月的T-14而言,这些话语也十分有意识,能让他将信不信之间能够听进去一些。
不过此次出行他更在意的,是接下来要从塞利维亚港经由卡斯塔尼亚城前往位于边境的前哨。希诺先生告知自己这边需要由自己处理一些事情,他不用想就知道是和帝国的矛盾。
原本想试着引爆这火药桶将自己和帝国带进“宿命之战”,但是E-42在不断地告诫与劝说之中他也在试着收敛自己的想法,如果只是想想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他人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试着去改变,去理解。
当然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在卡斯塔尼亚城里会不会遭遇什么情况。他现在不清楚自己与帝国,乃至和联邦的关系是如何。战争似乎已经结束,巴尔提克海上能够远远看到像这样的小型游船,海岸边也没有见到他们口中会出现的浮尸与战具残骸。洋流的方向将它们送向了未知远处,被漩涡带离这个世界。
“想问一下,我可以在那边的岸边,就是那条路的路口下船吗?”
在船首吹着迎面扑来的海风的T-14见到了双子城出现在海岸边的轮廓,立刻钻进内舱向正在和游客打牌的船长询问——他还是对于进城有着极大的抗拒。从玻璃窗外指向海岸边向示意,这条路沿着海岸向东一直延伸,直到卡斯塔尼亚城下截止。他没有走过这条路,但是目测的感觉中可以从海边的浅滩上直接从城外去到前哨。
“你在开玩笑吧,如果搁浅了怎么办?”
“也是……”
“有什么急事吗?十几分钟都等不了?”
“是有一点,不过也不知道急不急。”
他也不知道现在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也许烈火已经烧了起来,不过能够看见的天空中并没有硝烟飘起,飞翔的雁和在远处路边围栏上聚成一片片的海鸥让周遭看起来一片平静。
“或者我在旁边一点的地方停下,你游过去?”
“算了……我不太会游泳。”
“那就没什么办法啦。”
T-14坐在船头,将突击步枪背在背后,有些碍事的“御赐”佩剑横放在不会滚下船的地方。
“我的天啊兄弟,这东西,是从哪得的吗?”
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将T-14的背影和他身前的种种事物装进自己的画布中,在完成之后默默卷成一捆放进自己背后背着的竹筒里。在他的眼中T-14应该是那种独来独往,战力高超,靠着拼命换取财富的探险家,对于这般未曾见过的神秘而又潇洒的人物他十分感兴趣。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就这样把这个交给了我。你知道这个东西有什么含义吗?”
“唔……”画家在脑海中回忆着在艺校学习时的所学,“这个像是那些宫廷里的佩剑,一般是身份显赫的人随身佩戴,或者是放在展台上展示的东西。不过这个年代只是有展示的用处啦,一种身份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说这个是送给你的,难道是帮他们打退了恶龙或者魔物吗?”
“当然不是,只是帮了他们一些小忙而已。”
画家也知道这种童话里的故事只会停留在连环画和小说里,边说边笑着。
“我可以穿戴一下吗?”
“请便。”
画家将佩剑的柄环穿过自己的皮带扣在腰间,这个长度在他的身上就不会拖到地上,配合他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有为的军队事务官青年。在低头扭腰四处环视后他愉快地放回原处,然后继续在画布上找着穿戴时的奇妙感觉。
客艇在无数条同样的小型船只中沿人工河道穿过长期驻扎处停在岸边,T-14下船后默识着方位,向着西南的方向沿着一条条街道走去,想着沿着城市边缘古城墙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口。
这里的街景并没有他印象中的帝国模样,应该是极东之地之外那种常见的样式,一座座独立的两三层房屋不算很紧密地排列在一条只供人行走的石板路两侧,从屋檐下伸出的街灯和用魔法在盆景上补充,看起来更加美观和谐的叶片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
街上的情侣正在用魔法在彼此的手心之中创造出魔法人偶,在玩闹之间表达彼此的感情,低着头看报或者在传感器创造出的视界的路人不会在意这位矮小而且身上背着武器的雇佣兵。若不是见到啊神社和教堂前用魔法或者立体全息投影放出的宣传物与一旁传教的追随者,T-14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身处帝国在西部巴尔提克海上乃至极东之地之外最大的一座城市之中。
这里的人似乎都在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中生活着,他们并没有那种无所事事的懈怠,也不需要为不断涌来的急事而被从身后驱赶。不过也许这些门后或者下水道下还藏着什么。
看起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像是帝国那边的人,他们身上的衣装就像其它地方一样相似而显得普通,很容易就能从中看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如何如何。而T-14一直担心的问题,他们,甚至包括帝国人对于这样一位携带武装的小精灵族人并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当做这片大陆上会出现的探险家那般简单看待,不过也有几个帝国人在街角对着他窃窃私语。
“你这把剑卖多少钱?”
“不卖的。”
因为看起来像探险家而被注意让T-14有些懊恼,那种带有敌意和感觉到威胁而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反而会让他感觉自然不少。
街边的景象逐渐变成了T-14所熟悉的模样,古色古风的建筑和用魔法编织出和维持的不规则城区上驶过一辆燃烧冒出黑烟的吉普车,他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古城墙下通向外部的拱门外。
并不像是平常会站在门前的守卫,这些追随者似乎比平时有着更高的作战准备意识,手中的魔法武器也处在随时准备释放的位置上面向西南的方向。这个入口已经被管控起来,旁边的车辆见到如此情况在追随者的指示下绕到而行。T-14知道是这样的情况,继续向前走去。
对于一个“蓝精灵”在城内出现,追随者感到有些意外,他们脸上那种熟悉的表情并不会阻止T-14的脚步。
“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如果要出去请走南三号门。”
“为什么有提奈法人混进来了?”
“我不知道啊!”
“我现在就是要从这里出去,如果你们想下班的话。”
T-14已经注意到了坡下直到前哨古城楼之前区域的异样,混杂着喧闹和爆炸物响声将这里聚集的人群逐渐变得躁动起来,也许下一刻大战一触即发。而门前的小冲突也吸引了站在门边观望局势的人,其中的一位记录员一眼就认出了T-14腰间的佩剑,立刻抬手用魔法与城墙上的城主取得了联系。
一位身材魁梧,背负一块石臼大小形状巨锤的老汉从城门内的内楼道走出,向着同样剑拔弩张的T-14与追随者这边走来,每一步都如同他老当益壮,精神奕奕的神情显得坚实有力。
四九:魔能(六)
“告诉我,魔法是否改变了你的生活?”
“是的……他让我有了找到你,把你杀掉的资格!”
“呵哈哈哈,是的,是的!可是你为什么是被这样被装在‘笼子’里,让自己感到不舒服呢?试着动一下,用一下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啊。”
“呵,我行事光明磊落,打穿你们的防卫都不用吹灰之力,却只是被你们这样的小诡计绊了一跤。”
“喂喂,搞清楚情况诶,你都准备要我的命了,我为什么要为你的卑劣行径,拿我的命去赌着玩呢?拜托,你都已经掌握魔法了,却只是为了要我的命,不感觉有些大材小用吗?用你无所不能的力量去改变一切去啊,去啊!”
“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必须要除掉你这样的人,解放所有人的力量,让每个人都能掌握魔法才能改变这个黑暗世界的一切。你必须死!”
“所有人,哈哈,你们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年轻,充满活力,富有冲劲,把这股力气用在合适的地方——就是你们说的,在我们的膝下浪费生命的事情,我认为,为你,你们,为我个人带来的收益也比处心积虑设计一个不现实的未来蓝图,将我作为颜料纳入其中要有意义。”
“你根本——”
“好啦,给你说了那么多话已经消耗了我足够多的仁慈。我见过无数个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甚至有从我的手下逃出去的,最后要反过来把手指向我。有些时候我真的想要揪住你们的耳朵,把你们的脑袋打开塞进去一些正常人应该明白的道理去挤掉里面的水分,顺便看看是不是用什么保鲜膜把你们的脑袋变得比自己还有新鲜年轻。
你们在想的是什么?拥有了魔法就真的觉得自己有改变世界的能力,是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觉里吗?那告诉我,你们做到了什么?让更多的人过上了更好的生活?还是用魔法改变了这个世界?你们连自己的身体和思想都解脱不能,纠缠不清!
那些在记者面前炫耀自己手里的幻象的人是在等着有人上门来求你们办事,发现自己做不到就用心术去控制记忆抢夺财产,和我们这些你们口中的‘骗子’,‘吸血鬼’为什么不合作,让我们站在一条阵线上?只是为了维护自己能力的价值和表现自己的,叛逆?挑战高高在上之人就是你们眼中的意义所在?那告诉我,那些死去的挑战者和法师背后为什么都是魔法摧残的躯体,而不是我们的警卫身后的弹孔?
我们的架构已经建立和发展了千年之久,我的国家结构让无数的国度撑过去了周期性的危机,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一同堕入黑暗。那你们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把这个国家按照自己那无根无据的构想去用魔法这一工具去塑造新的形体,你们够资格吗?如果能够只手遮天,那为什么你现在不去试着做,而是以一个斗争失败者的身份‘站’在我的面前呢?
你们所有人都在抱着一个假命题,‘魔法能够改变世界’,可是我想,我们现在的世界在你们看不起的科学手中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有些事情,真的没有魔法就做不到么?若是如此,你们所争取的,与我们奋斗的一切,又有什么区别?呵呵呵,‘魔法为自己服务,科技为世界服务’,花了几百年去证明,可否有一个让其他人满意的结果?
我承认,每个人都应该贪得无厌,否则不知道何为生,何为死。但是如果没人告诉你,人的贪欲要符合自己的能力,否则有人会替你掌控生死的。
那就是现在,那就是我。我也曾是你们这副模样……”
五零:魔能(七)
“嗨嗨,女孩一个人晚上在这样的地方可不是很安全哦。”
听见背后音的铃立刻收回伸向血玫瑰的手,缓缓挪向自己腰间的刀鞘,在抽出“熔岩”回身甩出的一瞬间被小D用指挥棒升起的交通指示牌偏转飞向另一边,随后右手保持着指向铃的方向进行限制,用另一只手上的砸向地面,魔力从地下向着四周扩散,在铃的身边用“禁止通行”的指示牌形成一个六角形的牢笼。诺艾尔竖起食指抿唇示意小D不要吹哨吸引到别人,随后大胆地走向跪在血玫瑰花丛前的铃。
现在的铃除了面露凶光之外并无任何威胁,手中的“寒冰”紧紧捏在手中,从那道忽明忽暗的清冷绿光诺艾尔能够看出这个女孩现在的状态十分差劲,脸上的表情也因为痛苦而在愤怒之中扭曲。
“为什么……要阻止我?”
“这些可是我的研究材料啊,我浪费的有点太多了。不过呢,还是要学会珍惜。你很需要这些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我感觉得到……我需要它。”
在诺艾尔的眼中,面前的这个女孩就像第一次见面那般可怜,却也感觉得到这份可怜只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身上的一切,磨损严重的“魔法御使”衣服和那两把不太像属于她的匕首一定有着不少的故事。她的左眼眼角开始生长出泛着红光的裂纹,这个裂纹的末梢似乎通过相互连接而形成了某种让人感到不详的符号。眯起的双眼之中也难掩这股魔力的影响而泛出猩红之光,眼睑之后是握着匕首的手臂,再到整个身体开始像因为寒冷而开始颤抖。
于是诺艾尔用心灵感应让小D解除了禁锢,铃并没有为此有所感谢,只是继续着自己的事情。她回头面向那一丛在黑夜中发出点点光亮的血玫瑰,在手中一番擦拭后用“陨冰”在手心中毫不犹豫地横向划出一道伤口,从中流出的鲜血在黑暗中也泛着一层微弱可见的光。
这道流动的光与血玫瑰那星星点点的光结合在一起,铃手中的动作逐渐变得急躁与粗暴,仿佛要将这些花揉碎甚至连根拔起,花丛中飘起而消逝的光就像是萤火虫逃离被摧毁殆尽的居所,在蹂躏到最后后光芒消逝,在黑夜中隐去形体。
铃只是注视着手中的伤痕,那条光带随着时间不断消失,伤口在魔力的作用下随着愈合。诺艾尔只是站在一旁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小D则在不远处继续听从诺艾尔的指示。
在片刻的沉寂后铃伸手隔空收回飞到一边的“熔岩”匕首,双手反握着可能要有所动作,诺艾尔背着的手指即将示意小D准备防卫。不过却是突然伸手向天,用力释放魔法挣扎般抖动抽搐的右手中的“陨冰”掉落下来,在这吸引诺艾尔注意的同时从铃的手心中一瞬间出现了一道像激光发射出去转瞬即逝的线。
而诺艾尔也捕捉到了这点,只是她感到奇怪的的是那条线似乎并不笔直而略显曲折,在空中的某一高度就无法从尾部通过视觉残留追踪到了。太奇妙了,这个是要向空中发射魔法激光吗?
“可恶!”
诺艾尔意犹未尽之中突然被铃爆发出的怒意惊醒过来,只见她用力地将“熔岩”扎进失明的血玫瑰丛中,用着让人感到残忍的力气试图通过毁灭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不过很快她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仰天从树林之中的缝隙望向星空。侧脸上的裂纹已经消失,双眼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胸前的轻微起伏伴随着无言的沉默让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现在感觉好多了?”
“嗯。”
“那太好了。不过帝国的魔法师不是应该魔法控制力不差的嘛?”
诺艾尔对于铃的身世并不了解,不过从自己的母亲那了解到有关帝国的故事让她能够勉强辨识出这身衣服和帝国的某位神明有相像之处。她应该是一名追随者,也许和巴斯科特基地里的那些人有着差不多的故事,诺艾尔如此推测。
“这不是一回事,我想要的还没得到。”
在铃低头自言自语之时从一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窜动,小D和铃都对此产生戒备,很快从一旁的软沙地里像是喷泉般涌起喷出一阵沙泉,在沙石落地的“哗啦”声中传出一个细小的机械开关声,一道巨亮无比的光照在了众人的面前。
“啊呀,这么黑的地方还会有人,难道都和我的视力一样好嘛?”
“你是谁啊?”
“哦?不认识我?那就叫我‘蛇蝎女王’就行,哈哈哈,我算是这里的主人了,这个是在地下找到的,还给你们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联邦的矿工挖到这里来了。不过你说你是这里的主人,那我算是什么?”
诺艾尔结果抛来的手提电筒,被上面的沙溅了一身,温泉算是白泡,晚上要在澡堂再处理一下了。她继续高抛丢给小D后叉腰用食指指着对方,带着挑衅的表情与这名女子针锋相对,从小D抱着的电筒中能够看见这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正在手中像是准备套索一般玩弄着自己的长辫,尖端那锋利的倒钩不同寻常。
“是吗?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你是什么人?”
“哎呀,我只是那一片有人待的地方的‘主人’啊。”
诺艾尔伸手指向远处基地内路灯在地面反射发出些微光亮的方向说道。
“哦,有趣,又一个新村子,需不需要我来保护?只要一点点保护费,不然,我会把你们都消除掉,埋进黄沙里的哦。”
“不用不用,如果是来做客参观什么的都好说。”
“帝国的地盘已经到这边来了?”
蝎姬注意到了一旁身穿帝国追随者服饰的铃,在一个对眼之间她就感觉出了铃的不一般。
“不知道,也没人说到底是不是帝国的地盘,不过那里大部分人确实是帝国的没有错。”
“所以说是……殖民地之类的那种东西咯,唉,我还以为帝国人都不要这块地方了呢,到时候等着招安吧。”
蝎姬的锐气一下就退了下来,她现在无心和诺艾尔谈天说地,直接走向了坐在一旁注视着自己的铃,身后摆动着如同蝎尾的长辫在跃跃欲试。
“帝国人,回去告诉你们管事的可好?只要有足够的贡品,老娘我自然不会闹事。”
“我为什么要帮你?”
“穿的和帝国的神一样,总要拿出一点本事来吧,展现一下神力让我拜服也未尝不可。”
此时的铃从唤星尝试之后刚恢复过来十分虚弱,也许蝎姬就是趁这一时机上前挑衅。眼见铃即使如此状态也无法克制要抽刀相拼,诺艾尔连忙让小D在两人中间立起路障和路牌阻隔。见到铃重新将匕首收回刀鞘,蝎姬得寸进尺地靠在路障上继续嘲讽。
“呵呵,帝国的人都这样,有其表而无其实,太弱了太弱啦。没意思,也许那些神也不过尔尔。改天去你们那逛逛,要改变想法就找个沙地等着我哦。”
没得其他人表示,蝎姬的靴底发出清脆响亮的摩擦声,一下就在原来出现的地方消失在软沙之下。
五一:魔能(八)
“希诺,我在联邦智库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了这样的,不过没有了后续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让我看看,插到那边插口去……哦,你是说这件事啊,一个挑战者从三百层楼高度坠落然后消失不见,难道不是很浪漫的英雄主义故事?”
“您有些幽默了。这个上面还说那个女孩带走了一对正在研究魔法和奥术用的匕首,而且还是说有很大的危险,其中的魔力复杂程度不亚于‘破法之息’,是这样的说法吗?”
“这我可没法否认,毕竟是经过我手的东西,原来转卖给过西江区的那些自由研究者,不过后面海德他要我去重新弄回来,这其中的缘由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有什么问题吗?”
“最近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几名东川区政客的死因是被附带有魔力的匕首割喉或者直刺入心脏,同时也在科尔区和东川区的各地发现了墙体上出现残留微量魔力的痕迹。”
“哦?我对那些破政客的事没怎么上心,你仔细说说。”
“首先是被刺杀的政客,他们中大部分的主张都是肃清境内的‘瑞贝尔’势力,但是最后被查出有着军火出售的嫌疑;另外一些也是经过调查查出与‘瑞贝尔’组织有着暗中勾结,有很大的养寇自重嫌疑。这系列不算小的政客刺杀活动的作案手法表现类似,比较蹊跷的一点就是这些政客的倾向性各种各样,如果是‘瑞贝尔’或者其它民间反抗组织的手笔就显示不出针对性下手的举动。
然后就是尸检报告中分析提到的凶器都是尺寸规格接近的小型管制刀具,在其上由地下魔法研究所分析得到的只有两种不同类型的魔力,现实感官比对的话就是一种如同岩浆极度高温会在身体上留下重度烧伤,另一种就是与之相反的极寒,并没有表现冻伤只是伤口十分平整表现凶器十分锋利的魔法特征。这两种魔法在一些建筑上的不自然划痕中提取出的魔力进行比对有十分相似的结果。
这些痕迹都是以从楼顶部分沿着楼体外层进行切割,从未与顶部与底部接触留出一小部分的距离,同时与痕迹深度变化趋势的物理分析来看排除了自然造成的可能,与尸检报告还原场景中凶手的习惯力度也比较吻合。结合先前的那些分析我认为两者之间具有很强的关联性,代号92号政客刺杀活动的凶手也是留下这些痕迹的嫌疑人的可能性极高。只是尚不明白这些痕迹的意义为何,正在对各处痕迹的关联性进行调查。
所以我在翻找到拿起事件的时候就想起现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也许那名女孩在消失后就成为了这起政客刺杀系列的凶手。”
“很聪明,很有见解的推理,特拉格,但是知道的有些多。我并不建议继续对那起事件的后续进行跟进,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与你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那就立刻终止对这起事件的调查,很快就有新的任务给你。”
“容我多虑,那名女孩和魔法物件的消失与我们的财团有不小的关联。我希望您能告诉我一些深层次的内容,将来工作的时候会去尽量避免接触雷区。”
“这不是什么雷区,只是对此我也了解较少,事情也不只是那些新闻报导和网络舆论那般简单。你为我检查一遍周围窃听的可能,必要的话就让人准备魔法空间密谈。
……
这是海德·西奈对我亲自下的命令之一,让我留意偷走那件魔物的人,做法却不是将她绳之以法。”
“如果是为了追回重要魔物,那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长期的追踪必然能带来回报。那么不这样做的原因是我在意的。”
“这是他的意思。别看我与他的影响力和掌控力很自然地在同一地位下,名义上还是上下级。放走她是他的指示,留意他是我被要求做的事情,现在我准备要你做的就是做我之前做的事,西江区的麻烦我去处理,之后可以告诉你的是联邦议会在希腊馆通过了一项提案,我也需要参与其中做事,这件事就主要交给你了。”
“可是我依然不知道多少细节,就连要做什么您也不太倾向透露给我的意思。”
“就是那样,留意那个带着魔法匕首的女孩,如果你的推理准确的话,可以试着接近但是不要暴露自己和海德财团相关的身份。”
“我认为她最好是关在监狱中进行观察,不然她也会因为恐怖袭击而被关进去。”
“那你就需要去帮助她避免这般情况。”
“不是,我大概知道会那么回事,但是您能告诉我,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何处,海德他这样的用意如何吗?”
“新来者总会有这种面对神秘幕帘想要揭开的想法,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先前寻找合理性。不要因此,而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我感觉得到,您对于这件事的处置与海德对您的要求有所出入,对他的命令您有所抵触。如果以我对您的了解,这件事似乎并不符合您的利益。”
“呵,看来是没有看错你,你的目光一点都没有杀气,却能够洞见许多事物。那么,这件事将以我个人的安排去完成,对于海德·西奈,你不需要向他进行报告,在结束之前保持自己秘密的身份。去吧,在我的指示内做你认为正确的事。”
“那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个问题。”
“嗯?”
“依您的观点,海德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哼,做什么就是实现他的最高理想,找到一种医治所以人类的‘药’。在被指示如此后,我可没有再次提起过这件事,他也不再提起,但是依我的猜测,这剂‘药’可能潜藏在这把魔法武器,或者这名女孩的身上。”
“看起来您不太认同他的这般说辞。”
“是啊,人类是病入膏肓,而他已‘无药可治’,我也是。结局并不美好,但是这并不影响你的命运。”
真是有趣的履历,从困顿的童年漂泊一无所有之中挣扎到如此境遇,无论是谁都会为之动容吧。但“药”知道自己只是这一切故事的旁观者,现在需要自己回到合适的位置,在希诺传授的能力下很快收起了在联邦时的情感变成处理这项事物,面对特别的人而一直展现出的特别样貌。
在海边和渔民和无业者交换情报,得知休渔期将至时见到了那个名叫乔可的女生,“药”自然不会简单处理。乔可的身边并没有他观察的目标在,而从她望向海对面的神情和手中的船票,加之自己在这几日观察到的两人之间的关系,看起来铃要失去她一段时间了。
“哟,真巧。”
“哦哦,是你。”
略显尴尬的交谈。乔可在经历那样的事情之后对“药”的印象变得有些奇怪,似乎也在思考为什么总会如此“凑巧”的遇上,不过对于自称流浪吉他手的他出现在各处似乎又理所当然。
“准备回去了?”
“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是总是有放不下的事情在那边等着啊。”
“那铃呢?她不一起回去?”
“她不太想,你应该知道一些的。”
“想听听关于她的事吗?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更深入了解她的故事。”
“有机会再说吧,我不太想……知道太多。”
“那请便了,一路顺风。”
对于乔可的存在,在自己见到她和铃相互扶持之前只是一个普通到陌生过路者的形象。但是在眼看着铃对于她的关系逐渐密不可分之后,“药”已经将她存在的意义放在了心上。
“办完事情回来了?”
“是啊,几天不见,这里又变得吸引人了许多。”
推着莓在名为“点心工坊”木屋酒馆前散步的娜米兹对回归的店内吉他手表示欢迎,店前也装饰性地摆上了像是从周边摘来种进盆中的花花草草。原本放在联邦的两把吉他已经先自己几天寄到了店内,自己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几天。在这样的店里当然只会用木吉他,另一把十分特殊,散发出不同寻常气息的电吉他作为装饰挂在墙上显得有些不搭调。
“起来起来,这里是我的位置。”
“诶~凭什么嘛,我也要一个舒舒服服的凳子。”
李兰趴在自己的软皮凳上睡觉,身上依然是散不掉的酒味和不洗澡散发出的味道,见到“药”和他争这个座位立刻打滚耍滑起来。
“那你来弹吉他。”
“当然可以~”
见到李兰眯眯眼笑着伸手出来,“药”便将吉他交到了她手上,没想到她拿不动这个,吉他的下半身直接铛的一声从手中滑到了地上,李兰却毫不在意地拖住上半部的琴板像是演奏竖琴般胡乱拨着,手中那有些尖的狐爪很明显会将琴弦挂断。
“好了好了,你先一边玩去吧。”
于是“药”像托起婴孩般从两边腋下托起她来放到一边酒馆里的座位上,显得古色古香的木质座位确实不是那么舒适。李兰似乎有些不服气的样子,手中一下就攒起了一道亮着紫光的邪能。
“黑暗地狱火!”
“你把店轰蹋了就只能继续回野外睡了。”
听到这话的李兰认为对方认怂而笑着走入后屋回到自己的小盆里继续睡觉。“药”对这种小孩子般的惊吓不以为意,继续坐在原位调试音阶。虽然他知道李兰是有那种能力,也是一个用邪能的主,但是也因为了解而并不担心这些。
五二:魔能(九)
“我有问题。”
“当然当然,我看得出来。”
“呃……”
“固执,不知深浅便涉水而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好奇害死猫’的俗话。”
“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理解,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保护好那个女孩,持续持久地关注她下去——这是海德的指示,与我无关——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便宜行事,这是代号为‘药’的人提出的意见,我和海德并不反对。”
“但是……”
“好了好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就尽快报告吧,不然我手上的这副面具里的魔力又要消散了。上次也是这样,你总能在一个不算合适的时间打扰到我。”
“这么严重的吗?为什么魔力会消散,您应该不会犯这种魔法初学者的失误……”
“若是能够自由摆布自然不会那么麻烦,但是魔力却并不是什么安分的事物,现在我手中的这簇更类似于一个人的魂魄,肉眼不见其形,不知它的主人存于何时何处,以何种方式存在,何种条件形成这具可以融入石蜡面具重新赋形的魔力。如果丢失了它,我又要在魔力流里空坐许久时间。”
“可是您解释的有些时长了。”
“所以我已经将他‘压’在玉锤下了,也许会‘变形’让制出的面具有缺陷,不过我认为你这次的报告会比这件事更有价值。”
“所以我可以问您一些可能是机密的事情吗?”
“没说不可以问。”
“这可能和海德·西奈有关,或许是财团的某个秘密计划。”
“你是我的手下,不是海德或者他的财团的下属。”
“那我就说了——我在那个女孩身上见到了恶魔觉醒的征兆,她经历过一些恐怖的事情让她的精神和身体的各个方面都变得异常。”
“嗯,不错,这是个有价值的信息,所以你可能需要为她做些什么了。”
“做些什么?”
“随你的便。”
“这就是我想问的事情,您要求我去关注她的变化,却没告诉我应该在某个时候应该去做什么。”
“你要把我弄晕了……”
“我的意思是——请听我说明完情况:在我近距离观察她的时候我能感知她的身上缠绕着一股熟悉的魔力。我面见过一次海德·西奈,她身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紫色痕迹像是他点起的火,灼烧着她的身心——还有,我也能感觉到您的魔力……形容不上来,就是您的那种若隐若现,捉摸不透,却又在潜移默化改变着什么,不断涌动活跃的那种……我形容不上来。”
“嗯,哦。所以……你继续说,我很感兴趣。”
“我不认为有其他人能模仿你们两位的魔力流状态,这便是我见到她意志被近乎摧毁时的状态。她居然用了恶魔终结自己生命的唯一手段——用刀划开了自己的心房。”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你们未曾告知的出手的计划打乱了我的工作,又或者说她的状况已经是你们需要的,已经准备将她带进地下实验室——我似乎不应该过问太多的。”
“是的,最后一句没错——前面的也不是什么问题,这便是我欣赏你的地方了,敏锐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你当然可以知道更多,如果你真的好奇的话。”
“不是好奇……只是我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有些迷茫。”
“那和我说说,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现在……我想知道在我发现她被魔力弄的遍体鳞伤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能大概推测和你们有一场不小的战斗。我也是感觉到她所在的居所存在一股不寻常的魔力场才发现不对的。”
“她有几个同伴,对吧。”
“是。不过看起来你们已经解决掉他们了。”
“他们不重要,只是像很多被口号裹挟着送命的激情人物。这起初也只是一场意外,海德他亲自去视察代号……咳咳……的地下矿场,而当时我也在他的身边,他们从一开始就暴露在了我们的视线中。不过因为是她,而且当时海德突然迫切地想要和‘她’见上一面,而且要戏剧性的——他就是这种作风,于是我就做了一个局,过程不重要。所以,最后她逃出去了?”
“是的,从她现场的状态看起来是传送类魔法成为了持续伤害的原因。需要我找到她再带回来吗?”
“不不不,这当然只是一个小插曲,看起来那个叫做‘铃’的女孩动机并没有那么复杂,海德那自顾自的愿望也实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些都只是临时发生之事而临时实施的手段,你应该明白的吧,不过从海德的反应来看,她身上的实验还会持续……嘶……不知道多久。一切照常,一切照常。”
“如果可以,我能窥探一下关于她的实验细节吗?以后我好做打算。”
“观察,就是观察,做报告更多的也只是给自己看,心领神会便可。你对她的状况肯定比我们了解,那就用这种信息不对等的条件去为自己争取点什么——这不是财团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建议。”
“观察是吗……听您的意思,也就是像记录义体安装并发症病例收集那样去关注更多与恶魔有关,使用魔法的人吗?”
“不用了,一个就够,更多的也与我们无关。不过你这一说也确实,海德他啊,没有那般观察力,却抱着那套方法论走着走着也有了今天。”
“……”
“他让联邦有了不被科技与魔法相互作用摧毁的介稳定态,走在了破坏魔法神圣道路的最前面却还是想着要走更远,这便是我没有因为他的疯狂背弃他的原因。现在他有了观察所有使用魔法的人的能力,不只是那个女孩,你,我,每个使用魔法的人,包括他自己,都在被一双从他脑后延伸出的全知之眼注视并观察着,记录下没有一人能够写出的魔法能量的规律。”
“……”
“好了,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你听听就好,抛头露面的政客嘴里的话一句都别相信,他当然是,我也有可能是。不过从你的话里,好像她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你所描述的那样了,是吗?故事应该被接下去,然后还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被一个很可能是她已经死去的男友的魔力化身献祭自身后被再次送到了另一个地方,我正在寻找线索。”
“嗯,嗯……你确定吗?”
“确定是有一个暧昧的关系,但是具体是谁,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太确定,和她的接触中也没听他说起过以前的事。”
“嗨,我也不是什么百事通,她的过往听起来有点趣味,但是我不一定有必要去了解。最好是能找到她吧,这个情况如此,我或许会考虑简单汇报一下情况,找不到的话就默认被魔力侵蚀消散了吧。”
“这样会不会有些草率,您说过这是海德的亲自指示……”
“他一些行动的出发点就像是小学生一样幼稚,自说自话自顾自乐。魔物的小偷如果立案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大费周章,我还要配合他表演政坛上的双簧戏的。当然也可能是我低估了她的价值,我的眼界便局限于此,走一步看一步,你也是。”
“所以,那个女孩的事情……”
“就当这次的电话交谈没发生过吧。我也开始好奇起来,她身上是否真的有与众不同的价值,你在意她吗?”
“没有,只是接近接触过后感觉我们有一点相像之处,掌控和使用魔法的那一方面。除去魔法改变她的部分,她的其它表现也确实就像过火的激情人物一样,有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海德表现出的在意,我也会留意的。”
“很好,对一个人有了一个主观,却又向着实际去贴合的总结描述。我也要做和这个一样的事情了,该从锤下放他出来了。”
“今天有点累了,刚回来,有点不习惯坐船。”
“没事没事。”
在碰到自己的吉他那一刻“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和屋外的娜米兹店长简单说了一声便拖着吉他穿过店内,从后面的台阶上到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刹突然像断弦的木偶一般瘫坐在了原地,吉他在地面沉重地顿了一下,响起几个不和谐音后倚在了墙角。
他注视着异样感觉传来的部位,手腕上像是被石膏固定,一种看不见的压迫从空气中压在他的手腕和手掌上,如同失血过多而传来阵阵麻痹与凉意,却又在下一刻猛地充血一般感觉身体之中一股鲜血沿着手臂上的血管要从指尖冲出,血液的涌动伴随着肌肉的痉挛与抽搐让他指尖触碰到的任何事物之时都会感觉被尖刺刺入指尖,便只能放开了吉他,用手臂做着手掌本应简单灵巧的动作为自己盖上被子。
这一过程带来的感觉会在他睡相很差的时候翻身时不慎用身体压住一边肩膀,在第二天醒来之后的感觉便是如此,但是在平时便发生了,这样在他看不见的自己身体中发生的变化会抽走他的意志与精力,这是魔法带给他生活中的一部分,“药”逐渐习惯于此,但是最近间隔时间开始缩短的状况让他拿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上突变出一丝恐慌。
现在他只想休息,但不至于睡去,他想观察观察自己的手臂上还会发生什么自己能够发现的怪事,同时注视着对面木墙上的纹路,这些纹路似乎在魔法的作用下绘制出某种预言故事。
“药”坐的很直,腰靠在床头坐在枕头上,像是在房间里戴上眼罩观看虚拟现实电影那般,不过过不久他会同样感觉到腰酸和因为充血不足的腿麻情况,但比起接下来更加恶化的身体情况来说就显得微不足道。
画面在某一刻被拉上了幕布,接着便是那些服用致幻药物的人能够见到的扭曲但是明亮,只是在五颜六色其底为黑的眼界之中所展现出的无意义幻觉,像是从水中的鱼鳃中冒出的泡见到阳光后便破灭不见。这时“药”发现自己置身其中,身上的装束和面前那些发型混杂,衣着放纵不羁的青年相仿,却不见自己身边的摇滚乐器而与他们有些不同。
“来点,来点。”
一名不太好记忆长相的青年走上前来,给“药”递来了一个安普瓶样式的注射器,里面泛着荧光色的液体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不用,我只是单纯喜欢音乐,喜欢摇滚。”
“不是,这是药啦。”
听到“药”这个字,“药”立刻有了反应,他收起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带着一种震惊与忧虑走上前去。
“药?”
“一种治好你我彼此,许多人,这个世界的药。现在已经不值钱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药”对此的渴求已经促使他伸出了手臂准备去拿,甚至去抢,但是这个脸上蒙有一层雾的青年突然露出了荧光色的笑脸,将它用一只手握断后让里面的液体随着自己的血液流入黑暗一片的地下。
“因为不值钱,所以可以这样,反正有不难搞到。看起来你现在更需要的是这个,兄弟,你现在脑袋不冷吗?再这样不管下去就危险了。”
对方伸手递上了一张白纸巾,但是上面已经被手中流出的鲜血染上了深色。现在“药”确实感觉脑袋有点发凉,轻飘飘的,整个眼界中的线条开始弯曲成蕨类植物那般形状,又像是棒棒糖上会涂上的五颜六色的花纹,令人随着卷曲的线为之目眩,深入漩涡之中……
“喏,那是来接你的吗?”
就在“药”循着对方的手指指向回头去看何人之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在他的腰间破开,尾椎以下的部位已经察觉不到一丝感觉。那个人的吉他上……好像插着刀片。
“噗嗤,看来是耍个性离家出走的坏孩子啊。”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药”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之中,刚才的痛感导向的是自己的脊椎,长时间的坐立让下体输血不足而发麻僵硬。就在他顺势向下滑进被窝之时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刚才梦幻中那头脑发凉的感觉原来也是真的。
敞开的夹克里的那件白色背心被殷红的颜色染红,变得和出汗后未及时跟换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脸上的血液也干巴巴地,用手去触碰后干燥的血皮和包裹在其中的微小液体从脸上掉在身前。这样一来“药”立刻重新坐直起来,强撑着精神弄清楚情况。
此时已经日影西斜,当日暮时分窗框的影子在他身上流转,在一片黑暗扫过之时“药”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反常识的黑块。那是一张嘴——应该是一只眼睛的形状,只是位置正好位于“药”的面前不到一尺之处,就像是镜子中没有完全映出的自己的憔悴身形。
短暂的喘息没有为他缓解痛苦,在长时间的失血以及魔力流失的作用下身体变得脆弱不堪、“药”感到双眼肿胀,整个身体像是跑完马拉松那般酸痛,手脚冰凉,还有那不知合适开始何时止住的鼻血……这般痛苦,只是比以往重了一些。
状况在“药”闭上双眼聚集魔力和均匀的呼吸之间微弱地缓解,此时的他已经注意到了那只来自虚空的眼睛就在极近处注视着他,从下翻起的淡紫色眼皮让表情像是在发笑。于是他决定继续恢复魔力,同时眯起眼偷偷留意。
一阵钻心的感觉从身体各处沿着神经和脊椎汇集,在他的胸腔内就像炸开的钉刺手雷般要将身体打散,这便是他有经验,所经历过的魔力衰竭,身体在恍惚之间伴随着刺髓之痛感觉就要融化成散沙。
而就在这时那只眼睛突然闭上,在“药”的心率短促达到顶点之时一个尖锐的物体从那个眼眶中刺出,深蓝与暗紫色绘制的刀刃上流动着红色的线,如同血管的纹路有规律地分布,汇集到尖端似乎就要溅出血来。
有人正在划破这道隔绝现实与虚幻的裂缝。镰刀的刃间倏然向上切割,将这个细小的裂隙撕开一道像是“生命之门”的竖条扁椭圆形,撕裂现实的其中的空间布满黑暗与光明的斑点,点缀出一片星空。
一双手撑着并不宽裕的裂隙,有些破旧的球鞋踩在裂隙底端,这柄魔镰的主人探出头来,暗红色的兜帽配合着如真似幻的暗影遮掩住面容,露出的半张嘴展示出的笑容和刚才的那只眼睛有着同样神韵,一分的可叹,一分的可怜。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不是用骷髅头串起来的项链,而是一块密密麻麻刻画着各种符号的石板。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正是为了前面这个需要自己“帮助”的“同龄人”而来。
死神高举起他的镰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朝着“药”的脖颈挥去,但是在这之前“药”就已经做好了防备。他现在正在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抵抗着死神的收割,还拿出了自己许久未用的武器。
在距离他的颈动脉一分米左右的位置上,死神的魔镰正被亮红色的丝带缠绕,落入蛛网般动弹不得,支撑其抵抗的动力来自“药”手指尖同样缠绕其上的束缚动作。两条绷紧的丝带僵直在空中,中间是被缠绕成茧仍然在双方角力之下不断抖动的魔镰,上面血液流动的方向似乎是在沿着丝带延续。
“都这样了,活着的欲望还是很强嘛。”
“我还没准备好,倒是你,居然变成了这样。”
刚才还因为重度食物中毒而张不开口的“药”在僵持之中居然逐渐恢复了不少,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前不久还打过照面的斗篷掩面男性,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理解“药”这番话的意思。
“哦?有趣。我们见过吗?我可不会记得没有被带走的人的长相。”
“但是,我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魔力迅速恢复过来的“药”拼尽全力地与死神对峙,这一刻他不再似先前那般淡定,面对生死抉择之时任何心存希望的人都会不遗余力。手中汇集的魔力转化为强大的力量,虽不至于将魔镰的镰刃绞断,但是也能让其远离自己的命脉。
死神的脸上依然挂着自信而戏谑的笑,就像刚才用镰刃划开裂隙的动作那样出乎“药”的预判猛然向上一扯,空中传来像是劈断的铁丝急速收缩发出的响声,“药”手中的丝带被一下直接钩断,化作魔法尘埃消散不见。
败下阵来的“药”虽然脸上的表情表现出十分地坦然,但是心中那种不甘的感觉就快冲破心房,脸上那掩饰的尬笑便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可是死神并没有继续履行职责,他只是提着镰刀站在虚空与现实之间的交汇处,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面前这个大病待愈的少年
“算了,看来你还没到时候。下次注意点,一般人可是不会喜欢我的。”
死神用手指抠了抠挂着的石板笑着缩回了裂隙之中,用镰刃反着从上至下像拉好拉链一般关闭了裂隙,倒放似的留下一个眼睛形状的小裂隙,最后刃尖从那里带着这只死神之眼消失不见。
看起来糟心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药”没趣地摇头晃脑,活动了一下臂膀后感觉对魔法的操控力恢复到了比较正常的状态,只是刚才的那件怪事在他的内心积压,连带着身体感觉到疲惫。死神就是这么随便的吗?还是说,这是自己为铃驱散冤魂之后又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做的一个噩梦?
事情总归不是梦中发生的,现实中的“药”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疲劳,晚餐的香气从窗外传来,但是现在他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继续恢复。用魔力满足了饱食感后“药”想起了什么,翻身从床头的旅行背包里取出了平板电脑和虚拟现实眼罩开始放松。
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丹蒂莉发来的消息,她用那个老旧的胶片相机为自己的花田和帮忙打理的蓝精灵们拍了几张照片,显影后又用扫描仪变成了电子文件发送过来。画面很有质感,很美,看得出蓝精灵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十分愉快,只是少了“药”在意的那个摄影师的身影。
在与丹蒂莉分别的时间里“药”也试着培养自己阅读的习惯,只是因为双方平时都找不到相合的话题,“药”不可能将自己的工作情况和她分享,丹蒂莉平时试着用读后感来拉近彼此距离的想法又会被没读过几本书的“药”搅黄。
在平时的照片中偶尔会有几张写意的文艺照片,这时丹蒂莉会将照相机放在书桌上设置延时,然后自己以一名模特的模样入境。关键的不只是她有些害羞的本人出镜和略显青涩的模仿,在其中还会暗示自己现在在读的是什么书,之后“药”就会找到有关这本书的讲解,用尽可能快的反应时间做功课般地补上这一块,然后聊天继续。
宁静的森林,潺潺溪流环绕流过,麋鹿在河边饮水,铺设铁路的工人在远景工作,砍下的树木堆叠成山,山顶的黑烟是来自更远的地方,为这些拓荒者打猎的雇佣猎人的枪口瞄准了这些毫无反抗欲望的动物……
看起来是讲钢铁意志时代工业化城镇化的书,长达七小时的电影在符合人体工学的眼罩下肉体上不会感到压迫紧张,双眼所见就像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角度身临其境地观察一切。
被惊动的不只是麋鹿,还有像是被麻醉完双手摊开靠墙坐立着的“药”。附近,应该是楼下传来的魔力波动让他有所警惕,他调高显示的透明度,房间里的一切和显示器中的影像形成了重影,历史有了一个沧桑的木质背景板。很快他的房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
差不多,就是按照设计,她会到来。
“咳咳,哈喽,有人在家吗?”
没有打开电灯的室内,正在审视着自己的两把武器的铃听见敲门声立刻起身迎接。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还会有谁搭理,梅斯特·乔可真的离开了,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还以为只是玩笑,铃甚至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孤单,心中寻觅着这几天对方的神情,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当而自责。
“啊,真的有人啊,喏,您的快递。速易快递——差不多吧,什么名字都行——使命必达。”
两个平常都不会睁开眼的人有些尴尬地对视。零崎换上了一套快递员的制服做着她称之为“体验生活”的额外劳动,而铃对于这份意外到来的事物感到疑惑,表情写在这张脱离双眼却并不难以表达的脸上。
“这是……”
“昨天从海对面那里发来的,不过发件人好像匿名了,收件人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排除了一遍就找到这里来了,嘿嘿。啊,当然——不是我,但是有人检测过,没有易爆和有毒物质,没有巫术和心术类魔力痕迹。那就这样咯。”
说完零崎便将包裹一下塞进铃的怀里转身跑开,这样尴尬的场景就连她都难以忍受。接下来是铃需要面对的时刻了。
什么啊,难道是乔可送回来的什么东西?
但是在打开折叠包裹的那一刹那铃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里面装着的是一套衣物,黑与白的配色,用的面料是极东之地的棉布与石油之国的化纤。这是一身仪式服,其外观来自于极东之地的魔法御使所穿之设计,一般是极东帝国的国民展示信仰所穿的常服,在其它地方这样的服装属于特殊的文化符号而非主流。
对于这个并未前往过极东之地的女孩来说却意义非凡,这便是铃最初获得魔力之后对于力量的信仰象征的实体表现,她从见多识广的组织工程师贺刚那里听说了极东之地对于魔法的崇敬与信仰,讲到了那位与星星有关的魔女。初衷通常是单纯的,在意外获得了魔法操控能力之后她一天穿上模仿其二定做的这套魔女服后在众人面前展示,大家都很欣赏。
“不过那位神明应该是使用奥术的吧,这身行头要进行隐蔽或者快速转移还是太不方便了。”
“如果魔法的释放速度与身上物件的复杂程度挂钩的话,这个确实会成为负担啊。”
这套衣物确实不方便铃执行任务,就连铃自己也认识到了这点,平时在基地里的时候才会穿上这一身当做常服,在“瑞贝尔”组织覆灭后也会偶尔穿戴,至少会戴上经过贺刚改装成为杀人利器的魔女帽,上面的星星装饰还是自己借着艾卡内莉的画笔画出来的。
这便是铃通过力量强加其上的信仰崇拜,与那位神明相比她的相同点只在与这头金发。当然,不会有人说什么,外人看来至少满足了眼福——直到有个恰好经过并融入她的小队的人这么说道:
“不就是身女仆装嘛。把自己的力量映射到这身信仰上,是为了和那个神或者帝国的信仰分享一份力量么?还是说,靠着这份信仰得到了某些帮助,或者说心理上的救赎。不过如果周围有人这样平时穿着,我会感到奇怪的。”
而现在这件对于她来说十分羞耻的衣装就被送到了她的面前,上面还有经久后的细微褪色和磨损,而这一套的魔女帽已经在不久前埋在地下了,是有人将这套从应该没人的藏身处带了出来。
四下无人之时,铃脱下身上这套方便活动的简装,组织发放的夹克和超短牛仔裤颜色越洗越淡,随后穿上这套已经有些陌生的改装仪式服。果然已经没有那种形式上皈依信仰的心潮澎湃,抬手便能扭转乾坤改变命运的冲动想法,魔法御使的力量也没有加护在她的身上,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同样陌生的还有之前一段时间的记忆。
铃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什么时候离开那里的,记忆只剩下了碎片,她只记得救出乔可时的牵手,熟悉的床和被窝温暖的感觉,还有……面的香气,那个味道是独特且熟悉的。
就在对此感到失望沮丧而准备脱下这身衣装时铃感觉心脏上的伤痕开始扩大,轻微的疼痛伴随着瘙痒的感觉让她难以思考下去。也就是在这时她陷入了短暂的被支配的状态,“向着目的前进”,这样的心理按时主宰了大脑。
这就是他送来的,即使怎么处理那种独特的魔力在接触后都不会完全消失,铃感觉到了“药”的魔力残留,而且在记忆断档前的那一刻“药”一定在不远处。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甚至有自己所需要的一切。
于是铃立刻出门,用着极大消耗魔力断档寻踪能力感知着“药”的存在。铃同样面临着魔力流失乃至枯竭的境况,但是在欲望的支配下她总是会不顾一切,只是这样越透支魔力,内心中的恶魔对她的支配会逐渐加深。
很快她就感知到了“药”的所在,位于“点心工坊”二楼的阁楼里,掩人耳目地背身从屋后穿墙而入,却正好与储藏室里酒醉不醒的李兰撞见,昏暗的储藏室一隅亮着一盏油灯,灯罩已经被李兰拿去装酒了。
“嗯?”
铃笑眯眯地示意她不要声张,手中的匕首发出清冷的光。
“哼哼~”
见到对方没什么表示,铃便继续摸着黑走入楼梯间,熟练地降低姿态静步上楼。对方的魔力十分平稳,感觉像是在休息,这时铃已经想了几十种方式和理由来面对“药”,其中包括直接穿门而入一飞刀插在他的耳边然后瞬移过去压制住强迫交代,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普通地轻轻推门靠近。
见到“药”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头戴眼罩休息没有察觉的姿态,铃窃笑着掖着匕首静步接近,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那一大片血迹。就在这时一种特殊的感觉从她的内心中涌出,那种与地狱的熔岩相近的血色……从未有过对鲜血的渴望促使她轻轻坐在了床边,手中的武器就像刀叉面对食材一般,铃正在笑眯眯地挑着“药”身上合适的位置下手,马上就要用匕首挑下“药”身上的一层血渍观察血品——甚至可能直接割一块肉下来。
就在铃手持匕首单膝撑在床沿,像是在逗弄一个不会反抗的病人准备上下其手之时,身后放在门口的吉他突然琴弦绷断,震荡的颤音发出后整个琴盒也随之炸开,像是节日礼盒之中爆出的丝带却并非四散飞溅,而是目标明确地飞向铃的背后。
而与此同时就在铃转身试图挥刀斩断其中几段的瞬间,“药”的双手上已经缠绕着绷紧的丝带,而这缕丝带的终点便是落在了铃的脖子上,缠绕多匝的同时还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我不记得有定制过特殊服务。”
“药”淡淡地说着,手中的动作让这个结拉的更加紧了一些。铃手中的武器早已掉在床上和地上,无法呼吸的痛苦让她无法集中唤起魔力反抗。
他感觉得到铃身上的不对劲,她左眼中的那道凶光重新亮起,而且这般轻佻的举动也并不是他熟知的铃的行事风格,在认知之中她可不是什么吸血鬼或者魅魔。
从两人通过丝带的连接中“药”感知得到铃身上也出现了和自己一样的魔力流失,这或许就是她的举动看起来像是被控制了的原因两人保持了一会这样有些诡异的动作,直到“药”感觉到铃的状况之糟,但是现在如果一旦松手,铃如果没能解脱被控制的状态的话,以铃那不知深浅的魔力自己很容易就被失控的人置入危险境地。
“难道你是鲨鱼,闻着血的味道找来的?”
言语的嘲弄会激怒对方,但是被激怒的恶魔在被压制之下徒费力气并暴露出的破绽是“药”通过非暴力的手段解决很多事情的方法。不过情况总会出乎所料,就在“药”以为控制住了铃,只需要等待她冷静下来之时,她掉落的两把武器却脱离她的控制开始抖动起来。
铃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窒息还是因为被控制而变得痛苦不堪,“药”意识到这样的压迫过于暴力,而且起到的效果并不显著,可就在他松开的那一瞬间铃的左眼突然睁大,表情变得凶狠愤怒,嘴里蛇嘶般低语着什么咒语。
“药”极少见到铃睁开眼睛,那只眼睛原本应该戴着一个限制器,而那个覆盖在瞳孔上图案开始逐渐漫出,猩红透明的法阵圆弧图案扩展到整个面部。
她被藏在武器中魔法的源头控制了,一定要想想办法!
铃一跃而上骑上“药”的大腿,右手像是要掏心一般向后抬起,左手中已经吸附到了“陨冰”正准备凿进“药”的胸腔,右手边的空中悬浮着准备随手一挥刺向面门的“熔岩”,此时的“药”立刻用丝带缠绕试着重新束缚住铃的动作,但是这股没有被限制住的力量现在已经难以阻挡。
“陨冰”最终刺进了他的肋骨,“熔岩”还是被释放出去扎进了“药”身后的木墙,但是在亮起的一瞬间又暗淡下去,其上并没有附着魔力而难以点火。“药”没有选择抽出身来向侧面翻滚下床,而是选址直接迎上去,用身体接住了身前“陨冰”的刺击,冰寒的感觉与魔法毒素的注入让他恢复起来的身体重堕深渊。
“药”选择紧紧抱住了铃。
左手抵在两人之间,手指上的丝带不断伸展增长,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之间交结成团并缠绕在铃的“陨冰”之上,断裂后再次重塑,用尽可能大的力气抵住铃试图将匕首刺的更深;右手抱在铃的背后,手上的注射针同样深深地刺入铃的背部,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中超强烈度的麻醉剂注入铃的血液。
对于常人来说这是足以致死的剂量,目的也是如此,在危急之时“药”别无选择。两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交织在一起,在最终泄力之时“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铃的肩膀上仰起头试着顶开她,右手同时将注射器直接拔出,随着飞溅的血液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在药的作用下铃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在“药”的注视下短短数秒就闭上眼倒下,趴在了“药”的身上。
希望……你那强大的恶魔不会抛下你。
“药”如此祝愿着,左手将丝带当做医用绷带在身上绕着胸腔上的创口环扎起来,深呼吸集中气力用魔力缓和痛苦治疗自己,同时右手也用同样的能力为铃愈合背部。
麻烦事总是会接二连三,“药”听见了一墙之隔的楼梯间里传来的脚步声,如此之急促,势必是因为刚才的动静有点过大。现在可不是被牵扯进麻烦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不是。
于是“药”在这般窘迫之境地下依然顶着重新进入魔法流失的状态,用手指控制丝带在屋里纷飞抹去地面的血迹,将注射器和铃掉落的武器收进床底,同时将被子一掀翻了个面,铃那有些瘦小的身体很轻巧地就盖在了下面,丝带再一掀在床上推出一个小山包。最后是将所有的丝带收回来在手中变出那把吉他,穿着四角短裤盘着腿坐在床上开始表演。
“发生什么事啦?”
娜米兹店长急匆匆地推开了阁楼小房间的门,与一脸淡然的“药”四目相对,下意识地避开“药”的私人穿着。见到屋子里没有什么状况感到十分奇怪,试着通过晃动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下。
“没事,都是男的还怕什么。”
“刚才是什么东西把墙砸碎了?我应该还没到耳鸣的年纪吧”
“啊?没有啊,应该不是我这里的事情。说不定是地下的大家伙醒过来了或者火山准备喷发之类的。”
“什么和什么啊,呼,没什么事就太好了。”
“药”现在的姿态是挺起腰杆,以一个有些不适的弧度靠在墙边,为了挡住身后直接没进墙面,只剩下刀柄的“熔岩”。
在娜米兹关门离开后的第二时间“药”再也忍不住口腔里的血腥味,一口血喷在了盖着铃的被子上,刚才的那一刀划破了一片肺泡和气管,体内的血液灌入胃中引起反冲,现在用魔法只是临时给身体打上了补丁压制感受,但是实际的恢复却是要实打实看身体状况的。
在撑着床面不让自己翻下床维持平衡后“药”在背包中寻找纸巾进行简单处理,现在再滥用魔力后患无穷,身体感觉已经开始被冷空气渗透进每一个毛孔中。找到纸巾的同时他还发现了一个东西——一片针织物,黑边黄色的五角星,上面有用马克笔画上的人脸表情,不过只有几条简单的直线,只能画出和旁边的铃一样眯眯眼的表情,背后有着一块防刺别针,看起来是戴在身上的饰品。
这个东西“药”当然知道是什么,见过几次别在铃的那个夸张的魔女帽上的物件,不过在去到被死神带走的秘密基地时剩下的东西里似乎并没有那顶帽子,或者说除了铃的这身特别的“女仆装”之外就不剩下什么了,包括自己经常借来用的吉他都没有留下。
唉,谁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呢。想到自己的状况又朝着崩溃滑了一步,“药”无奈地笑了笑,将星星脸撒花般抛在铃的身上,仿佛正在一场葬礼。
短暂的修正过后恢复的主动权交给了不太熟悉的身体,这个被无限重构过的身体比起常态变了多少,“药”也拿不准。他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揭开盖在铃头上的枕头。
我知道你的那个“保护神”让你逃脱了无数次死亡,这次也不会例外。
果然,铃的表情在麻醉剂的作用下变得轻松舒缓,像是一只小猫枕着自己的手肘趴着睡着了,似有似无的微笑看起来并无大碍。“药”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麻烦制造机”,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伸出手去轻轻抓住一只手腕。
就像失血昏迷的人一样,体温下降到了一个能够感受到不正常的值,感觉和插入自己胸膛的那把匕首一样寒冷,脸色也霎白到让人感到不适。经历过魔力流失和枯竭陷入昏迷状态的“药”对这一情况及其应对方式了如指掌——非常简单,传输魔力即可。自己的命就曾经是别人这样救回来的,那个人现在是自己的上司。
不过方式不是像童话中的王子亲吻公主将其唤醒或者其它什么奇奇怪怪的补魔方式,更像是手机充电和输血那样的接触和传递方式。
“药”重新变出手指上的丝带,将它缠绕在铃的手腕和手指之间,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吸收和释放空气中的魔力的媒介,像是应急活体输血的方式向铃缓缓传递魔力。
无论怎样控制,这样的方式总会让身体中的魔力偏向枯竭,就像“药”现在无事可做时所想着的一样,自己是不是为这个女孩做的太多。“药”注视着铃逐渐润红的脸庞,思考起了自己与铃产生纠缠的过去。
在公司事务调查工作中知道了魔器的丢失,接触到保密消息后得知了铃的存在,然后是她背后的反抗组织,在自己期待着成为一名间谍之前就在希诺的手破灭了组织,但是在最后赶上了余烬风暴,也就是希诺示意自己可以去追查这把魔器的情况。
这名女孩只是一个实验品,希诺和他站在明处的挚友为创造进入下一个时代所进行的世界性实验的一员——自己也在其中,然后同病相怜这便是现在自己还在这里没有彻底结束她的生命用魔法毁尸灭迹的原因。
从最基本的身份来说,自己毫无疑问不可能和她以及她的那些余党站在一块,想要在海德财团手下做事这就是最基本的。但是就像是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每一步的攻杀灭亡又岂是自己能够决定,就算是离场也是双方的棋手操作所为。作为一个平凡的人,又逐渐地与她共情。
“我的家世能让我悠闲地坐在这里,通过书本学习到很多人一身都涉足不到的知识……很多年前世界的底层,工人,农民,青年学生觉醒,反抗那些操控一切的财阀和军统,还有,还有任何值得批判的事物,但是最后失败了,不过欣慰的是,余火尚存……他们在做着‘错误’却又‘正确’的事情,我曾经也想加入其中,但是一想到投身其中便要抛弃现有的这一切……是我的家世让我有这样的机会,但是这样的机会又会让我失去一切,让很多人失望……”
还只是私人侦探时就在在花店听着丹蒂莉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寂寞的她只能对着镜子和自己交流读后感,在一旁调查取证的自己听到了这番话,在意的更多是她面对年轻丧偶时所绽放出的乐观中略带忧虑的美丽。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就像请希诺为自己定制了一幅不属于自己的面具一般,可能是在自己接受注射之后,也可能是试着成为海德财团的一员,获得间谍和自由调查员身份的时候进行的蜕变。身上这一足以称之为潇洒的装扮是在和那些反叛组织的潜在成员,即街头乐手的交流和刺探情报中染上的,吉他与摇滚也是在这一过程中抱在心中,
曾经感觉这就像是穷小子和不如意之人消磨意志释放情绪的药物——或者直接说,一种精神毒品,在放纵身体摇摆撕裂喉咙的过程中解决一切。但是在学习不同风格的吉他曲之后自己选择了很多人看不到的安静那一面,不再需要什么乐队,自己永远只是一个人,唱着民谣和小曲随风而行。
“药”眯起眼,脑海中开始想起自己喜欢的歌曲。身体在触碰冰冷,用体温逐渐去融化坚冰。
对于铃这样的反抗者,他们的行为在强大的海德财团或者其它大公司面前无异于自取灭亡,但是这样的精神无疑会让任何一个不被洗脑的人在他们的墓碑前至少留下一道注视。“药”庆幸希诺没有把自己洗脑成没有思考能力的人,不过一个意志不算坚定的人,希诺和海德财团是否会需要这样的人呢。
光是如此还不足以让“药”在这里为了照顾这个观察目标而去牺牲自己进行救助,两人的身份是对立的,就算是铃的死亡造成任务失败也算是一个合理的实验结果。在另一层身份上,两人是同病相怜的病友,魔法没有为两人带来美好愿望的实现,反而肉体与精神上的摧残与毁灭先行到来。
为了追求变强,“药”选择了参加了危险的实验并寻找解决这一病症的解药,而铃则是从百层摩天楼上纵身跃下,试着让自己成为一束烟花。可是一个与恶魔交易的人和自己这个实验的半成品又能交流些什么呢?只是能借着彼此的身份相互帮助扶持罢了。
“药”这时忽然笑了一笑。想这么多,是不是自己突然在意起这个女孩,要移情别恋了?或许在以前的某个时候自己有过如此冲动,如此外表可爱的女孩,光是第一眼就有可能让人一见钟情,那种坚定执著与幼稚冲动经常会激起的保护欲,在各种情况下用保护观察目标的方式刺入她的生活。
但是事实的情况是在见到了丹蒂莉,互相试探性地表白和前后长时间的交流后,那种一见钟情感觉在第一刻就定格在了她的身上,除了隐约的担忧之外没有什么能够撼动自己的这份感情。“药”感觉自己不会再去钟情另一个人。
就在这段时间的遐想之中铃的眉头微微皱起,即将从噩梦缠身中醒来。
活着总比死了好啊,你说是吧。
“药”掐断了最后一段念想,开始准备和铃“对峙”。
明镜,利剑,坚盾——乌尔班,维利安,“朝月”(十)(待续)
花豹向着赶来的人发出威胁的低声咆哮,爪子在地面刨地示威,但是来者并不是其他人,正是从指挥部赶到此处的乌尔班。
他带领亲卫闯进被攻破的皇宫中,四向通透足以让马匹在其中驰骋的设计初衷让他们的机动能力与作战能力得到相对提升。在宫中他们吹响军队重新集结的号角声,重新组建起了一支作战能力可观的部队,以多胜寡地冲破已经分散开去劫掠的罗姆帝国士兵,从一些仆人的口中得知了小皇帝所在的位置。
乌尔班有些后悔对小皇帝的自由做出限制,特别是在自己手脚没能触及到的地方,这样似乎让他变得更加不安分,不知道他在被这样对待后对周围人的看法会是如何。希望自己的错误教学方式能够被年纪较小的他忘却,战后的事情他也没有底,因为自己和“狐狸”在一些方面善做主张所付出的代价总会反馈到小皇帝的身上。
而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小皇帝,不能让这个维利尼耶帝国的意志落入敌人的手中,哪怕此城失陷也能靠着他的身份在国境内图谋再起。于是乌尔班顾不上自己的腿伤,在小皇帝的寝宫前驻马后靠着亲卫的搀扶走进了寝宫。
少女正在安抚对着乌尔班发狠的花豹,就算是她也有着一种同样敏锐的感觉,感觉他身上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威胁,对于自己自然说不上,但是是对于谁——少女也没有多想,这只是在她身上的“诅咒”会带来的不自觉感应,甚至说不上是预言的心理作用使然。
战争这时似乎与这个院子里的人离开了一定的距离,乌尔班进入寝宫与小皇帝惊险后重逢便不再出屋,少女则站在门前做着熟悉的工作,对每一个准备进入屋内传递信息的信使使出一个具有压迫感的眼神,身旁的花豹则不是那么在意,伤痕累累的它现在只想趴下身倚在少女的脚背上小憩——即使她现在并没有做这样的义务,少女还是站直,以威严的姿势手拄黑曜石板剑背对寝宫守卫。
可是这份激战之中的片刻安宁并未持续多久,就连太阳在空中的划痕都未能捕捉,乌尔班便拉着小皇帝的手走出了寝宫。
周边许多流散的士兵得知了乌尔班回到皇宫的讯息后立刻赶往了此处,在院内外聚集起一个可观的数量。而见到这些兵卒的乌尔班脸上表情却愈发凝重,松开手的小皇帝似乎也对他的叔父这般变化有些不解。
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镇守东部与南部城墙的“狐狸”吉斯卡尔德通过信使不断地传递来捷报,这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就在他起身前往皇宫的这段时间之前他就收到了另一个超出他想象的事情——埃及尔的“红胡子”海盗团会在今日抵达马默拉江岸前来救援。
这显然是“狐狸”一手谋划,在这场围城战之前就先前告知对方的,埃及尔与布尔萨城隔着半个艾翁海,是先帝征服奴隶联邦后沿着艾翁海南岸派出使节收服的一支最为忠臣的先知教徒,少说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相互通信。
更让他担忧的是,为什么这个来自帕维亚的异教徒能够获得先知教组织的支援,与奴隶联邦开战前后对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需尽军事支援义务,只为骚扰艾翁海沿岸异教徒的海盗组织。
乌尔班很快就领悟到自己对于他的控制自始至终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不是罗姆帝国,不是奴隶联邦,甚至不会是自己和小皇帝。他在其中能做到的只是听取众他和谋士的提议,在军令上盖上自己的印章,然后困坐在地下让一道道信息从自己的面前传递而过。
对于这场战斗的一切自己可以说没有资格参与其中,可是那个黄毛小子……他又怎么能如此得心应手参与其中?那些被称作可以收买的地方势力和贵族都没有与自己有过多少的联络,一切都只是在他发来的消息中存在纸面上,伴随着节节胜利的战报,他甚至感觉到这些胜利只是让自己陷入他的势力包围的迹象而害怕胜利。甚至,甚至乌尔班开始为自己将军令授印的权力分给他而感到后悔。
他望向天空,宫殿院墙之外的天空被火药的硝烟蒙上不属于午间的暗色,城中的几个方向飘起的浓浓黑烟告示战争并未结束的事实。可现在乌尔班准备做的事情是在挣脱与这场战争的关系——他至少需要将皇帝控制在自己的身旁,避免像维利尼耶历史上多次的重蹈覆辙。
可现在无论是停留城中还是离开前往别处,像是从艾翁海沿岸南下东进从伊兹密尔转道阿达纳或者重入内陆前往科尼亚或者旧都安卡拉,甚至翻越棉花山脉前往黑山下局势较为明朗的伊斯坎达尔城——直到小皇帝的发声打断了他有些陷入恐慌不能自拔的混沌思考。
“我们是要离开这里吗?”
“是,大概……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事实上就连乌尔班自己都没有低,对于这个国家未来的担忧不足以盖过对于自己和这个有着侄子和学生身份,亲近的孩童的担忧。他当下甚至没有离开这座城市的勇气,大脑中的理性开始将他从幻想中拉回正在殊死一战的现实中。
“可是,我不是这里的主人吗?没有了这里我能去哪呢?”
乌尔班没有回答小皇帝的这个问题,招手示意一名侍卫照顾小皇帝的马上活动,随后向信使长伸出手掌,笔出一个摊平四指大拇指垂直竖立的手势,随后对方取出一支与狩猎号角十分相像的号角交予乌尔班。
三道凄厉的鸟鸣声从宫墙中传出,每一声都比前一声响亮,直到如同传说中的银凤飞临饱经战火的布尔萨城上空。这支号角必须由宰相或者皇帝本人吹响,代表着以皇帝的名义无条件征召和集结的意义,名义上每个听到号角声的维利尼耶人都要应征赶往皇帝所在处。
于是宫中尚存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宫人都聚集此处,就连附近街区的居民也拖家带口离开躲藏处首次进入宫城之中。那些已经待命的士兵也理所应当地硬撑精神,磨砺武器准备进行护驾。见到所有人窸窸窣窣地起身聚集在准备驾马出行的乌尔班和小皇帝身边,少女也收回态势关注着动向。
小皇帝没有经历过这种被形形色色的人围在其中成为焦点的情况,他急切地望向乌尔班寻求他的解释。这是或许他第一次怀疑乌尔班的举动,而乌尔班此时正忙于安抚同样不安的士兵和市民没有回应,让小皇帝播下了心中对他的疑种。
简单地回头催促行动后乌尔班便带着这一波熙熙攘攘的人从皇宫中开拔,首先他的想法便是将小皇帝掩护着带到城北的地下指挥所去,自己也需要重新回到前线用更高效的方式指挥守城。而包括小皇帝和少女在内,许多不明就里的人跟随在乌尔班身后拖慢的队伍的速度,让需要士兵掩护的乌尔班也不得不放慢步伐。
沿着不久之前来时的道路回去,一切似乎没有变化,或者已经改变了许多。迈出被火药和兵器摧毁一半的宫城大门第一步,面前聚集站立的一大群人并不是哪一方的士兵,只是听见了皇宫中传出的号角声后满怀期待等待在此的城中各色人群。
见到这些蒙受战火满脸疲惫不堪的面色乌尔班不再有着过多的关注与怜悯,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将小皇帝和皇宫里的人带到一个属于自己势力下的地方去。这些人加入队伍对于他有利有弊,皇宫中走出的人与他们短暂对视后默默无言,而乌尔班只是抬手汇鞭示意。
城中的战局进入到了一个微妙的事态,少数用山木建造而成的房屋燃烧产生的剥落声成为了这个并不太明媚的午后背景音,掩盖了先前那份战场的喧嚣与止战时分的死寂,扬起不安的烟灰之中却弥漫着还未消散的战火味,战斗还未结束,只是很多人还未注意到。
来时宫城前的激战又留下了新的尸体与伤员,伤员依靠在横躺的尸体上接受市民的救治,即使不久后就会因为感染深入而无药可救,这般临终关怀也能让他们脸上露出一丝舒适的微笑。宫城外的下水渠是个不错的抛尸点,一把火下去能够很大程度避免城中的瘟疫传播。只是那些伤员奄奄一息的模样难免会不被注意而被当做尸体一同被铁耙翻入渠中。
几名老年人似乎是认出了战死者之中有自己的儿子甚至孙子而恸哭不已,来自异邦的未婚妻因为和杀害自己另一半的入侵者是同一人种同一宗教而躲在角落暗自揪心。活下来的壮年便是现在在处理尸体的民兵,他们还会负责重建这座城市,无论现在这位难得的维利安家族年幼的皇帝胜利与否,他们在面对一大片破碎之景时能做的便是不去注视和思考接下来如何,低着头处理一具具尸体,脱下他们身上的金属护具留下方便焚烧的内衬和肉体。
唯一对此高兴的可能只有那些趁着人们注意涣散之时偷偷拿走兵器和甲具偷炼撕铁的人,他们甚至可以来自遥远的艾翁海通向亚特兰海的海峡口岸,在战争爆发之时如同老鼠一般从下水道暗处冒出,拖着能炼出铁的东西再次回到暗处,从阴沟里将船开向大海。
这些人也听到了皇宫中传出的号角声,心不在焉地继续工作直到见到乌尔班带领的队伍向这边走来,大多数人选择加入其中,在与惶恐紧张不安的小皇帝对视一眼后被示意跟在后方进行护卫。
现在的这支队伍具有了一支小集团的规模,却远远有着不似那般人数的臃肿,鱼龙混杂其中,勉强能够看出的是拿着长矛盾牌和长刀的士兵正在外围掩护整支队伍,一些城民捡起街边散落的兵器选择挺身而出或者缩回阵中,手持火器的士兵还在抓人强迫对方当自己的发射手。婴孩的哭喊声,妇女的啜泣,无暴力者的蹒跚与沉默将队伍的士气拉至冰点,无路可走的绝望和掩盖其下的偷窃行为在缓慢前进的队伍中每个人的举动里若隐若现。
“我正要去,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将皇帝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您知道的,吹响号角意味着对皇帝绝对的服从,我会怀疑您在滥用这个权力。”
“那您必有高见。”
“我听说南边的那个帕维亚将军已经驱散了奴隶兵,我们应该去往更安全的城南才是。”
“听说,还是听说,他唯一需要通知的人是我,我知道那边现在的情况比较乐观,但是去南边的路上已经被那些攻进皇城的人截断了,我们现在是在突围!”
乌尔班似乎被这名上前攀谈的城中贵族惹恼了,他早已对这些平日不配合,现在厚着脸投奔的人心怀不满,但是受制于其势力和其他类似的关系网中的人而不敢过度表现怒意。于是他向后方几个随行的文书官甩去自己的怒视,这也是另一种向他们寻求相同意见支撑的眼神,几个人见状也点头称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和这名贵族小声讲述在宫城里外的情况。
“我会做出更合适的定度的,这条路便是我们来营救皇帝时走的,不需要一位。”
抱有学术讨论那种深厚的谦逊,不耻下问听取从谏的乌尔班此刻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思而固执己见,很快他就遭到了现实的迎头痛击。
队伍的侧面传来骚动,随着几道爆炸声和战马嘶鸣声响起,号称“布尔萨之劫”的骚乱至此开始。在本就不宽敞的小道上聚起了过多的人,随时就像被捆紧到无以复加的秸秆随时会绷断绳子炸开,就在这个时候一支伊庇鲁里亚的雇佣骑兵入了城,在街道上寻找战机和战利品的时候逮到了正在两边小道中缓慢撤离的布尔萨人队伍。
阳光在他们标志性的钢盔与长柄马枪上偏折,死亡之光从枪尖瞄向众人的身上。这支臃肿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火上浇油的是进行反击的士兵和协助操作的城民因为手续在慌乱中准备失当而引发了多次炸膛,迸碎的铁片与沾血的尸块溅射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冷静!冷静下来!”
走在前面的乌尔班立刻回头高声呼喊,但是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四散的城民在狭窄的小道上相互挤压践踏,夺路而走,商人的驮马与战马的嘶鸣混在尖叫的人声中,恐慌如同巨大的雪球滚得越来越大。
见势不妙的副官立刻拽住乌尔班的肩带示意他立刻快马逃离这一绝地,乌尔班虽意欲所动,但是当他惶恐地看向这一亲手制造出的局面,意识到如果自己逃脱于此,即使能够保留一条性命,但是在布尔萨城乃至整个维利尼耶,自己都将无立锥之地。
不断错误和消极的判断让他意志消沉,自己的学识在这一时刻居然毫无用场,或许就像大将军巴尔塔奥卢以死明节那样,自己可以用一死来换取身后名与家族的存续……
“叔父,快跑啊!”
在混乱之中他听到了小皇帝的声音。这个小子为什么会这样说?他难道忘记了自己教他的守重之道了吗?可是他只是个孩子啊!我是他的老师,理应为他做表率,掩护他和他的子民撤离——但是这样那个帕维亚人不就会完全地控制小皇帝了吗……
对于算计已有所成的乌尔班犯了很多精于算计的人会犯的错误——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奔逃的城民如同洪水一般涌来,拍在了乌尔班的卫队上混乱之中他甚至被急于求生的人扯下了马,小皇帝在他的视线外被卫队尽可能地保护带离。
黑压压的人影和如同巨人的脚掌在他的面前压了下来,整个眼界中瞬间失去了光芒。
枪骑兵从四面八方的狭小街巷里包围了这支队伍,身上坚硬的板甲和半身马铠对于民兵挥来的草叉长柄镰威胁甚微,打在上面的弹丸虽然能够造成淤伤甚至有可能直接击穿,不过对于原本应该发挥的保护已经做到了极致。只是黑火药燃烧升腾的浓烟有所阻碍所有人的视野,他们的攻击方式便由挥砍变为了快速的突刺,马枪刺击之处便能将对方刺倒在地。
包围小皇帝的卫队也遭受了枪骑兵的堵截,向前护卫的轻装骆驼兵在近身搏斗中虽然占有灵活性优势,但是手中的弯刀砍在马背和骑手身上的效果十分薄弱,砍钝的弯刀被锁链甲勾中后无法抽回而失去还手余地被砍倒在地。
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剩余不多人数的卫队选择径直冲过枪骑兵封锁的街道,与小皇帝同乘一匹马的副官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小皇帝免于刀枪的攻击。
在狭窄的街道里骑乘马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双方都没有认识到这点。枪骑兵在奔逃的人群中肆意挥刺,随后逐渐转变为刺倒那些看上去有钱的人和驮运的动物,见到人群中几名骑着战马和骆驼赶来的卫队士兵他们立刻迎了上去,在人潮之中进行马上近身搏杀。
就在副官拔出长剑与枪骑兵厮杀,抓住机会握住被盾牌挡偏的刺来的马枪,用力一拉连带着将其一下扯落下马之时突然从一旁的小巷里冲出了另一名枪骑兵。对方见到可以索取天价赎金的皇帝,纵马赶来速度之快撞翻了每个从那里逃亡大道上的城民,挺举起的马枪直奔着这名副官而来,在一个措手不及之中将副官从侧面刺落马下。
就在副官身前一个身位的小皇帝身上溅满了鲜血,被这一股冲击力几乎也要震落坠马,但是身旁一只手伸了出来将他托住,在小皇帝拼尽全力握紧缰绳和挣扎之下终于伏在了马背上避免了坠马被践踏的结局。
见到战利品马上伸出手来的骑手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后失去知觉的冰凉感,那名手持黑曜石剑的少女从小皇帝的马下钻了出来,从下一记挥扫从护肘与肩甲之间斩断了他的手臂,旋即趁着向上的势头再次猛然加力砍向骑手的胸部。
这些为了适应火器使用而设计的带偏射角中部镂空的板甲面对直接的挥砍防护力不是很强,碎裂的板甲碎片与被磨碎的黑曜石薄片在空中飞溅,如同锯片切割开一道口子,在少女异于常人的蛮力之下被直接横扫下马,随她同行的花豹驱走了这匹马。
喘气缓过劲来的少女回头与小皇帝惊魂未定的眼神相视,随后她立刻上前来,一手在地上拖着刀,一手攥住小皇帝身下战马的栓绳,几乎是在用力气扯着这匹受惊不太受控制的马继续向前去,朝着更深处比较安全的小道遁走。
路途上的伤员尸体与城民极大地阻碍了小皇帝的脱险行动,为此少女大声地朝他们喊话,“皇帝!皇帝!”用自己少数会的词语宣告皇帝的存在要求他们让开一条道路,面对那些惊魂未定不做任何表态的人更是会模仿起花豹发出具有威胁性的战吼声,配合上脸部狰狞的表情和花豹上前的威胁所有人都不再敢挡在小皇帝的面前。
不过偏离了方向,对布尔萨城区街道并不熟悉的少女与小皇帝一行在下午的阳光下兜转了许久,在离开了混乱与绝望的人群很久后在城中的某处屋檐下停了下来。
在奔走的过程中即使是马上的小皇帝也在土墙和石砖上被蹭破了身上的精致衣物,在整理自己的头巾,用被扯成一段段的碎步擦掉身上血迹之时小皇帝看向这个救命恩人。
少女正在用路上捡来的蔬菜叶和烟熏肉喂食伤痕累累的雪豹,抚摸它的脑袋捋顺它的胡须逗弄。自己的身上在逃离追击的过程中不知是被农人的草叉还是被追兵一枪刺中了腹部,只是用一条破布将腰下缠绕了起来止血。和花豹一起抬头时她又见到了小皇帝的目光,小皇帝连忙躲开,而来自异邦部落的少女对自己缠胸破损而袒露出一边胸部的情况毫不在意地不做遮羞。
小皇帝累趴在了马背上,这匹战马同样受伤严重,但是仍然喘着粗气不肯倒下。两人因为困倦而默默无言,在夕阳下等待着可能的救援。
结束了,这场混乱。
被战马和人群践踏过一遍,翻身滚进民居马槽里的乌尔班浑身淤伤,现在正坐在一处人家的阁楼里躲避劫掠,有雇佣兵已经闯入了这里,带走财物之时却没有找到隐藏在床板夹层里的乌尔班。
在床板上对着窗户低头沉寂许久的乌尔班强撑着精神到了黄昏十分,现在狼狈不堪孤身一人的他难以想象接下来怎么去面对外人,而外面的情况变成了什么样子也并不知道,只是能够感觉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了攻城时分的那般动荡不安。死一般的寂静啊,一切都没了……
“咻!”
“呼呜——”
一支响箭与狩猎结束时吹响的低沉号角声激起了他的注意,这是属于维利尼耶的另一支有编制的部队靠近集结幸存者的号令。他忍着大腿的淤伤疼痛一瘸一拐地扶墙走下楼梯,从街巷里铺满地的人马尸体中坚强站立,很快一名插着鸟羽的斥候认出了他,立刻上前来照料了乌尔班一番后吹响了和自己带着皇帝撤离皇宫之时一样响的号角。
在其他的斥候引路下“狐狸”吉斯卡尔德的部曲赶到了劫后战场,他走上前来,将奴隶联邦首领的首级抛在乌尔班面前,回头指挥部下处理现场后蹲在了乌尔班身边。
“您的决定并不明智,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能称之为过错。”他从逃难到自己阵中的难民口中得知了这一事故,表面上是在安慰失利的乌尔班并表示会尽量为他脱罪,而目光却在周围搜寻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小皇帝安在?”
“我让卫队带他逃走了,如果一切顺利,现在应该在北边的参谋部。”
“那我现在正要往那边去,罗姆帝国的皇帝现在已经失势,我正要去配合城外人等从城中夹击,您现在体力能否前往督战?”
“你去吧,我感觉不行了。”
见到乌尔班郁闷不悦地摆手,“狐狸”狡黠一笑,随后提剑招呼副官带着大部分兵卒跟随,从街道上向着北面以胜利的姿态大举而去。
明镜,利剑,坚盾——特比曾,哈桑,吉斯卡尔德,朱斯蒂尼(十一)
“去告诉巴萨留斯,我们需要立刻突围,立刻撤退!”
身上的披着金色圣甲的重骑兵在夕阳下失去了光芒,一次次反冲锋后折损的所剩无几,守卫营寨栅栏门的复国军矛兵在将他们放进来后立刻将门关上,身体贴在上面抵挡后续追兵冲击营门,
“嘡啷!”
带有环扣的金属骑兵矛扎在了细圆木排成的栅栏门上,其中从圆木之间缝隙刺入的长矛扎入了抵在上面的士兵的身体,后续观望的士兵在百夫长的督促下立刻上前拖走尸体填补人员。
在一阵维利尼耶人的吆喝与咒骂嘲讽声后这些贵族扈从骑兵因为缺乏攻城武器,同时遭受低墙上的弓箭手反击而选择撤退,从城外成片的尸体上踩踏着撤回。
从围墙上的缺口中观察到敌人撤退进森林和高坡后方后守门的士兵立刻招呼工兵和小卒上前用木板修补缺口,同时用水瓢朝着木栅栏上洒水防止不时抛投过来的火棉石块和火箭点燃营寨。
剩余的铁甲圣骑兵快速前往特比曾皇帝所在的营帐,火急火燎地下马准备用尽可能高效的方式劝说仍然抱有反击希望的皇帝。守卫在皇帝营帐前的千夫长百夫长和挑灯士兵对他们的愤怒表示了理解与沉默,他们也不想就此葬在异教徒——曾经属于自己所侍奉的帝国的土地上。
隶属于皇帝的亲卫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贵族扈从没有退缩,立刻架起双戟示意他们不被允许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进入皇帝的大帐。
“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没有援军,那些费钱的雇佣兵都散了!我们被包围了!”
“我知道。”
一柄镶有科斯坦堡宝石的佩剑挡开了持戟亲卫的阻拦,脸上泪痕未干的特比曾皇帝面容憔悴,但是那种属于战士的英勇感却并未消失。他拄着剑站在营帐前面对这些不理解他的执著而有所怨言的士兵。
“巴萨留斯,我们需要向西北方向突围,趁着那些异教徒入夜之前的修整立刻回江对面。”
“我的军师会对这一情况进行讨论。”
“时间宝贵!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情况,这是我们效死换来的战场情报!”
“但是我们对于这个营帐里的事情了如指掌。粮草尚足,我们可以向格诺瓦和威尼托人捎去求援信,或者等待那些松散的异教徒地方贵族的部队自己作鸟兽散。”
“然后用我们的命去为他们传信?哼,此行我们可以掩护皇帝撤退,然后把你们丢在这里给异教徒,剃完脑袋拿去黑山北边的市场上卖掉。”
从皇帝的身后营帐中走出几名军师谋士,一见到这些帝国培养的贵族扈从双方的气氛就进入了十分紧张的地步,文武之人彼此相轻,而且不依赖军功的这些军事理论家十分不受夫长和铁甲圣骑兵群体的欢迎,离巴萨留斯更接近代表着地位带来的信任与宠幸要比他们这些战士更多。
站在众人焦点的特比曾皇帝在双方的苛责咒骂声中低头沉思,他抬头望向夕阳,重重地跺了一下宝剑。
“我相信熟悉战场局势的战士的判断,那些帕维亚人难以信任,我也不想再从他们身上求取更多。传令下去,日落时分准备好强行军准备!我们要回去,为下次再来收复故土做打算!”
事实上,战争失败的绝望气息已经在营帐中蔓延,特比曾皇帝的这一举动也早有预备。他身上的战甲并未脱下,手边始终握着宝剑应对可能发生的兵乱哗变,这一选择也是顺应了趋势。
得到撤退而非继续死守的命令后死气沉沉的营寨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所有的士兵都尽可能地带上了自己能带的东西,包括那些死去的战友身上的在营中空地集结。
在又一次击退那些前来骚扰和投掷火焰壶的骑兵后守门兼断后的士兵向外推开营门,一瞬之间由侍卫和百夫长组成的轻骑兵部队作为先锋与斥候鱼贯而出,随后的是千夫长与铁甲圣骑兵护卫皇帝的阵队,步行的士卒则尽可能地跟上皇帝的步伐跟在后面,其余的粮草辎重和剩余的攻城器械则被抛弃。除了少数愚钝的人,很多人都明白获得这些就能变得有钱的人可无命享受。
“先锋会为我们探路和寻找到可能的支援,让我们在江边的渡口相会!”
特比曾皇帝拔出佩剑高举起来发表演说振奋军心,宝石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很快前锋就遭遇了在路途上设卡阻拦的异教徒部队,冲在最前面的轻骑兵遭受了迎面而来的高速弩箭的攻击,身上的骑士盾尚能阻挡,但是被射中轻甲与马匹的骑手则瞬间被掀翻在马后。这些在荒原上正在用餐的异教士兵慌忙地拿起武器进行抵抗,将特比曾的部队出现的求援信发往各处。
他们并不恋战,只是挥刀尽可能砍倒所经之处的弩手后便继续向前冲去,很多的骑手都被拒马和绊马绳这些陷阱拖下地俘虏。这样的冲击为后方带来了情报,高空射出的信号火箭向后方的部队标识了敌情所在,搅乱敌人的部署同时破坏士气,而很快皇帝所在的重骑兵阵也随着前方的破锋冲入敌人营地。
从不远处的其他军营中赶来的山地轻骑兵追上了皇帝所在的队阵,双方在追逐中进行厮杀,骑射手也向他们抛射来阻碍行动的箭矢,在这些轻装兵的追击下队伍的规模逐渐被打散,好在皇帝的战甲足够坚硬,挡下了几次致命的马刀挥击和流矢散射。
好消息是逐渐分散的队伍也让敌人的追击之势有所分散,这些异教徒骑兵认准了身穿微微发光的铁甲圣骑兵是特比曾皇帝而忽略了在战甲上不做过多修饰的皇帝。马上遁入黑暗的大地上骑兵的追逐战从草原打入荒漠,逐渐脱离人烟所在之地。
在将两名轻骑兵砍下马后特比曾皇帝发现自己的身边已经不剩一人,而落日仅剩的最后一点光芒也马上就要消失,届时自己将会在黑夜中迷失。他此刻选择了继续向前去,只有寻找到尽可能多的支援才能回身去解救身陷绝境的士兵们。
前方的一串火把的火光在他的身上浇了一桶冷水,这里距离马默拉江南岸的渡口还有一些距离,前方他只能将信将疑,认为这是先锋部队抵达渡口所争取到的援军。于是特比曾皇帝单刀匹马迎了上去,同时随时做好驱马飞驰的准备。
就在周围随从的火把光中,他见到了为首的那位显赫之人的粗略样貌,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头戴的那顶维利尼耶的革甲头盔。
“巴萨留斯,请留步暂歇!”
从那边向他喊来帕维亚语的随从让特比曾放下了准备抽打马背的皮鞭,他握着缰绳缓缓靠近这支部队,在两侧的低矮丘陵之间居然有着这么一支非异教徒的部队——而为首的那名居然也是。
“哈桑,愿为您效劳,请在此稍作停歇,我会派人护送您前往许达文迪加尔港口。”
将信将疑之中,特比曾皇帝还是随着他和他的混编部队进了临时营地。这里有一眼看得出是棉花山区的猎户和其他维利尼耶人,以及装备精良与收编早些时候战场上逃脱的格诺瓦雇佣兵,整支部队像是临时拼凑而成的样子。
就像维利尼耶一样,特比曾皇帝是如此看待这个新兴的融合信仰国度的。
这些人与罗姆帝国的皇帝聚在一起吃饭,对于这样一位大尊大贵的人到来众人却表现的毫不在意,在接过哈桑的随从递来的食物时特比曾皇帝迟疑了一会,盯着那位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恶意的维利尼耶人。
要是想害我,他们早就动手了。
于是他并没有多犹豫就吃下了干面包,一日的紧张与随之而来的困倦也消散不少。就在这时哈桑一个人迎上前来,以君臣之礼为皇帝献上水果。
“一起吃吧。”
一个千年帝国的皇帝坐在散兵游勇之中实属少见,特比曾皇帝并不怀念这种祖辈才会经历的从头开始的戎马之旅——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从生下来就是一方军区总督。
“为什么你要帮助我。”
眼前的这个留着络腮胡的维利尼耶壮汉似乎听不懂皇帝说的希腊语,身旁的随从便作为翻译与他进行交流。
哈桑自称先前是一名维利尼耶的将军,因为劝谏穷兵黩武且不顾政事的维利安五世而被流放,又苦于罗姆帝国混乱的局势,现在在棉花山区和黑山脚下组织流兵和雇佣人手组织自己的地方势力。在得知特比曾皇帝进军安纳托内孔半岛时就因为山路崎岖和信息闭塞而错过了加入的时机。
“好,好啊,但是现在我无力再回去了。不过在后面还有正在试着突围的士兵,我想要将他们救出来,这是帝国最后的力量了。”
“我会去的,巴萨留斯勿虑。”
于是他开始招呼随行对着地图桌进行筹划,坐在木墩酒桌边的皇帝突然注意到了一名酩酊大醉和人吹牛的格诺瓦雇佣兵,他是一名自己有印象的雇佣兵队长,在科斯坦堡的检阅中他是两个代表格诺瓦雇佣兵团的队长之一,现在居然在这支队伍里——当然总比在荒郊野外被野狼吃掉或者俘虏要好。
皇帝不顾身份立刻上前揪住了他的肩带,对于失利的愤怒几乎都要发泄到这个临阵脱逃的雇佣兵队长身上。一旁的另外几名雇佣兵见到自己的老大被欺负就要拔刀造势,不过在意识到同样拔出宝剑威慑的人是帝国皇帝的时候立刻吓得收起了到远离酒桌。
“你和你的手下背叛了我!”
意识不清不知道这个找自己麻烦的是谁的酒鬼直接把木酒杯朝皇帝的身上丢去,两人几乎就要扭打在一起,链甲与轻板甲的碰撞声代替了刀剑碰撞的声音,直到纠缠中皇帝用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格诺瓦人终于认识到了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但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并没有摆正姿态面对。
“都是拿点钱办事的,用不上拼命。”
“拿了钱,就要办事!”
“把命交代在没有意义的仗上,不值得。”
这个酒鬼的傻笑让皇帝感到心寒。哈桑和他的人立刻上前来劝架,皇帝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身份在别人的军帐中和人发生冲突,争端就此平息。
向皇帝行礼后哈桑振臂高呼,开始分配手下将士兵器,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后由他们带着大部队准备出发,自己则带着少量随从亲信护送特比曾皇帝前往许达文迪加尔港口。
又经过几个月偏度的时间在渡口前的哨站两人即将分离,城中的守备,也是罗姆帝国在安纳托内孔半岛上的最后一处堡垒据点。
“为什么您不愿意与我前往科斯坦堡?”
“那里很混乱,巴萨留斯,帝国上千年的积弊在城中蔓延。我愿意生活在自己熟悉的环境中。”
城中没有他派出的前锋与重装部队,那些步行士卒更不可能比他更快抵达这里。现在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失败懊恼,由哈桑的斥候提前快马赶到通知,临时安排的来自威尼托护送渡江的驳船已经抵达,特比曾需要立刻回到国都安抚国内情绪。
在船中感受着马默拉江海面的轻微晃动,就像回到儿时无忧无虑地在摇篮中安睡时的感觉,疲倦的特比曾想要快点休息,却没想到事情总是会向着让他痛苦的方向坠去。
身下传来了船加速过水的哗啦声,但是他没有感觉到这艘船有什么动静,这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突然,一阵如同箭矢划破空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阵割破木板的声音,一只明晃晃的钩锚穿进了他床头木隔板中,锋利的刃尖距离他只有不到一米之远。
“防卫海盗!”
船上立刻动做一团,艾翁海上的海盗盯上了这艘船,而比较特殊的是这支是从远在西艾翁海的埃及尔来的,而他们中的船长则是和他的外貌相符的巴巴罗萨。
这名年轻的海盗在不久之前收到了远在布尔萨发来的信件,希望他能配合出击,在马默拉江或者其汇入艾翁海的口岸上给罗姆帝国予以骚扰。虽然埃及尔名义上是数年前的维利安五世南征中归附的一支,但是其作为海盗联邦的组成使他们对于遥远不可预测收益的劫掠活动本没什么兴趣。
不过他们为首的,年轻的巴巴罗萨在收到信件后表示了不小的兴趣,那个落款的人正是他的老相识,原马拉他港口的海军掌印“狐狸”吉斯卡尔德。于是借着拓宽海路绘制通向千年帝国首都,世界渴望之城的借口他鼓动起了一支不小的劫掠船队同意前往。
只是同样的,他也因为海上风浪和不熟悉艾翁群岛附近的地理环境而迟到了几天,船员们的士气也落的很低,在几次偷袭无果后在今天下午时分他听说了特比曾和奴隶联邦在布尔萨城下折戟的消息。于是他选择放纵部下,让他们在马默拉江口自由劫掠后返航,自己带着忠实的部众和四艘轻型桨帆轻舟准备在江上突袭皇帝。
海面上顿时战做一团,为了追求战利品最大化这些海盗没有使用投火油瓶射火箭的方式,而是直接就近抛钩接舷跳帮,准备俘虏皇帝带他到布尔萨——或者埃及尔去。其他没有被搭钩捆住的商船和运输船立刻逃离此处,剩下的两艘驳船和随行护卫侧翼的桨帆战船被拖入了接舷战中。
在拼杀之中皇帝也来不及换上板甲,在左右仆从都逃跑之时只能强撑精神拿起剑盾加入混乱的战局中,而砍倒一个赤膊挥刀的海盗后迎上来的正好就是左手持钩锚,右手握着海盗弯刀的巴巴罗萨。不过在混乱与昏暗中两人都没有认出彼此,特比曾不认识这个在西艾翁海大名鼎鼎的海盗,而巴巴罗萨则认为这个只穿着轻甲只是一个罗姆帝国的富商。
两人的拼刀十分激烈,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首领,交战几个回合后都没有攻破对方的前防,反而是两人的刀都砍得出现了缺口,特比曾皇帝的宝剑上的宝石还掉落了下来在甲板上随着海浪左右骨碌地滚动。
虽然特比曾有盾牌自保能力尚可,但是巴巴罗萨赢一手使用两把武器,他左手甩出的钩锚抓在了皇帝的盾牌上,在皇帝想用剑去挑开之时顺势像收渔网那样一拽将他掀翻在地。天无绝人之路,这时船只突然因为江面涌起的浪突然发生了一个剧烈的抖动和倾斜,不少船上的人都落入了江水中,特比曾则幸运地翻滚到远处撞在了船的侧面挡板上。
巴巴罗萨没有在意这个不认识的皇帝,在意的只有海盗最爱的黄金与宝石,他立刻甩出钩去将皇帝的宝剑钩回了自己的手里,随后弯下身去接住那些从面前滚入自己怀中的宝石,接着再考虑皇帝的事情,带着几个海盗进入居住区搜索。
江面已经开始动荡不安,而这个位置距离许达文迪加尔港口也并不远,威尼托人的灯塔在江口已经注意到了海盗,派出了桨帆船和双桅帆船追了上来,而注意到江面不对劲的港口卫队也借用格诺瓦人的船前来救援。
“妈的,不在!”
巴巴罗萨有点不悦地走出了营帐,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着急而选错的目标。在见到不远处追捕他的船只上发出的火光时他吹了声口哨,示意所有人立刻把能一把手带上的东西带回自己的桨帆船上,用熟练的技巧在变幻莫测的江面上趁着黑遁走而去。
解决完残余部队,进入只剩下没被带走的伤员的营寨的“狐狸”吉斯卡尔德并不懊恼没能抓住皇帝,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势力不会再需要受到损失,现在是时候准备进入战后处理的阶段了,他想要很多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
“我们可以处决这些伤兵,重振国境内人们的信心。”
“不不,受伤的俘虏也是俘虏,俘虏就可以要赎金,赎不完的就带到黑山北边或者奴隶联邦去卖,不过眼下维利尼耶需要人口。看看他们的选择吧,记得让他们感激我。”
说完他的目光放在了躲在门后被几名士兵围着的小孩身上,这个小孩身上有着维利尼耶皇族的配饰,选择他要带他回布尔萨去。
明镜,利剑,坚盾(卷一)——(尾声)
对于这个双元宗教的国度来说一场惨烈的守城战后整个国家元气大伤,间接地失去了对其它地区的控制;罗姆帝国没能从黑山脚下重新打出一片天地,被不坚定的支持者背刺后逃回了马默拉江北的一隅城地里;奴隶联邦在内部被爆破后不攻自破,不过剩余的大量兵卒散落棉花山区各处成为流寇,在一段时间内成为维利尼耶身上长的病藓。
“优先清理正殿区域,准备好监视人们的守备人员。”
“狐狸”吉斯卡尔德站在免于战火摧残保留完整的皇宫正殿前,城外的战斗部队正在与皇宫中坚守的部队进行交流解除误会。困守此处的卫士甚至还没有从紧张的防御状态中恢复过来,不知战事已如此迅速地结束。现在在双方相拥而泣后就要立刻投入修复工作。
从这里不远处向东区的一大片宫院已被掠夺焚毁,整个北部城区罹患战乱也焚毁大半,现在是重建的时刻,但是更需要先被重建的是人们的信心。于是在火焰于夜间被扑灭,第二天清晨鸡鸣之时到来时分,也就是稍后这里就会留给皇帝在高阶之上露面安抚城民。
“来,我亲爱的小宝贝,试试这件。”
总保笑呵呵地将一件精美的手工鞣制皮革猎装展示在小皇帝面前,小皇帝似乎对这种深褐色的传统服装提不起兴趣,他似乎更中意那些浅色轻便,适合日常起居穿着的服装,就像他的叔父穿的那样。在老总保的三番五次建议下他有点不耐烦了,马马虎虎地点了点头随意选了一件凑合的米色长衫衣装,现在他想要立刻去外面见一个人。
“奶奶,我想去外面玩。”
“恐怕……不行,等下您就要出席庆典了。”
“就是在院子里,哪都不去。”
“那自然可以,我的宝贝。千万注意,不要弄脏了衣物。”
于是小皇帝高高兴兴地跑进了花园里,这里没有多少人,大部分都是监视小皇帝的卫士和前来搭理花园的园艺师和学者。几名女孩上来想和他一同玩耍,不过小皇帝这会摇头表示拒绝,她们也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开了,加入了佣人的孩子们的投包与追逐游戏中。
其中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像是被排挤般孤零零地站在了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其他孩子快乐嬉戏。这时小皇帝走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想要和他一起玩耍。不过这个男孩有些慌张地将小皇帝的手甩开,随后退后几步躲到了更远处的葡萄藤支架下,神色慌张地看向小皇帝。
“为什么讨厌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这个男孩就是在罗姆帝国作为外放质子的阿罕皇子,年龄比小皇帝小两岁的他在年幼之时就被维利安五世送往罗姆帝国作为稳定彼此关系的信物,在那里他见识过了宫廷之中的风浪,从小就对于家庭的关系有了其他的认知。被战败急于脱身的罗姆帝国放弃后在被“狐狸”吉斯卡尔德接回布尔萨的路上还闹出了一些不愉快,现在在皇宫之中的他反而像是一个外人一样拘谨。
周围的侍从见到小皇帝如此执著,便上前支开了阿罕,拉着他从一旁的小路走远开来。阿罕最后那次回头似乎想对小皇帝说什么,但是在这些大人的身影之中他并没有办法去走自己的路。
小皇帝是在那天快要入夜后才被找到的,没有及时更换衣物的他只能依靠着奄奄一息的战马身体去取暖,见到小皇帝如此,少女轻轻从背后推了花豹的背一把,然后花豹就像小猫般温顺地靠在小皇帝的身边,任由小皇帝在它的毛发上好奇地抚摸。当然小皇帝对于少女如此衣不蔽体却不会感到寒冷有些奇怪,不过因为她听不懂而没有问出个究竟来。
被发现的士兵通知后“狐狸”吉斯卡尔德不久便快马赶到了此处,对于小皇帝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心,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听小皇帝讲了经过之后也没有感谢少女。在讲述的过程中小皇帝将乌尔班和少女都描述地十分英勇无畏,但是“狐狸”吉斯卡尔德却有点像听童言那般不甚在意,只是很快地安排小皇帝前往皇宫。
“乌尔班叔父呢?”
“他现在伤的很重,事情暂时由我代理主持。”
“他现在在哪?”
“皇城,我们正要往那边去。”
交谈之余,在一个转弯的东张西望之间小皇帝瞥见了身后隔着两匹马发位置上坐着一个和自己相仿的小孩,那张脸和身上的服饰有些熟悉,立刻又说不上是什么。直到从西面的“伊兹密尔门”进入皇城后小皇帝才从“狐狸”的口中知道是谁,随后就被大人们带着进入皇宫,从背后关上了宫门。
温暖与湿黏的感觉从自己的手背上传来,他以为是鼻涕虫爬上了自己的手背,立刻从远望自己的弟弟离开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少女的花豹正在舔着他的手背,正当小皇帝想蹲下身来抚摸它毛茸茸的身体时花豹却调头走开了。
跟随着花豹的步伐小皇帝走到了熟悉的宫墙边,那里还摆着被自己踩倒的手推车和木箱。少女正侧身坐在墙上,沉默地望向宫墙之外的地方,嘴里还叼着一支花园里的郁金香。朝阳在她的身后从宫墙下升起。
见到花豹带着小皇帝到来也没有说什么,让花豹继续接受小皇帝的抚摸。
“你是要离开了吗?”
少女继续沉默无动于衷,不过在听见脚步声后目光向小皇帝的身后看去,宫里的仆人已经追上了小皇帝。她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坐在地上等待的花豹立刻起身,踩着翻倒的木箱跳上宫墙坐在了少女的身边。随后少女背上黑曜石剑,和花豹一起像小皇帝之前那样跳了出去。
小皇帝想上前一步,不过最后还是被佣仆连劝带拉地带回了后宫中。
他是这个早晨的焦点,是布尔萨的废墟上升起的朝阳,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走过,站在众人身前的皇城长阶的顶部,周围被掠夺破坏的宫廷装饰都换成了临时从宫内凑集搬出来的各式宝物,重新让这一隅蓬荜生辉。
站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叔父兼老师乌尔班,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将要发表演说而怯场之时从身后帮他一把,但是年仅九岁的小皇帝从小就表现出了不寻常的气质。在所有人的目光和战鼓号角激昂声中他离开乌尔班的身边走上讲台,默念着乌尔班和学者教予他的皇帝礼仪标准,面向众人直视前方宫墙外的城市,用尽可能大声却不会失态的声音向台下的茫茫城民宣告:
我是这片土地的意志,将如同山峦般不屈!
不过在正式场合之外他依然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在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关照”比之前更加难缠之时,心中油然而生的叛逆感就要刺破宫墙,催促着他在这天傍晚时分溜出了自己的宫室。实际上也是身边的仆人对此仍然不上心,更愿意顺着小皇帝的想法去做事,从寺院中挑选出的宦人对异教徒的指使更让彼此之间的信任毫无存在价值。
他第一件想到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寻找乌尔班,然后……然后是去试着找一下那个少女,是不是还在城里其它地方。
见到正门有卫兵把守的小皇帝三下五除二从乌尔班的宅邸后院翻进了后厨里,以为是大老鼠的厨娘们发现是小皇帝之后纷纷不敢作声。小皇帝略带威胁地瞪了他们一眼便潇洒地走出屋去,朝自己熟悉的房间走去,乌尔班起居和读书思考的地方就是那里。
“维利安……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叔父了,所以就在这里了。”
身上贴满药贴的乌尔班放下手中的书卷,有些惊慌但是欢喜地接待了小皇帝的到来,两人像往常一样讲起了最近发生的故事,畅想着将来应该怎么度过各种各样在书中写过的历史难关,将这个国家领导下去。
两人就着茶点和棋局聊了很久,突然的一阵骚乱打断了这对胜似父子的叔侄的温馨时刻。乌尔班的脸色一下板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务而赶忙起身,身上的药贴落了一地。
“孩子,你得进这里躲起来。”
“为什么——”
“没时间了赶快!”
乌尔班强忍疼痛拉着地毯下的活板门把,小皇帝很少见到乌尔班如此不由分说的态度,乖乖地钻进了地下通道里,这里需要大人完全蹲下甚至匍匐前进,但是对于小皇帝身板来说简单地半蹲就可以很好在里面走动。
“马上去尽头的房间里待着,不要有一点动静!”
说完小皇帝就望着乌尔班一下关上了伙伴们,再罩上地毯将木板间缝隙透出来的光吞没掉。虽然身边一片黑,但是小皇帝没有朝着有光的另一边去,只是静静地趴在原地的黑暗里。
上面传来的声响十分清晰,过了不一会,一个人的脚步声走进了这个房间,坐在了乌尔班寝屋里摆着的探望椅上。
油井——翡翠,克里斯托
“我们就先回南泽去了,那边有个钻井平台,大概是有补给的,坐标发给你们了。”
“行,记得和组长说一声,下次不要给我们没上好油的机。”
队友的天狗战机侧身向着高处攀去。在雷达扫描仪一声提示后西北方向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标记点,A君立刻向那边发送了一个请求降落的信号,短暂等待后得到同意回答亮起绿灯,海面上的油井平台很快也出现在了视线最大限度所及的边缘,没有冒着烟的高台烟囱上不在闪烁的两盏红色指示灯表示允许降落。
“B,别站在关节处,准备降落了。”
“好的好的,我先放下这堆……呵。”
话音未落,B君立刻从后面的载仓处拉着扶杠流进了驾驶室坐回自己的副驾上。
“不用那么急,我又不会害你。”
B君尴尬地笑着,和A君一起按下了天狗战机的变形指令按钮,从驾驶座身后传来的推力让初登战机的B君缩起腿来抱紧腿根,A君也用足够的经验在机体变化带来的震荡中维持头部方向的正确飞行方向。
如果站在钻井平台上看天狗战机就像是白头鹰一般,在向着这里延展双翼俯冲而下之中伸出自己捕杀的利爪。检测到有机体迅速逼近后在宽阔的飞行跑道上亮起了引导指示灯,跑道尽头也从平台下立起了防撞的巨大高柔防撞海绵层。
在软着陆的冲击之后便不再具有危险,采用如此降落方式可以延长降落架和疾行爪的使用周期。在画有“H”符号的停机坪上结束滑行后A君将其驾驶到收纳轨道的深色平台上,放下疾行爪将机体紧紧抓地,现在两人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缺油就容易引起震动的小家伙了。
一旁像是子弹头垃圾桶的业务机器人亮着灯滑了过来,A君将自己的身份证放进了它的口中,在显示屏上挑选着服务选项。
“住宿,清洗,加油,保养,出海,餐饮,开房……好多服务,简直可以说是海上酒店了。”
“是啊,价格也比那边贵上不少,还会强制过夜,总有排不完的队列把这些挤到明天清晨才开始动。”
“所以我们是要在这里过一晚?”
“是啊,除了贵一点,他们就割块肉下来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干这行的钱也花不到别的地方,看看有什么好享受的,先把衣服换了,你不热么?”
“热啊,我先用换衣室了。现在应该……能用吧。”
“能,只是倒了一个方向而已。”
舱门关上后A君便取出一听啤酒坐在机翼上吹着海风放松起来。
除了背后位于平台中部的一个凸起的平房和四周远处高高立起的钻井塔,这一大片的空地都暴晒在正午的太阳下。整个这么一大片在空中看都需要靠定位才能见到一抹灰色的地方下来后才发现大的没边,也除了运输机器人在平地上活动之外,不可能有人去和它们赛跑的,于是就感觉因为少了人而空空荡荡。
从空中可以看到在这里除了油井也摆了大型机械,隐隐约约还见到了不少同行的装备。不远处就有一个正在弯腰和小机器人面面相觑的——好像还是女生!A君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罐,一下跳下机翼都顾不上换衣服,也许是认为是同行才想用这样方式套近乎也说不准。不过等下有人就要被头上砸下来的酒罐淋一身要再次回去洗个澡了。
这个女生穿着的是联邦统一配发的粉紫色女性流体力学驾驶服,而且身材十分……正点!曲线几乎完美地贴合着紧致的驾驶服,合适大小的胸,纤细的腰,让人欲罢不能的臀部就这样毫不自知地展露在了A君的眼前,前凸后翘,这是他成为天狗驾驶员多少年都少见的美女,再加上头上那像是兔女郎会带的,在风中一蹦一蹦的长耳朵,他现在可能会当场被涌起的血压冲晕过去。
“小家伙听得懂吗?来,说两句话呗。”
也许是这个小家伙并不是服务机器人而对翡翠的这般要求感到迷茫,只是站在原地缩起头来等着她从自己身边走开。而自认为把妹高手的A君当然能够看出翡翠现在面带困扰,很帅气地插兜耍帅并将手拍在平房墙上做出像是壁咚的霸道姿态,不过太阳下烤的像铁板的滚烫感从墙上立刻刺进他的手掌中,为了保持他只能强忍。
“需要帮忙吗?妹子?”
“诶,你好你好。我听他们说,说是找外面的机器人可以办理各种服务手续,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对。”
面前这位淡紫色长发的兔耳女孩一只手点着机器人光秃秃的脑袋,将食指放在嘴边露出的不知所措感让A君暗自吹起口哨,懵懵懂懂的可爱女孩正对他的靶心。
“是嘛,让我来。”
A君顺意收回被烫的不轻的右手蹲下,双手捧着机器人相当于人的双耳位置左右扭动,这上面没有选择服务列表的显示屏,倒是只有两个不同大小的显示灯在与他大眼瞪小眼。在短时间被钳制后这个小机器人开始启动自卫模式,外壳上瞬间发出的电让A君又被电击差点轰到地上,最后只能放机器人溜走。
拍拍屁股起来的A君难掩尴尬地朝着翡翠傻笑,不过翡翠倒是对这个和自己穿着一套体系下衣物的同行并不抵触,而且她也是前往北边雷霆领域时“萝卜”出了点小故障迫降在这里的,见到远在巴尔提克海东北角的方向还能遇到同行而感到惊喜。
“你也是联邦的编制吗?好巧啊。”
“当然,我可是三级天狗战机驾驶员啊,在欢乐城和石油之国获得了不少的战功的。要不要……我们交换信息,就当是缘分相见嘛。”
“好啊。”
说着翡翠乐呵呵地稍微从上拉下一点胸前的拉链取出自己佩戴的翡翠宝石饰品,只有在非战时的时候才会戴上,而宝石的背面就是标有自己身份信息的身份码。
不过A君的注意点似乎并不在宝石上。他掏出身份牌时的动作也变得略显拘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搭讪成功获得对方信息。在两人像是握手般将身份码对在手心中传递数据之时A君甚至像是在和对方握手那般有些小激动。
但就像是他从小说和电视剧里学到的技巧那般不合常理,自己为了搭讪吹的军功也主要是作为守卫驻守半年获得的最次级军功,不过这个去给新人看看肯定会获得他们的钦佩的,如果翡翠是的话。
“哇,居然是我都没有得过的军功,好厉害啊。”
交换完信息后彼此确认着,翡翠对他的履历赞不绝口,A君也愉悦地笑了,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就连信息照上的自己都是再难重现的最帅的一张照片。不过当他兴致勃勃地浏览这位看起来像新加入模样的女生履历时瞬间被闪到了眼。
帝国少女,魔法掌握者,中型机甲驾驶员,独立编队,半自由军事组织组长,与自己同样两年军事生涯中却获得多达七次实战任务军功与两次特殊行动军功,更不用说获得专属于她的集团那份的各种正面评价记录。有眼不识泰山的那份重压像是山一般压在他的心上,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怎么了,上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没看过自己记录的翡翠问道,对于这种东西她一概不知,只知道怎么操控“萝卜”,其它的电子设备入门及教学都是在克里斯托的指导下学会基础用法的。
“没有没有,你的也挺好的。”A君立刻调转话题四下张望。“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装备在哪里,我还没见过中型机甲,只见过那种拿轻机枪和磁暴枪的轻型机甲。”
“想看吗?喂喂,小弟,在吗?把机甲挪出来一点吧。”
“就不能你过来吗?”
永远没好气的克里斯托听得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立刻就指出了这个命令的不合理之处。“萝卜”就在翡翠旁边十几米外的地方,位于建筑凹处才隐去了其巨大体型,稍高处平顶建筑一点的“萝卜”和背景里的油井浑然一体。
“就是这个,外面一层是我自己涂的。”
翡翠带着A君走到转弯处,拍了拍“萝卜”健壮的腿部后高兴地高举手臂向他展示。A君抬头望去,这个名叫“萝卜”的中型机甲已经是他狭隘的眼界中见到最大的实体作战机甲了,其它的只在影像资料中见过。这时他心中那个每个男孩都有的巨型机器人之心也被触动到,本以为拥有二点五栖变形能力的天狗战机是他所能接触到的极限,没想到还能在如此地方遇上同行的精英。
“这个……作战方式是什么?直接冲撞进阵地里碾碎一切大杀四方吗?”
“哈哈哈哈,那得是战争机器才行吧。”翡翠发出清朗的笑声打消A君的幻想,“要不要给你展示一下,喷火和霰弹枪?”
“省省吧,除非你想被轰出去。”
克里斯托有些矮小的身影站在机甲上,手中拿着正在滴水的管子将它抛上房顶去,“萝卜”身上引出的线接在一旁像是供电箱的数据分析维修系统上。而见到有关系密切的同性存在,A君的情绪一下变得冷静了下来。
“他是?”
“我的小弟啦,和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
这般现实的话语在其他常人的眼中似乎就加上了些比喻色彩,很容易就让A君向着另一个常见的认知转变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克里斯托教她解释两人关系时这么说的。
“嚯,小子福气不小啊,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姐。”
“随便了,又不是我决定的。”
克里斯托心境毫无波澜地继续自己的修理工作,手里和脚边“萝卜”表面上铺着一条条线圈,看起来他又没有休息好,眼角也挂着浓重的眼圈。
“A,原来你在这里,我跟你说不好了,水管漏……”
B君穿着被淋湿透的背心内裤一把从后面急忙跑过来找到试图和翡翠热火朝天的A君,却不小心被翡翠看到了自己这副状态。两人突然对上眼后彼此都脸红急忙转身躲避。
“啊,你……你好。”
“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翡翠立刻道歉,脸上的红晕尚未消去。
“我看到了。”克里斯托高高地看下来。
“好啦你快点回来。”
B君因为羞愧而爆发出平时不曾有的魄力,立刻揪住A君向后拖着回到天狗战机。
“呼,真是丢大发了,她是谁?”
“不认识,不过和我们一样都是归联邦的。真正点啊,可是我们就攀不上了。”
B君见到A君一副感慨望天的沧桑模样不禁怼了一下他的隔壁。
“你不是说世界上没有自己追求不到的女孩吗?”
“对,对,是我不想,毕竟是同行嘛,不能影响人家的工作。笑什么!拿工具来,我去修了。”
A君赶忙打发忍俊不禁的B君去准备修理工具,他已经听得到下层传来的流水声了。
“去屋里面看看能不能搞到水管贴,应该会有,多少钱都先买下来,不然水淹了电路我们就等着被开除吧。”
领命后B君马不停蹄,换上常服后马上抱着准备装工具的手提箱跑向平房,周围一圈都没有窗户能够看见其中几何,于是B君就沿着墙跑了几十米才发现门窗,从里面传来了没有隔音效果而十分空荡嘈杂的音乐声。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花花绿绿的灯光随着顶上的水晶球转动而在四周播撒光斑,照进B君眼中让他一阵目眩。
他敲了敲窗户,没想到屋内太暗,那个人其实就靠在窗户边上,正对面是一块屏幕。很快窗户就被有些粗暴地推开来,一个戴着恶魔角装饰,穿着夏天背心和热裤的浓妆辣妹有些不愉快地看着他,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身材似乎快要撑爆那条应该显瘦的短裤。看起来她正在K歌,声音里来自雷霆领域东部回音廊的那种致幻感,而兴致被打扰的她看起来就像包租婆般杀气腾腾。
“请问……这里有载具维修工具借用吗?”
“那边,自己拿,记得还,我记得住你的。”
辣妹将口中的百奇咬断,见到B君没什么其他事便不耐烦地关上了遮光玻璃窗。B君沿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一个不远的距离,在脚底管道传输带来的微弱振动上脚底一抹油向远处跑去。
“好了,别在那么小一个地方乱动,这可不是澡堂。”
用平面检测灯在表面照过一层确定整个区域墙面没有破损和裂缝后A君关上了走道侧面的箱匣,随后一下坐在地上眯眼休息。并不是什么致命问题,只是回去之后还需要报备和维修。这一下折腾就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空调下两人都为此忙的热火朝天。
B君身上背着吸尽机体内积水的水箱,重担之下满头大汗,现在还需要把这些液体倒到不会引起麻烦的地方需要下飞机不知道走多远。一步一等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身上还穿着像是家政装的防水服的B君却意外见到楼梯下已经等着了一个人。
“我哪都不去。”
这话是克里斯托说的,修理工作完毕等待数据扫描检验时直接坐在“萝卜”上,吹着海风撑着脑袋就睡着了。
“呀吼!”面对眼前这个外披米色风衣,内穿军校生时期的海蓝色水手服,褐色透明墨镜下藏不住的大眼睛,淡粉色的百褶裙和白色过膝袜在略显内八的姿势下显得充满活力而又略带羞涩的少女,B君的思绪一下从干完脏活累活的压抑拉回来。
“你是……”
“是我啊,刚才碰巧见了一面不是?”
翡翠笑着说道,将手中的兔耳形通讯器像发夹一般戴回头上,一下又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B君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地挠着头发,自己现在面对少女时的窘态好比衣装不整地面对巡检教官,想要立刻钻地缝躲到下面去。
“啊啊,你好,这么突然……有什么事吗?”
“下面有一家夜店,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们去喝一杯,相互认识一下,聊天如何?诶,你们看起来有些忙碌的样子……”
“没有没有,只是一些小收尾工作。我去叫上他,就来就来!”
B君突然一下装了起来,在翡翠的笑意之中B君冷静地慢慢回头,关闭舱门后立刻大呼小叫地在狭窄的过道里奔向A君,身上的东西直接丢在旁边座位上。破门而入时A君在吃能量胶囊,被B君这一下推门而入咋咋呼呼的模样差点噎到。
“我擦你干什么呢,大呼小叫的。”
“我还问你,那个和你聊的女孩过来约我们啦!还在这吃呢,赶快换件衣服——我先用。”
说着B君就一下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自己印象最好的常服钻进了刚修好的淋浴室里,不愧是和A君共事了三年的战友,在某些方面互相影响变得越来越接近。A君伸头从旁边的观察窗看去,对方正在无聊地背着手做踮脚的小动作打发时间,而这时正好与看向这边的翡翠对上了眼。见到对方笑着和自己伸手打招呼,A君反而下意识地害羞缩回脑袋俯下身来,手臂则慢慢抬起回应对方。
再偷偷地伸出头去观察,A君瞬间怦然心动。这就是他在漫画中见到的那些理想与幻想中存在的少女模样,身材姣好,可爱活泼开朗。特别是身上的那件军装改水手服,自己在入学军校之时就见过,在异性分授的校区只见过一次,初成年的自己梦想中就留下了这样一个交往对象的印象。
但是在成为三级天狗战机驾驶员后自己的生活便失去了与异性交流感情,甚至失去幻想的空间,B君还这么说“驾驶巨型机器人是一种梦想,和少女交往是一种梦想,现在第一个梦想实现并厌倦后该去追寻第二个梦想了”,甚至还会笑着说道可以去做一些违背军纪却只需要花钱就能享受到异性温暖的事情,最后两个人都因为自己固执的憧憬而同时抵触这种想法。
现在三人都站在油井有些老旧的电梯里,彼此之间没有交流,两人尴尬地望着望着亮着光的照明灯无所事事等待,翡翠看起来却比较开心,搓手手的动作配上那活蹦乱跳的眼睛扫视着四周的环境,见到两人都注视着照明灯还会同样地去好奇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踮起脚左看看右看看。
“第一次去夜店?”
“啊,嗯……是第一次,”翡翠被问起是不是第一次去这种社交场合时反而有点害羞,“不过我知道有什么,就是没有去过而已,呵哈哈。”
“哈哈,没事,A他也是第一次。不过都这么大了,去去也无妨,好歹多见识一下世界,不能整天都活在机舱里。”
“说的也是呢,我也挺期待的,是不是能够见到许多的人啊。”
“算是,毕竟平时我们这一行平日也见不到几个外人,说话只能和电脑说。能和妹子你聊会天,对我们来说十分荣幸。”
“哪有哪有,过奖了。”
翡翠有些拘谨地摆手承谢,但是被人夸奖的喜悦也写在脸上。B君很快就用自己以前搭讪的三脚猫功夫击穿了彼此之间的尴尬气氛,他还对着A君使眼色,惹来一个嘲讽的撇嘴和白眼。
电梯下行了不短的时间,写在他们应该是在油井平台的中部或者底部,说不定下面的一段距离就是海平面的位置。一出电梯有些晃眼的夜店灯光伴随着喧闹的电音摇滚合成音就铺面而来,这里的热闹程度比起上面的寂静无人要来的激烈太多。
闪耀的星光球将光洒在用铁皮糊墙的大房间里,里面是一个比他们预想中宽敞的酒吧,面积可能有十六分之一平台那么大,对于寸土寸金的油井平台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规模。不过虽然灯光亮的十分明亮,但是只是点照在吧台附近的一片区域,有四分之三的空间里虽然摆着座位,但是没有灯光一片漆黑,桌上放满了箱子和杂物,中间的几根钢管也在黑暗中黯然失色,没有舞者用身体擦拭点亮它的光芒。
该热闹的地方热闹就行,很快三人也加入了有人情味的环境之中,在吧台前和周围一圈方便服务的地方坐着不少的人,他们看起来都是年轻人,说不清是逃兵还是雇佣兵,或许其中也有和他们差不多的人也说不定,这样的地方很多时候都会成为部队的临时基地。夜场是属于年轻人的。
三个人选择坐在了吧台前,A君B君注视着显示屏上的酒品价格,暗自埋怨这个宰人的价格,不过看到身边的翡翠第一次来夜店的好奇模样,经验丰富的B君当然要逞能一次。
“妹子随便点,我们来请客。”
“诶?这样好吗?”
“……”
B君见到两人都有些犹豫的样子,右手一掌就拍在了A君的肩膀上,对着左边的翡翠笑呵呵地点头。
“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老板,两杯波旁加冰,加点鸡尾酒。妹子看看吧。”
“我……不太能喝酒,一喝就醉。”
翡翠有些害羞地表示,B君听到之后哈哈大笑。
“都是当兵的成年人了,还怕这个,我都感觉一星期不喝一两次就过不下去了,说不定下次就没机会了。”
“不过,我们这些要开载具的,酒后操作不太好吧。”
“一般都会备一些醒酒解毒的东西吧,放在联邦发的多功能医疗箱里面的。”
“诶,是吗?我都没注意到呢哈哈。”
被A君这么一点,翡翠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低头注视着菜单转移注意力。平时这个工作都是克里斯托来的。
“不过这上面好像只有酒啊……”
“一般来这种地方都是喝点刺激的,逃避一下现实啊。”
“当然只有酒,我们海上的人都是把酒当水喝的。”
看起来是这里主人的中年壮汉手拿波旁酒瓶和两个加冰的酒杯走了过来,有些粗暴地放在桌面上让玻璃板和冰块碰撞的叮当声响个不停。他的身上留着被金枪鱼刺伤的旧斑,在渔夫的轻便装下藏不住袖套里的结实肌肉。
“啊,那我有点担心喝醉了耽误工作。”
“没事,喝的钱够了我们会送醒酒药和小菜。”
“老板,我觉得这个一下就喝的到吧。”
“海上物资送的麻烦,最近的千岛港可是在八十海里外。我们也愁啊,愁起来不喝酒喝什么?”
AB君也知道和老板讨价还价占不到什么便宜,只是将注意力放在翡翠身上。翡翠盯着桌上的菜单显示屏想了想,朝两人比了个“1”的手势。
“就喝一点,一点哦。”
“没事,我们奉陪。”
虽然这么说,翡翠还是让老板把高度酒里低度的鸡尾酒含量放多一些,所幸到后面就直接点鸡尾酒来喝了。B君看得出翡翠初次来夜店里表现的还是有些紧张,手上的小动作不断,时不时拨动自己的头发,或者调整姿势将短裙包在屁股下,目光也经常望向周围的人害怕被注意到有些微微驼背畏缩。这点不像A君,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搭话到后面渐渐就没了声音,三头两趟地跑厕所。
几杯酒下肚后,大家的话匣子也顺利地打开来。
“妹子叫什么名字?”
“翡翠,请多关照。”
“哦,是本名,还是代号?”
“都算是吧。”
“哦呀,是本名啊,听起来似乎有个不错的故事和寓意的样子。”
“这个是后来自己取的,因为我有一颗特别喜欢的宝石,是从故乡带到这里的,看,就是这个。”
翡翠从胸口取出了那颗翡翠宝石向两人展示看,B君接过手去观看,手上感觉到了翡翠的体温。那种明亮如镜面的宝石质感,在墨绿色的表面映出了自己的眼睛,又像是翡翠的眼睛让B君注视其中几乎要被拉入镜中世界那般的迷幻感,就像宝石上有魔力一般。
“这个价值应该不菲吧,我很少见别人戴的宝石项链有这种感觉。”
“这个工艺感觉就不怎么常见,明明看起来表面特别光滑,但是摸起来感觉上面有什么文字一般。”
“那种事情我就不知道啦,家族传下来的宝贝。”
两人注视过后翡翠将它重新放进了衣服里。
“说起来我和克里斯托都和宝石有很大的渊源呢。”
“哦,就是那个你的机甲伙伴吧,此话怎讲。”
“对哦,他的名字也是宝石命名的。”
“他偷偷带了一袋子钻石来,然后不知道取什么名字,第一个听到的名词就是现在他的名字了。”
“嚯,有点意思。”
“看来不是个等闲之辈嘛。”
“不过我还是挺感谢他的,不然我们刚到这里就没有什么着落,一分钱都没有。”
“那,你的故乡是哪的呢?我见过的人有点少,有点看不出你是哪里的人。”
“极东之地的……外星人,用你们的话来说的话大概是这样叫的吧。”
“外星人?”
“是那个连通这个星球的月球吗?”
“不是吧,嗯……也说不定,不过我们自己叫是叫‘铱星’的。”
“那就有趣了啊。”
“说不定只是从哪个魔法空间里出现转移到这里的吧,比较极东之地的魔法,大家也说不清。”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情况,突然一下我们就出现在极东之地了。”
“那就是极东之地的人了吧。我确实没去过那边,挺神秘的地方呢。”
“这么说,你会魔法吗?”
“果然都有刻板印象呢——不过,我确实会一点哦。”
翡翠想要展示一番,左顾右盼将目光放在了舞台上正在表演杂技的小丑演员们,随后蹦蹦跳跳地跑上了台,她丝毫没有在其他陌生观众面前怯场的意思,还招手示意两人看这边,吓得A君连忙低头躲避其他人投来的目光。
“漱~”
翡翠对着面前的空中吹起,随后从她的口中吹出了一大片火,动作比起需要吞火再吐火的杂技演员要熟练许多,在台上演员的赞赏大拇指与观众的赞叹之中回到了吧台的两人身边。
“怎么样,还可以吧?”
“厉害了,光是会喷火感觉就能解决不少麻烦。”
“不过我也就会这个了,在开机甲战斗的时候偶尔会用一下。”
“那也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厉害多了。”
B君发出感慨,随后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平时做什么工作的,是帮联邦还是满世界跑?”
“大部分时间是联邦那边安排的任务,也是要满世界跑啦,差不多,不过有时候不想做的话也可以不做。”
“这么自由的吗,我们就是听联邦调来调去,最后还是被当外人。最近也没什么活给我们干咯,看起来大家越来越不喜欢飞机了。翡翠你是联邦直属的吧,看你的资历和开的载具,要比我们高上两三个档次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干的还是像雇佣兵那样的事情吧,联邦给了我一支复制机械部队和一台机甲也没怎么直接调遣过我,大部分时间还是克里斯托来帮我在联邦的那个系统上找事情做。这次就是去萨哈林邦参加机甲战了。”
“有一支自己的部队啊……”
A君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你头上那个像是兔耳朵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通讯天线的样子,就是用这个指挥手下的吗?”
“这个吗?”
翡翠指着自己头上那个联络器,笑着在两人的面前展示了一下控制它微微抖动的动作。
“没什么用啦,以前的时候派上过用场,现在这边没有信号,就是整理头发时会用到,要用的话只有在萝卜附近有信号的时候做个应急的对讲机呼叫克里斯托的。现在只是习惯戴着,不过大家都不戴的话,我会看起来很奇怪的吧。”
“没有没有没有那回事,戴着多萌,多可爱啊。”
“诶嘿,是吗?”
B君连忙组织了翡翠取下这个“发夹”,他非常中意翡翠现在的模样。
“机甲大战挺危险的,不过收入应该不少吧。”
“是挺多的,不然克里斯托他应该不会接。”
“在地面的时候见过机甲战,感觉比空中搏斗还要危险很多,妹子你真的不怕么?哪天有钱赚没钱花。”
“哈哈,那有什么关系嘛,钱这种东西有一点足够用就差不多了,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一座农场和战斗的机会,就是哪天死了,最好也是在战场上倒下比较荣耀啊。”
翡翠说这番话时眼中有光。
“享受战斗的乐趣啊,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啊,我自愧不如啊,敬你一杯。”
“也祝你们武运昌隆哦。”
“喝啊,A,妹子敬酒诶,为什么不喝,怕死吗?哈哈。”
几杯酒下肚后,B君对眼前这个经过交流后发出的光芒更加明亮的妹子有了朦朦胧胧的好感,那是一种不属于花花公子的爱慕之情。
“那个看起来不太好气的克里斯托,和你是什么关系?”
“都是出生入死的机甲伙伴和老相识了,那还能是什么关系嘛。”
“他吗,就是你们称呼的那种机甲伙伴啊,也是我的弟弟啦。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助手,但是很多事情也是他来负责。”
“是你的弟弟吗?”
听到这样的关系让B君瞬间感觉有戏,不过他并不会知道这个关系实质是如何,至少不会理解在外星人眼中弟弟的关系是否和这个星球上的人认知是否有出入。听到有人愿意和自己聊克里斯托,翡翠也十分乐意地接下这个话题,在交谈之中,她的脸上因为醉酒,笑意之中有一抹脸红。
“嗯,十分靠谱的弟弟呢。又能打又能管事,懂的东西特别多,就是别人看起来会有点呆头呆脑的,你们也会这样觉得的吧,对吧?平时就喜欢待在‘萝卜’里,也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冰冰冷冷的。就拿今天来说,怎么叫他都不愿意出来玩,不过他也是有工作要做的啊……”
听着翡翠趁着醉意吐槽克里斯托,B君暗自窃喜他没有跟过来,不然很有可能成为煞风景的那一个,也会成为自己和翡翠交往之间的制冷剂。
“你们呢,我也想听听你们的事情嘛。”
“比如?”
“比如为什么叫A和B这样的名字,这样感觉很奇怪嘛。”
“代号是可以重复的,所以我们就简单这样叫咯,一翻就能在第一页找到自己的档案。当然这个名字也是和实际的名字有关的。”
“嗯哼。”
“他是欢乐城人,名字叫阿里,到联邦报道时就简单地叫A了;我是联邦的一个养蜂人,在职业规划结束后参军取名字的时候就取了B这个名字。”
“让我自己介绍啊。”
“有趣有趣。那开飞机的感觉怎么样?平时经常能看到你们这样的天狗战斗机下来支援我们。”
“如果不是危险的任务就比较轻松,在和平国家之间运送关键物资之类的。不过战场上就难过许多了,空中搏斗活下来挺难的,而且保不准哪天就被那些魔法部队的魔法激光直接扫成灰。而且现在都不是飞机的时代了,我们平时不去当雇佣兵的话就连养狗都成问题。”
“战场上可没有容易的事情啊。”
“说的是啊,来,干一杯。”
几个在战场上玩火的雇佣兵聊了自己参加过的大小战斗,见过的异域风情,聊得不亦乐乎,就像是在回忆录里会描绘出现的场景内容。在酒足之后大家都没有想起醒酒药的事情,兴致都在这里的娱乐设施上了。
“这个我不行,还是A君你来。”
“那我就来整两手吧。”
A君在置物台上放下酒杯,从抽屉里拿出飞镖瞄准十米之外的飞镖靶,专注地向前一投。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微上飘的弧线后落在了靶子的中间偏上位置。
“什么啊,没中中间的圈嘛。”
“但是是100分啊。”
翡翠高兴地鼓起掌来,随后在旁边的一个飞镖靶前站定,在抽屉里取飞镖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一把训练手枪。
“这个我会用!”
“砰!砰!”两声枪响后翡翠期待地看向显示分数的显示屏,一枪没中打在后面的防护板上,一枪打在的标靶的边缘,不过那一瓣也有50分。
“还行,我们都不会用枪的。”
“噗噗。”
翡翠有些不满意这个成绩而嘟了嘟嘴,随后被舞台上的魔术表现吸引了过去,在拉互动观众上场时她翡翠踊跃地举手挤在前面,被请上台作为切割人体魔术的参演者。
“你知道吗,刚才你的身体分成了好多个部分。”
“啊,真的吗?我就是感觉在上面躺了一会啊。”
翡翠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哒,哒,哒。”
翡翠轮流和AB君玩了桌上冰球,没接触过这个的翡翠第一回合被打的落花流水,但是随后两人就有意地让着翡翠,最后以微小的优势,翡翠获胜。
“你会跳这个舞吗?”
“啊,不会啊,这个是用来跳舞的吗?”
B君指着钢管开玩笑地问翡翠,翡翠一头雾水。
这里的娱乐设施不少,之后他们还玩的双人足球,扑克,弹球桌等,期间几个兵哥想要和翡翠搭讪,拉着她去加入他们的酒桌和牌局,不过都被A君和B君挡住了。但是见到翡翠手上期许的小动作,那对于很多人玩的桌游有些在意却没有明说的样子,B君自然不会让翡翠的这个夜晚掉价。
“真的吗?我一个人有点不敢的,你们陪着的话就太好了,不过那个……我先去上个厕所,等一下我哦。”
两人望着迈着少女般脚步远去的翡翠背影,心神荡漾的感觉已经写在了B君的脸上。
“真是正点的女孩啊,正点!”
B君想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了,狠狠地喝下手中杯里的东西,冰凉的感觉伴随着薄荷的刺激直冲大脑。
“那我觉得还是认清一点现实比较好,我们都配不上她的,也就是这个晚上了。”
“嘿,别这么说……唉,就是一个晚上,一个晚上也好啊……”
“我都看见了哦,你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还有想偷偷搭在大腿上。还不是和我一样,没那么大的胆子。”
“去你的,你回去在床上做你的春梦得了。”
“我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让我也加入吧。”
“没什么没什么。嘿,兄弟,我们想加一个,怎么样。”
B君打头向坐在长桌边玩间谍游戏的几个人打招呼。
“那好啊,正好这里缺人呢。”
“哇,有美女妹子!”
“啧。”
在边玩边聊天的过程在知道这几个人是一个大姐头带着几个雇佣兵小弟把这里当做临时基地,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等到有工作的时候才会离开,而这些人做的是海盗事业。
“啊,我被投票干掉了吗?那我就带走你,我猜你是间谍。梆梆!”
“啊呀,我死了。”
这个海盗十分配合地表演出被特工同归于尽反杀时中枪的动作,然后亮出了自己的间谍身份,让翡翠开心地跳了起来。这时的翡翠已经没有了刚来这里时的生涩,而且比起AB君来要更加地奔放和与陌生人自来熟,成为了活跃气氛中最浓烈的那股,就像派对女孩一样。
众人边玩边上酒,还换了别的纸牌游戏玩,几盘下来一下就到了接近深夜的时间。在翡翠说出最后一盘的时候在场的人,特别是B君都是有些不舍的,不过看着始终乐在其中,心无旁骛的翡翠开心的模样,大家也在愉快中最后玩了一盘骨牌接龙。
“呼,赶上了。”
翡翠在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闪进了电梯里,三个人就像彻夜狂欢后赶上末班车的少男少女那般,一下就放松的十分彻底,翡翠和B君都直接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里面也没有钟啊。”
电梯在几个人的说笑之间缓缓上升,突然传来了一阵绞盘卡住的声音,随后一阵“呲呲”的电火花声音在他们的头上作响,电梯间里的照明灯突然就熄灭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微弱光照的应急灯亮起。
“啊,这……”
忙完了大部分事情的克里斯托坐在“萝卜”的顶上,吹着海风望向空中发呆,身旁摆着拆卸下来的机械手。
无聊,反正就是无聊。现在他需要等待充电完成,不过看速度是要加上四五天的样子,他可不想在这里干耗着。
“嘿,小哥,会不会修电梯?”
“啊?什么情况?”
一旁的房间推开窗户,那个唱K的老板女儿朝他热情地打招呼和求助。
“我们这有个老电梯又出故障了,里面好像还搭着人,如果叫千岛港里的师傅来修的话又要到明天了,所以,呢?”
“你这充电也太慢了,要不要我也修一修?”
“这就不用了,不过如果你帮我这个小忙,我可以给你开一个会员通道哦,一个晚上就能充满这个大家伙。”
克里斯托听完后耸了耸肩。
“行吧行吧,我等下就去。”
“就在那边,第二个拐角的电梯,离这里大概就三层楼高。”
说完后少女就闪回了屋里,克里斯托伸了个懒腰,随后给自己空荡荡的左肩上装上机械手翻回驾驶舱里,拿出工程师盒子检查上面的标签,然后带着一个插入体躺在自己的副驾上插入旁边的插槽里,待到知识吧脑袋搅动起来后直接切断起身带上工具箱爬出“萝卜”。
在液压顶从中扩张下斑驳的电梯门发出吱呀的呻吟声,挤出足够大的空间后克里斯托将间距锁定后缩小一点内钳的宽度,随后迅速地将整个工具向下踩在电梯门和地面之间的位置,自己探身从电梯门里挤进身体,取下旁边的修理装置后将自己链接在电梯井的铁索上,踩着四周的落脚点一个个排查问题。
什么啊,换个新的钢索都比这个用不了多久就缺油出故障的东西要好,一堆的破铜烂铁。克里斯托觉得这个比起维修不如换个新的拉伸装置,但是还是简单地处理一下,用手中的钳夹将变形的结构拧回原来的状态,上了点油之后直接取下身上的安全绳丢到一边,穿着一只手套抓着钢索向下滑去准备从电梯顶上重启电路。
“好冷,我们这是要出不去了吗?”
B君有些难过地说道。事实上他们只是在这里被困了十几分钟,不过由于光顾着喝酒和狂欢没有吃晚餐而感到饥饿和寒冷,加上这里有着底下海面传来的湿冷水汽,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不过翡翠还是比较乐观的那位,酒的后劲在这个时候逐渐涌了上来,让她坐在角落里处在半醒半梦的状态。
“没事的,总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现在正好……休息一会,不然克里斯托看到会不高兴的。”
“不过这里好像也不只是这个电梯吧,万一其他人都没有用这台呢。”
A君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啊啊啊,我不想就这样被困死在这里啊!”
B君朝着上面大声叫喊,希望有人能够听见他们的声音。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翡翠的裙底风光吸引住了,她的坐姿让本就有些短的裙子没能完全遮住会激起男人欲望的领域,白色的过膝袜之间有着一抹隐隐约约的露出。
“白色的……”
“好啦,现在还想着那种事情呢。”
“我觉得值了。”
“啧。”
就在这时上面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摩擦声,咚的一声响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电梯顶上,突然的微小下坠让里面的人瞬间感觉失重就要坠落一般被惊动清醒过来。几个滴滴作响的提示音后电梯顶部的窗口盖被直接掀开,克里斯托直接一下又跳进了电梯里。
“诶嘿嘿嘿……”
见到克里斯托的一瞬间翡翠有些惊讶,但是马上就露出了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随便了,反正等下也走不了。”
然后他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两个见到救星后满脸堆笑的人脸上。
“你们,没带她做什么蠢事吧。”
“没有没有,就是大家怎么开心怎么来。都是一家人,怎么会呢。”
应急灯在照明灯亮起后缓缓熄灭,电梯也在缓缓的加速后开始正常地缓慢向上运行。
“这边,换了个地方充电。”
在油井平台上两拨人分道扬镳,在临别之际突然一阵清凉的海风吹了起来,吹醒众人的同时也掀起了翡翠的短裙。
“诶呀!”
“再见了。”
“再见了哦”
“嗯嗯,以后有机会再见!”
“再见。”
相互道别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载具上,这一晚三个人都过的十分满足,B君脑海中回想着翡翠的身影,随后立刻打开了电脑,而A君晚上的梦也有了素材。
在让翡翠躺在自己的座椅上,喂了一粒醒酒药帮她脱下鞋让她休息后克里斯托坐在一旁对着灯光下的工程技师手册研究怎么样提升充电的功率。不料身后突然被什么顶在了身上,两只手臂也从他的肩膀上滑落搭在身前搂着,温暖的体温和醉醺醺的酒气从他的耳边传来。
“怎么总是在看书啊,多没意思。”
“你醉了,应该好好休息。”
“我没醉。”
“行吧行吧。”
克里斯托也没有动一动的想法,就这样让翡翠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继续翻书。
“你说,如果我们哪天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
“想办法咯,办法总比问题多。回不去就在这里待着好了,反正回去也应该不剩什么了;如果是死了,那就凉拌。”
“真是的……”
等翡翠睡着后克里斯托才轻轻将翡翠重新背回她的驾驶座上躺下,不过在这时他从显示屏上收到了黄色的警报。
气动阀门松动?怎么可能,明明刚才还没有问题的。
克里斯托开始手动控制视窗探头望向出现故障的部位周边,发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在“萝卜”下面搞小动作,那个人正在用什么工具准备把外露的旋转阀门拧下来。
这让克里斯托拿上移动监测器和手枪爬出到机体外面,掏枪指向那个黑影。
“干什么呢,给我停下!”
不料那个黑影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监测器上那里的连接度正在快速下降。于是克里斯托立刻开了一枪,不过并没有打中黑影。
“这是一个警告!”
眼见对方还是没有住手的意思,克里斯托也不会去考虑对方是不是听不懂自己的警告,开出了第二枪直接命中,黑影踉跄地背身倒在地上,手中的扳手丁零当啷作响。这些动静让旁边房间里的少女一下又探出窗口来。
“什么情况?”
“我还想问问什么情况呢,这是什么人。”
克里斯托走近那个黑影查看,不过见到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像是在海里泡了很长时间的海藻和凝胶,散发出一阵腥臭味后便没有把他翻过来看脸的欲望。
“海底下的人,偶尔会跑上来换点吃的,不过我们已经明令不让他们跑到平台顶上来了,你不做这种事,那些机器人见到也会做的,不用太纠结。”
“海底下的人……”
“这里以前是阿依努邦唯一的一座油井,不过现在已经产不出油,所以大部分人都从这个邦离开了,就剩下我家这门店还开着。不过他们还是不信,把身上最后的钱和命都搭在下面也不愿走。现在这里被石油共同体租用成临时基地来用,他们这些被时代抛下的人就没资格晒太阳了。”
“这样啊……”
“对了对了,你们这些机器人是不是都能在里面解决生活需要了啊。”
“新的型号基本上都会配备维生功能的,在里面待上一段时间是没问题的。”
“唉,就是说嘛,难怪没人租我们的房子了,也要被抛下咯……”
对此克里斯托不做评论。
“那……小哥,反正也要等充电到明天早上,不如,晚上陪一陪我怎么样。”
“没兴趣。”
“噗噗,随你便吧。”
被拒绝感到有些生气的少年一下关上了窗户和隔音板,克里斯托皱了皱眉头,随后也回到“萝卜”里拿出电力扳手拧紧那里后也躺下休息了。
“好嘞,今天就要朝着目的地进发。”
早上九点左右,“萝卜”在明朗的阳光下升空,朝着萨哈林邦前进。自动驾驶不需要两人专注操控,于是两人就不用穿着有点紧的机甲作战服而是轻便的常服在驾驶舱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翡翠放下手中的化妆包,抱起腿来坐在自己的驾驶座上看向正在嚼着薯片看战争电影的克里斯托。她想起了昨天没有问克里斯托的问题,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那一套衣服。
“我这样好看么?”
“还行。”
克里斯托还是那样,把冷淡写在了脸上。
五三:晃荡(待续)
在一阵碰撞震荡中醒来,这艘船不慎撞上了科尔岛与维斯特拉玛大陆之间会“移动”的暗礁,不过好在只是底部的剐蹭,以及非固定的暗礁没有冰山和海底生石柱那样的破坏力,一时间的恐慌迅速消散,在喧闹的末尾时分梅斯特·乔可才被吵醒。
她十分需要一次安稳充足的睡眠,于是花上两倍的积蓄买下了一间卧铺。在维斯特拉玛的几天里她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
那里确实很安静,没有科尔岛上的喧嚣,但是是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房间里陌生的床,夜里有咕咕咕的鸟鸣声和风吹动树林摇晃出的响声,还有...一个女生睡在自己的身边,会抱在自己的身上......
梅斯特乔可凭窗坐在床边,窗帘外的日光照进她的心思,映入她暗黄色的瞳孔。她想起了前脚还在的那片土地上这几天有些奇妙的点点滴滴——一个不像是现代的地方,却也说不上原始和落后——这是她对维斯特拉玛,特别是巴斯科特基地的奇妙印象。
在那里的时候不需要太多为生活的考虑,不过她还是选择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铃,虽然她一直都在犹豫。
在梦里,她还是会想起在地下听见的一个幽魂的话语,以及在破碎的玻璃碎片中见到自己那异样的瞳色,还有...还有那个已经逝去的,熟悉的人,按照彼此的约定在记忆中用泪水模糊身影逐渐忘记——只是这次离开的理由却还是为了他。按照人类的习俗,如果没有算错时间的话就是今天......或者明天的晚上会有他的葬礼。
梅斯特乔可能够忘记他,却忘记不了自己拥有过的一切,她准备回家见一面自己的父母,以一个一事无成反而深陷麻烦中的游女身份回到家去面对他们。
轻型轮船重新开始航行,沿着斜向躲过不确定的浮动礁石,从这个方向上梅斯特乔可看到了远处发光的科尔岛,在夜晚看去有些出乎想象地远,出乎想象地光彩。她抬腿上床重新准备休息,却在这时被一阵寒噤卷走睡意。
意识到自己在彼处犯下了难以言说的罪行,现在自己却在向着那个地方去,是自己没有想到吗?唉,怎么样都好吧。梅斯特乔可摇摇头,嘴角抹出一道无奈的笑。她已经不想再在彷徨不安中生活下去,此行回到科尔岛,她也是想着结束这场颠沛流离的闹剧,接受自己应得的命运,如果可以,然后接受平凡的生活。
可是铃......她想起了那个带着自己逃离平凡的眯眯眼,现在应该还在维斯特拉玛以另一种方式生活。在见过了铃生活的环境后梅斯特乔可意识到了,自己和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特别。
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映着她准备发送给母亲的消息,但是在犹豫之间被一个个地删掉,梅斯特乔可害怕自己会连累家人——还是偷偷回去吧,如果没有被海关抓到——如果被抓到,那.....唉,怎么样都好了。
放下手机后她看向自己的手掌,那个是她使用魔力的“媒介”,可是当时她是否真的用上了呢?这是那些法师们的骗局,还是说是那个幽魂的指引到此为止了。
她照着当时的指导,抬起手来集中注意,手掌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就像在魔力驱使下蠢蠢欲动的水晶球一样从指尖到手心开始微微发光,随后归于平静。
成功了吗?这样或许就能让她躲过追捕,可是她自己并不知道这个魔法的深浅为几何,独自一人的卧铺船舱内也没人能够证明她的存在与否。于是倒头继续睡。
时间来到上午十点,一阵语言播报和悠扬的萨克斯声中宣告船只抵达目的地,乔可也立刻起床整理衣装。这身衣服并不是自己那天穿的,而是那个名叫栞奈的巫女为自己制成,有着极东之地那边的精灵族风格的学生装和仪式服搭配而成,穿起来也感到十分地舒适。
精灵族啊……原来我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她还带着一部手机,其它什么都没有带上,像是被栞奈赠送而多出来的衣物和在当时地下一片混乱中被弄坏的物件,这些用不上的都被丢在了维斯特拉玛港口的垃圾桶里。
是的,什么都不剩。
“请面对屏幕,将手掌放在这里。”
在下船前的身份检查中轮到乔可时她因为害怕而在原地愣了一下,引得身后等待的人一阵牢骚和港口警员的不解。梅斯特·乔可还是被注意到了,刚才的一瞬间她甚至想像个隐身人冲过关卡,现在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录入自己的信息,如果有征信上的问题,那么马上两旁手持防爆叉和电击枪的荷甲安保就会将她拿下。
“哦哦,好的。”
乔可平静沉默地将手放在检测指纹和血液样本的桌面上,目光望向面部识别系统的摄像针头。上面出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但是异样是在“当前状态”的那一栏显示的是“失踪”状态,除此之外没有那种突然警报闪红的情况。坐在桌前的事务员对此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当回事。
“是长时间离境没有更新资料吗?”
“应该是吧……”
“吉奈法人?唔……好吧,找到前一份信息蓝本了,没什么问题,记得下船在网上办好手续。”
一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后梅斯特·乔可还是站在了科尔岛的陆地上。和大多数人印象中精灵族携带大包小包四处流离不同,梅斯特·乔可只是像身上什么都不带,四处穷游的学生妹那般普通。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一下就打断了她的计划,在梦中她无数次地设想过牢狱生活会是如何,甚至度过了几倍于自己在维斯特拉玛的时光。现在她没有迎来自己对命运的安排,在港口里游荡感到怅然若失,直到接近正午十分才搭上回家方向的电车。
穿过还未开业的夜宵摊,随着“Z”字形的坡道逐级爬升,面前是一栋八层高的公寓,在第五层的背面便是梅斯特·乔可父母居住的小公寓。在平时每个学期结束后的假期才会回到这里两三次见上父母一面,他们平时应该都会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在阳台摆弄精灵都会喜欢的荧光草,平时没有工作,靠着联邦的补助金能够勉强满足需求,有时候还会把下馆子的照片发给乔可。
不过最近的交流越来越少了呢,事情随着将近毕业变得多了起来,就连父母的嘘寒问暖,也会在看到后搁置一边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复。
只是想和不想做的问题吧……
在指纹识别的门锁是按下自己的食指,这里并没有忘记自己。打开门后就是熟悉的厨房连接客厅的布局,占据了整个屋子的三分之二的面积。虽然没有开灯,在中午太阳绕过头顶后照不到的背面显得有些昏暗,但是乔可知道家里是有人的,径直向阳台走去。
推开阳台的玻璃推拉门,拨开窗帘后乔可就见到一位身形瘦削,长耳周围的头发像是没有搭理却不显得多混乱的男性精灵坐在摇椅上背对着她望向远方。一旁的小茶桌上摆放着破旧的书和水瓶,底下在冬天摆放电火炉的位置上放着一个乔可不认识的正在冒烟的长筒壶,像是加湿器一样,在这个摆满花草的阳台上能够闻到有些压抑的潮湿气味。
“梅依斯特,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老爸。”
乔可老爸转过身来,满脸欢喜地望向久不归家的女儿,不过脸上更多的是那种幽默的怪笑,就像预言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而惊喜不已的新手预言家那般。
乔可坐在了另一张吊床上,轻轻地摇晃中小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降临到她的身上,于是立刻就躺了下去,感受那种在马车和小艇上颠簸晃荡的感觉——乔可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会在船上失眠了,路途太平稳了。
可是这样的感觉并非与生俱来,倒不如说只是一种对稀有的奇妙体验回味的那种感觉,兴致也很快就消失了,乔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应该面对父亲,如果他知道什么的话就要回答他的疑问和指点。
乔可的父亲是一个聪明的人,年近五旬却不改他那睿智的眼神与思维,搭配上精灵族那般沧桑后依然俊俏的脸庞无论是谁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富有智慧的人——除了那日益消瘦的身体和向后拱起的驼背。
“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老爸真是的,现在哪有那么好找工作啊。”
乔可苦笑着说道,掩饰过自己在外的失败带来的难过。
“没事,这种事情要等机会,也许哪一天运气好了就有空出来的位置,不过自己也是要努力啊。”
“知道了。”
面对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关怀乔可也已经习惯了,不过从老爸脸上看来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着实让乔可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让她感到奇怪。明明犯下了很快就会被揪出来的事情,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还是像没事人一样,渐渐地,忧虑代替了恐惧,同样让她如坐针毡。
“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啊……”
老爸突然提到勇作的事情,让她瞬间紧张地低下头来。
“看样子是有些不和谐吧,那种心思果然是藏不住的啊。”
“是有点……我和他分手了。”
这个临时的借口同样不会让老板满意,乔可也想不到更远更复杂巧妙的谎话,至少比讲出实话要好。
“嗨,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如果这是双方都愉快的选择的话,那女儿你就可以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
“别吧,我这样就是普普通通的,没有那样的条件啦。”
乔可的老爸只是在乔可的口中听过勇作的名字,比起两人交往的时日要晚许多,在他的眼中并没有多大的印象,也没有深究下去,倒是对乔可身上这身有些在意。
“你的这身衣服,是我买给你的吗?还是在外面买的。”
“这个是……有位极东之地那边的人帮参考做出来的。”
“手工做出来的啊,果然感觉就有些不一般。虽然有点花哨但是很有那边的风味,而且看得出做的人比较懂这方面的东西。”
在父女交谈之余乔可的老爸同时在面对天空闭眼冥想,手中的书本上写满了精灵语与世界语的笔记,而乔可现在只会后者。现在他暂时结束了思考的冥想,伸手取过挂着床边的一根塑料管就对着嘴猛吸一口,随后和罐子一样从口中呼出一股咖啡味的烟气来,脸上的表情从认真一下就放松下来,沉醉其中。
“这是什么?”
“这个啊,淘来的货,他们管叫这个‘水烟’。”
“老爸,这样抽烟对身体不好的。”
乔可将皱起眉来,老爸在这段时间似乎染上了不好的习惯。但是老爸没有像烟鬼一样过多地为自己辩解,放下书本放松地躺在了吊床上轻微摇晃。
“紧张的神经需要放松,那些东西又不便宜,这个危害没那些药那么大。这些烟草和咖啡豆都是自己种的,在你原来的那个房间里,如果晚上需要在这过夜的话我会清理一下那个房间的。”
“好吧,随便老爸你了。我等下要出去有点事情,如果下午早点回来的话可以吃个晚饭,晚上的话可能不在这里过夜了。”
“嗯嗯。”
“老妈呢?”
“吃完午饭就去社区活动中心了,如果你没吃午饭的话,冰箱里有点营养膏和早上收的芥菜,可以和合成蛋煮个汤,米在冰箱后面。”
“不用了,路上吃过了。”
“好吧。”
见到老爸一副准备午休的模样,乔可的目光最后在离父亲最近处的那盆据说十五年前从极东之地带回来的荧光草停留,在一阵安心感中起身走向自己小时候的房间。
这个有些狭小拮据的空间除了厨房客厅阳台一体化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不大的房间和一间厕所,其中一个房间是现在老爸和老妈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个房间是高中前的自己的,现在被他们用来当杂物间使用。
每次乔可看望父母时都会打开一遍房门,打开房门后都会发现多了新东西,这次也不例外。
以前自己的那张只剩下床板的床上只会堆一些大小箱子,这次老爸老妈为了更大化的利用空间,直接将一排排的水栽培槽摆在了床上,几乎要占满这个房间的中层空间。靠着旁边的金属框架构建,要用一个可搬动的木阶梯才能见到全貌。
借着周围的大小物件作为支撑,头上一顶日光灯在下面投出一个巨大的橙黄色圆形光斑,乔可见到里面种的三分之一是老爸心念的咖啡豆和湿培烟草,三分之二是两人一起种的速生蔬菜,虽然营养方面比起正常培养有所缺失,但是在满足需要的快速生长周期同时能够省下不少的补助金,比起乔可在租屋里吃的又贵又恶心的外卖要好上不少。
这里已经大变样了,感觉不到以前睡在这里的那种环境,那台木钢琴也早就不见了。
在看完这些之后乔可想起了此行要做的事情,在洗手间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番之后便立刻出门前往科尔区与西江区的边界上的某处。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对那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为自己先前的所见试着找到一些能让自己安心的事物。
在电车上随着吊把扶手轻微晃荡,乔可想起了小时候和老爸在极东之地“体验”的日子,每隔一段时间,老爸就会放下他的历史修订工作带着老妈和自己以及所有的积蓄去极东之地玩,名义上是旅游,实际上是感受若干年前精灵族的生活方式。
坐着马车和小艇在幽暗的魔法森林中,在充满灵气的极东之地城镇之间旅行,一下就是半个月,期间老妈会感到腰酸背痛提前回家,后来就只是老爸和自己的旅行,在马车上注视他和提奈法人还留在那里的吉奈法人交流并记录笔记,背着自己爬上一个个山峦参拜各式神明瞻仰各处信仰。后来老爸好像说想要写下这些经历,不知道他刚才在做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曾经会因为和老妈同样的感受而哭闹,然后渐渐习惯了这种休息都难得安宁的感觉,甚至一度无法在安稳的床上入睡。后来自己长大了,老爸老去,加上极东之地的形式突变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最近的一次,还是在那个叫做维斯特拉玛的地方。
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在一个模糊的位置,在自己从长租小别墅回家的那个车站下电车后跟着自己熟悉的路走去,在那个第一次见到铃的路两旁四处张望,沿着小路穿过废弃平房和小山后终于见到了有些印象的痕迹——地上倒扣的火盆和四散的巨大轮胎。
但是这里像是突然被画擦抹掉一块的画面一部分那样,很多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那个地方就连下面的土地都被凭空挖掉一个像是冰淇淋球的坑,只剩下被从某处突然截断的结界某处外所剩的一堵墙。
绕过深坑站在墙前,乔可见到了一张画报,根据小时候的记忆,那个应该是某个极东之地,好像是对极东帝国的一个神明的画作:身穿魔女的大长裙戴着尖角宽沿帽,坐着扫把在星空中划过的意象,身后飘扬的金色长发都发着光。
铃和她都是金发诶,比自己的要明亮饱和一些,这算是她的一种信仰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甚至没有任何残骸可以追溯,只有一旁拉起的黄黑色警戒线说明这里发生过什么,随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关注。
五四:安置妥当(待续)
“试着去和陷阱交心,不然就会是这样。”
溶洞中的希诺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或许是身后不远处踩在穿刺陷阱上的那具即将降解的尸体。打包好自己的工具包后他在面具箱中转了一下发条,然后某个插槽中的面具随机地弹出,被他戴在了脸上。这是一个女人的面容,年轻且富有活力,是一名登山爱好者,和这个面具箱里的所有面具的主人一样适合野外探险。
在浓厚的魔法气息中很快地完成了身形变换,只是被破法之息干扰地感到短暂的瘙痒感,这股劲过去后希诺准备离开休息处继续在维斯特拉玛岛中部进行寻觅。
临走之前她还轻轻撩起那个告示者尸体的兜帽,进到身体已经被魔力腐蚀到只剩下残破的骨架后便转身走开。
在这里希诺听得到维斯特拉玛地下河的轻微声音,值得一探的去处又多了一个,不过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寻找从那个实验室转移的档案馆中所提到的,大约三十年前一次失败的预言实验的一部分。
大概就在这附近了。
希诺面对原始森林和层层叠起的丘陵并不感到迷茫和退缩。
“这些也太难破坏了,建这个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被掀翻的情况嘛。”
听见贝妮的话零崎鼻子一痒,伸出第三只手来思考她的话是否有道理——好像确实应该考虑这个石阶的地基结构被类似导弹的威力轰炸的情况。
“嘛,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好工具,我的镐头已经钝了。”
“现在试一下吧,大概……没什么问题。”
梅兹从下面向上确认,在工厂里的处理金属残渣的经验让她掌握了对于大体积残渣结合体的处理方式,生产中没有发生过残渣块差时溶解脱落砸坏机器或者激起酸液的情况。而不知道零崎是怎样知道的,为了不让处理石阶的废墟的结果变成另一个更加稀碎的废墟,在三番五次前来学习知识点之后游戏打不下去的梅兹也不好拒绝,直到被劝地自己亲临现场。
“太阳好大……”
“好了吗?那我就动手啦。”
在下面的蓝精灵听到后在堆积起的废墟中段也结束了开凿的阶段,里面的钢筋裸露出来,上下各部准备同时让内部的钢筋结构断裂。整个管状的大理石中部被凿出一圈,里面的钢筋也在不断地切割下接近断裂,只有上下同时破坏结构才不至于让上面的结构掉下来后将下面的废墟和旁人掩埋,让整个废墟堆的高度降的足够小方便后续破坏处理。
而在当前工作环境下实现这一方式的一点就是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贝妮和几个蓝精灵将手中的武器对着即将断裂的钢筋处,在同一时间开火后迅速远离。
“三,二,一!嘭嘭嘭!”
在为自己的枪声配音后贝妮立刻灵巧地从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让一旁的栞奈都有些受到惊吓。
“你啊……”
“那有什么办法呢,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啊,嘿嘿嘿。”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挺吓人的。”
帕莎也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现在整座废墟的支撑全部断裂后整体垮塌下来,随后就是将地上的这堆石料搬走或者粉碎的工作,其中的一些块头还是相当地大,一旁的D-288也在安排下蠢蠢欲动。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那样做比较好,不太确定你背上的那个东西承载的了多大的拉力。”
E-42这样劝说道,她十分担心拉力过大会直接将他身体里的结构直接撕扯出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没什么问题不就说明我能做到和这一样厉害的事情。”
当然这里的人普遍同意后者的处理方案,这里大部分人不具备过硬的力气进行搬运。于是由栞奈来尝试进行破坏工作,她露出臂膀扎好马步,深吸一口气,在一个一米长的石柱上重重地砸下一拳,一阵火焰和强大的气场在周围激起了一阵旋风,但是没想到这只是让表面向下出现了一个四五厘米深的裂缝。
“抱歉,我感觉有力……却使不出来。”
栞奈满心歉意地看向众人,随后低着头检查自己的手臂,看起来是和正常的没什么两样,但是在来到这里之后她的功力陷入了一个十分不稳定,同时趋势是逐渐削弱的状态。在那场大战发生后这一情况变得更加严重,有时甚至点不起煮饭用的柴火。
“那试过用手榴弹炸这些地方吗?”
一旁的T-14向E-42发问。
“试过,只是掉了表面的一层皮,砸出几个小洞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问题是据估算大约需要三百个左右,而我们并没有那么多。”
“都怪你,要是用豆腐渣工程那样的做法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没办法啊,我的宗旨就是那样。这些大理石可是从黑山那边运过来的唔唔唔……”
诺艾尔捏起了零崎的脸。
“唉,那大概就弄成这样吧,没有炸药这种东西想要搞定可太麻烦了。”
“我记得翡翠农庄那个开机甲的应该有不错的大杀器。”
“用来干这个,那我不想在联邦的财产损失报告单上被处罚的那一行里写下自己名字。”
“而且翡翠她这段时间不在农庄。”
一旁泡茶看热闹的庄园农夫说道,这下在场大家就没有了话说。
“那我们就用镐子挖吧,总会有挖完的那天。”
D-288从后面抽出零崎的铲镐高举起来,下面的蓝精灵们也举起镐子响应。
“算了算了,收工了。”
贝妮一下打起了退堂鼓,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散开来。不过从维斯特拉玛外面来的人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需要来点攒劲的东西?”
在离开的人群之中传来话语声,身穿帮派着装的京极和泰莎正笑着走来。第一眼便是梅兹与泰莎四目相对后的害羞与慌乱。
“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会来,说好的。不过时间……确实不是很多,那边有笔大生意。”
泰莎简单地扯了个慌后和京极一起走上前来,弯腰观察这片废墟,后面还有更多这样的废墟堆等待推平,而梅兹则默默地站到一旁等着和泰莎一起离开。
“听你们刚才说是要把这些东西炸平吗?”
“嗯,他们试过用子弹和手榴弹开火,不过这个还是太硬了。我的破碎机也搬不出来,现在大概只能人力工作了——或者说您有什么好办法。”
两个有“资格”管理维斯特拉玛的人交流一番后一旁的京极开口了,她拿起一个蓝精灵手中的步枪,像是手提包一样抓住瞄准架与枪身之间像是握把的部分。
“那只是你们的火力太小了,这个东西在外面就是玩具一样。”
听见京极如此评价自己钟爱的武器,T-14和一些蓝精灵都感到有些不悦。
“正好啊,正好我们是来进行武器援助的,联邦那边有组织打通了关系,由我们负责运一些武器装备过来,虽然说不上多么先进高端,但是比那些光枪杆的散兵游勇和你们现在拿的落后玩意要好上不少的。”
“能打死人就行,没什么区别。”
“那不能这样想,假如有一个人在几百米外瞄准你的头,或者有个天上看不见的人,或者一个全身铁甲的磁暴步兵,用你们这些东西是没用的。”
京极用自己的经验见解形容了蓝精灵们目前手中普遍配备的制式步枪的无力,T-14虽然依然不爽却也没法反驳。
“再说吧。”
“有新家伙吗?不过好像没看见在哪。”
诺艾尔站在一旁坡上四处张望,除了泰莎帮派里的两人没见到什么武器装备箱之类的东西。很快从山后飞出了许多的影子,十个左右的铁箱子被悬挂在飘浮运输无人机下向着这边逐渐降低高度,其中居然还有两个零崎的工具人,让她有些惊异地睁眼确认。
“也许是我忘记了外包人员吧,嘿嘿。”
这些无人机和工具人降落后便自发地调整位置呆在旁边,零崎立刻上前进行身份检验,然后领着两个工具人去仓库进行休眠。
“有些有用的,有些没用的,哎呀,联邦又在清理低级武器库存了。这些都是盲盒,当然可能那边的人专门为你们挑了些什么。”
泰莎向大家解释了一下这些东西的来路,没有说明是科尔岛那边的蓝精灵雇佣兵组织帮忙周转来的,不过T-14和E-42他们大概也知道是怎么来的。
“喏,京极你就用我给你的那个程序讲解一下。我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了。记得到时叫我。”
泰莎笑着点起一根烟,回头就搂着梅兹的肩膀离开了。
蓝精灵们有些等不急地撬开这些军备箱,对里面的各种东西手痒的蠢蠢欲动。
“别乱动,这些可不是玩具——差不多吧。”
京极立刻叫住准备把榴弹拿在手里端详的蓝精灵,这时她的烟瘾上来了,但是很明显现在不是点烟的时候。在脑后启动泰莎的软盘后京极就能每次取出一种联邦制武器,就能有一个类似说明书的文档映入她的意识中,同时还录入了一个比较激进,言语稍显不逊的武器专家的教授经验。
蓝精灵们乖乖地围在这些军备箱边,像是上户外实践课的初中生那样听京极的讲解,其中还有一个大学生贝妮见到如此情形又跑了回来,已经偷偷拿起了一个不适配瞄准镜准备安在自己那有些斑驳的阿卡步枪上。旁边还坐着像是开放日里坐在教室后的诺艾尔和东云,以及她们的左右保镖。T-14站在她们身后若有所思,E-42站在京极旁边准备着记录,而不感兴趣的D-288已经侧躺在了一旁。
“你们平时是怎么用枪瞄准目标的?”
“眼睛!”
“从这个地方平视过去,上面对着的就是瞄准的地方。”
“这个还能根据目标的远近调整刻度。”
蓝精灵们十分踊跃地发言,把自己听E-42从书上得到的知识和自己的经验积累都说了出来。
“那也太落后了,而且实际哪有那么多的时间去调整弹道,直接抠着扳机腰射清空弹夹,能活到弹夹清空就不错了。”
京极一挥手推翻了他们的答案,随后取出两个互相独立的小部件,一个是瞄准镜部件,一个是辅瞄器,将前者装在了前排的一个蓝精灵的制式步枪上,后者戴在他的左眼上。
“具体的原理不需要解释,只要知道在你眼睛里能够看见的那个红点就是现在枪口瞄准的位置和子弹会命中的位置。如果有风或者雾之类的环境干扰可以切换到数据修正模式,需要的调试时间在十秒左右,之后就能在环境影响下得到比较准确的子弹落点位置——这个只适合秘银联邦和石油之国注册的枪械,你那个用不上,不过当普通瞄准镜用也没什么问题。”
京极抬高音量提醒已经戴上一套的贝妮,告诉她手中的那把枪没法适用这个辅瞄装置。
“诶,没意思。”
“这个平时能够自充电,对软性影响比较迟钝,不把它掰弯弄坏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在需要的时候用也不会有电量不足的问题。想试的可以试用,这里还有几种不同的联邦枪,和你们用的枪原理没什么不同。不过这个辅瞄器主要适用的是射速较慢的步枪和电荷枪,射速过快有可能会晃眼和程序宕机——可以单发或者三连发降低射速的,打的多不如打的准。”
京极提醒已经头昏眼花捂着脑袋的蓝精灵,随后从军备箱里搬出两个榴弹发射器。
“这是榴弹发射器,代替了手丢的榴弹和枪榴弹,用手丢榴弹固然便利快捷,但是现在的战场上更重要的精准杀伤。这边的是单发的,这边的是单发但是配备弹鼓可以连续发射的。比起子弹来说榴弹要贵上不少,生产和消耗都比较多,所以说虽然好用,但是要省着用。”
京极拿起一个单发的榴弹发射器,提着走上前抬手瞄准那片废墟,“噗通”一声响后,一道人眼可见的弹丸黑影以一个较小偏坠的抛物线快速地打倒了石块上,比手榴弹威力大上一圈的爆炸炸飞了许多碎石和尘土。蓝精灵们目光中带有一份惊喜,满足了他们对火力的恐惧。
“这个还可以搭配不同的,像是烟雾弹,燃烧弹或者EMP弹甚至白磷弹和火箭弹使用,同样配有特制的辅瞄器——省着点用,打完就没了。”
看起来这种武器受到了更大的欢迎,京极立刻指示让他们只是熟悉而不是立刻实弹发射。
“电荷武器是一种比较新的装备,现在还有不少没有解决的问题,没想到这里居然会装这个。”
京极拿起一把风格明显不同的电荷步枪来检查,确认没有太明显的问题后便进行实弹演示。子弹在人们的眼中是一道夸张到可以比作光速的速度,以一道白光命中了极远处的山崖,打下来一个棱角。
“这种武器子弹初速比那些普通金属子弹枪快上许多,精度也是比那些配合辅瞄器的枪要高上许多,命中后激发的电弧能够带来区域杀伤。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连发容易故障,炸膛伤人的概率不低,子弹需要特制,需要维持高电量等等,目前还是作为实验武器来对待。算是另一种对付装甲的方式吧,对付人是大材小用,实际上还有对魔法部队的特攻——对,非必要不使用,算是一种最后保障吧。”
京极对蓝精灵们只是好奇地端详这种外表有未来科技感的武器而没有实弹开火的举动比较满意,不过看得出有蓝精灵还是想试试,已经做出了金手指的动作。
“底下这些是迫击炮,不过因为功能被榴弹发射器的大剂量助推药代替后就不怎么使用了,需要定点架设操作的笨重武器现在已经不太适应战场了,除了用于发射那种更大威力的弹药那种,单兵作战的话还是没必要用。当然也不是没有了,它们的弹药可以用在榴弹发射器上,把里面的弹鼓换成适配的单发推管就行。”
京极把迫击炮摆回军备箱底部后有些惊喜地抽出了旁边封装起来竖直摆放,庞大到占去四分之一个铁箱的无后座火箭筒,拿在手里拼装了好一会后才开始讲解。
“没想到你们能搞到这种专业货,前面的那些在这个面前就像是玩具一样。这个是联邦特制的防空武器,可以在空中三次加速极限下能打到平流层上,通过金属引信感应躲避拦截导弹,内置芯片初次定位后在计算的高度如果没有命中目标会启动搜寻雷达并变向,处理掉那些放干扰弹的空中载具。
在这种武器淘汰了大部分飞机后又安装热成像控制系统,能够对付空中人形和趋近人体体温的目标。当然,问题就是可能会被魔法部队的聚能光束拦截,所以他们想出的解决方案就是继续加快初速和多发发射,减小威力的同时保持爆炸后的冲击力足以撕裂身体和精神,在伪随机的轨迹下命中那些空中的魔法部队。”
这个武器激起了T-14的兴趣,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头思考起来。
“当然因为不同时代的需要这种武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样。装药量大到了一定程度,后方的几百米内都不要站人,最好是有什么东西来挡住火焰,也最好不要简单地肩扛发射,不然对身体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这种武器,是不是特别稀有啊。”
T-14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不好说,价格的话联邦自然是不会出售的,在黑市上有也会贵到大部分佣兵不会装备,所以这就是我惊讶于你们能搞到这种东西的原因。当然一种可能是联邦和帝国的战争生产的太多,要便宜处理掉一些。”
蓝精灵们翻遍所有军备箱,只找到了两发反魔法火箭筒。
“还是看些正常用的上的东西吧,就是这种。”
京极俯下身去,从里面双手提出来一把转轮速射机枪。一半的军备箱里装的都是这种武器和一排排的弹药盒组成的盒链。
“对于单兵来说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进行火力压制,和相对的追求精准度是现在战场里的‘人’主要考虑的事情。这种轻量化的速射机枪已经可以由一个人进行操作,背上弹药盒链穿着后座缓冲块就能化身收割机器,前面顶着防弹挡板就能对付现在你们这个武器水平的敌人。看得出给你们准备这些东西的人也比较懂这一行,拿小枪的雇佣兵可没资格活下来哟。”
跃跃欲试的T-14已经在蓝精灵的帮助下穿上了整套装备,在面前的透明防弹护罩上显示出子弹大致落点的霰弹圈,随着他轻轻用手按下电控转轮的启动按钮后弹壳如同潮水般从枪管侧面飞出,掉落在地上那如同铜币落地那清脆的响声令他满足。从防护挡板的透明窗口向前看去,仅仅一秒数以百计的弹头就击碎了一块大理石料。
“如果后人发现这里金属突然变多,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子弹弄出来的。不过嘛,子弹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缺少一个获得的途径而已。”
京极逐渐急躁起来,有些不耐烦地挠头。
“剩下的那些夜视仪,热成像探测器,一些工兵装备这种的就自己用了就明白怎么用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防弹衣这种保护的东西呢?”
“啊?我觉得这些不算高档的东西,可能只有厉害到像是魔法偏折的那种防弹衣才能挡下吧。给‘人’的防弹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会影响身体的灵活。就是现在大多数士兵用的速射机枪,也只是前面一层正面挡板和后面的弹药箱而已,我对付过这种目标,简单地从侧面爆头就能放倒。”
“好吧。”
E-42的目光中能感觉到她对这些武器的恐惧,就连刚才像是对待玩具一样的贝妮都有些不敢去碰这些大杀器。
“单兵作战的极限差不多就是这样,距离魔法部队的差距还是有点远,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呼,好了,你们自己处理。”
京极终于从泰莎的思维操纵芯片里跳脱出来,立刻站在一旁点起一支烟。
这时一言不发的诺艾尔开口了,她能注意到远处围观军火分发的外来者。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吗?”
她这样问T-14。
“当然,只有足够强大才能打败一切阻碍,让别人没有非分之想。”
“好吧,我是觉得……”
诺艾尔欲言又止,不过见到这些蓝精灵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变得兴奋起来,又联想到之前这里发生的战斗场面,便也不准备多说什么。
“所以你们是要用这些弹药把这里炸平吗?”
“好主意。”
“就让这些枪火给地下的兄弟们祝福,我们变得更强了。”
D-288虽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还是同样地为他们高兴。
“这样太浪费了吧。”
E-42并不认同这个清理方案。
“难道不是用那些来清理更好?”
诺艾尔摊了摊手,示意他们注意那些搬运这些沉重军备箱来的飘浮无人机,通过强推力来使自身原理地面,通过三推力阀和磁平衡来始终维持自身的水平,当然每次使用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天,租金也贵的惊人。
“嗨嗨,京极,那些东西我们能临时借用一段时间吗?”
“没什么问题,反正从海那边到这边来也没用多久,没电了我们到时候带到港口去让人回收就行。许可我已经发给你了。”
京极通过传感器扫描将无人机的使用许可发送到了诺艾尔的手机里,而诺艾尔马上就找来了零崎,让她来处理这里的事情,自己和东云一起回到了实验室里。
“天啊,真的不敢想象,那些东西离我们居然这么的近。”
回去的路上东云有些不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在地下还没坐定就听见了上面传来的实弹开火声。
“一种维持生存的手段,他们这样也帮我减少了很多的麻烦事,随他们去吧。”
诺艾尔对此不置评论,但是随后又突然偷偷地笑了起来。
五五:完美的一天
在实验室的一角堆满了这段时间诺艾尔委托零崎从外面搞来的原材料,几个蓝精灵正在帮忙将这些按照生产计划清点好后摆在进料口上。诺艾尔和东云已经设定好了一个生产序列,用这些进行增材制造生产一批试验品和标准零件,作为这台两人的心血与命根乔迁此处的首秀,预计完全生产出来需要到一周之后。所以趁着这个时间,她们准备重返那个有些奇妙的地方,顺便继续诺艾尔的维斯特拉玛探查之行。
“原料运送的事情零崎和海边的办事处那边会和你们对接。有一点要注意,要是那些单片机和芯片送过来就先存在那个低温箱里不要动,你们应该处理不来这种精密小玩意。”
E-42点了点头,将诺艾尔的安排都记录下来。接下来这段时间就由她和其他蓝精灵一起来负责打理这个实验室的生产和维护工作,东云已经将这里各种事物的操作方案总结成了几张笔记交给了她。
诺艾尔觉得他们会对此非常上心,因为诺艾尔告诉她这是为他们专门打造的特殊装备。
“好啦,没什么好带的,那些东西我不觉得在走半天山路后你还会有心思去看。”
诺艾尔笑着说道,东云想了想也点头将自己的专业书籍放回了桌上。要带的东西并不多,都交给了小西和小D,她们各自都拿了一些大包小包且并不会感到沉重。
“好啦好啦,放轻松一点,就当是出门去野餐那样。”
看得出东云对于这次早有计划出行还是表现出犹豫,诺艾尔也不会不去嘲笑一下像她这样对世界的认知只局限实验室的研究者们,将太阳帽一下扣在了她的脑袋上,推着东云的肩膀催促起来,同时用眼神示意两个小女孩加快动作。
这是在海边日常巡视的时候“买”到的,诺艾尔感慨零崎真的是为这里的建设做了特别多的事情啊,当然更多的是有钱真好的想法。
于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维斯特拉玛的总督就这样玩忽职守,不用偷偷摸摸地就从旁边走上了前人走过的路离任纵情山水去了。或许这里并不需要,也没必要有一个哪怕名义上的管理者,有关生活的一切都还是在低烈度影响的状态下维持着。
“联邦决定继续扩大这里的自治管理。”
“奇美拉”向零崎的工作说明最后一段进行总结,同时让授勋机器人将金底蓝边的临时总督勋章及绶带交予她。
“这边联邦只会保留基础性数量的公务员——通知他们接下来的事项,船只将在半小时内出发!”
“奇美拉”对着门口墙上的传呼屏幕通知联邦的公务员这一决议,随后回头微笑着看向零崎。
零崎接过这些身份信物后还是十分乐呵的,向“奇美拉”笔出一个有些自信的手势。现在的她并没有一个总督的样子,外表看起来像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勋章下面是她一直都穿着的施工安全服,就差施工时会戴上的安全帽和因为有些脏而未被允许带入的铲镐。
诺艾露博士在离开前和她商量过关于这里的简单管理事项,她既是这里的建设者也是常驻者,拥有一定经营经验和经济实力的她在这里的一众平民中自然没有比她更适合代为管理的人。
“不过啊,短短一段时间就换三个总督是不是有点......”
“只是我感觉太没劲了而已,再说了,我也是‘被迫’才接受这个位置的嘛。”
“虽然我确实也想试着做一下更有挑战的事情,嘿嘿,感觉就像在玩经营游戏一样。”
“没想象中那么复杂的,很多事情只要你不去管,就和没有一样。随他们去吧。”
诺艾露博士就是这样相信零崎的能力的,零崎也很自信。
“您的财富对应的经营能力应该能胜任这份工作,但是您需要明白,在一个新建立的区域建立稳定的秩序并不是一件想当然的事情。希望您能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这番话将零崎的思维拉了回来,“奇美拉”并没有劝退零崎的意思,只是在完成权力交接的最后一个任务。
“还是要说明一点,这个指示虽然是由联邦首脑发布的,但是联邦特殊的政体形式想必您作为一名企业高管也有所了解。”
“奇美拉”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望向零崎,不过零崎脸上还只是那副营业般的眯眼微笑。
“那么,您已经获得了这里的使用权限和指派权限,在诺艾露总督收回这些权利之前您将代理这里的自治权范围内的权责。请允许我称呼您为伊洛·零崎总督。”
大厅中的“奇美拉”和站岗的蓝精灵军团士兵向她致敬,机器人也高频闪烁起指示灯庆祝。
“那么,我在这里的职责便告一段落了,这里之后会如何,是您在进行着规划路线。”
望着“奇美拉”和拖着他的行李离开的零崎突然拍拍脑袋,想起应该马上戴上这个勋章,在她走近办公桌的时候桌上的办公用具自动通电,人体工学椅也自动弹出桌底。就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舒舒服服那样躺在椅背上,零崎期待着接下来自己能够被分配到什么样的事务。
为了给来者一个好印象,她还从包里取出了那个小巧的计算机机器玩偶放在桌面,细心地将和自己一样的微笑脸面对入口处。
“唔...嗯?”零崎发现自己已经睡过去了一次,眼前的时间显示已经到了午后,这三四个小时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真的没有什么事啊......”零崎的下巴保持刚才的睡姿趴在桌面上用第三只手托腮思考了一会人生,“那就自己去找找事情干咯。”
起身时她猛然注意到在墙角站岗的蓝精灵和一旁待命的事务机器人。他们就这样寂静无声地存在于这里。
“你们会换班吗?”
“工作时间不被允许交流。”
零崎的搭话被这位站岗的蓝精灵退回了。
“嘛,不用这么拘谨,放松一点,这里有些太安静了。”
零崎以自己总督的威严在暗示中下达指示,有些生涩地模仿权力者让对方放松时会做的轻拍肩膀带着,有些会意的蓝精灵以目光对视来确认她话语的含义。眯起眼露出软绵绵微笑的零崎继续和他对视,很快对方便点头眨眼回应。
“我们是一日三班换班,需要在这里站上一天后等待下次轮换机会。”
“站一天啊......嗯嗯。”
零崎点头称赞,不知不觉间就有了领导的那般做派。
“不过你们的装备,好像和我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听到这蓝精灵开始向零崎展示自己的装备,配备实弹的大口径霰弹枪和能装载的除暴网弹头,靠在墙边的轻型防爆盾,能够遮住面前的深蓝色配遮罩防弹头盔和轻型防弹衣防弹裤,事务机器人也发出报警的蜂鸣声切换镇暴模式装备投掷催泪瓦斯和烟雾弹。
警报声顿时响彻屋内,两侧的房门被猛的踹开,几名蓝精灵警惕地举枪确认情况。
“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没什么事,没什么,嘿嘿嘿……”
零崎被这样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蓝精灵在解除机器人的特殊模式后重新摆好立正姿势。
“对了,这不就是联邦的军备嘛。”
零崎突然想起来了这一点,明明是在来之前经常见到的事物。
“是的,我们是秘银联邦‘第一军团’的派遣人员,拥有使用联邦镇暴部队军备的权限。”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咯。”
“对不起,我并不能明白您话语的含义。”
“好吧好吧,大概的意思是知道了,那就继续加油吧,坚持不了也不要勉强自己,适当地放松一下。”
零崎感到有些话不投机,蓝精灵也对她的这番话没有表示。环视了宽阔的总督办公室一眼后她轻呼一口气,带上自己的小型机器玩偶,在试衣镜前摆正总督章后满脸愉悦地出门视察,出门前也不忘带上自己刚才凿入沙坑里的铲镐。
沙滩海边就是那样,比起度假区少了几分欢乐与喧闹,多了几分认真劲,让这里的一些人看得出不是来这旅游的。除此之外,大家对于零崎的认识程度还是要高于对她胸前的勋章认识的程度。
“诶,这是......总督大人?”一名拖着渔网,赤裸上身的壮汉认出了零崎,作为有一点见识的联邦人的他也认识那个勋章代表的含义。
“唔...有点印象,但是有点记不清了。是之前在这里建造的工人吗?”
“是是是,以前还在您的项目里打过下手。”
“好吧......不过按理说你们应该都可以回联邦去了吧,就是做了那个什么——对,‘赎罪’的事情。”
“什么赎罪啊,就是把刑期抹没了而已!”一旁和他有同样经历的两个人有些愤愤不平地上前抱怨,但是在感觉被人注意之后又有些胆小地压低自己的音量。
“不用继续服刑,不是挺好的?”
“给他们省了牢饭钱,是吧?”“我还想在里面多待几年。”“主要是,这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们的案底还在。”
“嘛,不管怎么说这种事情确实会留案底的,不过比起其它地方是永久的,联邦的35年保存期也还好了。”
“人生有几个35年啊。”
“有案底别人一看就怕,别说工作,领个救济都麻烦。”
“我真是操了,他们真的能骗人。”
零崎用第三只手捋着下巴思考着,不过这次只是皱了皱眉。
“这个我也做不了什么事,而且现在我也不准备招工人了。”这几个人有些失望地看向零崎。
“不过也许有其他办法,比如去极东之地那边,只需要信仰就能活下来的。或者说在这里如果有什么简单的工赈交换,不是据说准备在这里实验无货币化实验区嘛,具体的我也在帮忙试着推广尝试——总之,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对吧?”
这几个人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撇撇嘴沉默地走开了。
一上来就是一件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零崎也并没有被影响到心情,她无论怎样都是这样一副无害的眯眼微笑状态。
“无货币化,也不是给我们这种没钱的人用的吧,工头。”听见熟悉的称呼后零崎微微睁开眼,审视起面前的这位正在修理那辆二手高尔夫车的中年劳工,感觉好像有些印象,又想不起是谁,大抵是见过多次却无足轻重的人物。不过零崎还是很乐意和这个看起来认识自己的人搭话。
“唷,居然认识我呀。”
“那当然,以前在联邦的时候在您的队伍打下手,上个月也还是在您的队伍里打下手。”
“是吗。”零崎眯起眼,低头用第三只手捋着下巴思考这两句几乎相同的话的含义。“哦,就是说你是速易公司的员工咯。”
男子露出了一副难以言表的苦笑,一把将拧螺丝的扳手丢回了工件箱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噪音。
“是啊,以前是,现在只是个混混了。拜您所赐。”
“不用谢,应该的——啊啊,诶?”
零崎是突然明白了他这番夹带着丧气话的意思,第三只手比出一个食指与大拇指垂直的“7”字手枪状,随后收回了袖口里。
“嘛,这个......额......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嘛,我只是个打工的,股东董事会他们希望我用更高效率的工人,所以嘛......这个......就是这样了。这个决定是符合联邦的劳动法的,我已经向政府申请报备了的。”
零崎挥臂擦了擦不存在的汗,有些手忙脚乱并着支支吾吾和这位被“优化”的前工人解释,不过对方只是撇了撇嘴,蔑视地俯视这个现任总督。
“是啊,一切都是合法合理地,你们就是这样夺走我们的一切的。”“嘛,现在的情况也是那样,建材,人工,除了有主的土地什么都便宜。最近也没什么活做,于是我做完这边的活就待在这里了。大家都差不多的。”
“和您这样有钱人的悠闲生活比起来,我们其他人只是在地上爬的虫子,被老鹰抓到这里放着等死!”
和这个没好气的人聊天,双方都不太愉快。对面虽然有着那种有教养和文化人的言谈举止,但是朝自己摆出的另一副模样却更令人不适。
“好了,这个修好了。”
见到负责后勤的联邦公务员前来后男子硬着头皮摆出奉承的姿态,这位公务员见到零崎在场便顺势将自己最后一棒交给了零崎。
“这是这里唯一的代步工具,你可以和这位使用它的总督进行对接。”
零崎只能也硬着头皮继续留下来。
“总督,呵,地位越来越高了。”
“嘛,只是别人交给我的任务罢了。”见公务员走开后男子稍微高看了一眼零崎。
“随便了,反正您不是和我们这样一介草民一路的人。就告诉我以后准备怎么指使我们吧。”
“这个嘛......说实话暂时没想到。”零崎说这番话时差点没有自嘲地笑出来,“就这样,挺好,如果您是因为那种众所周知的原因留在这里,那就做些普通人做的事就行。”
“那不是那些原因。”男子很快否定了零崎的猜测,目光扫视周围时也夹着些许蔑视。
“只是没有事情做——和您一样。所以就来这里混口饭吃,制造证明自己活着的证据。”
“那太好了。”
零崎现在得到了证明这个人是跟自己共事的说法,不过被直接说穿的感觉还是有些让总督难堪。
“不过,为什么您会大驾光临这种让人感觉不太妙的地方?”
面对男子的发问,零崎的表情看起来显然是首次思考这个问题。
“嗯......首先是工程承包,我当然要来。然后,对啊,我居然没有被袭击,说实话我还在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一枪把我给崩了之类的。可能这就是我感觉没什么的原因吧,所以就留在这里了。大家都是没带什么的样子,我也是白身嘛。”
“这个就是您的座驾?堂堂总督和公司人就坐这种座位破皮的车?印象里你们都是坐那种加长的黑色高级车到处逛的,不运过来?”
“这边也用不着那个吧,没地方去。而且只有公司的工人能运输,现在工人都休息了。”
“呵,那些和您长得一样的工人,各个方面都感觉有些好笑。”
“确实。”
说完这话零崎摊了摊手,两人都傻笑了起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喇叭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这个喇叭好像还是坏的,这下怎么连车灯都不亮了啊。”
负责开车的蓝精灵检查出问题后回头抱怨道。
零崎只能继续等车修好才能前往内地,于是接着在海边逛,边走边回味着刚才的对话和牵扯到的一些事务,自我疏导地差不多之时抬头,猛然看见空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悬吊运输过来。
对哦,之前联邦的希腊馆告知自己,为这边申请的自动化织物制造机感觉过了好久才运过来。零崎立刻跑到码头上向着空中招手,不过它们看起来似乎不是向着自己这边来的。
沿着海滨小跑追逐,在看着它逐渐降低的过程中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年轻女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
“没......没事。”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别人看到她手中定制的情趣衣物,年轻女子脸色潮红像是害羞地跑开了,留下原地一脸茫然的零崎。
前面海岸洞窟边有一群人正围着几台像是自动贩卖机的机器议论纷纷,很快几台新空运来的机器被缓慢而整齐地排在了一起,还有几台悬在空中等待指令。
“这个怎么用啊?”
很多人都是问这样的问题,有些年轻的人知道这个怎么用在指点其他人。不过看起来这种机器确实比较难以满足有些超出预期数量的人的需求。
“好了好了,我来简单说明一下这个是怎么用的。”
人群中零崎高举起右手来,人们的目光纷纷看向这个穿着施工装像是要来摆路障驱赶路人的工人。吸引到人们目光随后指向左手中托着的小机器玩偶,拍了拍它的脑袋在弹出的插槽中接入传感器后高举起来,小机器玩偶按着预设程序开始解说如何使用联邦试验性投放的织物自助编织机。
简单来说就是部分联邦“去货币化”工作的延伸,使用联邦为本地的所有人发放的绑定卡,在其检测下在被以各种方式设定的工作点进行工作积累积分,然后根据积分购买商品。织物自助编织机便是其中的一个终端,就像自动售货机一样选择特定展示出的款式或者由迷你级移动硬盘或人体传感器录入适应格式的织物形式,在一定时间后由人脸和指纹识别的本人取出。
“说的什么听球不到。”
外围的一些人抱怨道,零崎低头一想,随后在接入机器玩偶连接智能意识的指示下在织物自助编织机显示屏上操作了几下,以管理员获取了发布工作的资格后回头面向众人。
“这里需要几个会讲世界语,懂怎么用这个机器的人来当向导。具体面试和积分相关的内容和这台机器背后的联邦智库人工智能面对面就行,它会免打扰地监督工作。放心,联邦这方面都放的很宽的,新兴的技术带来的工作类型还有工资加成。”
一听到这,明白有资格设置工作资格的人都不简单后大家对零崎的态度也变得尊敬了不少。
零崎走向那些在空中悬着未定的织物自助编织机,举起手中的机器玩偶检测身份,接着掏出身上的平板电脑,在巴斯科特基地内设置好降落点后挥挥手,这些运输机器人就重新升空,在众人的目光中向着内陆远去。
既然到了这里,零崎便走向方才“奇美拉”提及的联邦仓库,这里从最初的布局就开始作为部分联邦财产的存储区,经过防潮处理后的洞内就放着几大缸液态织物原料,以及一大堆可能使用到的东西。这里的守备由联邦殖民民兵到恶魔守卫,再到联邦职业卫备和现在的蓝精灵换了不少人,不过零崎现在要做的只是获取通过联邦给他们发工资积分的管理权。
在蓝精灵防爆队的身旁机器人上处理完后,看了一眼储藏洞穴,有卫兵把守管理也感觉也没什么自己能办的,听见身后涛声回头望向大海,深呼吸了一口海味空气后耸了耸肩,随后又回到了已经修好的高尔夫车上。
“好了,去那边吧。”
零崎指示蓝精灵司机发车,在轻微的颠簸感觉中有些想休息,不过局促的高尔夫车座位让她伸展不开双腿,只能侧坐着将腿放出车外,身体横躺在座位上。
反正这里还不会有第二辆车。
吹着风的零崎脸上浮现出一抹舒适的微笑,很少有这样真正放松的时候,哪怕还有一些义务性的工作要做——这是她刚才突发奇想的。
“咳咳,我有义务来向你们讲解这个东西是怎么用的。”
零崎靠在织物自助编织机旁,摆出了一副推销员的姿态,这也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的伴生,现在在极东之地还有很多不合理规划后被废弃的温泉池。
附近被这个新玩意吸引注意已经围着了一些人——她们大都不是来自科尔岛或者欢乐城,正适合被她以联邦的利益关系去推广。
在小机器玩偶讲解后大家大概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了,不过看起来接受度并没有那么大。于是零崎开始做起了像是推销员会做的答疑环节。
“这个真的能做出好看的衣服吗?”
贝妮第一个表示不服。
“当然可以,从简单到复杂一应俱全,这个系统也会随着时间升级更新。”
“会不会像魔法做的临时衣服,会慢慢消失啊。”
摸着自己衣服上被划破的位置表示担忧的蕾有所顾虑,妈妈为她这件衣服做的魔法补丁已经消失了。
“当然不会,都是真材实料,内部会进行拉力测试的。”
“会不会质量很差啊,穿着穿着就会脱线掉扣之类的。”
心敏手巧的栞奈牵着小敏的手,两人都穿着自己手工做的衣物,不过和全息投影里展示的各类经典款式比起来显得“素”了许多。不过她们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一台机器去制作一些手工难以做到的精致装扮来调剂心情。
“当然不会,机器的手和人的手都能做到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多差。”
“这个能做那种......有些特别的衣物吗?”
帕莎身上穿着的正是她在极东之地的身份象征,充满浓厚信仰意味的仪式服,布料上附上了魔法让它比正常情况下人们所见的要更加发光明亮。
“唔......当然可以,任何款式的都能做到,不过像是其他地区的特色衣物可能需要一个会设计和编程的人做一套数字模板录入才行。”零崎用第三只手端详这帕莎上下,“至于魔法的问题就没什么办法啦,这只是科技的产物。”
“好了,管道已经接好了。”从地下储藏室钻出几个背着工具包的蓝精灵,为首的向她报告,不过很快就他们被零崎拉到众人面前列队展示。
“看,这就是用和这台机器相同的技术制作出来的,保证全部都和展示图一模一样。”
零崎还站在蓝精灵军团制式轻步兵服装的全息图像里调整各个部位的尺码,映在身上的样子像是穿在了身上一样。
“那你说的那个积分,是怎么获得的?”
对于“去货币化”这一事项比较关心的糯米滋有些好奇,虽然在联邦经营时有所耳闻但是实际却并没有接触到。
“唔......对于非个体经营户来说,在指定点通过受监督的常规劳动来获取略微超出对应工资购买力的积分,如果发布工作需求的人没有指定积分量的话就依据联邦的劳动法下各分类的指导工资换算,由联邦政府支付。”
接入机器玩偶的零崎用比较浅显易懂的方式向这些异邦人解释。
“那个农庄就是一个工作点,你们应该已经有不少积分了吧,到时候可能要和庄主沟通是不是要使用积分支付。”
“啊?不过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你们没有联邦统一分发的身份证明卡么?就是那个不管是谁一到联邦就应该去办的东西。”
“小敏有哦。”
“对对对,就是这个。”
零崎从举过头顶的小敏手中接过身份卡接着比划说明联邦的三条五道。
“这个一开始是没有身份信息的,在接触指纹后就会记录特征信息,这张卡就能大概充当一个低优先级的身份证和储蓄卡了。在新的规定颁布后联邦升级了里面的系统,面向全民发放的。可能这里还没有覆盖到吧,毕竟历史比较新。”
“那我们这样的呢?”坐在轮椅上牵着糯米滋手的莓微笑着问道。
“嗯......对于个体经营户向上更大经营规模的商户来说,就需要申请一个识别器,扫描过的货物在信息系统中如果经过下一次售卖类信息变动,就会根据定价转化成更多一些的积分。这个工作我应该能做到。”
零崎拍着胸脯保证,胸前的总督徽章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诶,那之前的我们在农庄帮了不少忙,能不能换成一些积分啊?”贝妮笑嘻嘻地揣起手来。
“不能,一切都是会经过联邦信息库分析的,不会有外界人为的干预。”
“噗噗。”
“那我们没有这种卡的人,怎么办?”
梓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在场的东方人只有栞奈和小敏有这样的卡。零崎用第三只手思考,发现是自己忘了,随后从空运机器人的挂钩下取下一盒印有联邦官方物品印章的铁盒,戴上里面专配的橡胶手套将其打开。
“这个是配套分发的,每个人只能获得一张,一开始是无信息的,在印上皮肤——最好是手指的纹路后就有了记录,就算是半个联邦人了。”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有所犹豫,不过还是先小心地收下了身份卡原卡。
“所以你知道联邦的所谓‘去货币化’,是做什么的吗?”
在零崎完成任务之后“药”从暗处走出来拉住了零崎,有些强硬地追问她有关的信息。
“这个嘛,我也不太懂,不过应该就是和那种电子化货币一样,算是联邦回收货币的一种方式吧,不过弄出了一种新形式的币种。”
“那最好如此。”
见到没什么说法的“药”回头走开了。零崎并不理解“药”的疑惑为何,只是完成任务后如释重负地在木屋酒馆里和其他人娱乐,在傍晚准备回“海滨总督府”时又被众人拉下来一起聚餐。
“这个是什么呀?”
珂赛特对零崎胸上佩戴的有着精致设计的勋章有些着迷,她也想自己设计一些这样的物件。
“应该是联邦的总督勋章,大概是在第三第四层级的位置,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的身上了。”这番话像是醉话,她今天确实喝了不少。身为总督的她坐在众人之间,其他人都感觉不到零崎的特殊地位,她自己也在这一天的将近结束后有所感慨。
好像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是特别多嘛,这里就是那个样子,多好,完美。
零崎在和“奇美拉”的对接仪式上瞥见过留给自己的居处,非常地美好,只是和自己来到这里一直以来所处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她还是想要一种比较简单,或者说负担较小的生活方式。
“要回去了吗,总督大人?”
刚跑完温泉,穿着浴袍,拖着凉鞋,腋下夹着铲镐握柄抱着新定制的衣服路过高尔夫车时司机按喇叭向她示意。赋闲的翡翠农庄劳动者摇身一变变成了夜间的司机。
“算了,我就在这边住得了。明天早上再说。”
“可我只负责晚班,也不是每天都做这个。”
“那更好啦,今晚就看看有谁想去夜晚的海边就带去吧,实在不行就在酒馆里坐到下班。机器有时候也理解不了人是怎么工作的。”
零崎摆了摆手,将总督之位抛诸脑后。
其实这一天下来自己什么都没干,嘿嘿。
在“药”指导乔可的双重吉他声中零崎回到自己租住的酒馆二层房间,放下铲镐后一溜钻进被窝,在楼下的欢笑声中很早地就准备休息。
不过过了一会她还是起床穿鞋,有件小事情她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办。
五六:生命延续
“唔......”
“药”坐在高脚凳上,手肘顶膝托着脸思考,眼前和自己同样抱着吉他的话乔可有些迷茫地望向“药”,做好了被他的点评伤到的准备。
“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明明动作什么都没问题。”
“是吗......那应该还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吧,我也只是个新手啦,哈哈。”
乔可用笑意来打散自己的尴尬难堪。现在她正在糯米滋的店内像“药”一样练习成为一名驻店歌手,接受来自自认为比较“专业”的“药”的指点。在乔可的视角里,“药”之前那种自在散漫的感觉在他指点的过程中变成另一幅模样,一丝不苟的态度让乔可有些难以招架。
“药”就像在要求成为一个哪怕是幻想里的心目中某个完美的形象那样不断指点,在达不到要求时反而比乔可更加沮丧。虽然有些过于苛刻,但是乔可确实感觉到自己在进步着,将以前的一些错误都改正过来。
嘛,没什么不好的。
这时“药”的衣兜里响起了铃声和振动,是某首有名的纯音乐,在舒缓的曲调中“药”盯着手机屏幕的表情却有些严肃。
“我去接个电话。”“药”撂下这句话就绕到酒馆后面上楼去了。乔可现在独自坐在属于驻唱的酒馆一隅,思考着“药”教给自己的知识。
“游离在外,让其他人感觉到自己不属于这里,只让音乐传入客人的耳中。”
乔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靠向门口的另一个角落,大部分时候铃都会坐在那里等着自己,又会在不经意间溜走。不过在乔可回来的这几天里,她感觉铃的身上有了些不寻常的变化,又感觉和自己印象中的她没什么不同。
“药”神色凝重,戴上耳机靠在紧闭的窗边,确认了环境密闭后才开口,不过是对方抢先回答了他的疑问。
“是的,现在还没到我们约定好的假期结束的时候,所以这时候来自然是有一些意外事项——等一下,我调整一下基站。”
希诺坐在斜坡上,微型基站在这个高度还是没有清晰的信号,于是他背着大背包和微型基站继续向上走去,手机凑在耳边,现在他的形象是一位已罹难的登山挑战者。
“现在需要你去办些事情,你应该还在那个实验基地吧。”
“当然,没有被发现,任务告一段落那就留在这里也无妨。正好,也和我想的一样,要是真的无事发生,那我就不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了。”
希诺无视“药”擦边球般的抱怨,有些严肃地提起了他的最终上级身上的事。
“现在海德西奈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感觉......和你之前盯着的那个女孩有关。”
“嗯哼,那关系有多深呢?”
“药”对于希诺指派的一些没头没尾的任务早已感到厌倦,他不太想下一个任务也是如此,让他到处靠着模糊的三言两语进行推理飘荡到世界各地。
“很深,过命的那种。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那个女孩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不少......不过,也许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希诺听完后差点就要笑了出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手下是什么样的表现,虚张声势和过后怎么处理套话的话术都是他不断学习的过程。
“前段时间里她为什么会到这边这个地方来,你有什么头绪?”“她在联邦做了什么‘大事’,然后......你们把她的基地荡平了,她逃了出来,就到了这里。”
“不错的故事。”
希诺赞赏道。到了这个高度也差不多了,他坐在坡上的凹坑边缘,不再准备偏离既定道路太久。看起来在远离了破法之息高浓度的地区后的地方后信号的干扰变弱了许多,这也让他有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步入那片地区,不过眼下的事情还亟待处理。
“那件‘大事’,就是铃的团队刺杀海德西奈。”
“嗯嗯……所以,结果如何?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成功了,但是失败了。”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
希诺便继续说了下去。
“好吧好吧,可能‘我’不太懂幽默。不过事实确实如此,海德他确实是死在了当场,但是你认为他这样的一个身份,是有那么容易就被结束性命的?”
“你是说,那个只是一个替身?”
“不不不,海德他可是从来不相信替身,也不会用替身的。即使再严加管理,替身都会在某些时候暴露出来——当然按照他的话说,他喜欢做自己。”
“算了,我不懂。感觉事情比较紧急啊,联邦老大身体抱恙那么大的事情,真的不着急吗?”
“这不就是要把话说明白,你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嘛。”
见到对方“药”沉默了一会,希诺知道对方在认真地听也继续说了下去。
“大人物都有自己延续生命的手段,为了让自己所构造的一切和自己享有的一切延续下去。上一届联邦总统就是将自己的意识注入了人工大脑里,在最后的两年还在通过那团不断萎缩淤泥发号施令。而海德西奈,他也是用这种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的。”
“缸中大脑?”
“不不不,他做的事情比这要过火。”
希诺这时又想到了什么,双方进入了一阵沉默。
“总之,他几乎完好无损地复活了——不过还是落下了一些缺陷,就像铃在她的身上划了一道永久性伤口。那边的人可解决不了这种‘病’,这是和魔法有关的,而了解这些的告示者告诉他这和他先前的这件事有关,那个伤口无论用什么样的魔法都无法愈合,不过好在影响没有想象那样严重。”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带有魔法的伤口需要铃去处理?”
“哈哈,当然不可能是这种方案,那个女孩是杀人狂,又不是什么医生。现在需要你去继续盯着她,向我报告她的状况,我会将分析汇报给海德·西奈的治疗组的。”
另一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个是您知道的,还是只是靠推理得出的?”
“什么意思?”
“海德·西奈和铃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我们知道的那样简单?”
“唔,不是,他们两人的身世都十分明朗。不过你也知道一些事情,这份关系的复杂之处在于他们身后的事物,支撑他们变成如此这般的魔法的主人。”
“也就是多年前铃偷走的那把武器。”
“是,可魔法的奥妙也在于此,我们都不曾窥见过属于魔法那一侧的世界,因而无论怎么推理或者杜撰编造,他们之间的关系都难以证明。所以也只能寻找一些外在表现出的关系来强硬地搬出一套事实,将海德·西奈目前的状况解释并掩饰过去。”
“所以我需要继续当一个跟踪狂,做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是的,这就是在寻找一个让海德·西奈的生命延续下去的尝试——也是在为你自己寻找生命延续方法的尝试。”
沉默,但是十分短暂。
“是,我明白了。”
“当然,和之前不同,这次是我以海德·西奈的直接命令指示你去做这件事,也因此会得到部分海德财团的帮助。不过还是要提醒一点,你在海德财团执行的任务只对我负责,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明白。”
“那么,现在可以检查一下你房间的床头柜,那里有我交给你的东西,你自行决定在什么样的时候去使用它。”
踩在木地板的轻微声响,拉动抽屉的碰撞声,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还有一个问题,那同样位居高位的您,是否需要一种特别的生命延续方式?”
“呵,我只是海德·西奈的影子。不过这个话题说起来也很轻松,当然有,每个人都在想尽办法做着让自己生命延续下去的事实,那些饮食休息之类的,不然就会在下一刻消逝,没人想看见自己的终点竟是如此吧。好了,继续闲谈就免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希诺主动挂断了电话。现在他望向山间的小路,这里的地形被从中间撕裂,地下河涌动的声音已经远去,而越发接近那片浓郁的破法之息越让他感觉似在氧吧之中那般舒畅,就像身体中每个细胞都被净化了一般。
五七:面具之下
按照希诺的指示,萨萨莉用手机在山丘的这一侧找到了发信基站,顺着坡势向山谷中间望去,那片唯一显眼的花田大概就是目的地了。和之前途径这里的几次不同的是石门已经被打开来,似乎是有人破解了上面的暗号之类的样子,不过其实对于她来说穿过去还是轻轻松松的。
“啊……嗨,按照您的要求,我已经把这些东西带过来了。”
萨萨莉在真正的王面前还是露了怯意,亦或者说是她惊异于他会在这个地方等着自己。这里的魔力让她有一种接近于解体,少有不留神灵魂就被冲散到意识模糊的感觉,比外面弥漫的破法之息要强烈上几百倍。
眼前这个全套装备,矿工模样的中年人正在对着桌上的一堆石刻反复观察,用手中那有着玉的晶莹剔透色彩的工具往上雕刻修整,剔除下来的粉末随着可以看见的魔力飘向不远处的魔法漩涡里。见到是这样的人萨萨莉才告诉自己没有认错这个会变化形体的联邦人。
“这种事情应该很简单吧,就像给那些无论完得成还是完不成任务的‘小人物’收尾的感觉那样。”
“嘛,是很简单,不过如果下次能告诉我更多细节之类的东西就好了,我还害怕自己处理不了那样的情况呢哈哈。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吧,虽然怎么看都好像……”
希诺对她这般好奇的举动不准备有好的态度,他取下照明头饰放在台座上照亮自己和周围没有魔力点亮的区域,侧过身来看向这个献殷勤的“地头蛇”。对方和自己的真实年龄相仿,脸上自然的表情便已经有了不输帮派头领的尖锐感。
“谁知道,我这边最畅销的面具或许就是我自己的,很合理对吧。”
“那倒也是……”萨萨莉想起了自己到这的目的,走上前来将自己手中抱着的布包放在了希诺面前的桌上,里面包着至少十本书和一些在这个岛上沙漠里各处找到的可能可以称作文物的东西。“这些,我还是看不懂哈,还得麻烦一下你。”
萨萨莉掩面而笑,掩盖自己看不懂字的尴尬。在希诺的联邦殖民队第一次踏上这座岛后远在千里之外大漠里的她就感觉到了威胁,混在人群中听到这位人们口中传说的联邦第二人物候便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自己提供这座岛上东边的情报和一些自己发掘到的东西,换得希诺乃至背后的联邦对自己在这里要做的事情的支持——当然这是萨萨莉的一厢情愿,在希诺的眼中不知如何。
看到希诺对这些书看着有些入迷,她自信地认为自己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怎么样,是不是里面有传说中的宝藏藏宝图了?”
“这都什么啊,感觉都是近20年的东西,出版社还是联邦和欢乐城的,你不会是偷了谁家的书吧。这些书是哪来的?”
希诺撇了撇嘴,朝萨萨莉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这个啊,好像确实是从几个精灵那里抢到的,看到他们从自己的地盘上走过,手里还拿着这个像是在对着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我就马上带过来了。”
“那几个精灵,是不是偏蓝色系的。”
“对对对,这次我去西部海边的时候还见到了,他们可能真的是有备而来的样子,连武器都准备好了。”
希诺无意解释让他发笑的信息差,只是将那本描述联邦过去战争史的书放在一边,没有用桌上的而是开始在工具箱里翻找古物检测工具。
“说不定这些又是从哪个废弃小屋里找到的旧餐具,或者擦去泥沙发现是风化的塑料水瓶。”
“哎呀,别这样说嘛。”
萨萨莉站在希诺的身后,注视着他弯腰对自己带来的东西进行检验,心里犯着嘀咕。这个人,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他的能力与自己干掉的各种会魔法的人那样显得有些特别,从未听闻有人的能力是制作变换身形面具——而且他明显精通更多的能力。
而且……
萨萨莉注视着那个一度让她感到不适的魔力漩涡,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自己都是避开这附近进行移动,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几次试探着接近这里穿墙而过没有遇上什么阻碍,但是在面对这个颜色洁净如玉的魔力源头时却难以靠近。她曾注视过它,它散发出的魔力充满强烈的抵抗意味,使人本能性地抗拒靠近以防亵渎之意产生,却又是那般温柔,像是一位老者轻按双肩,双眼直视自己,眼神中透露出的劝诫之意让自己不敢向前一步。
不得不离开之时从地面上看去,天空中并没有像是极东之地那边那样比较明显的螺旋而上的形状,只有空气中以一个拥有使用魔法能力的人便能肉眼可见的那种点点星光,笼罩这片自己想要一展拳脚的大岛——“破法之息”,一个让任何法师都会心生畏惧的词语——可若非如此,又怎能允许自己在此立足?
不知道这个自称希诺的人对这个魔力源做了什么手脚,让自己能够没什么顾忌地接近它,就像自己眼中沙漠里的螺旋而起尘暴那般自然亲切。难道说……
萨萨莉有些不安地看向埋头观察的希诺,放下手中捏着的发钩收回深思的情绪。在这个大概率掌控心术的联邦高层面前自己的野心不应该太过暴露,但是内心中的那种不安始终束缚着萨萨莉的心境。在洞穴的墙壁上,接着希诺放着的照明,映出了萨萨莉马尾那凶险的弯钩晃荡徘徊在希诺背后的影子。
希诺喃喃自语着什么,看起来似乎对这些发现不太在意的样子,那些缺口的瓷盘、金属零件和看起来就像是从哪台发电技术上拆下来的齿轮和皮带没什么研究的价值。对着涂抹了快速碳年代检测液的一个个物件对比参照表色彩判断这些都是近100年内的物品,一些甚至没有检测出变化而试剂没有变色,说明制造成形时间不超过30年。
虽然在考古上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答案,萨萨莉的发现又是一堆只有回收利用价值的物件,但是在希诺的眼中,这也是一个通向这座大部分人眼中的岛,联邦人眼中被称作“大陆”地方历史的积极方向。
“果然还是没什么发现啊。”萨萨莉叹气道。
“看起来是这样,大抵都是近代的东西,基本没有什么魔力残留的样子,不是死人就是没有魔力的人的物件,最多也只能找到某些探险者遗留的补给之类的东西——”
从布包中拿起最后一个物件时希诺慢慢停下了评论,光是一接触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年代感,这是来自魔法而非检测对照得出的一种感觉。希诺手中那块如同碎裂的黑色玻璃的锋利物块在照明下微微反光,从一端的碎裂可以看出曾经是附着在什么物体之上,就像监狱墙壁上的电网的电网下插在水泥墩里的碎玻璃锐刺。但是他也很快地判断这并不是一块玻璃,而是一块黑曜石。
希诺将这块边缘锋利的黑曜石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精神集中地注视其上,似乎有一种就连萨萨莉都看不见的魔力光辉从这片黑曜石上飘散而出。突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一般,希诺用手心将其紧紧地握住两端锋利的边缘,鲜血从他的掌心顺着黑曜石的棱边向下滴落。
“希诺先生,您不要紧吧……”
一旁的萨萨莉对希诺的反常举止感到了惊恐,这位外表并不年轻的矿工眼里露出了像是发掘到金矿矿脉的得意表情。
“你对这个地方,不对,对世界上的各种历史传说有多少的了解?你应该知道不少的吧,无论真假有名与否,至少都会简单地去相信一下,对吧?”
“很多都是听说的,真的假的,反正我是没找到真的……”萨萨莉抿了抿嘴,“要说有名的,关于这里的,我只听您说过大概三十年前极东之地的某个人在这里制造了破法之息——不会这里的这个就是破法之息的源头吧?”
萨萨莉指向了远处的魔力漩涡,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希诺。
“不知道,或许如此——呃啊!”希诺的表情一下变得痛苦起来,黑曜石中蕴藏的魔力和之前在这里与这个魔力漩涡尝试互动时积攒的精神压迫使他一下松开了手。沾着他血液的黑曜石片掉在了桌上,没有发光,没有动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只要驱散或者吸收这片漩涡,这个地方的破法之息也会被驱散吗?”
“还不知道,贸然改变情况也只会更混乱。”
萨萨莉继续追问关于魔力漩涡的事情,希诺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她。诚然,希诺现在在这里的目的也是试着对这个魔力源进行了解,这个地下空间里的很多物件也道明了与三十年前那件事情的直接联系,也印证了希诺最初对于这片大陆的评估——不过他可以考虑是否将这些信息反馈到希腊馆的议案中去。
而在此之外还有了更意外,更惊艳的发现。
“你找到这个碎片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反而问倒了萨萨莉,她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而且这也是她在西海岸完成收尾工作任务后被催促才在沿途随便捡的东西,正好埋在沙下有了一些年头而不至于太过崭新。所以在这个需要回答的关口,她有些惴惴不安,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而强装镇定,话语变得简洁有力。
“没有。”
“那也正常。”
希诺边回答着,边从自己的袖口中变出自己的玉手工锤,用羊角的那一端在沾血的黑曜石表面狠狠地刮了下去,在细微的噪声之中地下空间瞬间就变得寂静下来,就连滴水声都被屏蔽在在场的人之外。
一道魔力流突然从黑曜石片中飞出,顺着希诺握锤抬手的引导动作如蚕丝缠绕在玉锤的头部,魔法光芒逐渐被玉的光亮掩盖,融入其中。
“一个有历史感的魔法,突破破法之息和时间的流逝保留至今。”
希诺对着手中的玉锤自言自语,他有自信制造出这个魔法背后的面具。即使现在只有这一点残片保留的部分,但是这种特殊的魔力存在说明还会找到更多类似的事物,而这种特殊的感觉也能很好地辨认附着这个魔法的物品与使用者的联系,不断地完善面具与其之下的形象,直到最后理想的状态下,复原这张面孔的记忆。
而他口中的“历史感”,正对应了一个有关时间的历史传说,对于实现“不朽”的魔法最切实的记录者,一位来自异域的女王,她据传保留着钢铁意志时代前就存在,直至现在都没有实现的“永生”能力。
思绪随着魔力从脑中离开进入玉锤之中,希诺浅浅回味着刚才眼前所见的景象,如同一层历史的滤镜使所见变得色彩缺失,但一些标志的文化符号却十分容易辨认——看起来去极东之地有别的事情了。
举着玉锤思考中的希诺目光流转到了一脸茫然的萨萨莉身上。
“你看得见吗?”
“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萨萨莉也没有继续自己的扯谎,她确实不知道希诺在这个黑曜石片上发现了什么。她注视着希诺,看他会不会和自己分享这份情报,而不是又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将接下来的事情甩给自己。
“那我也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你的能力还没有达到让联邦信任的地步。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完完全全地探索一遍这个大陆,找到更多有着这种特殊魔力属性的东西。”
希诺用纸巾擦了擦黑曜石片,甩手一抛交给到了萨萨莉的手里。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玉锤突然发起光来,里面的魔力像挣断的浅蓝色丝线一下散开,如同被风吹着向着魔力漩涡中飞去。
萨萨莉想要上前去吸收这股魔力流,但是魔力流从她的手背穿过直奔漩涡中心。从刚才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影响的漩涡突然变得威力强大起来,将试图接近上前的萨萨莉震得站不稳脚步。在漩涡的表面突然出现了一个近乎灰白的图像,从对比色可以看出是一个皮肤颜色较发色深,全身只有十分原始的草木服装的女性拖着接近她身边陪伴的豹那样大小的武器正在丛林中穿行。可很快这个灰白且残缺不全的图像就重新散落成丝消散在了漩涡之中。
“它吸收掉了这份魔力。”
“刚才我看到的大概就是这副景象。你感受到了那种魔力的特点,对吧?”
“嗯。”
萨萨莉注视自己的手背,那种感觉有些沉重,还有各种复杂的情感,伴随着时间与破法之息的影响变成了另一种形态。按照常理来说这种魔法应该不会有那种独属于生者的变化形态,但是在接触的那短短一瞬间仿佛对方的体温就接触到了自己的手背,说明这份魔力的持有者应该还活着!
这时,萨萨莉也想到了那个传说,她知道是在某个远离石油之国与极东之地大陆的地方,那是她的流放地。也许……
“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希诺一眼看出了她的思考已有结果。“这段时间我不会在这个地方,极东之地有另一件需要处理的事情,所以你找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和联邦不会干涉——应该是这样。”
“可是……如果离双子城太远的话,我的手机就充不上电了,不想离自己的地盘和双子城太远嘿嘿。”
“随便。”
最后希诺很直接地将萨萨莉打发开来,在刚才的小插曲后继续对这个大概可以确定是那个叛离极东之地的魔法协议,掌握了黑魔法并大量地制造和使用的群体的活动室内容的探究。
他望向那个魔力漩涡,试着用心术深入其中发现可能存在的意识。刚才发生的事情带给希诺的感觉就像是这个具象的背后是有谁在注视着自己,那个人仿佛就坐在正对着其背后的王座上。可是漩涡很直接地拒绝了他的侵入,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纯粹等待被吸收同化的魔力流。
可这只是假象,不断变化的假象,与极东之地那个被众人维持的通天大漩涡不同,希诺甚至难以确定制造这个魔力漩涡的源头的生死。
那个人,或者说那些创造了这一切,现在又在何处?难道真的能在空气中的魔力尘埃里维持意识?
就像是被螺旋转动的形状绕晕了意识,希诺注视了魔力漩涡不知道多久才从自己的推理中回过神来。看起来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这张面具也开始失去魔力无法维持形体,在破法之息里的使用时效相比平常大打折扣,现在就像是死掉的水母粘在自己的脸上。
希诺放下手中的事情,准备从自己的面具盒中取用一份新的面具,然后到屋外稍微远离魔力中心的地方适应一下,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旁地上的大背包还是那样倚墙摆放的没什么问题,但是里面占掉一半空间的面具盒却不见了踪影。难道是萨萨莉动了什么手脚?
“你要找的是这个么?”
就在希诺怀疑不久之前离开的萨萨莉之时一个来自虚无的声音响起,死神再次化作实体人形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坐在刚才希诺坐着的石椅背的顶上,那位有些死神用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看向希诺——当然,死神不会露出自己的双眼,这都是在一副面具之下展现出的一小部分神态,瞳孔展现出一副灰白模样,脸上的其它表情通过面具的变形展示出比较模糊的样貌。
只是他并没有完全戴上这张面具,无论是什么原因,以至于能够一眼就看出这张面具和常人的脸部有很大的差距,没有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如果你想要一张面具的话,我可以开一个很不错的价格给你这位算是神明的人物。”
“嘿呀,有人想在死神面前讨价还价。”
希诺做出伸手索要的动作,西索也不准备难为什么,低头扯下兜帽同时取下面具放回盒中,一下甩手将它丢向希诺。但是在他的手中还拿着另一只面具。
“这一张面具居然有两份,看起来不太一般的样子。”
“那是我原来的样子。”希诺也取出和西索手中一样的面具戴上,身形从略显肥胖的矿工很快变回了比较高挑平衡的模样,那是他在联邦等大多数地方都会保持的模样,有着一副良好的工作仪表。“也算是最畅销的一款。”
“自己卖自己吗,呵,有趣。”
西索轻蔑一笑,轻轻一下跳到地面。他将手中的面具朝着高处一抛,在落地的一瞬间拔出自己的魔镰突然向上一钩,直接将希诺的面具钉穿,里面的魔力被吸收进镰刀里让镰刃的表面脉络发出红光。
“但是死神可不希望认错人。如果这就是你原来的模样,我算是记下了。”西索从刃尖取下失去魔力只剩下无法区别外形的面具璞模,注视了一眼后再次丢向希诺。“可如果这真的就是你原本的模样,又为什么要制作面具呢?”
“人做一件事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如果你们神明白这点就好了。”
“那,把你所有的面具摘下来!我可不希望到时你会让某人替自己死去,用这样的方式循环往复,实现永生。那可太侮辱我的身份了。”
西索向前伸出充满威胁意味的镰刀,离希诺的脸几乎只有不到一分米那么远。见希诺没有什么反应,西索似乎也没兴趣地放下了镰刀,但在一瞬间又突然向上一挑,意图很明显是想挑中希诺的面具。只是希诺已经通过心术提前预知了他的预谋,在那一瞬间向后一个小跳躲开了。
见到自己的想法被识破的西索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面前的这个死神丝毫没有那种随着时间增长精明到极致的神明模样,从见到他的那时候开始希诺一度认为这是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的恶作剧。无论什么时候看着眼前这个小子,希诺也不准备改变自己的想法。
“堂堂死神,难道需要看脸才能认出自己的目标么?那我真的是你最大的阻碍了。”
希诺毫不在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戴好检测工具和心理检测录入设备便继续用魔法试探性地检测这里的一个个小型石质人物雕像。
“所以呢?神明应该是高高在上,而不是会随便跑到人间只为做这种小把戏的。有什么想问的,还是说要把我赶出这里?”
“当然不是,原本我是计划来给你收尸的,没想到有魔法能力的凡人能够在这里待上那么多天。不过我也看到了你和这个东西‘交流’的样子,就像是变脸大师在捉弄小孩一样。”
希诺知道这个看起来像没事干的死神在偷偷观察自己的动作后默不作声,从刚才的对峙他也知道死神从不久之前就一直注视着自己。
“那么,你知道这里的情况了么?我虽然在很久之前就一直待在这里了,但是碍于自己的状况,没有办法去了解更多。所以我才会答应你留在这里,而不是直接让你身首异处。”
“这么说……”
“有不少人偶然来到这里,不过我是扮鬼把那些没有魔法或者说只是想偷盗的人给赶走了。死神的责任可不是杀人。”
西索坐在另一侧墙边的座位上,翘起脚来面对背对着的希诺,在照明下他的身影并没有映照出来,但是他的镰刀刀刃的影子正高悬在希诺头顶。他已经通过刚才破坏希诺的面具逐渐地也能反过来洞察希诺的心思。
“好吧,不过一介凡人的我可能也需要一些你的知识。”
“我很乐意解答,人类就是需要神明的指引,哈哈。”
西索愉快地跳下座位,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上身,握着手中的武器走到希诺的身后。希诺举起小雕像,露出圆柱支撑台的底座。
“这些像是符文的标记,你的了解有多少?”
底部的中心画着一个猫眼般形状的凹槽,和镶边的粗糙大理石材不同的是它的内部状态,内部用肉眼便可看出有魔力流动的痕迹,而这些痕迹,无论从它几乎以直角转弯和彼此勾连形成的一个个矩形脉络框架来看都和西索手中的镰刀上的痕迹一模一样。就连刚才还漫不经心的西索都开始严肃起来。
这些都被希诺以余光看在眼里。面前故意摆放的镜面没有照出他的身形,只能用这种方式初窥死神的真面目。在兜帽的阴影下遮住了大部分脸部轮廓,但是能够看见鼻子和眼睛的下半部,希诺对这张脸似乎有些印象,但是见过无数人的他也难以想起是谁,就连是否真的见过面,是不是和某个人很像都只是未知数。
“先知符文吗?看起来是一个和我有着相同能力的人啊,有趣。”
这一点希诺和西索的判断一致。这种符号和魔力特征是那些有着预知能力的人特有的,在破坏告示者的水晶球时他就发现了内部存在的这种隐藏起来的魔力,预测心理的心术便是借由此释放出来的——在自己藏在衣袖中的玉锤里,也有这样的一个空间。不过希诺更在意的是其中尚在涌动的魔力。
“拿那几个过来,看看能不能判断是否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西索对于希诺的指示无动于衷,原地插手不动。
“我可没有那么大力气,就算是短暂变成人形影响这个世界,能够承受的,除了镰刀也只有这块石板而已。”
希诺弹舌一瞥,自己伸手去将桌上另外几个雕像横放在桌上让西索观察。
“看起来是一样的,不过这种事情你应该就能判断吧。”
“那这就说明,这份魔力的持有者尚在世间。”
“该不会要说我失职了吧。”
西索听了之后挠挠头。他对于这个结论没有什么惊喜感,想知道的东西也不是这些。不过顺着希诺手指的方向,他大概明白了什么,一下划过虚空穿越到了魔法漩涡的面前。
“你是说,这个就是创造这里的,人?”
“大概是这样,根据我的推断,在引爆了‘破法之息’后,这里活动的人最终都变成了这般模样,以就连死神都追赶不上的速度——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目测比你的年龄还要大。”
“然后呢?有没有什么处理这团魔力的办法?”
西索内心按捺不住的冲动欲望就要让他像斩除杂草一般挥镰而下,只等希诺告诉自己方法。而这时魔法漩涡突然的愤怒尖啸让西索立刻沿着展开的双向裂隙退回到远处,就像真的有人的意志在控制一样。
“暂时没有,我可以笃定,这个漩涡中的东西没有你看起来那么重要,也许只是某个人在远程操控的魔力源而已。”希诺将桌上的雕像摆正。“比起这个,还有一些你可能更感兴趣的发现。”
西索继续刚才抱臂的姿势听希诺准备要说什么话。他并没有放弃掌控这股强大魔力的计划。
“这些被雕刻出的人物,你认识么?”
“啊?不就是极东帝国的人会搞的神明奉献品么?认识还是认识不少的——不过又没有我,能说明什么?”
西索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并不希望自己也能变成那样,只是想当一位不瞩目的安静死神。
“这些都是平凡的人穿上神明衣装的模样,还有一些只是一些普通人经过一些艺术加工过的形象而已。”
“嗯?你确定吗?每次我回到冥河都会被清理掉记忆,除了石板上的东西都无从回忆。”
“当然,因为这里的每张人脸我都见过。不在任何一张面具下,不属于任何被精美制作出的神明的脸庞,他们现在就在这个大陆的另一侧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