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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愚蠢的橘子     谍战:飞蛾txt下载     谍战:飞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9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了金库。

    银行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地下金库,无数真金白银,都埋藏在其中。

    这是小安子第一次进入银行的地下金库,陈家的财富,都存进了美国摩根银行。

    金银细软,则是存放在奉天的老宅子中。

    当然,现在也不在哪里了,都已经转移到香港去了。

    即便不去加拿大,在香港,也可以过上豪奢的日子。

    舒经理也已经放开了,他心里清楚,就算是董事长在这里,也只能乖乖就范,嘴里吐不出一个不字来。

    既然如此,自己只不过是个背锅的,那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再者说,河本大作这帮人手中,还有密码和钥匙,从广义来说,他们就是907号保险柜的主人。

    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就是精神安慰法。

    在自我安慰之下,舒经理慢慢地直起了腰杆,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舒经理的变化,都被周乙看在眼中,但他没有吭声。

    银行经理,的确是高端职业,甚至出席某些底端宴会,会被当成上宾对待。

    但在他的眼中,这家伙就是个小卒子,给自己提鞋都不配,实在没有必要在意他的感受。

    就这样,一行人各怀鬼胎,来到了地下金库。

    远东银行的地下金库,一共也两层。

    保险柜作为出租营运的项目,不可能防范过于严密。

    但也需要走过三道防盗门,每道门内,都有安保人员守护。

    看得出来,舒经理在远东银行很吃得开,安保人员见是他带领的,都乖乖地开启防盗门,送他们进去。

    走了有十分钟,终于来到了保险柜的跟前。

    “907号保险柜?”

    “在这!”

    舒经理嘴里念叨了一句,四处张望,按照数字顺序,终于找到了众人想要的907号保险柜。

    保险柜的数字排列,有一定的数学规律,但却不是按照顺序摆放。

    907号保险柜,位于最顶层。

    河本大作的保镖见状,赶紧找来一架梯子,识时务地爬了上去。

    在场的人,除了舒经理以外,每一个的官职都比自己高,还是有点眼力见,自己麻溜上去吧!

    舒经理将手中的钥匙递了上去,至于密码,已经是人尽皆知。

    保镖很快就将保险柜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份被牛皮纸包裹住的文件。

    干情报工作的,大多都是懂规矩的。

    保镖没有检查,而是快速从梯子上下来,双手将油纸包裹的文件,捧到河本大作的面前。

    河本大作也很好奇这油纸包裹的文件内,到底记载了什么。

    但他突然想到,土肥原学长在欢送宴上的叮嘱,立马熄灭了好奇心。

    自己买上就要远赴太原,实在没有必要过多牵扯哈尔滨的事儿。

    这份文件,还是别看了!

    小安子的眼中,就只剩下这个油纸包了。

    这里面的确是有金矿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哥心心念念的潜伏名单。

    “河本先生,这就是那份名单嘛?”

    小安子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张口问了出来。

    闻听此言,河本大作摇了摇头,但很快感觉出来,自己的举动有歧义,于是开口说道:“不知道。”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当然,这已经不是咱们应该关心的了。”

    “你们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我会在报告上,给你们两位记上一大功的。”

    “我还要连夜赶回北平,就不多逗留了。”

    “对了,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证这位井下女士,不对,安信小姐的安全。”

    “剩下的事儿,武藤机关会给你们新的指令的!”。

    这就是鬼子本色,用你的时候,百般恭维。

    不用你的时候,就像扔垃圾一般,将你扔掉。

    小安子和周乙,倒是无所谓,职位只是身份的掩盖,警视厅内,也不会有如此好的位置,让他们去做事。

    “嗨!河本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安信小姐的安全!”小安子满口答应道。

    听到答复,河本大作十分的满意,掂量掂量手上的油纸包,感觉有点沉,就将吸引人在场所有人的纸包,递给了保镖。

    “好了,折腾了一夜,总算有点结果。”

    “你们先回去,我会上报你们的功劳。”

    “散了吧!”

    河本大作坐了一下午,也是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气,也没有管小安子和周乙回没回答,就转身离开了。

    对于上司的无理,应该怎么办?

    凉拌,忍着,尴尬一笑。

    小安子先是对周乙无奈一笑,而后看向还在赔笑脸的舒经理,安抚道:“别害怕,骑在你头上那个假洋鬼子,不敢碰你。”

    “好好上班吧!”说完,还走到舒经理的面前,帮他调整了一下领带。

    周乙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说话,因为他的念头,全挂在身后那个所谓的安信女士的身上。

    既然任务完成,就没有必要在这个冰冷的金库多逗留。

    眼睛是热的,金银财宝则是不耐热的糖,黏在一起,一定会出问题。

    三人在舒经理的带领下,终于走出远东银行。

    舒经理的一个下属,急匆匆地赶来,塞给他一个厚厚的信封。

    “刘室长,这是我们远东银行的一点小心意,还请您无比给我们一个薄面。”

    “兄弟们大晚上,也得喝一杯热酒!”

    舒经理将手里的信封,交给了小安子。

    小安子没有推辞,接过之后,就交给了周乙,让他来处理。

    “舒经理,您就不用送我们了。”

    “折腾了一通,您也累了,回去吧!”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小安子明里暗里的好处,得了不少,只是心中最想拿到,没有得到罢了。

    但他得笑,任务完成,升官发财,康庄大路就在前方,心情必须好。

    如果这时候脸上露出半点沮丧之色,一定会让有心人察觉到。

    再者说,身旁还有一只美狐狸,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路明看到周乙和小安子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和服的美女。

    “队长,刘室长,啥情况?”

    “今个天真冷,邪性,鼻子都要冻掉了,马德!”

    路明迈着他并不灵活的腿脚,费力地走上台阶,嘴里叫骂道。

    周乙没有说什么,而是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站稳,别因为不平衡而跌倒。

    “行动结束了。”

    “一会找个饭庄子,叫上些好菜,好好吃上一顿。”

    “剩下的钱,按人头分下去,当今天晚上的加班费。”

    周乙将信封拍到路明的手上,示意他将这笔钱分下去。

    “嚯!不薄啊!”

    “远东银行这次真是大出血啊!”

    路明摘下手套,捏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凭他的感觉,这是一笔巨款,于是打趣道。

    对于钱财,周乙不是很看重,但也不能装出清高的样子,毕竟高处不胜寒,以后的前程,还需要这帮兄弟们去搏。

    “的确不少,以后会更多!”

    “兄弟们,收工,回去吃肉喽!”

    周乙拍了一下路明的肩膀,而后对着正在收队的行动队成员,大喊了一句。

    寥寥开场,了了结束。

    ...

    陈真不知道远东银行中,发生了什么,但他给出的指令,却是最完全的。

    因为这一天中,周乙的行踪,一定是被监视的。

    种种的不合理,一定会准时地传递到河本大作的耳朵中。

    但这些都不重要,过程中的嫌疑,可以在结果公布的一瞬间洗清。

    人能统治地球,依靠着是骨子里的无情,他们可以将另一群生灵圈养起来,喝他们的奶水,吃他们的肉长久的生存下去。

    但人类并不是没有缺点,那就是他们的想象力。

    因为答案出现后,人类就会自动补齐里面的漏洞,只要答案的结果是好的,人就会自动脑补。

    想到这里,陈真也就不再担心。

    如果真的露馅了,他着急也没有用,一个电话,自己就会束手就擒,糟那心也没有用。

    “老弟,喝啊!”

    丁青手里端着酒,推搡着陈真的肩膀,大声的说道。

    陈真见状,立刻放下饭碗,端起面前的酒杯,笑着说道:“来,丁哥,走一个!”。

    两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弟,这日子过得真闹心,什么是个头啊!”

    丁青喝了一口酒,看着他脸上的绯红,应该已经喝多了。

    陈真倒是无所谓,他房间中还躺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哈尔滨顾忌影响,不敢公开的双宿双飞,但在太阳岛,就百无禁忌了。

    毕竟自己大舅哥也在哈尔滨,加上自己的未婚妻也在哈尔滨准备完婚。

    陈真生活不检点的事儿,整个满洲国都知道。

    甚至不少的街头小报,还绘声绘色地编撰过,当然,这也是陈真他自己给的钱。

    花钱抹黑自己,这倒是权臣在晚年期间,经典做法,靠自污,以求安享晚年。

    但人是虚伪的,尤其是大宅子里面的肮脏事。

    只要不损坏大家明面上的颜面,都会捏鼻子认了。

    熙府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当然,这也是熙家在哈尔滨都是一些小孩子,根本没有这方面经验。

    要是老成持重的主在,不会坐视陈真如此放肆。

    “哈哈,丁哥,着啥急,这不要快过年了嘛?”

    “给自己放个假,轻松轻松。”

    “这一年到头,哪有闲着的时候,我感觉我在床上待的时间,还没有办公室时间长。”

    “还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真是头疼!”。

    听到陈真年轻稚嫩的话,丁青也是哈哈大笑。

    陈家虽然豪富,但的确是官场新晋家族,就算他老子,当的也是裙带官。

    可丁家却不同,他家往上数四辈,都是官场中人。

    虽然祖上最高也就是做过一任知县,但这官场内的弯弯绕绕,比谁都明白。

    “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

    “我承认,衙门口的大部分公务,都是瞎扯淡。”

    “公文送来送去,也没有办成任何一件事儿。”

    “但是,这就是学问,做主官的学问!”

    丁青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中,摇头晃脑地品尝了一下,才故弄玄虚的说道。

    对于当官,陈真的确是个新手。

    听见有前辈愿意指点一二,于是赶忙懂起事来,双手端起酒瓶,给丁青满上了一大杯,谄媚地说道:“丁哥,您赶紧说。”

    “给我指点一下迷津!”。

    丁青赶紧拦住陈真倒酒的手,不让他继续倒下去,大着舌头说道:“老弟,你真是门外汉啊!”

    “不对啊,你家老爷子应该给你找个师爷,光靠你们两个年轻人,根本成不了气候。”

    “一个主官的权利,在于他手下有多少人。”

    “你督察处,兵弱将少,根本不成气候。”

    “看,高彬就是最好的例子,哈尔滨一共有十五个特务主任,他们手底下的兵,都已经被他要走了。”

    “要是我,我就会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收拢到自己的手中。”

    “保安科屁大点地方,根本没有钱和位置,这个时候,你不帮帮他?”。

    陈真以为丁青有什么真知灼见,可说来说去,还是给高彬下绊子。

    但这个煽风点火的家伙说的没有错,高彬手上根本没有多余的资源,养数量繁多的手下。

    他现在能维持住局面,是因为高彬是有喜欢返回特务科的,虽然只是副科长。

    但这个位置,是围剿赤党最前沿。

    危险最大,功劳也是最大。

    可高彬真就能返回特务科嘛?

    陈真是持反对意见的。

    高彬接手了审讯任务,就没有办法离开凤鸣堡,去调查名单。

    这里对于陈真等人是监牢,但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高彬和韩又洁的监牢。

    监牢的意义,便是锁住人的自由。

    无法离开,也就没办法参与,不管他身后的大人物,是如何保证,他也无法从名单调查的功劳中分得一杯羹。

    那高彬只能在凤鸣堡方面,寻求突破。

    韩又洁手里有证据嘛?

    陈真持保留意见!

    以韩又洁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怎么含情脉脉。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要说是别人,陈真还真有可能认为,萌发恻隐之心。

    要清楚,韩又洁接手的培训,就是为日本军方的侵略行为服务的。

240章

    (今天全吉林省都在全面核酸,排队,等待,站的腿都软了...)

    (吉林加油!长春加油!九台加油!)

    宴会在喧闹声中结束。

    陈真也喝的醉醺醺,他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俞秋烟正在听广播,听到门外有动静,就赶紧披上衣服推开门看,发现陈真蹒跚地走着路,敲着墙壁。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陈真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好笑着将陈真拽回屋子。

    陈真躺在床上,紧紧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盯着上面的指针,看着一圈又一圈的旋转。

    “发什么疯啊?”

    “韩主任也是疯了,让你喝怎么多的酒。”

    “来,擦擦脸!”

    俞秋烟赶紧跑进洗手间,浸泡了一个毛巾,拧干之后,满嘴的埋怨。

    陈真的眼睛还是没有挪动,任由俞秋烟拿着冰冷的毛巾,清理着自己的胸膛。

    “在看什么?看得怎么入神?”

    俞秋烟擦拭完陈真的双手,好奇地问道。

    “还有五天就是过年了,今天也是先生的忌日!”

    陈真刚开始没有回答俞秋烟,但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不依不饶,才淡淡的说道。

    听到先生二字,俞秋烟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越于这个男人相处,越能感觉到他强大的自信心。

    越是自信的人,越难以接受他人的思维。

    再加上一点,陈真可能是中国最后一批接受过传统士大夫教员的人。

    在当今社会风潮看来,私塾教育,是落后的,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

    只有欧美的现代化教育,才是富国强兵的唯一出路。

    华夏的四书五经,并非是无用的,他们都是哲学类书籍,而非是治国的纲要。

    过分提仁义,只会假大空,毕竟这玩意,不能让土地中的粮食增产,也不会让子弹增加射程。

    而且,哲学类书籍最大的问题就是虚无缥缈,没有固定答案。

    读书者,也不明其意,只知道读明白八股文,可以当官骑马坐轿,才让这些经典国学落入尴尬之地。

    但历朝历代,还真有不少读明白的主。

    这些人,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哲学思辨,还真开启了自己的时代。

    书是前人智慧的结晶,它就工具,看使用者的能力。

    最形容的解释,武林高手拿着根树杈,也能将平头百姓打成猪头。

    再者,工业革命这个巨大变故,完全就没有进入过华夏士大夫的眼中。

    武器有了跨时代的差距,真是打不过了。

    当然,如果没有这当头一棒,士大夫阶层不会自我救赎,开办众多的现代化书院。

    新与旧,潮流和保守,都在陈真的体内流转,造就这个人,独特的性格。

    “我重来没有见过任先生,但是听于他公事过得同事聊起过他。”

    “那是一个很好的人,出身贫寒,还不忘青云之志。”

    “我听说,东北大学已经准备给让他留校了,但他毅然放弃,开始领导工人、农民运动。”

    “他本可以放弃一切,成为社会名流之一。”

    “想到这批无所畏惧的战士,我心里一直都很激动!”。

    俞秋烟将自己的头,靠在陈真的胸膛上,淡淡的说道。

    这不是宽慰,而是肺腑之言。

    从大钊先生,再到一大成员,都付出了血的代价,就是为了劳苦大众可以翻身做主人。

    “先生,生日快乐!”

    陈真虽然软玉在怀,但眼睛一直瞄着挂钟,见指针终于到十二点,才平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大家观看拳击比赛,今天同样是期盼已久的拳王邀请赛,就在马迭尔酒店开打。”

    “我是您们的好朋友,三德子,时隔一个月,又一次跟大家见面了,不知道在座的观众。有没有想我。”

    “好了,我们闲话少说,有请我们的黑方选手,来自河北的拳王壹龙。”

    “身高176厘米,体重72公斤,臂展更是惊人的180厘米。”

    “这让壹龙拳王在轻量级的比赛中,占据优势。”

    “武林大会出场130场,胜119场,击倒对手67次。”

    “作为上海比赛的冠军,拳王壹龙已经证明了自己,在拳坛的不败地位。”

    “今天大多数的观众,就是观看拳王复出之战。”

    “从小在北少林三十六房的壹龙,一身铜皮铁骨,非常擅长防守反击。”

    “我非常期待他今夜出色的表现!”。

    解说台上,站着一位容貌俊秀的三德子,一米八三的身高,古铜色皮肤,梳着油光铮亮的油头,激情四射地介绍着参赛选手的基本情况。

    黑色通道中,走出一大队人,光柱的正中央,就是身穿五爪金龙战袍的拳王壹龙,他边走边向场边的粉丝们,挥手致意。

    作为今天晚上比赛的绝对大咖,壹龙的一举一动,都引起观众的阵阵狂呼。

    壹龙长相硬朗,颧骨高耸,因为标榜自己北少林出身,剃了个油光铮亮的大光头,颇有一代拳王的彪悍之气。

    金龙战袍下有棱有角的肌肉,更是让场边的女粉丝们惊声尖叫。

    “好强壮啊!”

    “天呐,这个肌肉,太让人流口水了!”

    “一看就是好样的”

    “比赛结束,一起喝酒啊!”

    “...”

    观众席上贵太太们的欢呼声,传到三德子的耳中,他不屑地撇撇嘴,而后又一脸激动地喊道:“介绍完我们的不败拳王。”

    “下面,由我介绍攻擂者,钻石路梦一。”

    “钻石是今年才加入拳击界的选手,体重75公斤,身高180厘米。”

    “但臂展有些差强人意,只有175厘米。”

    “在轻量级的比赛中,流行技术流打法,更长的臂展,就代表有安全的距离,占较大的对战优势。”

    “可长江水一浪更比一浪狂!”

    “钻石虽然是第一年参加裸拳联赛,但战绩也十分耀眼。”

    “十战七胜,是目前积分榜第二名。”

    “因为白熊拉格斯,因为车祸意外住院,联赛就将原本的榜首之争,临时改变为拳王邀请赛。”

    ”下面,有请我们闪耀的钻石,路..梦..一!”。

    红色通道的聚光灯,随着三德子的话也亮了起来,相较于壹龙人数众多的团队成员,钻石方只有三人。

    一个老头,一个半大男孩子,中间就是身穿蓝色战袍的钻石路梦一。

    拳击比赛还在萌芽时期,根本没有多少合法收入。

    马迭尔酒店之所以举行,完全是因为这里面沾着赌,加上吸引一些客人。

    顶尖的拳馆,知名的武林人士,根本不屑于参加这种影响力接近于无的联赛。

    只有生活艰难的独行侠,才会不顾身体损害,谋求一飞冲天的机会。

    路梦一,肤色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斯斯文文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

    观众席上,可不止有壹龙的粉丝,还有裸拳比赛的忠实观众。

    他们是亲眼见到路梦一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靠着强悍的重拳,打出现在的战绩。

    见到他走出通道,立刻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路梦一平静地走在通往拳台的通道上,他的瞳仁里掺着火热,视线中全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紧紧盯住了壹龙的方向,看着他那搔首弄姿的电灯泡。

    那目光如此炽炙,似是干渴已久的人,历经千辛万苦,才觅得一点点绿洲。

    拳王的女粉丝们,也被观众席上的热烈的欢呼声吸引,可美目扫过,尽是失望。

    相比拳王有棱有角的硬汉形象,路梦一就偏儒雅,身上的肌肉,没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毕竟肩膀上两坨如驼峰的肩背斜方肌,太震慑人心。

    只有啥也不懂的门外汉,才认为那是无用地存在。

    欢呼声,咒骂声交杂在一起,但对于路梦一没有丝毫地影响,在身边一老一小的陪同下,来到自己的准备位置。

    “师哥,那边的卤蛋,就是拳王啊?”

    路梦一顺着师弟张扬的指尖看去,又一次看向对面场边正在热身的拳王,嘴里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拳王嘛?”。

    会场响彻着嘈杂的BGM,加上壹龙粉丝狂热地尖叫,让拳王的教练,不得不提高音量:‘阿龙,对面就是绰号叫钻石的小子。’

    “我看了他之前的比赛视频,你要小心他的出拳速度。”

    “他的刺拳打的很有一套,但臂展短,只能近距离跟你缠斗。”

    “冷静,打反手,争取一套防守反击,将这小兔崽子一套带走。”

    “得给年轻人上一课,让他明白社会险恶!”

    “下个月,就是全国拳击比赛开打的时候,现在打点知名度,让阿莱放到报纸上上,炒炒作,帮咱们提高一点知名度。”

    “去吧!别留手,尽量打的漂亮一点!”。

    教练拍了拍壹龙的肩膀,示意他,别放水。

    一龙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对待。

    沉默,是最好的对策。

    路梦一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一旁端着保温杯,喝着普洱茶的年迈教练。

    教练也收到了门下大弟子的眼神,将盖子扣在保温杯上,说道:“壹龙的比赛,我看了几遍。”

    “要不说人家能当拳王,是真抗揍啊!”

    “他的教练,也不是水货,一定看出你频繁使用的刺拳。”

    “这场比赛忘记它吧!”

    “防守反击,不是你的风格。”

    “还是用杜兰换架吧!”。

    HD学步和东施效颦。

    这两个早已为人所熟知的故事,讲述的便是刻意模仿的危险。

    一个忘记了应该如何走路,而另一个则沦为了别人的笑柄。他们忘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忘记了自己的特点,只是一味地在模仿别人。

    殊不知,这是在用别人的优势惩罚自己,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成不了期望中的那个人,同时也忘了自己是谁。

    熟人对话,一点就明。

    路梦一点了点头,便跟着现场的工作人员,走到一旁,做赛前准备工作。

    裸拳比赛,顾名思义,是参赛者不佩戴拳套或者战术手套,唯一的防护,就是涂抹少量的凡士林,减少作用力,保护眼角皮肤。

    路梦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赛场正中央的谷堆赛台,他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搏斗了十场比赛,再说陌生,就有点矫情了。

    对于这个椭圆形的比赛场地,壹龙倒是感觉新奇。

    比赛场地是由麦秆块堆砌而成,内部的空间不大,只有十平方米左右,空间狭窄,很容易让人贴近攻击。

    壹龙皱了皱眉,但看到对面钻石清秀的面孔,心中的担心,也随之消散了。

    身为主持人的三德子从主持台跳了下来,从耳机中得知,两位比赛选手已经准备就绪,立刻大声的喊道:“比赛正式开始。”

    “本次场内裁判,是王德荣先生。”

    “现在,我们有请两位比赛拳手,闪亮登场!”。

    路梦一快速地跳入了比赛场地,很有礼貌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裁判王得荣检查身体和手指。

    一龙作为重要拳手,后陈真一步进入,静静地观察着路梦一的身体。

    很壮硕,但肌肉的形状并不好,并不吸引眼球。

    在一项运动在最蛮荒的时代,它的一切都没有规则,只能靠拳手自行发掘一切能宣传自己的渠道。

    一龙的身后,就有好几个媒体朋友,他打拳赢的大部分都给了这几个记者,让他们宣传。

    甚至还请了一个不入流的电影导演,自费录制自己的比赛过程。

    靠着这些小心思,一龙终于在大江南北,有了一点点名气。

    之所以来塞北边疆,就是因为马迭尔酒店给的钱,很可观。

    不管是输赢,都能拿走四百大洋。

    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值得坐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哈尔滨。

    就在一龙愣神的时候,裁判王得荣走到了他的面前,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手指还有裤子。

    证实里面没有藏着暗器,才对三德子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开打了。

    “老爷们,太太们,比赛正式开始了!”三德子激动地喊道。

    路梦一耳边听到一声清脆的铜钟响,就立马进入状态,率先打出一拳。

241章

    (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批评,我都看到了!)

    (本是想增加一个新人物,但还是没有写好。)

    (我仔细地看了一遍大家的意见,能跟着读的,都是我的最铁粉丝,因为你们是用真金白银支持橘子。)

    (我老家是LY市,长吉辽一体化,说这话的原因,就是这三个城市距离太近了。)

    (我已经申请担任志愿者,算是为家乡做出点贡献。)

    (吉林人,昂扬不灭!)

    (吉林终有吉临时,长春定复往常春!)

    (更新不会断,橘子依旧努力!)

    糟糕的心情,往往会持续很久。

    陈真一直熬到凌晨三点,实在是身体熬不住了,才合上双眼。

    可这也没有多睡几个小时,就被屋外的汽车轰鸣声吵醒。

    “大早上,鬼喊鬼叫的,叫什么丧!”

    陈真非常生气地坐起来,愤怒地大喊了一声。

    屋子空荡荡的,原本应该躺在陈真身旁的俞秋烟,也不见了踪影,人不知道去了那。

    汽车的发动机,继续轰鸣着。

    起床气,是很恐怖的。

    人会在生气中,做出平常不敢做的事儿。

    陈真直接跳下床,赤着脚,走到衣架旁,掏出自己的配枪,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对着半空,就放了一枪。

    “砰!”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让凤鸣堡上上下下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下意识地看向枪声发出的方向。

    韩又洁正送没有嫌疑的人离开,她也听到了这一声枪声,很快就锁定了发生处。

    陈真的房间!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想到这里,韩又洁也是满头雾水,但为了小心起见,立刻掏出枪,带着宪兵,就往陈真的房间冲。

    俞秋烟听到枪声的时候,正在吧台,她有喝咖啡的习惯,想去讨要一罐,自己冲着喝,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可这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计划,手里的咖啡罐,也下意识地掉落在地。

    高彬阴沉的脸,也出现在俞秋烟的身后,他的身后都是警视厅的狗腿子。

    俞秋烟没有管高彬,快步地往楼上走,想要第一时间返回房间,看看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始作俑者的陈真,被窗外的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冷飕飕的风,吹的窗帘都呼呼作响,赶紧关上窗户。

    将手上冒着烟的手枪,扔到桌子上,陈真又躺回了席梦思大床上。

    因为咖啡厅在二楼,俞秋烟是第一个跑进房间的,一进屋,就发现陈真没有事儿,消停地躺在大床上,才松下一口气。

    “抽什么风?”

    俞秋烟快步走到梳妆台前,将上面的手枪拿到手上,重新塞进枪套之中。

    “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

    陈真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火,但不能短了气势,只能无理取闹的叫嚷道。

    活像个皮孩子!

    听到陈真无理搅三分的话,俞秋烟嘿嘿一笑,而后板着脸说道:“白瞎那一罐上好的南美咖啡。”

    “拿到手还没有捂热乎,就孝敬了土地爷。”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给我了?”。

    俞秋烟一想到那罐咖啡,不自觉的,语气中,充满了可惜。

    “有人嗜酒成瘾,有人爱墨成狂。”

    “没想到,我们的俞大小姐,也不甘示弱,要来个爱咖啡如命,这可名垂不了青史!”

    陈真知道俞秋烟喝咖啡成瘾,一天要是喝不上一杯,就抓心挠肝的。

    “铛!铛!铛!”

    俞秋烟还没有反驳,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没有动弹,而是看向陈真,等到明确指示之后,才拉开房门。

    门外是韩又洁,她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冷着脸走进来。

    “陈处长,您真是被窝里放二踢脚,不同凡响啊!”

    “大清早,你闹的哪一出啊?”

    韩又洁先是四处看了一圈,发现陈真的配枪,正拴在他的裤腰带上,才放下心来,冷嘲热讽的说道。

    “要说有文化,还得是韩主任。”

    “出口成章!”

    “这歇后语,一套接着一套的。”

    “您当特务主任有点屈才了,您应该去考大博士啊!小嗑一套连着一套的。”

    陈真心情本就不好,见韩又洁主动送上门来,也就不再客气,唇枪舌剑的呛起来。

    “哎!你这张嘴,真是吐不出象牙。”

    “我警告你,要是在不着四六的,做事没有分寸,我可把你的手枪给下了!”

    论嘴上功夫,韩又洁也就晚上能行,白天根本不是陈真的对手。

    见说不过他,直接摆出管控者的嘴脸,想要没收他的手枪。

    “没收,尽管没收。”

    “我随身携带的手枪,是我陪少帅去东京时,还是皇太子的天皇陛下赏赐下来的。”

    “虽然,我是随大流,抢到手的。”

    “但上面的金字菊花,可不是作假的。”

    “您要拿走,请便!”

    陈真满不在乎,都没有从床上爬起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嘴里面让韩又洁自便。

    韩又洁自然知道,张少帅曾经在大正年间,曾经前往东京。

    那还是奉日两方的蜜月期,张作相作为谈判大使,谈军购和贷款。

    大正天皇从小身体不好,亲政开始日夜操劳,后来因伊藤博文被刺等一系列重大事件的刺激,几乎不能理政。

    大正曾患脑膜炎留下后遗症,40岁患脑血栓又很快转为精神病。

    病情发作时,常常在公众场合做出一些可笑的举止,由于他患有脑病,精神状态非常糟,曾经在国会议事堂将诏书卷起来当望远镜,这件事以望远镜事件闻名于世。

    政界元老感到不能再让他频出丑态,便一致决定由皇太子裕仁于1921年摄政。

    皇太子裕仁很喜欢少帅,因为两人相貌相近,皇太妃园祥子(明治的皇后)也常常设宴款待张六子。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真心,有多少假意,就不得而知。

    在整个满洲国,拥有日本皇室赠枪者,少之又少。

    只有三人拥有,武藤信义,冈村宁次,陈真。

    前两位,也各有差距,因为武藤信义的配枪,是他晋升大将时,大正天皇亲自命人锻造的,连同一把武士刀,独一无二。

    冈村宁次是裕仁的心腹爱将,整日的唯命是从,自然会获得一把。

    其实土肥原贤二也有这样的荣誉,不过他的更为珍贵,也是一把武士刀。

    毕竟武士道精神,一直影响这一代人。

    上面这几位,都属于实至名归,陈真只是个凑数的。

    其实当时一共赠送给奉方访问团,十七把枪,只有十把上面有金菊花标志。

    陈真磨了张作相两三天,才给自己淘换一把来。

    当然,为了这把枪,付出的代价也不少,十匹上好的骏马。

    至于其他九把枪的拥有者,都已经退守北平,准备跟关东军拼命了。

    闻听此言,韩又洁将自己伸出一半的手,赶紧撤了回去,非常羡慕地看着上面的皇室标记。

    天皇家族在日本国内,拥有外国人无法想象的影响力。

    甚至皇室的地位,都写进了宪法当中。

    “胡闹,这样的珍宝,应该放到家里,供奉起来,怎么可以随便使用。”

    “这是大不敬!”

    韩又洁突然想到,陈真刚才用这把枪,凭空放了一枪,枪管和膛线,一定受到损伤。

    狺狺狂吠!

    陈真没有搭理韩又洁的无能狂怒,而是好奇地看向窗外,好奇地询问道:“这大清早的,闹腾什么?”。

    听到这里,韩又洁皱了一下眉头,但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儿是藏不住的,于是开口说道:“是送洗清嫌疑的要员回哈尔滨!”。

    “哦!这真不错!”

    “不劳烦韩主任,我一会儿就给安子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

    “苏联代表团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满打满算,才歇了两天,真是可惜啊!”陈真满是遗憾地说道。

    “陈处长,既然没有歇息够,那就继续待上两天。”

    “手下们需要历练,要不然,永远都成不了大气。”

    “马上就要从新京过来一批人,您也帮着我,出出主意,省得我忙中出错。”

    韩又洁立刻将话头接了过去,让陈真稍安勿躁,静下心来小住。

    话虽然说的漂亮,但话里话外的意识,陈真并没有洗清责任,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哈哈,真是有趣啊!”

    “弄来弄去,我还是嫌疑人。”

    “韩主任,我可是给你背黑锅啊!”

    “您一直没有进展,天野将军才让我协助您,再者说,我知道苏联代表团来访的时候,他们都快到哈尔滨了。”

    “这可是天大的愿望啊!”

    “怎么帮忙还帮出错了?”

    陈真好像一瞬间化身窦娥,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韩又洁就是一通诉苦。

    “我也没有办法,审讯汇报是单独进行的,是有人想要您留下来!”

    陈真这一通话,没有任何遮掩,让韩又洁一阵脸红。

    想着这件事儿,的确是替自己收拾残局,立马点了他一句。

    此话一出,陈真就算是大脑让外星人偷走了,也能猜出来是谁给我使绊子。

    “高彬,这个狗崽子,他到底要干什么?”

    陈真气到发疯,也不顾及什么颜面,大声的怒吼道。

    “咳咳!”

    门外响起了一阵咳嗽声,随后,高彬就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见到正主来了,陈真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赤着脚,立马跳到地上,怒吼道:“马了个比,见到长官,不知道敬礼嘛?”

    说完,也没有等高彬回话,上去就是一个大耳雷子。

    这一记耳光,陈真应该是用足了力气,声响大的连走廊都能听见。

    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

    这是人情社会的潜规则,只要不犯这样的忌讳,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毕竟都不是杀爹杀妈的血海深仇,也没有互刨祖坟的特殊爱好。

    总是有机会和解的。

    但这扇和解的大门,在今天,彻底让陈真关上了。

    就因为这一记响亮的耳光。

    “靠!”

    “马德!”

    “...”

    高彬也不是一个人前来,身后也带了三四个手下,一见自己主子受辱挨打,立刻就坐不住了,掏出枪,就对准了陈真。

    “高科长真是御下有方啊!”

    “我现在还是哈尔滨警视厅督察处的处长,你的手下拿枪指着我,我可以把他们挨个枪毙,再把他们的家人送进黑煤窑,当苦力。”

    “既然事情都到这里了,不妨我们打个赌。”

    “就赌你手下敢不敢开枪,我赌不敢!”

    “不知道高科长,你敢不敢接一手啊?”

    面前的几只手枪,陈真根本不在乎,无所谓地往前走了一步,挑衅地看着高彬身后的愣头青。

    高彬脸上的肌肉已经绷起,刚才那一巴掌,虽然将他的左脸打的红肿一片。

    但这都是小事情,都比不上心中的痛。

    韩又洁从来没有想到过,陈真会教训高彬,而且还会用怎么极端的手法。

    虽然名义上,两人是隶属关系,但都属于一方势力的代表。

    高彬虽然失势,但保不齐有死灰复燃的机会,这一巴掌下去,以后两人就要不死不休了!

    “都停手,把他们的枪下了!”

    韩又洁见到高彬眼睛都红了,真害怕这个老家伙做出什么暴怒之举。

    陈家就只有这一个独苗,要是陈真交代在这里。

    别说是高彬难逃一死,就连自己也不一定能有活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

    继承人没了,陈家一定会彻底疯狂起来。

    更为关键的一点,陈家还有姻亲故旧,别的不说,就说陈真的泰山岳丈,不给自己的姑爷子报仇?

    高彬身后的愣头青们,虽然不认识陈真,不知道陈家有多大的势力,但还认识关东军宪兵。

    见宪兵过来收枪,没敢反抗,乖乖地将手枪交到了宪兵手中。

    有贼心,没贼胆,竟瞎咋呼!

    陈真算是看清高彬的能耐了,于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声骂道:“既然不敢开枪,就赶紧滚出去。”

    “姓高的,我陈真心里坦荡荡,不怕你查。”

    “但要是我从这里出去了,你可别怪我,跟你兵戎相见!”说完,就一把进高彬推出门外,碰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242章

    (一场大雪,让我以为回到了冬天。)

    (吉林省各大城市已经全部封城了,城市中只有少数人去上班,这种感觉,很奇妙!)

    高彬站在门口,咬牙切齿,但没有一点办法。

    陈真是天之骄子,而且还是自己的上级,寻个由头,就能整治自己一番。

    “科长,咱们就怎么放过姓陈这个小兔崽子?”

    “依我看,就把这两个人,抓进审讯室,一顿皮鞭子沾凉水,这小兔崽子,啥都招认了!”

    一个手下对高彬挨打之事儿,愤愤不平,想着帮忙找回场子。

    当然,这就是一种表态。

    就算傻子都能看出来,陈真的地位、背景是高于自己科长的。

    要不然,也不会张口就骂,抬手就打。

    高彬脸色铁青的转过头,看向那个冒虎话的手下。

    冰冷充满杀意的眼神,让那个自作聪明的手下,打了个冷战,不敢言语,往后退去。

    “科长,要不咱们先回去休息一下?”

    “下午的时候,还会来新的嫌疑人!应该得忙到半夜,您还是回去休息休息!”

    几人中唯一一个开窍的家伙,察觉到高彬是下不来台了,就赶紧给个台阶下。

    话头虽然递的生硬,但总归是有台阶下了。

    高彬没有说话,而是点点头,便独自往楼下走去。

    房间内,陈真也是气的头疼,走到窗户旁,用力地推开窗户,呼吸着冷空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至于嘛?”

    “把您留下来,并不是审问,也不是说您有嫌疑。”

    “新京那头缴获了一则电文,为了不走漏风声,就押送到凤鸣堡。”

    “不是想着让您也帮忙审讯嘛?”

    韩又洁见事情彻底闹僵,赶紧打圆场,顺便埋怨了陈真一通。

    听到这话,陈真立马火冒三丈。

    挑拨离间是你,好人还是你,把别人都当傻子?

    “韩主任,这里面有多少弯弯绕,您比我清楚。”

    “咱们可是合作伙伴,每一趟的公关费,我可都没有少给你!”

    “我要是让人搞倒了,你也没有好果子吃。”

    “别把我当傻子!”

    陈真冷笑一声,拿起梳妆台上的香烟,点燃一根,冷嘲热讽的说道。

    这话也敢在房间说,二十四小时都录着音呐!

    韩又洁心头一紧,赶忙阻止道:“闭嘴,祖宗,这话也敢在这说?”

    “消停的吧!”

    “你要是没有问题,权当是在这里放假,休整休整。”

    “马上就要大婚了,家里供着个格格,出来玩能怎么方便?”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陈真也知道自己说多了,但这也是他有意为之。

    必须要警告一下韩又洁,谁才是合作伙伴,省得她的胳膊肘,总往外拐。

    “既然我留下是协助审问,那我就调遣我的手下进场。”

    “这里可不是我的地盘,要是出现什么问题,我哭都哭不出来。”

    陈真见韩又洁态度放软,立刻提出自己的要求。

    督察处的人进场?

    这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不能怎么痛快地答应,陈真虽然没有嫌疑,但他身边的女人,的确是跟地下党的成员有瓜葛。

    但只要陈真他在一天,就没有人可以动这个女人,除非有确凿证据。

    这也是高彬一直拿这个美丽女人,没有丝毫办法的原因。

    “这个我做不了主,需要请示上级?”韩又洁装作为难的盯着陈真。

    “是横路长官,还是我老师?”

    “随便请示!”

    “要是认为我真有嫌疑,我可以卸任督察处长得位置。”

    “我跟高彬的矛盾,不就是他认为我抢了他的位置吗?”

    “正好还给他,我也乐得清静!”陈真满不在乎的说道。

    这都是气话,但陈真也有点得便宜卖乖之嫌,毕竟他刚打了个实权科长,就放出话来,说不干了。

    “好了,说点现实的吧!”

    “你要是没了权利,高彬一定带人抄了你老家。”

    “他可是干的出来的!”

    “你要谁进来帮你?刘安?他现在可是个大忙人,一号别墅那边,都是他在协调,天野将军可离不开他啊!”

    韩又洁一句话就戳穿了陈真的气话,并且点名一点,不让刘安过来。

    小安子不能来!

    自己信得过的手下,也屈指可数。

    不是太蠢,就是立场飘忽不定,有奶便是娘。

    思来想去,陈真也没有找到一位他完全放心的人。

    既然没有放心的,那就彻底将水搅浑。

    “行动队的路明,周乙,都是办案的好手,也是警视厅的刑侦专家。”

    “他们可是高彬的老部下,合作起来,也是得心顺手。”

    “还有就是,把我的护卫调过来两名,这也是防止高彬给我来阴的!”陈真推荐了路明和周乙,而后又要了几名护卫。

    “这个没有问题,人选我会和刘室长协商的。”

    “绝对保证您的安全,一根毫毛都不会伤了您!”韩又洁痛快地同意了。

    风波就这样平息了,但陈真和俞秋烟也同样留在了凤鸣堡。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与之相关的官员,都已经离开,整个凤鸣堡,死一般寂静。

    但情况在中午的时候,就发生了改变。

    路明和周乙来了,但更让陈真意外的是,小安子并没有安排其他护卫,而是把在家里镇守的老三派了过来。

    私人护卫,这可比周乙和路明这两个组合,更加吸引眼球。

    豪门大户,豢养门客,是常有之事。

    但门客并不是那么好养的,衣食住行,都需要大笔的银子。

    其实在秦朝末年,可能统一华夏的,除了刘邦和项羽之外,还有一人,那就是之前收韩信当门客的县令。

    当然,他老婆没有给韩信留饭,算是主动断绝了雇佣关系。

    就拿现在高彬家的钱财来说,也足够养个门客,或者武林高手。

    但哈尔滨武馆不少,却无一人投靠。

    除了高彬卖国求荣这一原因以外,那就是他手里没有多少可以支配的官位资源。

    要知道,高彬虽然是位高权重的特务科长,但他并不能随便任命属下的职位。

    说白了,就是只有指挥权,没有人事权。

    练武之人,一个个都鬼精鬼灵的,都知道自己投靠的主顾,到底有没有实力。

    像高彬这样单打独斗的,除非是穷的吃不上饭了,不会有人投靠。

    武人晋升的路子并不少,现在兵荒马乱的,当兵正好对路子。

    没准凭借自己一身过硬的功夫,混个一官半职的。

    “少爷,我来了!”

    老三亲眼见到陈真,警惕的神色,终于消散不少。

    陈真也没有扯虚的,而是用手拍打干净他肩膀上的飞雪沫子。

    “来了就好,我让厨房做两个硬菜,咱们好好喝上一顿。”

    都是自家兄弟,要不是老三多年庇护,自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老三点点头,提溜着自己的行礼,就站在陈真的身后。

    周乙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倒是路明显得有点激动。

    武藤机关的特务任务,就找过他两次,一次是现在,另外一次是乌特拉行动。

    特务科虽然把叶金荣推出去当替罪羊,但谁都能看出来,这是特务科的敷衍之举。

    亮了个大相,丢了个大脸。

    不过,上一次背锅,承担全部责任的是松井,他现在已经在台南钓鱼享福了。

    “周队长,路副队长,你们来的正好。”

    “这次行动,由韩主任全权指挥,你们直接向她老人家汇报。”

    “这次都是警视厅的熟人,高彬也在,但你们没有隶属关系,不用听他的指挥!”

    陈真本就想嘱咐几句,但看见了高彬走进大厅,立刻阴阳怪气的说道。

    听到此言,周乙皱了一下眉头,路明也比较诧异。

    这是公开撕破脸了!

    高彬已经不在乎陈真冷言冷语了,他们两个心中都明白,只要从这里出去,就是不死不休。

    都会调集手上所有的力量,直接搞死对方。

    “人都到齐了,饭菜已经让人准备了,我们先去开会!”

    韩又洁也从楼上走下来,见到周乙和路明,也是非常热情。

    众人一起来到三楼的办公室,按照地位坐下,老三没有落座,而是站在陈真的身后,尽职的保护着他。

    “各位,应该不用我这个外人介绍吧,几位可都是警视厅的同事,应该比我熟悉!”

    韩又洁笑着打趣几句,活跃了一下现场的气氛,而后继续说道:“这次新京送来了一批嫌疑人。”

    “特种情报部的伊藤大佐,也会一同前来。”

    “三天前,尔玉将军遭遇刺杀。”

    “尔玉将军的行程,是高度机密,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菲林热河前线,部署新的进攻计划。”

    “可在前往机场的途中,将军阁下的车队,遭遇了袭击。”

    “万幸,将军阁下没有遇害!”

    “这次押送过来的人,就是嫌疑人,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出里面的内奸!”。

    尔玉荣一被刺杀的消息,陈真还真不知道。

    毕竟关在凤鸣堡,消息流通的渠道,接近于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

    但陈真比较关心的事是,到底是哪路大神做的?

    “陈处长?”

    就在陈真冥思苦想的时候,周乙推了推他,紧接着就听到韩又洁叫他的声音。

    “陈处长,您还有什么要讲的嘛?”韩又洁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了,韩主任讲的很好。”

    “这次是咱们哈尔滨警视厅露脸的时候,我希望大家吸取乌特拉行动的教训,有了发现,不要偷着藏着,导致任务失败。”

    “我说的对嘛?高彬!”

    陈真算是咬住高彬了,只要逮到机会,就要损他几句。

    “既然没有问题,大家先去各自的房间,开饭的时候,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韩又洁害怕两人又吵起来,赶紧站起身,将话头岔过去。

    陈真也懒得开会,直接带着老三离开。

    周乙和路明,早就感觉气压低,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都选择装聋作哑,同高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会议室。

    “高科长,何必呐?”

    “陈真只要不是死罪,你就扳不倒他。”

    “就算扳倒了,你往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您在哈尔滨,可能还算个人物,但到了新京,您屁也不是。”

    “肩膀上的金星,已经挂了两三年了吧?”

    “为何迟迟没有换成大金梅,您比我都明白杂回事儿。”

    “就算你能死了陈真,但以后怎么办,陈家,张家,熙家,都会对你除之而后快!”

    “我知道,高科长身后也有人,但照顾您的王秘书长,也是上不去台面的家伙,真能保住你全家老小?”

    “我敢肯定,你越界之后,他是第一个下手处理你的!”

    韩又洁费劲地站起来,预产期马上就要临近,她的身子,越来越笨拙。

    高彬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他知道,韩又洁说的是真的。

    在这些政治世家面前,自己的确只是一个小螳螂,甚至都不是比较强壮的一批。

    陈真,以及陈真身后的这群人,手中有着巨大的权利。

    一句话,就会有人为他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任何的事儿。

    “我会找机会,给你们二人说和。”

    “但只有这一次,也是为了工作。“

    “我的孩子马上就要出世了,算是给他结个善缘,希望他以后平平安安的!”

    说到这里,韩又洁充满慈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就跟圣母一般圣洁。

    听到这里,高彬冷笑一声,你韩又洁诨号血莲花,手里沾的人命,少说也有上百条。

    现在说为了孩子积德行善,是不是晚了一点。

    当然,这话高彬不能说出来,否则会凭空再多出一个敌人来。

    “就按照韩主任说的办,冤家宜解不宜结,我高彬也是一时行将就错,走了歪路。”

    “要是韩主任能帮我解决跟陈处长得矛盾,我高某人,一定重礼相谢!”高彬脸上露出喜色,大礼许诺道。

    见高彬上道,韩又洁也是满意的点点头,神色愉悦的说道:“既然如此,我愿意去当这个说客。”

    “您也知道这次审问的重要性,但凡要是审出有用信息。”

    “升官发财,一定不在话下。”

    “要珍惜机会啊,高科长!”韩又洁说完,就拍拍高彬的肩膀,没等他回答,就走出会议室。

243章

    凤鸣堡,从早上忙活到晚上,终于筹备妥当。

    新京来的客人,也在他们布置结束之后,准时达到。

    陈真坐在三楼平台上,静静地观察着进来的几人。

    三男三女!

    还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三男三女也是冻得够呛,进屋之后,不停地跺着脚,想要缓解冻麻的双脚。

    在他们之后,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中间拥簇这一个身穿披风的中年男子。

    这应该就是韩又洁嘴里,特种情报部的伊藤大佐了。

    关东军情报部的,陈真倒是认识不少,但特种情报部的,还是到哈尔滨,因为工作原因,认识韩又洁一个。

    这帮人神神秘秘的,如同地底的鼹鼠,整天也不知道搞什么鬼。

    韩又洁是认识这位伊藤大佐的,她扶着楼梯,快步走了下去,热情地迎了上去。

    “伊藤君,好久不见,当年QQHE一别,得有一年多没见了!”

    “你都升上大佐了,我还在电务主任的职位上闲逛。”

    “真是惭愧啊!”

    韩又洁走到伊藤的面前,高兴的说道。

    伊藤文山之前就得到消息,韩又洁在哈尔滨执行任务,但没有想到,会连同遇刺案一并审问。

    见到老朋友,他自然是高兴,小心地拥抱了一下韩又洁,兴高采烈地说道:“师姐您也知道,我这个官职是随大流拿到的。”

    “主要是师姐也不在总部混,而是跟着河本先生建功立业。”

    “我可听说,您在黑省,那是只手遮天,可比我这个大佐威风多了!”。

    听这话,两人应该是一个特务学校出身,并且关系匪浅。

    奉承话,谁都爱听,韩又洁也不例外。

    整个人都像一只骄傲的母鸡,仿佛下了一颗金蛋,高兴地煽动自己的翅膀。

    “你还是那么会说话,好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有从国内运过来的上等清酒,咱们今天好好喝上一杯。”

    韩又洁揽过伊藤文山的胳膊,一起往楼上走。

    “师姐,请等一下,咱们还是要先忙活公事儿吧!”

    伊藤文山用手虚挡了一下,客气地说道。

    韩又洁这才将目光重新对焦在身后三男三女上。

    “这就是事关行刺案的主谋们?”韩又洁尽管话说的很平静、很淡然,但是语气中的愠怒和嘲讽依然无法掩饰。

    “他们只是一部分。”

    “但只有他们六人,经手过尔玉将军的行程表。”

    “要不是尔玉将军的随从拼死护卫,就让这帮匪徒得手了!”

    伊藤文山一想到现场的场景,就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房间准备好了,刑讯高手也已经准备好,保证这次审出子丑卯寅来!”

    韩又洁露出洁白的牙齿,在灯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让人不寒而栗。

    周乙就站在陈真的身后,看着下面三男三女,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

    陈真端起茶几上的水,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

    “没什么,居然有人敢刺杀尔玉将军,真是不要命了!”周乙摇头说道。

    “命?”

    “当了地下党,还要命?”

    “进这行,都是将脑袋别再裤腰带上。”

    “有今天,没有明天,管不了太多,不凭借着骨勇证明自己,更很难有所作为。”

    “看着吧,明天有好戏看了!“

    陈真没有参加晚宴,本来也没有他的位置,扭头就走。

    这是韩又洁单独宴请小学弟的,没有必要去搅人心情。

    ...

    安海昨天傍晚,便知晓了碎玉计划失败的消息。

    所以,当老于今早爬进他的阁楼,丢下身上的狗皮大衣和烟杆,一屁股坐在门边生闷气的时候,他并没有先开口。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先开口。

    话多,并不是个好习惯。

    尤其是对特工来说!

    在被关东军严密包围的哈尔滨,做地下工作,口若悬河可不是个好习惯。

    老于的劣质烟丝将这间小小的阁楼,变成了仙境,云雾缭绕。

    而安海没有在意,还是自顾自在桌边刻蜡版。

    每周两期的《先锋报》是他兼任的重要工作,耽搁不得。

    由于整夜没睡,他感觉眼球阵阵刺疼,便摘下眼镜擦一擦泪水,然后将完成的蜡版藏在一叠旧报纸中,才有功夫歇口气。

    喝口水,才转过身来面对组织上的领导,但仍然没有开口。

    老于将目光放在安海的鞋尖上,口中道:“他牺牲了,很光荣,只是任务没能完成。”

    “节哀!”。

    “但他这是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安海替刚刚牺牲的弟弟表示谦逊的时候,目光也在老于的鞋尖上。

    老于见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是我的方案错了,希望你能原谅。”

    “这是组织决定,说不上是错误,也无从原谅。”安海平静地回答道。

    但他赤红的双眼,代表着他心中的波动。

    安海自己那个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弟弟,就这样毫无价值地牺牲了。

    但他又没有权力去埋怨组织。

    因为,每一个革命者,心中都知道,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的距离。

    他的弟弟作为革命者,原本就是要随时准备牺牲的。

    如今,组织上的领导真诚地向他表示歉意,他也真诚地接受了。

    但是,有一点他万万不能不能原谅的。

    就是他很不满意老于这次拜访所传达给他的明确暗示,让他去接替他弟弟,完成那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

    刺杀关东军总部,下一个派往热河的副参谋长。

    这时,开寄宿公寓的白俄老太太在楼下高声叫他:熊先生,楼下有人找。

    安海让老于先等着,自己下得楼来一看,他发现坐在餐厅里等他的是南岗新任的特务主任田博。

    “请坐,我的老朋友。”

    安海示意白俄老太太把门关上。

    田博是哈尔滨本地人,在安海的父亲还没把家业败掉之前,他们住邻居,两个人一起上小学和中学,是“尿尿和泥”的交情。

    但是,自从安海被组织上派回家乡从事地下抗日工作之后,他便一直在回避这个老朋友。

    “你怎么用空来我这里闲坐?”安海好奇地问道。

    田博摘下帽子,笑着回答道:“还不是张小姐让我来的。”

    “您的小情妇,怕你整日待在家里,闷出病来。”

    “小天呐?又上那里疯去了?”。

    “裴小姐不是我的情妇。”

    “先等我一下,我给你拿点好东西。”安海口中抗议。

    安海回到楼上,见老于依旧坐在那里抽烟,与他出门时不同的是,老于已经将手枪打开保险放在脚边。

    “是谁?”老于紧张的问道。

    “南岗的特务主任,我的发小。”安海说完,就从柜子当中掏出一盒进口巧克力来。

    老于愣了一下,接着抽烟,又过了好一会儿,再次满面歉疚道:对不起,当初我们误解了你。

    现在组织上已经决定,这次行动由你全权负责。

    而且,本地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同志。全都听从你的指挥。

    面对组织上的命令,安海不能草率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而是平静地说道:“你从阳台走,我会考虑的。”说完就离开了。

    革命是一项有纪律的事业,组织上的决定他必须执行。

    更何况,除去组织上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之外,他心中的使命感,也是让他无法抗拒的。

    安海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军人,也不是知识分子,更算不上是一名合格的职业特工。

    当年他父亲强迫他报考黄埔军校枪械科的时候,他正认为自己是个诗人,先是着迷于同光诗派,后又迷上了拜伦。

    到他表面上因为眼疾,实际上却是因为对暴力感到深刻的厌恶而退学的时候,他正认为自己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和社会改良派。

    等到他接受了马克思、列宁的进步思想,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时候,他便认定自己是一个像左拉那样无畏的理想主义者。

    直到去年冬天,组织上将他从上海调回哈尔滨,让他担任组织在远东情报俱乐部的常驻代表的时候,他才真正发现,自己很可能什么都不是。

    虽说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很早便失去了军队的小军阀,而他自己也从来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纨绔。

    但他认为自己仍然像租界中的每一个纨绔子弟一样,在这三十年的生命中学习的东西太多了,爱好的东西也太多了,结果是没有一样精通,没有一样擅长。

    如今,这个刺杀下一任关东军副参谋长的任务,落到了他的头上时。

    他却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刺客,甚至连个枪手也算不上。

    尽管他在军校时曾钻研过多种武器,尽管他在组织面前表现出了相当真切的军事才能,但他内心深处非常清楚,他痛恨暴力,痛恨杀人。

    即使他心下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民族战争,但杀人的事对于他仍然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障碍,是隐藏在他那努力维持的男子汉形象之下的痼疾。

    这时,薄木板钉制的房门发出一声细响,张小姐走了进来。

    她目光低垂,扇子般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洒下一对月牙形状的阴影。

    “下班了?”

    安海将声调揉搓到爽朗,这才与她打招呼。

    张小姐紧了紧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将一只小小的手巾包递到他手中,然后便退一步,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用目光与自己的手指对话。

    “呦!呦!呦!”

    “真是甜蜜,我可不当电灯泡了,走了,谢谢你的巧克力!”

    田博抓起巧克力,戴上帽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们

    安海打开手巾包,发现里边是一只煮白薯、一块玉米饼、一片老腌罗卜,还有一只颜色鲜艳,拳头大小的石榴。

    天哪!这么大的石榴,在这冰天雪地的哈尔滨,的确是非常稀罕的物件,她是从哪里找来的。

    熊阔海故作惊呀,希望将章小姐压抑在心底的言语激发成声音。

    这个女孩儿太像林黛玉了,忧郁的让人害怕。

    他担心她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可悲的变故。

    果然,张小姐轻声回应道:“听说这是从临潼运来的。”

    听到她肯开口讲话,安海便知道今天是张小姐难得开朗的一天。

    很长时间以来都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像裴小姐这样惜言如金的性格,她在电话局里话务员的工作又是怎样做的,那可是个需要不停讲话的行业。

    不过,他并没有问过她这件事。

    甚至他从来也没有问过她是哪里人?

    在哪个学校上的学?

    她的实际年龄有多大?

    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哈尔滨谋生?

    安海认为,裴小姐忧郁的性情已经将她变得像玫瑰花一样娇嫩,他生怕贸然动问会将她吓住。

    吞下那块冰凉的煮白薯,安海赞叹了一声好甜。

    这虚情假意的表演,让人直倒胃口,但符合张小姐的胃口。

    不用去看,他便能知道张小姐此时的脸上必定会因为这一声赞叹而现出温润如玉的光彩。

    这是她心情开朗时最美丽的模样,接下来她便应该会问他晚上几点钟回家了。

    其实,给他当晚餐的那块玉米饼她已经帮他买回来了,她问他几点钟回家,只是想知道在她出门上夜班之前能不能再见到他。

    他将剩下的食物和那只漂亮的石榴分别包好,用麻绳吊在房梁上。

    一整天不在家,他担心猖狂的哈尔滨野耗子们,会吃光他的晚餐。

    办完这些事儿,安海才淡淡的说道:“好啦,你快回去睡觉吧,累了一夜,还得帮我买饭,辛苦你了。”

    说着话他穿上大衣便往外走,而张小姐则将双手扭在身前,蓝士布的棉袍下摆一晃一晃的,口中问:你今晚几点钟回家?

    他真的很想满足她的愿望,早些回来见她一面,但是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毕竟刺探情报,需要充足的耐心。

    安海刚刚走出大门,便发觉身上这件驼呢大衣已经对付不了今年的冬天,冷风正在穿透旧呢绒稀疏的经纬,溜进他的怀里。

    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曾想下决心改穿暖和的中式棉袍,然而不行,出入情报俱乐部他必须得穿体面的西装。

244章

    (当了一整天的志愿者,昨天晚上是十一点回的家,今天是九点半,的确是没有好好修改。)

    (对不起各位了!)

    (今天是LY市第二轮核酸,我是守护收费站的,想着应该有时间写一点,但是很可惜,还是没有找出时间来。)

    (对不起。对不起!)

    (十八号以后,开始新的核酸,整个LY市,除了药店,医院,超市以外,工厂单位全部停止,改为线上办公。)

    (疫情真的越来越严重了!)

    (我也在反思,但我必须承认,中期节奏已经崩了。)

    (橘子对不起大家,毕竟这都是大家的血汗钱。)

    说是情报俱乐部,但其实就是一间酒吧。

    但跟其他酒馆不同,这里是会员制的,没有店家的邀请卡,是进不去的。

    安海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抽了一颗烟,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沫子,才从口袋中掏出卡片,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先生,您的会员卡?”

    门口身穿西服的侍者,礼貌地拦住了安海,想要检查着他的会员卡。

    侍者也是例行公事,安海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递了过去。

    “您请收好!”

    侍者认真地检查了一番,便客气地将会员卡递了回去,并且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安海点点头,推开门,走进了酒馆,摘下帽子和大衣,挂在了衣架上,径直走向吧台。

    “先生,喝点什么?”

    酒保注意到走过来的安海,热情地询问道。

    “一杯咖啡!”

    安海并没有点酒,他是过来刺探情报的,酒精可能会让他的分析能力变慢。

    “好的,稍等!”

    顾客就是上帝,酒保并没有诧异,眼前的客人,到酒吧喝咖啡。

    其实,他每天根本调试不了几杯酒,倒是冲泡咖啡的手艺,炉火纯青。

    安海静静地看着酒保冲泡着咖啡,眼睛不住地往墙上飘。

    六点十一分,还有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新的情报,就会送进这间酒吧。

    酒吧当中的其他客人,没有聚堆,甚至都没有沟通,都各自喝着手上的饮品,一同等待着情报的到来。

    时间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安海也品尝着,正冒着热气的咖啡,但心思却没有放在苦味十足的咖啡上。

    而是在心里盘算着关东军总部,会派谁,再一次前往热河前线。

    关东军的副参谋长有好几位,负责的工作,也是各有各的不同。

    尔玉此人还是专门负责作战室的,关东军的战略部署,几乎都是出自这个人手中。

    安海也是通过关系知晓的这一点,而后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摸清这个老家伙的行动轨迹。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设计,会在碎玉行动之前,想办法将其掳走,而后在从他的嘴里,一点点将行军计划抠出来。

    但这个计划,被北满省委否定了。

    自作聪明的老于,设计了一个狗屁不通的计划,带着有生力量,去机场行刺。

    这是多愚蠢的人,才能想出的计划。

    机场拥有警备队,尔玉身边也会带着一大堆的卫兵。

    长枪短炮都不缺,人数火力都不占优的前提下,就敢贸然行动。

    这不是行动,这是犯罪。

    安海唯一的弟弟,也死在了这次行动当中。

    每每想到这里,安海的心,就疼的如千万根针扎进去一般。

    那是他亲兄弟,一奶同胞,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

    想到这里,安海就下意识攥紧咖啡杯,力气之大,甚至将白釉瓷面攥出声响。

    平息了糟糕的心情,安海花了一分钟,这一分钟中,他好像老了十岁。

    喜伤心,怒伤肝。

    大喜大悲对身体的损害,不亚于毒药。

    在众人的等待中,时间终于来到了六点三十。

    虽然没有提示音,但一楼的众人,将手里的杯子,都放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二楼,像是出现什么奇观一般。

    前往二楼的楼梯上,站着四个服务员,她们面带微笑,全然不顾一楼顾客的眼神箭雨,牢牢地守在楼梯上。

    这样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就从二楼下来个人,快步走到四个服务员身旁,简单的交代了几句。

    应该是听到了指示,四个服务员没有继续在楼梯上停留,而是走了下去,钻进后院。

    酒吧中的每一个客人,都不是过来欣赏美女的,他们代表着各方势力,想要在这间不大的酒吧中,找到答案。

    见活路障已经识时务的散去,也就没有客气,都纷纷起身,往二楼走。

    安海没有着急,而是让这些猴急的人先上去,自己还是小口喝着咖啡。

    直到将咖啡喝干净,楼梯也不那么拥挤,才放下杯子,扔下几块钱,走了上去。

    酒吧的一楼,也就一百五十多平,但还让柜台、酒柜等家具占据大部分,显得十分局促。

    但二楼就不一样,应该有三百平的面积。

    在一楼拥挤的人群,到了二楼,就像沙丁鱼群冲破了渔网,重新回到宽敞的大海中。

    安海四处划拉一圈,发现在墙犄角,还有一个空着的椅子,便走了过去。

    二楼同样有服务人员,只不过人数较少,加上很懂规矩,也很有眼力见,客人不召手,绝对不会过去服务的。

    安海在吧台喝了一肚子咖啡,自然不需要在点饮品。

    但他也没有主动跟人打招呼,也没有跟人交谈,而是坐在椅子上,闭上双眼,安静地等待着。

    等了好一会儿,安海才等到自己需要见得人,一个漂亮的短发女人。

    学生头,现如今最时髦的头型。

    可以显得女人落落大方,如果在穿上大学的校服,更加的吸引人眼球。

    甚至满洲国已经掀起一股拙劣的流行,达官显贵,或者企业主,都会到各个大学中,寻找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而后展开金钱攻势,让她们当自己的小三。

    学历越高,受欢迎程度越高。

    当然,相貌还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也是一头学生样式的短发,但嘴唇上,大红色的口红,让人感觉到进攻感十足。

    加上她身上的铁青色的毛呢大衣,更是展现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等了多久?怎么不叫一杯喝的?”

    女人率先坐了下来,见桌面上空空如也,便充满歉意的问道。

    安海睁开双眼,摇头示意正对面的女人,不用麻烦,平静地说道:“裴欣,任务失败了!”。

    裴欣解开风衣的纽扣,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仿佛安海嘴里说出的是,今晚的天气如何。

    “我在新京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同样也知道,你弟弟安乐的事儿,节哀顺变!”

    裴欣解开扣子,靠在椅背上,同样平静的说道。

    这两人的表情,都没有因为谈话内容而变化,仿佛说的是于他们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事儿。

    “谢谢,我早已经买好墓地了。”

    “就在我父亲母亲墓的下方,一家人,就算是死,也要整整齐齐的。”

    “只不过,没有料想到,安乐尸骨无存,都炸成碎渣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安海这时脸上才有所波动,露出一丝苦恼的神色。

    “老于,就是一个蠢货,我之前就已经跟组织汇报过。”

    “这种人进入外勤组,对于咱们这些走在刀刃上的可怜虫来说,就是巨大的灾难。”

    “在山上打游击有什么不好,非得要挑战自己不会的领域。”

    “真当自己孔夫子挂腰刀,能文能武啊!”

    一提起老于,裴欣也绷不住了,毫不留情地批评着自己的同志。

    这样的反对声,安海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但这是组织上的任命,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不过现在好了,自己又一次掌握了主动权。

    “我成为组长了,以后外勤组的任务,由我指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拿到那份行军计划!”

    安海简要地说明一番,等待着裴欣能给自己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裴欣抬头看向安海,想要将正对面这个人,看透彻。

    小军阀的儿子,黄埔第五期的高材生,本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要知道,北洋和保定系有着绵密的联系,虽然南京是靠黄埔派支撑起来的,但也是有保定系一席之地的。

    沾亲搭故,总能找到一些新靠山。

    再加上,安海也算得是天子门生,升降都会得到照顾。

    但从共事的第一天起,裴欣就没有看清这个沉默的男人,几年下来,除了感觉他更沉默以外,便没有其他变化。

    不过,自从他来到哈尔滨之后,外勤组的任务,在他的指挥下,反倒是越来越兴旺起来。

    裴欣自诩也是个冷静的人,但她绝对做不到,安海这样的平静。

    那可是他的亲弟弟,从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

    要是换做自己,早就崩溃了。

    而且,裴欣还知道,老于刚从安海的家里离开不长时间,他也是刚刚知晓安乐的死讯。

    “你还好吗?”

    裴欣试探性的一问。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挫折,难处,都不会吭声,突然间听到一句关心的话,所有防线都能瞬间崩溃。

    安海低下头,整个人完成虾仁状,将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不停地抽搐着。

    如同脊梁骨被打断一般,整个人缩成一团。

    粗厚的呼吸声,从椅子上传出,如同一头失去幼崽的老狼,愤怒中夹杂着绝望。

    改变世界的伟人们,在总结成功的经验时,都会谈到一点,那就是意志力。

    安海的意志力无疑是强大的。

    他只痛苦了短短几秒,就快速坐起,好像刚才并不是痛苦,而是去捡遗落在地的手套。

    “好了!”

    “你收集到什么消息?”

    安海又一次恢复到平静,仿佛刚才悲苦之人,不是他。

    裴欣没有再去安慰,她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她为了避免这样的问题发生,早就把自己的家人,送到了上海。

    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在租界买了一个房子,供自己家人安身。

    “尔玉并没有死,但因为伤势过重,连夜用飞机拉回了东京,准备医治抢救。”

    “尔玉有皇室血统,军部的大佬们,都很上心,责令关东军必须找到行刺的幕后主谋!”

    裴欣身为记者,自然有第一手消息渠道。

    这都是关东州警务部长助理透漏的,这个家伙已经让裴欣她彻底拿下,只要有风吹草动,都会给她打电话。

    安海并不关心尔玉这个家伙的后续,因为他已经出局,现在再去谈论他,毫无意义。

    “还有呐?”

    裴欣立马反应过来,明白安海想知道什么。

    “不可能是岗村宁次。”

    “他可是皇道派的金疙瘩,不可能派他到前线。”

    “再者说,冈村宁次已经策划了今年的冬季大清缴,武藤信义不会让他离开新京的。”

    “剩下只有一个可能..”裴欣迟疑了一下,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

    “板垣征四郎?”

    安海立刻想到了一个名字,想到那个矮小的屠夫。

    “对,就是他!”

    “小矶国昭马上就要前往大连,协调第四兵团的冲突,而后前往朝鲜,去谈航运问题。”

    “剩下的人,不能说是酒囊饭袋,但也是能力平平。”

    “根本承担不了,前线主帅一职。”

    “按道理来说,武藤信义应该挪地方了,热河前线,打的可并不顺利。”

    “奉军可真想打回老巢,自己看家的第七团重炮团,三个榴弹炮营,都拉出去了。”

    “但纸面上的实力够了,真实的战斗力,不得而知。”

    “这一个五十多场的军事摩擦,奉系可是输多胜少。”

    “听说现在,张少帅听了光头的意见,搞起了曾国藩那套,结硬寨,打死仗。”

    “在平衡中,找到关东军的破绽!”

    裴欣一想到奉军的战斗力,心里就一阵哀叹。

    身为中国人,当然希望自己国家的军队,所向睥睨。

    但这一百年来,军队就没有给国家,支撑起脊梁骨。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我们是情报外勤,不是军人,热河的战事,不归我们管。”

    “而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搞到进攻计划,让前线的同志们,少了流点血,比什么都强!”安海冷静地说道。

245章

    (我一直在用实体书的方法写作。)

    (这也是一种尝试。)

    (累到死,终于明白医护患者的劳累,吉林加油!)

    安海说的是实情。

    但话好说,事儿难做。

    想要在关东军严密掌控之下,拿到进军计划,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这个比喻不贴切,因为痴人的确抵达过那片净土,而他们外勤组,更像火中取栗。

    手已经被烧焦了,但还看着熔岩中的板栗。

    “听我说,已经没有可能了。”

    “我要是关东军总部,今天晚上就会让板垣征四郎出发。”

    “这可是个难缠的对手,这种国手,一定不会事先透露自己的行程。”

    “不知道行程,我们就没有办法针对性的行动。”

    “难不成,让我们几头烂蒜,拿着手枪去攻打关东军总部吧?”

    见到安海还是想完成任务,裴欣在也忍不住了,嘴上嘲讽了几句。

    打嘴上官司,没有人是记者的对手。

    再加上裴欣还是个泼辣女子。

    安海曾经在老营当中,见到过裴欣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大战四人的壮举。

    “还有什么消息?”

    安海也知道任务比较难,于是先放到一旁,而后继续问道。

    “内线暴露了,但关东军也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

    “我听说,已经把人送来哈尔滨了。”

    “只是不知道,安排在哪里!”

    裴欣也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收敛了申请,冰冷地说道。

    每一个内线,都有重大的作用。

    他们是耳朵,用来倾听敌人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这几次的大清缴,就是因为内线们的情报,才让山上的同志们,逃过一劫。

    要是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人数、火力都不占优的情况下,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同志。

    可以牺牲,但不能送死。

    如果是因为外勤组的缘故,导致如此重要的同志被捕,的确很难说过去。

    “还没有查明,这算是个好消息。”

    “内线一般都有过硬的身份,身上的待遇,也不低。”

    “只要没有明确证据,指向他们,短时间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是哪个环节漏了?”

    安海沉思片刻,开口询问起裴欣的意见。

    面对如此重要的情报分析,裴欣也不敢怠慢。

    这是关乎深陷险境的同志们,生死攸关的大事儿,她不敢含糊对待。

    “我仔细想了一下,再结合我拿到的情报,感觉不是我们内部出现问题。”

    “这次行动,虽然只有老于回来了。”

    “但内保组,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一定是过了无数次筛子。”

    “支撑我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尔玉的伤势。”

    “拥有皇室血统,即便是在关东军总部,也是副参谋长之一,位高权重。”

    “如果关东军的情报部门事先知道,万万不会让尔玉按照计划出行。”

    “要是尔玉他出了问题,武藤信义都会受到苛责。”

    “这会让关东军很被动!”

    “鱼饵太大了,千金之躯,不坐垂堂,为了咱们几个小虾米,不至于下怎么大血本。”

    “如果目标要是北风,还有这种可能!”

    裴欣否定了安海内部出问题的想法。

    投入的成本,高于收获,那就一定没有傻子会做。

    “行军计划这件事儿,就不要想了,还是按照老规矩,做份三三分真,七分假的文章送上去。”

    “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把内线救出来,送出东北。”

    “手下那帮小的全在看着呐?”

    “老张的事儿,就让他们寒心不少,这回恐怕不能敷衍过去了!”裴欣继续说道。

    人心要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干了。

    同志们是为了一腔赤血加入,别让人心灰意冷的离开。

    “你有什么想法?”

    “强攻?”

    话少是安海的一贯做派,贵人语迟,身为外勤组的新任组长,他身后是上百人的命,必须要谋而后动。

    “我现在也没有头绪,但我肯定一点,人一定是来到了哈尔滨。”

    “但这次审问,应该是秘密进行的。”

    “可以查看一下哈尔滨周边,因为把人放到市区中,两三天就会传开。”

    “这哈尔滨城,是藏不住秘密的!”

    大城市,大机关,大政府。

    人口众多,人多口杂,就算是绝密,不出三天,也会变成街头巷尾的谈资。

    “你来调查,我来安排人手。”

    “具体安排,还是要看情况,我会跟省委汇报的。”

    安海沉思片刻,同意了裴欣的想法,但还是需要往上禀报。

    毕竟组织不是梁山,酒碗一摔,就要劫法场,救大哥。

    “还有什么消息?”

    安海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安全的时间已经快结束了,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裴欣想了想,而后为难的说道:“我在哈尔滨,看到章太一了!”。

    章太一,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

    曾经的同志,现在的敌人。

    安海还能记得,在老营时,两人同睡一张床,共同用一个饭碗子吃饭,共喝一壶酒。

    但因为任务的分配,安海来到哈尔滨成为外勤组的一员,章太一则去了延边,组织那边的革命工作。

    只是没有想到,原先坚定的无产主义战士,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革命。

    “你确定是他?”安海神情严肃地问道。

    任何组织对于叛徒,都是除之而后快。

    没有任何怜悯!

    因为背叛者太熟悉原组织的一切了,甚至靠闻味,都能找到不认识的同伴。

    所以,不能留。

    “是他,就算这王八蛋烧成灰,我也认识他。”

    “怎么久不见,这家伙居然胖了,那张吃软饭的英俊脸庞,更漂亮了。”

    “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裴欣眼神中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嘴里则尽情的贬低着。

    两人之前有过一段情,缠绵悱恻的爱情。

    一个忧伤的如同诗人的文艺青年,最能缴获女强人的保护欲。

    裴欣就是这样血腥的例子。

    嫌弃,好感,看上眼,干柴烈火的爱上了,两人嘴里谈论着婚后幸福的生活。

    这对怪异组合,得到了老营所有人的祝福。

    章太一去延吉之前,曾经许诺,等到金达莱花开满山岗,就回来娶裴欣。

    那一年金达莱还未绽放,裴欣就收到了章太一叛变的消息。

    说到章太一的叛变,现在也没有一个具体结论,有人说是因为钱,也有人说是为了女人。

    虽然说法对不上,但也无法掩盖他投敌背叛的结果。

    “你最近减少行动,找个理由跟报社请个病假,进关到北平躲躲。”

    “剩下的事儿,我来处理。”

    “巴洛老师教的东西,大家都会。”

    “如果他回哈尔滨,是为了关东军搜捕我们的,你一定是首选目标。”

    “你不是说,上个月,你们报社的一个打字员,让人抓走了嘛?”

    “空穴来风,未必无音!”

    安海的老朋友,越来越少了。

    见到裴欣有危险,立刻下达撤离的命令。

    裴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酒吧的服务生就走到二楼大厅的正中央,大声说道:“时间到,各位请离开!”。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违背。

    安海看了裴欣一眼,飞快地说道:“今天晚上就离开,我在没有除掉章太一之前,不允许回来。”

    “别心软,别犯傻,小四的死,就是章太一做的。”

    “你不会是例外,你只是他立功受奖的零头。”

    “走吧,事情解决之前,别回来,我会想办法跟你联系的!”。

    裴欣的脸色苍白,她心底的小九九,都被安海看穿了,只能艰难地点点头,匆忙地离开了。

    独身前来,独身离开,安海走往旁边的菜馆,准备买上一道菜,回去就着张小姐带来的吃的,解决自己的晚餐。

    ...

    陈真坐在椅子上,等待着韩又洁和伊藤文山下楼。

    这一大清早,就不得消停。

    韩又洁七点的时候,就挨屋通知,要求所有人,在八点的时候,到会议室开会。

    陈真好久没有起怎么早了,即便是上大学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勤奋过。

    总感觉,自己一个低头,就能睡过去。

    地位越高,到会场的时间最晚。

    韩又洁跟伊藤文山踩着点,走进了会议室,这时距离八点,只剩下几秒钟。

    呵!准时的让人发指。

    “各位,早上好!”

    韩又洁跟伊藤文山肩并肩的走进会议室,对着起身相迎的众人,挥挥手,热情地打着招呼。

    陈真懒洋洋地站在,让坐在他身边的周乙十分的担心,生怕这个大少爷,一个不小心,摔到在地。

    “大家不用拘谨,先坐下!”

    韩又洁站在上手位,先是谦让了一番,见伊藤文山已经选好位置,便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次怎么早参加会议,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审出谁是泄露尔玉将军行踪的内奸。”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

    韩又洁一上来,就给会议定下调子,省得这帮人精,东扯西拉的,假装说不到正题上。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但幸运的是,伊藤文山是第一负责人,韩又洁就是辅助者,不用背黑锅。

    陈真低着头,迷迷糊糊听着无聊的话语。

    还能怎么办?

    想要人说出秘密,要不上大刑,要不就是许诺重金。

    当然,还有更下作的方法,那就是拿家人威胁。

    这三个方法简单,但也有效,大道至简。

    “陈处长?”

    “陈处长...”

    陈真还在心里嘀咕,但耳边却传来韩又洁,叽叽喳喳的声音。

    “韩主任,您说?”

    陈真赶紧坐直上身,将自己的脸看向韩又洁,和煦地问道。

    “文山君,这位是陈家的大少爷,督察处长陈真。”

    “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韩又洁先简单介绍了一下陈真的身份,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陈真,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这话里有钩子。

    陈真虽然还昏昏沉沉的,但立马察觉到话中的陷阱。

    虽然自己在这间会议室,地位排名前三,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任职督察处长,也就几个月而已。

    一没资历,二没能力,有个屁意见。

    “哈哈,韩主任真是会开玩笑。”

    “在座各位,都是前辈,每一个能耐,都比我强。”

    “您可给我留点面子,让我还能在诸位面前出现。”

    陈真三言两语,就把韩又洁特意而危险的话,引到别处,笑哈哈地掀了过去。

    韩又洁本想让陈真多说一些话,别散散漫漫地当局外人。

    话说的越多,漏洞也就越多。

    韩又洁虽然是陈真的生意伙伴,但生意是生意,公务是公务,不能一概而论。

    “哈哈,陈处长真能开玩笑。”

    “好了,大家说说,应该怎么处理!”

    韩又洁打了个哈哈,于是问向大家。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有些话,能说不能做。

    同样的,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生怕这些可怖的话,从嘴里说出去,就会被老天爷知晓,随手降下雷电,将这帮罪人收拾了。

    “韩主任,伊藤大佐,现在手上有什么线索嘛?”

    见众人没有说话,路明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说话,便率先开口询问道。

    伊藤文山看向韩又洁,见对方点头,就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掏出一本血迹斑斑的书,放在桌子上。

    “这是之前缴获的电文,拥有者已经将里面的译电方式,交待出来了。”伊藤文山说道。

    陈真飘了一眼桌子上的书,是还珠楼主的一部中篇小说。

    如果说张恨水因为写爱情小说,发了大财,在江南水乡,盖园子,养八个姨太太。

    那仙侠小说第一的桂冠,就应该落在还珠楼主头上。

    就算是在塞北关外,还珠楼主也拥有大量的读者,就连陈真也看过他几部小说。

    “呵呵,真是与时俱进啊?”

    “不是说地下党,都是无神论者嘛?也会看这些鬼神的怪志小说,真是有意思!”

    陈真抓起桌子上的书,嫌弃地避开沾染血污的地方,翻了几页,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陈处长,您这就不知道了吧。”

    “主义就是生意,都是在嘴上喊喊,平日里,不还是各玩各地的!”周乙闻言,也是笑了一下,给陈真解释一番。

246章

    (上一章有失误,说是三男三女,其实死四男两女。)

    (请大家见谅!)

    天津大堡垒的缔造者,前列腺造反第一人,哲学大师,吴敬中先生曾经总结过,一句至理名言。

    嘴上都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

    让人恶心!

    在场的人,闻听此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忠诚,是背叛的价码不够,这些年,地下党叛变过来的人,也不在少数。

    投降的说词,无非就是那几个,什么条件太苦了,连饭都吃不上,还得睡雪窝子等等。

    “好了,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布置的,无非就是皮鞭子沾凉水。”

    “不过,这几位都是电讯处的技术人员,知识分子,手段不能太粗暴。”

    “寻找破绽,逐一击破!”

    “文山君,你感觉如何?”

    韩又洁笑着说完,之后客气地询问伊藤文山的意见。

    伊藤文山一直是在后勤部队,要不是关东军总部的精锐,全部前往热河作战,这个工作也轮不到他头上。

    要说南大营的库房中有多少油料,他还真知道,但要说,怎么审讯犯人,他还真不知道。

    他跟韩又洁,只是高中同学,并不是特务学校的同学。

    因为日本青年的出路就那么几条,不是进工厂,就是当兵,进军校,或者关系深厚的,则会进入政府当文官。

    伊藤文山也属于名门望族,跟伊藤博文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同属于一个家名,自然会被照顾一番。

    “韩主任说的很好,就按照您说的办。”

    伊藤文山点头同意,同时在脑海中,想起了特种情报部的芥川部长的话,说让他到了哈尔滨,事事听从韩又洁的就行。

    这场早会,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碰头会就是这样,有时候说的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但话里面的含义,放到秤上,万斤不止。

    陈真打了一个哈气,站起身,就想回到房间,补上一觉。

    昨天晚上和老三喝到半夜,现在正是迷糊的时候。

    “陈处长,跟我一起下去,见一见底下的知识分子们。”

    陈真还有没有走到门口,就被韩又洁叫住,要他一起下去,开始工作。

    闻听此言,陈真是满脸的不乐意,这可不是什么好工作,刚想开口拒绝,就被韩又洁揽着手,半拉半拽带了下去。

    伊藤文山看着如此亲昵的两人,脸上浮现奇怪的神色,一种见怪不怪的样子。

    在日本国内,对于贞操,并没有太看重。

    婚内出轨,也是常有之事。

    伊藤文山,早就习惯了。

    一行人,从会议室走出,有说有笑地往楼下会客室走去。

    新京来的同仁们,正在会客室等候,顺便享受着今天第一顿饭。

    但这三男三女,好像都没有很好的胃口,都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这六人,分别是电讯处长秘书助理李鑫,译电科长孙不理。

    译电组长顾宁宇,行政收发专员李晓梦,剿匪司令部大队长张志国。

    最后一名可能是最没有嫌疑的,电讯处收拾卫生的河滨。

    他是一名瘸子,也是一名朝鲜族人,这里面属他没心没肺,吃的最欢。

    陈真透过会客室门上的玻璃,仔细地观察着里面众人的变化。

    “看出什么来了嘛?”

    韩又洁见陈真看得津津有味,于是试探地问道。

    陈真点点头,非常认真的回答道:“看出来了,看到了一只兔爷。”

    “不得不说,总部的技术官员就是长得漂亮。”

    “那像哈尔滨,尽是一些歪瓜裂枣,前阵子我去江上军的军人俱乐部,里面的服务人员,一个个五大三粗的。”

    “也不知道,谁玩谁!”。

    如此认真地说着不着四六的话,也就陈大少爷能干得出来。

    周乙这帮人,都在暗自偷笑。

    韩又洁也是无奈了,但也不好说什么。

    有人天生是牛马,有人天生就降生在罗马。

    投胎投的好,幸福到老。

    陈真一步入官场,就成为一方实权大员。

    你再看跟在队伍后方的高彬,苦熬了一辈子,也才混上了个科长。

    这要是换了谁,也得内心不平衡。

    “有点正行,属下们都在看着呐!”

    “走吧,咱们也可以进去了!”

    韩又洁制止了陈真还想继续说青楼谚语的想法,指了指屋内,让他跟着一起进去。

    一行人当中,属伊藤文山官职最大,出于礼节,韩又洁和陈真,都下意识让他走到前面。

    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沉浸其中,享受着里面带来的虚荣。

    但这份虚荣,并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其他人,在它面前,众人都是过客。

    可笑的过客!

    会客室内吃饭的人,被门打开的声音,吸引过去,但投过去的目光,尽是担忧。

    “各位,休息了一夜,想必现在已经有精神了吧?”

    “希望我们的到来,不打扰你们的早饭!”

    伊藤文山的中文,并没有韩又洁那么出众,语调总是往下垂,显得那么生硬。

    众人没有说话,但出于礼貌,将手里的筷子放到了餐碟上,全都站了起来。

    “坐下,吃饭!”

    “我跟我这几位同仁,也没有吃饭,就跟诸位共同进餐了。”

    “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们!”

    伊藤文山坐在靠近门的位置上,可以一览无余看清门口的景象。

    陈真也没有客气,直接拉开距他最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会客厅中服务的服务人员们,赶紧走出会客厅,端来了与人数相当的餐具。

    人类从茹毛饮血中走过来,在执掌地球之后,就发明了大量辅助工具。

    日本算是亚洲西化最狂热的代表,在正式宴会上,都是刀叉。

    凤鸣堡作为日籍高官们的俱乐部,当仁不让的作为表率,餐具都是镀金的餐具。

    餐具都已经变成了刀叉,桌子上的食物,自然也不会是白粥小菜,而是牛奶面包。

    陈真不喜欢面包和牛奶,非常的不喜欢。

    他喜欢大米,软硬适中的大米。

    但不吃就得饿肚子,看这个架势,这场审讯,不知道要进行到什么时候,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很好的规矩,如果吐沫星子横飞,换谁也吃不下去。

    但是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饭桌上的气氛,很微妙。

    早餐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各位,酒足饭饱,咱们也该聊聊正经事儿了。”

    伊藤文山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桌子上的众人,开口说道:“尔玉将军的行程表,是由各位经手的。”

    “现在出现了问题,我受关东军总部委托,当面询问你们。”

    “希望各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该来的,迟早要来。

    陈真靠在椅子上,轻松地看着有嫌疑的新京同仁们,想从这六张苍白的脸上,看出一些门道。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太阳也被乌云挡住,看样子是要下雪。

    吊灯微弱的亮光直接落在他们六人的脸上,使这六张面孔显得越发苍白而又焦急。

    在吊灯灯光的映衬下,看上去像是六个脸色苍白的木偶。

    “长官们,俺冤枉啊!”

    “我就是进去收拾垃圾,我这上有老,下有小,还求长官们放我一条生路啊!”

    “求求长官们了!”

    “求求长官们了!”

    最先绷不住的,是河滨,他非常麻利地跪在地上,大声地哭嚎起来,边说,边磕着头,额头已经见红了。

    陈真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河滨,若有所思,但也没有说什么。

    周乙也是皱了一下眉头,看向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河滨。

    “先把他扶起来!”

    伊藤文山非常嫌弃这个杂工。

    要不是特种情报部将此人的名字记在名单中,他早就找地方给他解决了。

    守在会客厅门口的士兵,立刻进屋,将跪在地上的河滨抓起来,按在了椅子上,用威胁的眼神盯着他。

    河滨被这饿狼的眼神吓住了,不敢大声喊叫,只能委屈地抽泣着。

    “各位,先看看这个吧!”

    伊藤文山从副官手里拿过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信封,扔到了桌子上。

    信封旋转了几圈,就落在了张志国的面前,这位剿匪司令部的大队长,面色沉重地拿起信封,一把撕开蜡封,掏出里面的信件。

    “这是什么啊?”

    “都是数字,看不懂?”

    张志国看不明白,信纸上写的密密麻麻的数字,于是好奇地问道。

    孙不理听到是数字,就一把将信纸抢了过来,看了一眼,脸立刻就变成苦瓜撞,苦涩地嘟囔道:“这是摩斯码!”。

    “啪!啪!啪!”

    伊藤文山鼓起了掌,大声的赞扬道:“孙科长不亏是电讯方面的专家,一看就知道是摩斯码。”

    “真是高手!”。

    听到是摩斯码,顾宁宁和李小梦,立刻相互看了一眼,神色也变的紧张起来,但很快,两人的表情,就恢复正常。

    很可惜,这张桌子上,不止有他们,还有一大堆刑侦高手。

    刚才的神情变化,被这些人,尽收眼底。

    伊藤文山的注意力,都在孙不理的身上,并没有关注其他人的表情变化,这说明,他还很稚嫩。

    孙不理尴尬的笑了一下,而后不说话,而是将纸条递给了译电组长顾宁宁。

    顾宁宁没有接,而是先点燃了一根香烟,才接过信纸,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平静地说道:“没用,没有密码本,根本解不出来!”说完,就把信纸往后传递。

    李小梦接过一看,也是摇摇头,递给了李鑫。

    李鑫虽然是电讯处秘书助理,但一点专业都不会,只是瞟了一眼,放到了桌子上。

    至于被人摁着的河滨,没有一个人认为,他应该看这张信纸。

    没准,他连字都不认识!

    “如果有密码本呐?”

    韩又洁从上衣口袋中,掏出那本血迹斑斑的小说,扔到了桌子上。

    血是有味道的,让人恶心的腐臭味。

    这哥味道让李鑫他们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往后挪。

    “还有请二位高手,替我们翻译出来!”

    韩又洁那双冰冷的眼睛,伴随着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让人看着生畏。

    顾宁宁和李小梦在韩又洁的压力之下,只能点头同意。

    翻译电文,需要时间。

    伊藤文山将众人带出会客厅,只留下顾宁宁和李小梦,留在会客厅翻译。

    众人来到客厅,各自找沙发坐下。

    但坐的位置,却很有意思,有泾渭分明的感觉。

    伊藤文山,陈真,韩又洁,周乙,路明,高彬坐在左侧。

    而李鑫,张志国,孙不理,坐在靠右侧的沙发上。

    至于河滨,没有落座,而是躲躲闪闪地扶着室内的罗马柱站着。

    “老孙,啥是摩斯码啊?”

    张志国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一流高官,缩了缩脖子,小声地询问道。

    李鑫也提起兴致来,毕竟这件事儿,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是弄明白好一点。

    摩尔斯电码也被称作摩斯密码,是一种时通时断的信号代码,通过不同的排列顺序来表达不同的英文字母、数字和标点符号。

    它发明于1837年,是一种早期的数字化通信形式。不同于现代化的数字通讯。

    摩尔斯电码只使用零和一两种状态的二进制代码。

    它的代码包括五种:短促的点信号“?”,保持一定时间的长信号“—”,表示点和划之间的停顿。

    每个词之间中等的停顿,以及句子之间长的停顿。

    孙不理对于摩斯码也只知道个大概,于是简入简出地讲述了一下摩斯码的历史。

    张志国和李鑫,压根就没有听懂,但也不好在怎么多人面前露怯,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懂了。

    他们懂了?

    孙不理有一些诧异,因为这些知识,是他为了糊弄公务,死记硬背下来的。

    自己从来都没有懂过,这两个货能懂?

    真他娘的怪!

    三人彼此都不知道各自的小心思,但同样都对目前的处境担忧,只能默默地抽着烟。

    会客厅内的顾宁宁和李小梦,还在认真的工作,破译这摩斯电码。

    在座的所有人,都在彼此的打量着,抽着烟,气氛压抑到极致。

247章

    (大家一定要做好防护。)

    (一定要注意防护!)

    顾宁宁和李小梦,正在会客厅中,紧张的工作。

    “12、15。”

    “记下了。”

    “30、75?”

    “写下来了。”

    “宁姐..”

    “别说话,干活!”

    李小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被顾宁宁一句话就塞了回去,让她专心干活。

    陈真一直关注着会客室内的动静,真正的大戏在里面,那张信纸是导火索。

    “老路,进去看看!”

    陈真见顾宁宁和李小梦在里面嘀嘀咕咕的,于是就让路明进去看看。

    路明十分为难,并不是为难听不听从命令,而是他的天残腿,来回实在有点费劲。

    韩又洁也时刻关注会客室内发生的一切,于是也看向路明,示意他赶紧进去。

    得,两个上司一起下命令!

    路明不进去也得进去。

    这家伙一脸庄严,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会客厅。

    “有什么不妥?”

    韩又洁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直接问道了根本上。

    “没什么,只是里面都是士兵,能听懂个啥!”

    “派个人进去,监视监视,总能有所收获。”

    陈真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漫不经心,伸了个懒腰,对韩又洁说道。

    韩又洁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坐在最边缘的高彬,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路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会客厅,里面正在工作的两人,因为路明要说什么,或者有什么新的指令,便一齐放下手上的铅笔,抬头看向他。

    “我就是进来陪着二位,别拘谨,继续忙二位的。”

    路明费劲地坐到了椅子上,呻吟了一声,而后直勾勾地看着她们两个。

    身为高级警特人员,路明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杀狗匠的刀,是条狗从它面前经过,都能吓出尿来。

    权利养人!

    当行动队副队长已经两年了,路明还真有不怒自威的威严来。

    顾宁宁面上一僵,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便继续翻译。

    每段密码电文,都有它的规律。

    只有找到它的规律,才能破解出来,即便是有密码本。

    破译的时间,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彻底完成。

    顾宁宁心里忐忑着,并不是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是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失踪五天了。

    李小梦写完停笔,看着纸上的内容,捂嘴不敢相信。

    顾宁宁见状,知道纸上的内容非同小可,便一把夺了过来。

    但她很快后悔这个决定,因为纸上的内容,让她后脖颈子升起一股寒意。

    十八日,帝国之花将前往2号机场,飞往热河。

    顾宁宁联系到之前发生的行刺案,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帝国之花是谁。

    天呐!自己现在是陷入了怎么样的危险之中。

    路明没有急着去拿翻译好的电文,身为老手,没有必要犯低级错误,而是站起身,透过门玻璃,对着韩又洁等人招手。

    大厅中的众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见到路明在招呼他们,就立马起身,快步走向会客厅。

    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李鑫、张志国、孙不理等人是被士兵控制住,没让动弹。

    而陈真,是懒得动弹,不想参合这个热闹。

    韩又洁第一走进会客厅,见到信纸放在桌子上,便拿了起来,也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总部当中有内鬼啊!

    想到这里,韩又洁哀叹了一声,而后将翻译好的电文,递给伊藤文山。

    身为职业军人,伊藤文山熟知每一个顶级将官的代号,自然清楚帝国之花是谁。

    伊藤文山心情也是十分的沉重,并不是因为这六人的性命,而是因为,如果这份电文传回新京,那座美丽的城市,应该会掀起血雨腥风。

    众人把电文挨个看了一遍,而后传回桌子上。

    既然电文的内容已经解密出来,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韩又洁下意识想要询问一下陈真的意见,可一回头,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寻找一圈之后,才发现他还在沙发上打盹。

    “去把陈处长请来!”

    见陈真这幅消极怠工的样子,韩又洁也十分的无奈。

    但这次的调查,必须要有满洲国的官员在,在哈尔滨,或者说在整个滨江省,也只有陈真适合。

    因为他知道的情况,远在北平的土肥原贤二将军也会知晓。

    伊藤文山有点奇怪,这个事事往后稍的懒惰青年,为什么怎么被韩又洁重视。

    “师姐,这个陈真是何许人也?”

    面对伊藤文山的询问,韩又洁淡淡的说道:“警视厅督察处处长,土肥原将军的学生,满洲国的皇亲国戚!”。

    这一大串的头衔砸下来,伊藤文山也有点明白韩又洁的态度了。

    伊藤文山在日本国内,也属于贵族中的一员。

    当然,他属于准贵族,他是沾伊藤博文的光。

    可即便是准贵族,那也是贵族。

    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因为准贵族的身份获得的。

    让士兵去请,不够尊重,路明行动不便,高彬又是陈真的死敌,加上地位也不低,只能劳烦周乙跑一趟。

    周乙走到陈真的身前,轻声的说道:“陈处长,陈处长!”。

    陈真睁开双眼,迷茫地看向周乙。

    “陈处长,韩主任请您过去!”

    见陈真他睡眼朦胧,便知道他睡了过去,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不去,我昨天晚上喝了一夜的大酒,脑袋晕乎乎的。”

    “让他们自行处理吧,我先回去睡觉。”

    陈真说完,一拍沙发的扶手,人猛地站起来,就要回房间,补上一觉。

    周乙见状,赶紧拦住要走的陈真,将会客厅中发生的一切,交代了一番,而后规劝道:“陈处长,事关紧急,还是去看看吧!”。

    陈真看着周乙伸出的手,心里叹息了一声,这家伙还是急了。

    “这真真假假的,根本看不明白。”

    “咱们两个蠢人,没有那个脑袋瓜,又何必参合呐?”

    “算了,你周队长邀请,我也不能不给面子,走吧,进去看看!”

    陈真有意无意地点了周乙几句,而后拍了拍他的胳膊,才懒洋洋地走进会客厅。

    韩又洁见千请万请的陈真,终于走进来了,于是将桌子上的电文递给他,让他先看看。

    “对上了!”

    陈真捏着电文,对着韩又洁说道。

    韩又洁也点点头,而后看向顾宁宁,语气冰冷的问道:“顾科长,这份电文熟悉嘛?”。

    顾宁宁脸色惨白,牙齿紧咬着嘴唇,迟疑了好久,才点点头。

    “呵呵,来人,将所有人,带到审讯室。”

    见她承认,陈真冷笑了一声,直接就下令。

    这里面的士兵,一部分是韩又洁带来的,另外一部分是伊藤文山带来的,剩下的,则是高彬的手下。

    这些人都堵在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了几秒,才快速走进屋子,想要把顾宁宁和李小梦抓出去。

    “慢着,都先下去。”

    韩又洁制止了士兵们的举动,让他们稍安勿躁。

    “电文是经过我们手中的,但都是按照程序来的。”

    “这是正常的工作!”

    顾宁宁赶紧站起来,大声地辩解道。

    见到士兵要抓人,李小梦也赶紧站起来,死死地抓住顾宁宁的胳膊,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来人,将这几位,都送到各自的房间。”韩又洁指挥士兵们干活。

    会客厅连同大厅的六人,都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犹犹豫豫的,反倒干不成正事儿。”

    “三木之下,我不相信这几个人,能不互相攀咬。”

    “耽误下去,反倒容易发生问题。”

    陈真对韩又洁的阻拦很不满,自己本就不想参合这档子烂事儿,说出了想法,韩又洁她还不让执行。

    真是事儿多!

    “这就上大刑了?”

    “不审一审,万一有同党呐?”

    韩又洁似笑非笑地看向陈真,嘴里反问道。

    妇人之仁!

    韩又洁真是把党组织当成傻子了?

    陈真心里暗暗嘲笑道。

    行动失败之后,相关人等就会撤离,现在还没有跑的,多半是小角色。

    联络人,交通站,在他们被捕的时候,应该都接到了撤退命令,现在都应该出了山海关了。

    想着将这帮人一网打尽,真是白日做梦!

    “没戏,应该早跑没影了!”

    “从新京到哈尔滨,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下党们已经有所察觉了!”

    还没等陈真反驳,路明便抢先说话,将众人心中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费那劲,咱们的任务不就是找到谁是间谍嘛?”

    “挨个打,承受不住的,就会招认。”

    “要是抗不下来的,死在审讯室中,只能怪他们爹妈生他们的时候没有算好日子,怨不得别人。”

    “伊藤大佐,您说是不?”

    陈真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也绝不坐着的主。

    他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对着伊藤文山说道。

    伊藤文山不太关心是谁指使刺杀尔玉将军的幕后指使,他只关心任务何时能完成。

    陈真的方案,简单粗暴,不出三天就能搞定。

    其实幕后指使已经很明显了,不是瑞金,就是南京,别无第三家。

    “这个方法不错!”

    伊藤文山率先赞同了陈真的意见。

    “从谁开始?”

    高彬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所松动,问起了该从谁下手。

    韩又洁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帮家伙,就没有掀起整条联络线的想法。

    她本想在坚持一下,但这件事儿已经众望所归,也不好当这个独夫。

    “先从那两个女人开审!”韩又洁说道。

    周乙沉默良久,在韩又洁决定之后,才张口说道:“再等等。”

    “等到晚上再说!”。

    众人一开始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位行动队长是抽什么疯。

    但细细思考之后,才明白周乙的用意。

    要让这六个人,自己露出马脚来。

    信念是有韧性的,有些一折就断,有些则需要借助工具。

    时间就是最好的工具。

    只要有耐心,一定会得到想要的。

    这就是熬鹰!

    “别让他们闲着,让他们自己交代问题。”

    “把收发电文的始末,流程,原原本本的写下来。”

    “没准会有意外惊喜!”路明面露坏笑,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注意是大家想出来的,尤其是坏主意。

    韩又洁见众人有了想法,就让他们下去准备,单独留下陈真和伊藤文山。

    “两位坐,咱们需要想一个回禀总部的说法。”

    韩又洁的肚子,鼓的跟个皮球一样,看样子是预产期快到了,干什么都比较费劲。

    陈真冷笑了一声,无奈地说道:“这六个不就是说法嘛?”

    “都是总部的金疙瘩,分量够了。”

    “还有七八天就过年了,我的婚礼也没有几天了,看韩主任的肚子,也快要生了。”

    “操那心干嘛?顺顺当当过个团圆年不好吗?”。

    这话算是说到韩又洁跟伊藤文山的心坎里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忙完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座的三人也不是变态,以折磨人为乐。

    加上韩又洁马上就要诞下头生子,见不得血腥,心里也想着给孩子积德行善。

    有时候,让一个人迅速的死亡,也是一种善良。

    “让高彬他们去处理,咱们不参与,这不是什么好活。”

    “能进关东军总部电讯处,能是一般人?后面一定有保举人。”

    “不管审不审的出来,都会得罪一大帮人,让手下人操持吧。”

    “伊藤大佐,好好休息几天,毕竟回到新京,就要立功受奖,庆功宴的事儿,有您忙的。”

    “两位,昨天晚上喝了一夜的大酒,没睡好,我就不陪二位了!”

    陈真说完,边哼着小曲离开了。

    韩又洁这一上午也没有休息,腿酸的要死,同伊藤文山打了声招呼,也回房间休息了。

    陈真顺着楼梯,往三楼走去,发现士兵们端着纸和笔,往六名嫌疑人的房间走去。

    “等一下!”

    陈真叫住了要往房间送东西的士兵们,翻了翻纸张和笔,而后嘱咐道:“用完的纸笔,都要收回来,明白嘛?”。

    “是!”

    领头的小班长,赶忙回答道。

248章

    纸和笔都被送进了各自的房间中。

    顾宁宁和李小梦住一间,一个套间,两个独立房间。

    纸笔就放在桌子上,顾宁宁靠在窗户旁,魂不守舍地抽着烟。

    烟雾随着冷风,飘散到屋外,在肉眼中消失。

    “宁姐,你在想什么呐?”

    李小梦见到顾宁宁一直愁眉不展的,于是走了过去,搭着她的肩膀,俏皮地问道。

    “没想什么!”

    “就是有点累了!”

    顾宁宁抿嘴一笑,看上去有点强颜欢笑。

    累是正常的!

    尔玉副参谋长被刺杀之后,他们六人就立刻被拘禁起来。

    稀里糊涂地上了车,一路上冻得不像样子,连夜乘车来到哈尔滨。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家里,应该都急坏了!

    “你怎么还不写?”

    顾宁宁将还没有抽完的烟,扔出窗外,见李小梦也在愣神,便打岔道,想要缓解屋内的低气压。

    “写什么?”

    “怎么写都是错!”

    “这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李小梦哀叹了几声,而后无助地靠在顾宁宁的肩膀上,无助的样子,让人心疼。

    顾宁宁知道李小梦说的是真话,当看到翻译出的电文后,她也明白这件事儿不会轻易结束。

    不死几个人,不找到隐藏在众人中的钩子,就不会结束。

    当然,也有个结束的办法,那就是这六个人,都死光了!

    刚才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人,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把他们押送进审讯室。

    她即便是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审讯室中的八百样刑具,可以将人折磨的欲仙欲死。

    “会没事儿的!”

    “现在家里应该都在使劲,只要关系疏通了,会没有问题的!”

    顾宁宁知道自己说的话,就是痴人说梦,但还是违心安慰着李小梦。

    而后,她握住李小梦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微微发抖。

    反过来使劲攥着她,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嵌进自己身体里。

    ...

    “东乡,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这是我的表妹,本来在关东军总部待的好好的,没想到沾染上这档子麻烦事儿!”

    “陈真不是就管着警务嘛?”

    “你给他去个电话,让他想想办法啊!”

    卢静云拉着东乡的手,哭天摸地的。

    东乡有点头疼地看着自家六嫂,自从中午的时候,接到老家亲戚的电话,就开始痛哭流涕,要东乡帮着想想办法。

    六哥那边已经给新京去了电话,托自己在关东军内的朋友,还有忠亲王府的三叔,帮忙想想办法。

    可这都一个小时了,也没有回信。

    “六嫂,您也知道我跟陈真的关系,我给他打电话,也不一定能好使啊!”

    “您先别哭了,别哭坏了眼睛。”

    东乡一边安慰着,一边讲述自己的难处。

    她跟陈真一共就见五六面,相处了不到两天,剩下的时候,她也是见不到陈真的人影。

    说难听的,自己在陈真心中,没准还没有佟忠地位高,感情深。

    “好妹妹,陈真毕竟是你的夫君,小两口闹点矛盾,是正常的。”

    “牙齿和舌头还有咬到的时候,更别提小两口了。”

    “嫂子平日里对你怎么样,你也是能感觉到,就帮嫂子一次!”

    “要不然,嫂子给你跪下了!”卢静云见东乡不肯帮忙,就想要给她下跪。

    东乡哪敢让卢静云跪下,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她哪还有脸见自己六哥啊!

    “嫂子,别这样,我去找陈真,我去找陈真,您先起来!”

    “可我上哪里找他去啊!”

    东乡费劲力气,终于把卢静云扶起来。

    “找刘安,他们俩形影不离,找到他,也就找到陈真了!”

    卢静云虽然着急,但思路没有乱,立刻指挥东乡怎么做,并把话筒塞进了她的手中。

    握着电话,东乡心中万般不乐意地拨通了之前小安子留下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有人接听。

    东乡跟电话中的人,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

    对面让她稍等,而后开始频繁的转接,一分钟之后,才听到小安子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嫂子,出什么事儿了?”

    握着话筒的小安子,也没有废话,因为他知道,东乡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他,一定是出现什么难题了。

    一听对面的小安子,称呼自己为嫂子,东乡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但看到卢静云一脸的焦急,就没有往常的客套,立马说道:“安哥,我想找你大哥!”。

    找大哥!

    小安子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自己虽然知道陈真在哪里,但自己也有几天没见到沟通了。

    但这话,自己还不能跟东乡说。

    因为干爹干妈马上就要到哈尔滨了,要是知道自己宝贝儿子被软禁了,不得炸开锅。

    他现在也很闹心,一号别墅区这面,他需要负责,还得兼管督察处和宪兵队。

    还要分出心来,想着如何将大哥救出来。

    不过,这好像就是个机会,跟大哥见一面的机会!

    “可以,我现在就去六哥家见您,带您去见大哥!”

    小安子是个行动派,立马答应了东乡的请求,并且表示自己现在就去接他。

    东乡说了一句好,就放下电话。

    “刘安怎么说?”

    卢静云见到东乡挂断电话,才敢张口询问道。

    东乡看着满脸担心的卢静云,知道她是真着急了,于是宽慰道:“嫂子别担心。”

    “安哥说马上就来接我,带我一起去见陈真。”

    “但您也知道,这件事儿事关关东军总部,不是打马虎眼就能过去的,我想陈真他也不会拍胸脯,打包票!”

    “您得有点心理准备!”。

    卢静云当然明白东乡的话,立刻点头同意道:“我知道,这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我也不是皇后,没有那么大权力。”

    “只是想着从小一起长大,尽一份力罢了!”。

    卢静云神态低沉,自己成亲之后,就来到这冰天雪地之中,跟亲属只能用电话沟通,的确是疏远不少。

    东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拍了拍卢静云的手,让她别担心,会解决的。

    这样的场景,在新京也在上演。

    坐上高位的人,自然都有一些亲属故旧,这个时候,都被调动起来。

    这些人联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小安子处理完公务,就飞快开车来到卢静云的家,接上了东乡,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奔赴太阳岛凤鸣堡。

    东乡在车上,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没有一点隐藏。

    尔玉被刺杀的消息,小安子在内部通报中,已经知晓了。

    但是却不晓得,相关的人等,直接送到了哈尔滨,让陈真他们审讯。

    大哥在凤鸣堡的情况特殊,本就是接受调查,现在又变成了审讯人员。

    真是变化无常啊!

    小安子在心中感叹一声,而后继续开车。

    “安哥,这事儿能解决嘛?”

    “还麻烦您,亲自跑过来一趟!”

    东乡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知道这件事儿不太好办。

    她是一个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麻烦小安子亲自过来迎接,他有点过意不去。

    “咱们是一家人,就别客套了!”

    “这件事儿,不太好办,这种大案,一定是多方会审,做不了假。”

    “只能看您家那个亲戚,涉及多深。”

    “要是.....您明白我说的话吧?”

    “到时候,就算是公爷来,也解决不了!”

    小安子淡淡一笑,将丑话先说出来,省得场面难看。

    东乡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下午安静得近乎恐怖的大荒原里开车,小安子心里难免有些寂寥的感觉。

    这不是胆怯,但也掺杂着恐惧。

    但是,知道这难以想象的广大土地里,只有自己前后两台车,也是十分自由的事。

    两个小时的路程,在傍晚的时候,小安子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凤鸣堡。

    经过层层汇报,花费了半个小时,小安子一行人,才得以放行。

    当得知小安子和东乡来的时候,陈真正躺在俞秋烟的怀中,听着电台中的广播,俞秋烟则是看着凤鸣堡中的藏书。

    但听到士兵的汇报,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将书倒扣在陈真的脸上。

    这是无妄之灾!

    但出于理智,陈真没敢招惹这个吃醋的女人,而是将脸上的书,拿下来,对还在等候指令的士兵,轻声说道:“准备一个会客室。”

    “把他们领到会客室,我随后就来!”。

    士兵敬礼答是,就退出了房间,老三则站门口,等候陈真的指令。

    “三哥,小安子来了,走,一起去见见他们!”

    陈真先是捧着俞秋烟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才穿上军装,不管叫骂的俞秋烟,走出门。

    东乡好奇地看着屋子的陈设,她是第一次来太阳岛,也是第一次知道,太阳岛上,还有如此漂亮的庄园。

    “几位稍等,陈处长马上就下来。”

    “请喝茶!”

    服务人员端上来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而后鞠躬离开。

    东乡端起茶,小口品尝着。

    路上两个小时,她早就渴了,但路上连个人家都没有,自然没有办法讨口水喝。

    “陈处长到!”

    门外响起了通报声,让东乡心中一震,还有十天,陈真就会成为自己的丈夫。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有些后悔来见这个男人。

    小安子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嫂子,有怎么多的心理活动。

    虽然是民国了,但盲婚哑嫁,还是平常事儿,尤其是豪门大户之间。

    既然是自家人。陈真也就没有注意自己的着装,列着怀,就走进了会客室。

    “大哥,三哥!”

    小安子赶忙站起来,两步走到陈真的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见陈真没胖没瘦,还和往常一样,才放下心来。

    “安子!”

    “少奶奶!”

    老三见东乡也在,非常懂事儿地打招呼,而后退到墙边,不发一言。

    陈真拍了拍小安子,而后看向还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低着头不发一言的东乡。

    这幅冷漠的样子,让陈真他下意识地一皱眉。

    小安子跟陈真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自己大哥是什么脾气。

    说好听的,是刚毅不折。

    说难听的,就是倔驴一个。

    小安子也明白,让东兴亲口求大哥,不现实,于是自己把事情说了出来。

    胡闹!

    陈真听完之后,就想脱口而出这两个字,但想到这是自己未婚妻子第一次开口,不好生硬的拒绝。

    “我知道了,人叫什么名字?”

    陈真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叫顾宁宁!”

    东乡终于开口,怯生生的说道。

    “我知道了,天色已经晚了,你们留下吃顿饭在走。”

    陈真记下这个名字,吩咐门外伺候的服务人员,准备晚饭。

    “岳父岳母什么到哈尔滨?”

    马上就要大婚,婚礼的筹办,是全权交给佟忠来安排。

    加上陈真最近还被软禁了,跟外界的联系通道,少得可怜,只能询问东乡。

    “三天之后,阿玛额娘就会从新京出发,当天晚上就会到哈尔滨。”

    东乡低着头,红着脸说道。

    虽然她并不喜欢陈真,但婚事儿已经无法更改了。

    至于什么悔婚私奔,更是不可能。

    就算她干,她那个小白脸表哥也不敢。

    这是给两大家族的脸上抹黑,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把他们找到,用他们的血,洗刷这个耻辱。

    “到时候,我会亲自去迎接岳父岳母的。”

    “走吧,先去吃饭!”

    陈真问清楚熙洽什么时候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其他能说的,只能用开饭来消除无话可说的尴尬。

    东乡点点头,戴上自己戴面纱的礼帽,便跟在陈真的身后,往饭厅前去。

    凤鸣堡占地不小,光是饭厅就有五个,可以同时召开五场大型宴会。

    因为已经临到饭点,厨房已经开始忙乎。

    对于凤鸣堡的大厨来说,炒几个菜,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陈真一行人走进饭厅,前菜已经端上桌,各自按照宾主落座。

    “今天就不喝酒了,你们还得开车回去。”

    “处里和宪兵队,情况怎么样?”

    陈真让服务人员把酒撤掉,小安子还得连夜将东乡送回去。

    天黑路滑,还是不喝为妙!

249章

    面对无话可说的人,在可口的饭菜,也是难以下咽。

    本来有点饿的陈真,见到低头不语的东乡,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饭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吃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天不早了,我让安子送你回去。”

    “回去跟六嫂说,我会尽力的。”

    陈真将东乡送出门,一边说,一边帮她系上披风。

    除了自己阿玛,东乡还是第一次跟男人有亲密接触。

    当然,这个人也不是陌生人。

    再过十天,眼前这个不解风情的花花大少,就要成为自己的丈夫了。

    自己一生当中的依靠。

    红着脸的东乡,想到这里,也伸出手,如同一个乖巧,帮着陈真系外套的扣子。

    东乡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陈真本能想要往后缩,但立马忍住了,甚至上前一步,贴在东乡的身上。

    等她慢悠悠地系完之后,捧起她的脸,轻轻地亲了一下额头。

    东乡的脸更加红了,手也软的不行,像是被人把骨头抽走了,整个人瘫在了陈真的胸膛上。

    虽然是情场老手,但陈真也被勾走了魂。

    但残存的理智,让他不能再继续下去。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看着大门口,没有必要给人留有话柄。

    “先回去,我办完公务就去接你!”

    陈真把嘴凑到东乡耳朵旁边,暧昧地说道。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东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听从未来夫君的安排。

    东乡上了车,趴在车窗上,看着陈真。

    陈真见状,微笑着摆摆手,让她放心离去。

    小安子摁了一下车喇叭,便将车掉头开走,直至消失在夜幕当中。

    “陈处长,等到解决完尔玉将军的刺杀案,你就可以离开了。”

    “我要是没有记错,再过十天半个月,就是您大婚的日子。”

    “看来,我得准备好厚礼啊!”

    韩又洁穿着貂皮大衣,出现在陈真的身旁,嘴里风凉话,一套接一套的。

    陈真看向拿着暖炉的韩又洁,一把就抢了过来,温暖着自己冰冷的双手。

    “韩主任,这个时候你不去审问那六个棒槌,陪着我吹冷风干嘛?”

    “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的确是应该给我包个大红包,这阵子,我可让你赚的不少。”

    “昨天晚上又走了一批的货,钱已经打到固定账户上了。”

    “你让韩部长赶紧取出来,省的我知道你跟那个乌龟王八蛋合伙算计我,一生气,就把钱抽走!”

    “到时候,别说我陈真不地道!”

    陈真捧着手炉,淡淡的说道,转头对老三指了指自个身上,让他那件棉大衣出来。

    老三会意离开,去给陈真拿大衣。

    韩又洁看了看远处消失的车灯,笑着说道:“要说是别人,我相信这事儿能干出来。”

    “但这话从陈处长的嘴里说出,就不太像真的。”

    “什么财最好发,那就是战争财。”

    “两个国家,会把手头拥有的一切都砸出去。”

    “黄金,白银,古董,地产,都会幻化成一颗又一颗子弹,炮弹,打在敌人的身上。”

    “我一直认为,自相残杀,才是刻在人类骨子中的念想!”。

    韩又洁今天感性的如同一个二百五诗人。

    身为侵略者,能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也是震碎了陈真的三观。

    “韩主任,咱们有话直说。”

    “你上一次发出感慨的时候,就狠狠地坑了我一回。”

    “还来这套,有没有新鲜的了!”

    陈真接过老三手上的棉大衣,将韩又洁的手炉还了回去,套在身上。

    “陈处长,我原以为我们是亲密无间的伙伴,毕竟合伙贩卖抗生素,这可是杀头的买卖。”

    “没想到我在陈处长得心中,原来是翻脸不认人的小人。”

    “真是让人伤心啊!”

    韩又洁看着正在穿衣服的陈真,用充满伤心的语调说道。

    美人计!

    陈真在心里冷冷一笑。

    你韩又洁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成色,美人计是要看脸的。

    不过,这样伤人自尊的话,他还不能说出来,否则真不死不休了。

    “韩主任,咱们可别扯这个里根楞了。”

    “要是真拿我陈真当伙伴,也不会光听高彬的一面之词,早就给我放出去了。”

    “直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两人已经走到后花园了,身后只有各自二人信得过的贴身保镖,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陈真直接了当的问道。

    听到陈真开诚布公的话,韩又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真,小声说道:“六个人当中的李鑫,是电讯处长得贴身助理。”

    “你也看到了李鑫那个样子,就知道这得有多贴身。”

    “电话早就打到我这里了,想要保护自己这个小情人,小男朋友!”。

    兔爷!

    一个悠久的职业。

    爱情无关乎性别,只关乎灵魂的碰撞。

    虽然陈真不知道电讯处长是谁,但敢肯定的是,这个家伙一定不是女人。

    在武士道横行的国家,女人的地位非常的低。

    韩又洁这些外派间谍能获得军职,还有感谢明治皇后。

    “新京真是一个开放的城市,居然敢把自己的玩物,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说吧,想要怎么帮忙?”

    陈真感叹了一下世界的奇妙,于是问韩又洁想怎么办。

    韩又洁这个时候,也没有头绪。

    其实按照陈真的想法最好,上大刑,总有人会开口。

    可现在关键的是,已经挺不到上大刑的时候了,刚才的字体比对当中,李鑫的字,跟信纸上的字体最相近。

    就算有天大的人情,也得先拿他开刀。

    见韩又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真就知道发生了变故,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六人的交代材料出了问题。

    “发生了什么?”

    面对陈真的疑问,韩又洁没有隐瞒,说道:“我们做了字体比对,李鑫的笔迹对上了。”

    “我在想,应该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正常处理!

    尔玉身上有皇室血统,还是陆军中将,这样的大案要案中,徇私舞弊,这真是不想活了。

    “韩主任,您不会认为自己真是特种情报部的主任吧?”

    “您要死,可别拉着我。”

    “我这荣华富贵,还没有享受够,再过几天,我就要娶媳妇了。”

    “老陈家的延续,还靠我呐!”

    “别拉我下水。”

    “身为生意伙伴,我也提醒你一句,别想不开。”

    “多大的人情,也犯不上搭上自己一家老小,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

    陈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韩又洁,感觉这个女人,神经不正常。

    这样的大案要案,军部一定会要个说法。

    而且这说法,不是这六个人可以答复的。

    电讯处长也是个痴情的种子,自己都不一定能过这个难关,还挂念着小男朋友,真是愚蠢。

    韩又洁一早就料到了陈真会如何回答,只不过尽力而为,要是真不行,也没有办法。

    “不说我了,你的未婚妻是格格,怎么会屈尊来这里。”

    “应该也是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儿了吧!”

    韩又洁见陈真不肯帮忙,只得岔开话题,询问起东乡的来意。

    陈真也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我的遭遇是一样的。”

    “东乡上门,也是为一个亲属求情。”

    “你说满洲怎么大,人口也几千万,为什么还能攀上亲戚!”

    “真他娘的邪门!”。

    听着陈真的吐槽,韩又洁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感兴趣的问道:“我倒是想知道,陈处长你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正常处理啊!”

    “把专线电话接到我的房间,我今天晚上要跟我老师汇报!”

    陈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根本不给韩又洁任何空挡。

    两人相顾无言,继续在后花园中闲逛,走了五分钟之后,实在是冻得不行了,才回到屋内。

    伊藤文山,高彬,周乙和路明,都等在大厅。

    字体的比对,已经结束了。

    应该可以开始审问了。

    但韩又洁跟陈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二人的指令,根本没法行动。

    所以,几人只能安静地等待。

    伊藤文山本可以自行下令,因为他是这次遇刺案的主调查官,他有关东军总部授予的权限。

    可他并没有怎么做。

    一来,自己就是门外汉,根本不懂情报系统的工作。

    二来,特种情报部部长,再来之前,特意告诫了自己,说让他事事都听师姐的。

    既然有人干活,功劳也不会少了自己,为什么要操心费力。

    陈真走进屋内,跺了几下脚,见高彬等人都在,就笑着说道:“看样子,各位是等不急了。”

    “也对,马上就要过年了,谁不想回家。”

    “那韩主任,咱们就开始吧!”

    “我先回房间解个手,你们先操持起来!”说完,就往楼上走去。

    高彬等人看向韩又洁,见她也点头同意,便立刻行动起来。

    陈真回到房间,刚把身上的大衣扔到床上,就让俞秋烟扔到地上。

    看着地上的大衣,陈真奇怪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俞秋烟,不知道她在抽什么疯。

    “外衣不要往床上扔,谁知道干净还是埋汰。”

    “要是带了病菌,容易得不三不四的病!”

    得!这回知道因为什么了!

    陈真苦笑了一声,绕过床尾,走到床头的位置。

    俞秋烟见到陈真过来,赶紧扭过头,看向门口,不准备理会这个花心鬼。

    陈真坐在俞秋烟的身旁,轻轻地将她的头掰过来,见到她眼中都泛起了泪花,感觉心如刀绞,没有说任何的话,俯下身子,轻轻地亲吻着她。

    俞秋烟满肚子的怒火,都被陈真的一个深情长吻熄灭了。

    这个吻,长达一分钟,俞秋烟都有点喘不过气来,赶忙推开陈真,用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生气的说道:“你把我的妆都弄花了。”

    “满脸都是口水,赶紧滚!”。

    陈真坐直身子,拉过俞秋烟的右手,深情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我想要个孩子!”。

    俞秋烟听到这话,心中升起一团暖意,但嘴上却得理不饶人,蛮横地说道:“去找你的格格给你生。”

    “本小姐,不伺候!”。

    俞秋烟动情的时候,她的耳朵会变的通红,同样的,说谎的时候也是如此。

    陈真没有理会,而是俯下身子,凑到俞秋烟的耳旁,轻轻说道:“我只想跟你生孩子。”

    “有些事儿,我决定不了,但我只能去做,我能做到的事儿。”

    “陈家正在离开东北,会前往香港,而后坐船前往加拿大。”

    “我已经给你在加拿大,找了一所大学,钱也准备好了。”

    “给父母尽孝,我的可能性不大。”

    “外勤这个活,有今天没明天的,所以你得给我留个后!”。

    这是在交代后事儿!

    俞秋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身为外勤,她明白陈真嘴里的意思,这是给自己家族留一条后路。

    “我不走!”

    俞秋烟眼泪掉下来,死死抓住陈真的胳膊,嘴里拒绝着。

    陈真没有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这里隔墙有耳。

    对于陈真的监听,并没有撤销。

    昨天晚上,他就找到了监听器的位置,并用胶带封好。

    这些日子,他们两个都是交替出房间,就是为了保证屋子中有人在,避免有人进来做手脚。

    俞秋烟知道屋内有监听器,但还是没有放开自己的手,拼命的摇头,表示自己要陪他待在哈尔滨。

    这样的整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房间门被敲响了。

    陈真轻轻挣脱开俞秋烟的双手,来到门前,大声问道:“谁?”。

    “陈处长,韩主任请您到监听室,审讯已经开始了!”

    “好了,我知道了,就知道催!”

    “属下告退。”

    陈真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俞秋烟,小声说道:“我出去一趟,要点夜宵,我晚上没有吃饱!”。

    “饿死你!”

    “我才不管!”

    俞秋烟见陈真刚回来就要走,生气地大吼大叫。

    陈真走进监听室,就看到韩又洁戴着耳机,看向陈真,示意他赶紧过来。

250章

    (今天是城区消毒的工作,大罐子真是沉的要死,我这个小身板,得走走停停。)

    (辽源的第四次核酸已经结束,应该还会有几轮,小城市,风言风语很多,但我一个都不信。)

    (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奋战在第一线,这很让人感动,虽千万人,吾往矣!真不是说说的,还需要勇气、血气。)

    (吉林必胜,中国必胜!)

    陈真打心底不想参合这档子烂事儿。

    甚至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想要给土肥原贤二打电话,借着结婚的由头,请一个大假。

    但人都进来了,也不得不听一听,没准真有意外收获。

    至于救人,这就别想了。

    顶多在结束的时候,帮助东乡的亲属,少一点痛苦,这就是最大的仁慈

    戴上耳机,审讯室中的声音,一字不差的传入耳中。

    高彬,周乙,路明,这三位特务科的老伙伴,再一次联手,审讯这六位从新京赶来的新朋友。

    这会是不眠之夜。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顾宁宁是第一位押进来的,她神色有点慌张,但还算镇定,不卑不亢地坐在审讯椅上。

    “顾小姐!”

    “我是路明,您也可以叫我老路。”

    “士兵们都是大老粗,举止有些粗鲁,还请您见谅。”

    路明见高彬和周乙都不说话,只能率先开口,打开话头。

    顾宁宁并不认识这个老路,毕竟她原先是在电讯处,隶属于关东军总部。

    向来都是别人巴结她,根本不需要记住这些无名小卒。

    这就是大机关出来的主,惯有的毛病,见到的达官显贵多了,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路先生,您好。”

    “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就有一点,我不害人!”

    顾宁宁掏出烟盒,看了看面前并排坐的三位,让了让,发现都不抽,便自顾自点燃一根。

    “对,不能害人!”

    “我們把各位请来,也是为了甄别地下分子,并不是打击报复。”

    “还是需要实事求是的!”

    路明看着抽烟的顾宁宁,笑着说道。

    “顾小姐,您是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高材生,进入电讯处也是谢部长保举的。”

    “真是优秀啊!”

    高彬翻阅着顾宁宁的档案,微笑的说道。

    顾宁宁本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路明身上,伶仃听到高彬开口,反倒楞了一下。

    “顾小姐,方便说一下跟谢部长的关系嘛?”

    高彬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继续追问道。

    高彬嘴里的谢部长,是谢介石,现任满洲国外交部大臣。

    谢介石是新竹人,从最南端,来到最北端当官,也是一个不小成就。

    他早年于私塾就读,日本接收台湾后于新竹国语传习所学习日语,并曾经担任伊藤博文来台时之通译。

    后来谢介石东渡日本,并且毕业于明治大学法律系,之后前往中国天津张勋处工作。

    而后谢介石放弃日本国籍并且改入中华民国国籍。

    张勋在1917年策动溥仪复辟时,谢介石也参与其中。也因为复辟事件,谢介石得以认识溥仪。

    1927年,谢介石出任溥仪的外务部右丞与天津行在御前顾问,之后前往吉林省出任吉林省高官熙洽的吉林省陆军部尚书。

    1932年伪满洲国成立后,谢介石任首任伪外交部总长,沦为汉奸。

    谢介石曾经将熙洽、马占山说服归入伪满洲国而立下大功。

    这也算一方实权人物,但门下都是台南人,并没有形成像四大巨头那样盘根错节的势力。

    听到高彬在追问顾宁宁和谢介石之间的关系,就立刻摇头,摘下耳机,对着韩又洁说道:“不能让高彬怎么问话。”

    “高级官员的任命,都是举荐制,有才便可举荐。”

    “让高彬少问一点,跟本案无关的事儿!”。

    陈真也没有把话说明,但韩又洁也听明白了。

    按道理来说,高彬跟谢介石,已经没有恩怨。

    怎么大的人物,找个理由,就能把高彬给摁死,说两人有恩怨,这属于给高彬脸上争光添彩。

    “去告诉审讯的人,不要瞎审,赶紧问正题。”韩又洁看向身后的士兵,下令道。

    士兵答了一声“嗨!”,便推门离开。

    监听室内的众人,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审讯室上。

    高彬看到顾宁宁的档案上,举荐人居然是现在的外交大臣谢介石,这让他如获至宝。

    如果能将谢介石牵扯进来,自己也算是大功一件,上面的人,一定会很开心。

    但他的打算,并没有奏效。

    因为韩又洁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他的耳边,让他不得不放弃。

    “顾小姐美丽大方,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怎么还没有结婚?”

    路明见高彬被警告之后,也是暗自偷笑,都是老狐狸,没有必要在他们面前唱聊斋。

    这个公务办好,大家都有功劳。

    没有必要参合进上层的争斗,他们几个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人收拾的。

    高彬别的都算高明,唯独是看不破权利和地位。

    可能是前半生缺什么,后半生就要拼命的弥补吧!

    顾宁宁听到路明的询问,眉头一皱,想要生气,但想到自己现在正坐在审讯室的禁锢椅上。

    “谈着呐,只是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顾宁宁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没好气地说道。

    路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并不太礼貌,但都到这里了,还讲什么客气。

    这种靓丽姿色的,在特务科的大牢,路明早就享受不知道多少回了。

    看着顾宁宁的美唇,路明下面都已经直接扯旗!

    周乙知道路明的不怀好意,之前的过分举动,他虽然没有过多干预,但也敲打了几次,要不然,这个家伙更不知道做出多少孽。

    想到这里,周乙将干掉路明的计划,又往上提了几个重要度。

    “是那个话剧演员嘛?”

    “叫什么来着,对,叫刘年心!”

    “他可是现在新京最当红的名角,女大学生都去看他的话剧,名气非常大,听说年后,就会来哈尔滨演出。”

    周乙通过电话,派人去查顾宁宁的底细,发现她的未婚夫,或者说是男朋友,是满洲国最火的话剧明星。

    顾宁宁听到这里,越发的生气,但自己现在一点反制措施都没有,只能冷着脸点头说是。

    审讯室内,不止有高彬,周乙、路明,还有四个记录人员,他们会将审讯室内的发生的一切对话,都记录在纸上。

    周乙见记录员的笔停下,就继续说道:“刘年心可是个左派分子,一直都在舞台上宣传赤色思想。”

    “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就是地下分子,或者说民族主义的激进分子。”

    周乙说的,几乎都是实情。

    顾宁宁早就劝过自己的心上人,要他不要跟政府对着干,实在要是喜欢话剧,那就去上海,去香港,反正顾家并不缺这点钱。

    刘年心能在新京活跃五六年,主要是两个原因,不管是新奉系,还是老奉系,都不太注重思想围堵。

    甚至在这些军阀的眼中,学生只是闹一闹,毕业就好了。

    但奉系坐镇东北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关东军当家做主。

    关东军对舆论,有着超乎寻常的警觉。

    这也难怪,现在正在崛起的皇道派,坐江山的宪政派,都是靠报纸起家,用舆论煽动群众。

    靠什么起家的,自然更关注什么。

    所以,东北的文学界和电影界,算是遭了大殃。

    这些艺术工作者,只能纷纷离开家乡,远赴上海,继续自己的艺术创作。

    周乙就是负责整个滨江省的文化演出审查,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所思所想。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这个顾宁宁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话剧演员,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情绪就会有变化,可以在这方面开展攻势。

    “顾小姐,在接收完电文之后,你是不是见过这位刘先生。”路明开口询问道。

    都是老行伍,周乙已经给自己打好基础了,他要是不懂顺杆爬,是不是太蠢了。

    顾宁宁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沉默着。

    三楼的监听室中,陈真立刻摘下耳机,对韩又洁说道:“这需要给新京司法部去电话啊,让他们抓人。”

    “摆明这个话剧演员有问题。”

    韩又洁抓起电话,不知道打给谁,全程都是用日文对话。

    但陈真敢断定,这个电话,一定不是给司法部打去的。

    “嗨!”

    “わかる(我明白了!)”

    韩又洁客气地挂断了电话,而后对陈真无奈地说道:“这个话剧明星,三天前就去了北平。”

    “说是一个电影大导找他,让他参演最新的电影,据说还是男主角。”

    “是咱们这位顾大小姐给找的关系,真是个傻丫头!”。

    爱情!

    ”我也是命中注定,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真正用爱情去恋爱。”

    “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将占有我的心灵的最初的同时也是最后的叹息。”

    陈真大声的背诵着《忏悔录》中的著名选段,但看到韩又洁一脸迷惑,就知道自己鸡同鸭讲。

    路明没有着急追问,而是仔细地观察着顾宁宁的表情变化。

    “他不知道,我通过我父亲的商业伙伴,找个大导演,捧他当男主角!”

    “现在他应该在北平的摄影棚中,念台词呐!”

    顾宁宁一提起自己的男朋友,就是满脸的幸福,给人的感觉,她不是在审讯室,而是在嫁人的教堂。

    “顾小姐,你要明白,你说的一切,都有人会去调查。”

    “如果跟您说的对不上,您的下场不会太好!”

    路明双眼还是盯住顾宁宁的脸上,一边冷笑,一边严肃警告着。

    顾宁宁无所畏惧的看着路明,无所谓的说道:“我是总部的技术官员。”

    “要是论起官职,并不比在座的各位小。”

    “韩安国还有死灰复燃之机,路先生为什么认为我没有这样的机会呐?”

    “是真是假,你们派人一问便知,何必在这里苦苦相逼呐?”。

    路明一时语塞,冷着脸,不说话。

    现在谁也不清楚关东军总部的态度,真没准像顾宁宁说的,可以安全过关。

    周乙见路明哑火了,他便开口说道:“我们是秉公办理,还请顾小姐不要见怪。”

    “死灰复燃这件事儿,我当差怎么多年,也见得多了。”

    “您是军职,我们是警务系统,官职没有办法相互比较。”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不止是您,我们也想回家过个团圆年。”

    “您要是知晓什么,就赶紧说。”

    “到这了这个地方,可没有什么同事情谊可以讲。”

    “说句难听的,我当值怎么多年,儿子卖老子的,老婆卖丈夫的,不能说比比皆是,但也可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听到周乙怎么说,顾宁宁也是冷笑一声。

    没见过猪跑,但吃过猪肉。

    审讯无非就是那几套方法,诱供和狗咬狗。

    只要被审讯人阵脚乱了,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一点新鲜都没有啊!

    “该交代的,我早就交代了。”

    “翻译电文的流程,是有专门的制度的,如果违规一步,电文都是取不出来的。”

    “我只能说,在我该完成的流程中,没有任何一点违规之处!”

    顾宁宁也懒得跟这三个大老爷们废话了,直接就把话说死了。

    高彬除了刚开始问了几句顾宁宁跟谢介石的关系,就没有说过话,见这个女人实在没说出什么有用的,就让门口的士兵将人带回去。

    “这个娘们,真是油盐不进。”

    “除了知晓她有个未婚夫以外,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浪费了我们两个钟头,真是该死!”

    路明见顾宁宁离开审讯室,便大声的咒骂道。

    周乙白了一眼路明,这个蠢货,什么时候才能变聪明一点!

    这个刘年心一定有问题,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己的同事。

    要不然,南满省委根本弄不到这样的绝密情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话剧明星,已经撤离满洲,前往北平了。

    只要死无对证,这个顾宁宁,也不会有什么漏洞,应该会平安无事!

251章

    (橘子已经申请去JL市支援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现在不知道,辽源还做不做第五次核酸。)

    (明天部分商场会开门营业。)

    “立刻汇报给陈处长和韩主任,让他们派人调查这个刘年心。”

    “不管人在哪里,都要抓回来。”

    周乙沉思片刻,还是给出了专业的意见。

    顾宁宁有没有问题,她自己说的不算,主动泄密和被动泄密,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种关键职位上的官员,就算晚上睡觉,都得把嘴堵上,要是泄露了只言片语,都是重大失职。

    过手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不管是瑞金还是南京,都会派出外勤高手设计,下套,围猎。

    只要他们贪恋这种温柔,就会掉下陷阱,万劫不复。

    “不用想,顾宁宁这个话剧明星,一定有问题,我敢拿我的人头押注。”

    路明也同意周乙的想法,开玩笑道。

    高彬冷冷一笑,看着审讯室门口的喇叭,等了几秒,见还不出动静,就开口说道:“把你的脑袋收好,开始下一个!”。

    面对老长官,路明只有俯首听命的份,赶紧让士兵去带进来下一个审讯者。

    ...

    安海坐在马尔林咖啡馆中,口袋内只剩下一千元满洲绵羊币,感觉自己很像是个乞丐。

    即便一千块钱,日常生活中,是一笔巨款。

    自从三年前,他根据裴欣的指引,来到这家咖啡馆,各国、各组织的同行,就一直在用一种客气得近乎轻蔑的态度,对待讨论他。

    除非他正式提出要求,没有人会主动与他交易。

    刚开始他,并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混熟之后,才从伙伴口中听说,这里的掮客,一直在用他的前任与安海做比较。

    嫌贫爱富,在冷血的情报界,反倒成为了一种社会现象。

    安海的前任是上海一家电车公司总经理的公子,一个风流倜傥的时代宠儿。

    公子哥的做派,除了他的敌人之外,没有人会不喜欢。

    在哈尔滨这家偏僻的咖啡馆中,挥霍掉了自己的全部财产,同时取得了非凡的成功。

    安海知道,在这一点上他永远也无法与前任相比,至于半年都没吃上肉的老于,更不在一个层次中。

    因为他虽然出身显赫富贵,但现在却太穷了。

    他老爹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投资在他的军队当中,想着打造出一支铁军,但很可惜,拿银子堆出来的样子货,的确是打不过被思想武装的热血战士。

    同时也证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家族倾尽所有的投资,失败了!

    马尔林咖啡馆的经理,远东银行的秘书屠格涅夫,亲自将安海的咖啡送了过来。

    面对客人,他非常的有礼貌,半弯俯下巨人般的身体,脸上堆满笑意,但眼睛却冰冷得吓人,嘴里小声的说道:“您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团体的代表。”

    “同时,我们也愿意相信您是一位值得信任的绅士,现在离新年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您明年的会费想必已经准备好了吧?”

    闻听此言,安海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屠格涅夫,没有回答,直到这个脸上毛茸茸的巨人,告辞离开。

    会费,他并没有准备好。

    钱是个好东西,可惜他没有。

    东北局的情况很糟糕,不管是兵员,还资金。

    主管筹备资金的同志们,已经竭尽所能,在年前,把各处的生意结算了,但还差一大笔钱。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该死的谢子荣,因为他的叛变,大笔的资金,都落入武藤机关的手中。

    那可是十五根大黄鱼,组织两年的经费。

    正常情况下,间谍外勤在情报界的营生,应该是一桩非常赢利的生意。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好几百名世界各国自行开业的“职业间谍”常年聚集在这家略显破旧的咖啡馆的主要原因。

    这其中的很多人,是自由人,就是人们嘴里的情报贩子,他们没有政府薪水可以领取,全凭倒卖情报过日子,大多过得都不错。

    即使没能发大财,至少也可以让他们交得起这里昂贵的会费,同时还能在租界中生活得体面。

    但是,安海做的交易太少了,而且多半是买而不是卖,他可能是马尔林咖啡馆中,排名最靠前的买家。

    所以,他非但挣不上利润,甚至连生活费都很难维持。

    屠格涅夫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大段让人伤心难过的话,大概含义就是,不交会费,就无法保证情报的真实可靠性这些话。

    当然,就算是交了会费,屠格涅夫也保证不了情报的准确性,一锤子买卖,就看你认不认。

    安海哀叹了一声,而后拿起银茶勺慢慢地搅动浮着厚厚一层咖啡油的摩洛哥咖啡,心中很痛苦。

    谁能想到,一个军阀家的大公子,会如此的落魄,连三百块的会费都交不起。

    要知道,要是搁在他十五六的时候,这点钱,还不够他打一场夜间麻将的输赢。

    自从主持外勤组工作后,即使是喝上这样一杯咖啡,也已经成为他沉重的经济负担,更何况他还要面对所有人的势利眼。

    苏秦落魄之时的处境,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要不,跟张小姐开回嘴?

    但这个想法,很快让他熄灭,靠卖身挣经费,如果传回组织,一定会震撼他们一辈子。

    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去跟屠格涅夫的闲气,这个该死的家伙,是他前任的好朋友,从一见面便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但看在前任的面子上,不会将他赶出咖啡馆。

    安海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怎样才能既不让间谍们猜透他的用意,又不用花费大价钱便买到有关尔玉遇刺案的情报。

    情报界的资料,是双向的,虽然大家都知道彼此为谁而卖命,但却都不敢肯定。

    毕竟都是老奸巨猾的老油子,任何的话,都不会信上半分。

    如果安海心中的真实目的,被对方看透了,那么,这些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不但会向他漫天要价,更可恨的是他们还会将他的真实意图再高价卖给关东军。

    这时,一位眉目如画,皮肤细腻得会让少女妒忌的小个子男人,坐到了他的桌边,笑吟吟地看着他。

    安海认得此人,也与他做过几次交易。

    花旦出身,仪态,容颜,都是上上之选。

    这个家伙,他是属于南京的代表,但却不是光头的属下,而是属于桂西,属于李白一派。

    这位有着少将军衔的高级间谍,名叫李菊梅。

    李菊梅用长长的象牙烟嘴,抽了一口烟,而后在桌上敲了敲。

    便有白俄女侍者,飞奔而来,热情地给他送来了咖啡、小杯威士忌和糕点。

    屠格涅夫如果不是催款,绝对不会殷勤的照顾他,咖啡的质量,也不会太高,更别提白兰地和糕点。

    女侍者上完之后,不愿意离开,而是站在桌子旁边,迷恋地看着李菊梅。

    “美丽的女士,这是您的小费!”

    李菊梅将钱塞进白俄女侍者的手中,并且轻浮地吻了一口。

    白俄女侍者并没有赏李菊梅一记响亮的大耳光,而是红着脸离开,一步一回头,想要把李菊梅的脸,融进自己的眼睛中。

    望着女侍者婀娜的身姿消失,李菊梅他随手威士忌倒进咖啡中,搅和一下,灌进肚子中,随手又将精致的糕点向安海面前,推了推。

    安海虽然肚子咕咕叫,但为了保持尊严,还是没有动桌子上的点心。

    李菊梅将咖啡和酒的混合体,塞进了肚子里,才缓慢地开口道:“你弟弟的事很让人同情,请接受我的哀悼。”

    安海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的弟弟已经考入了复旦大学,昨天就已经离开哈尔滨,到上海念书,有什么好同情的?”。

    眼前这个长得像洋娃娃的男人,是咖啡馆里最有势力的间谍之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菊梅不会凭白无故的,坐到他的桌边来。

    他的别有用心,就像空旷原野上的探照灯,根本遮掩不下来。

    所以,安海必须得为自己找到一个恰当的说词,和疑惑的态度,以免在随后的交锋中落了下风。

    安海知道,职业间谍外勤的生活,就是一出没完没了的电影,自己则是蹩脚的演员。

    身为这出戏的重要角色,他必须得不断地修正自己的身份,修正自己神情,生活习惯,好去适应各种各样的新角色。

    但他不喜欢这种刀山火海的剧目,因为他只喜欢扮演自己。

    文学,自由,经典文学,这才是他的心头所爱。

    “哈哈!哈哈!”

    李菊梅用手绢盖住嘴,整个人笑得很精美,即便是安海这样的汉子,也感觉很美。

    “安先生,您的鬼话,还是留着骗小姑娘吧!”

    “我本不想来打扰您,但我从心底敬佩你弟弟的勇气,尔玉差一点,就成为在东北阵亡的最高将领。”

    “如果他的死讯传出,这对国人,是多大的振奋!”

    “长城方面的守军气势,也会高昂起来!”

    “真是可惜啊!”李菊梅满怀可惜的说道。

    安海还是一脸的平静,没有回答。

    但心中却十分的高兴,因为自己的弟弟,并没有白死,还是有人记得他的功绩。

    李梅菊见安海没有反应,便接着道:“关东军已经在大搜捕了,这里也不是安全之地。”

    “据我说知,知道内情的人,已经都被抓进了武藤机关的死牢中,恐怕没有人.....”

    李梅菊没有将下半截话讲出来。

    但安海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今天,跟自己交易的情报贩子,不会来了。

    “李先生,你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我只是有些乏了,过来喝一杯咖啡提提神,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

    “不过,我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不知道李先生,愿不愿意说下去!”

    安海没有把话说死,留出一丝的余地,等待着对方的价码。

    情报生意,它也是生意。

    有来有往,才是生意。

    安海手上只有一千块,这点钱,李菊梅一定看不上眼。

    身为桂西李白的特使,他在哈尔滨,是十分被优待的,跟满洲国上层的关系,也很不错。

    这个月,还下单购买了三个火车皮的军火。

    这可够桂西,在武装出三个团的军备物资。

    “哈哈,这的确是个好故事。”

    “我本来就是唱戏的出身,不聊戏,还能聊什么?”

    李菊梅又端起咖啡杯,这回不像之前那口喝的那么急,而是小口品尝着,而后继续说道:“杀王刺驾,可是出大戏。”

    “不管成功与否,都苦了在里面策应的家伙。”

    “丢下不管,可不是君子行径。”

    “好巧不巧,我的一个朋友,也陷进这场戏中了。”

    “仗义都是屠狗辈,读书人多负心汉。”

    “治家量入为出,干好事则仗义轻财。”

    “我李菊梅虽然不是能摆上台面的物件,但心里也有恩义情深。”

    “所以,今天过来,就是准备和安先生联手,把这出大戏,给圆回来!”

    “不知道,安先生是怎么想的啊?”

    “愿不愿意两家联手?”。

    李菊梅的眼睛一直盯在安海波澜不变的脸上,即便是喝咖啡,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移动过。

    怎么做的目的,就是想找出他的心理变化。

    很可惜,李菊梅他失败了。

    甚至有一个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情报来源,是不是这个家伙的弟弟,真的去复旦念书了?

    这是一个天生的间谍。

    李菊梅在重新判断完情报的真伪后,发出的一声感慨。

    安海还是一脸的平静,没有说话,但在心中,开始预估合作的可能。

    南京的派系众多,他们是松散的集合体。

    政体如此,情报系统也是如此。

    这伙人的合作精神、团队意识不够,常常是各干各事,社会公德意识淡薄,集体纪律不严明,整体团队就像一盘散沙。

    跟这些家伙合作,有很大的隐患。

    毕竟里外都得防,会增加工作量,而且这些工作量,很多都是徒劳的。

    但现在情报传递已经被堵住了,自己没有办法,获得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该怎么办?

252章

    (昨天并没有断更,是因为审核,今天中午才通过。)

    (十分的抱歉啊!)

    十年江湖路,七嘴八舌一锅粥。

    南腔北调,吴侬楚语。

    话投机,畅谈一生,话不投机,两句就烦。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安海没有继续跟李菊梅打哈哈,而是问出了个关键问题。

    李菊梅没有解释,因为有一些事儿,不需要解释。

    两人之间说的话,没有一句能信的。

    能让他们还面对面坐着的原因,就是彼此在套话。

    “凤鸣堡!”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韩又洁和陈真在这里,一定会大惊失色。

    这个花旦,是怎么知晓如此绝密?

    难道现在武藤机关已经让人渗透成筛子了?

    李菊梅说完话,就掏出自己厚厚的钱包,掏出一厚沓钱,放在桌子上。

    “这是感谢费,您比杜大少,的确是穷酸不少!”

    说完这句让人恼火的话,李菊梅便扬长而去。

    安海没有在意,这样穷困潦倒的生活,他已经过了两三年了,日子实在过不去的时候,他还带着弟弟,去过码头搬货。

    钱有两千块,这也是李菊梅手中秀气的钱包,能装的最大限额。

    安海点出三百二十块,放在桌子上,戴上帽子,扬长而去。

    会费终于是缴纳上了!

    安海忙了一整天,回到公寓已经深夜了。

    俄国老太太用英语、俄语、德国话,外加他听不懂的汉语不住地抱怨,心中的怨气可以将房顶掀开。

    说他只交那么点房钱,还不肯包伙食,却让她每天深夜都得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开门,实在是不通情理。

    安海也无言以对,只能安慰了几句,保证不拖欠下个月房租,才将这个壮实的老太太劝会房间睡觉。

    见老太太嘟囔着离开房间,他打开阁楼的木板门。

    几只硕大的老鼠听到动静,吱吱叫着四下里逃散了,吊在房梁上的糕点倒是安然无恙。

    但是拴着晚饭的麻绳,却被老鼠咬断后落在了地上。

    哈尔滨的老鼠都成了精,就没有它们寻不到的方法,只要有粮食的地方,就有它们的存在,看样子,自己真需要养一只猫,来看家护院了。

    包晚餐的布包,被老鼠咬开一个大洞,冰凉的玉米面饼子,也利齿被啃掉了一大块。

    安海搓干净被老鼠啃过的缺口,还有尘土,他将饼子咬在口中,也顾不上噎不噎挺,口腔中立马感受到了玉米面那股特有的甜香。

    东北不缺粮食,但也不缺穷人。

    尤其是他这样的穷人!

    安海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他一边匆忙地吞咽,一边从衣袋中掏出大大小小的碎纸片。

    这些碎纸片,是他目前需要的资料,绝对不可以丢失,或者遗落一片。

    单手费力地将它们分类,拼接,组成六幅用铅笔画就的简单地图。

    这是海军俱乐部的地图。

    现在有一份机密文件,正锁在里面。

    用来传递消息的密电码,是需要时常更换的。

    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密电码被破译,行军计划,落在敌人手中。

    日本海军的密电码,到了需要更换的时候,而掌握这个秘密的人,就在海军司令部当中。

    刺客跟间谍很相似,那就是一记不中,便立刻抽身离开,寻找下一个关键目标。

    也只有老于这样的二把刀,才会异想天开的准备,袭击下一个关东军的副参谋长。

    愚蠢至极!

    东北已经被日本军部定义为大后方,甚至九州、广岛的重要性都要在它之后。

    那一些重大举措,一定会优先东北。

    这是政治的必要性!

    今早安海从家中出来后,先是将刻好的蜡版,给负责印刷的同志送去。

    这是重中之重,在苦难中,只有信仰才会让人期盼希望。

    他请那位负责印刷的同志,帮了他一个小忙,就是到法租界去买近半个月来的《京津新闻》和《华北经济新闻》等日文报刊。

    尤其是汉奸和亲日分子创办的《天津太阳新闻》、《东亚晨报》和《中美晚报》等中文报纸,并且留下了三元钱。

    情报的由来,是多元化的,可以从方方面面寻觅,不能单指望马尔林咖啡馆这一条路。

    况且,他也没有足够的钱,付给情报掮客。

    报纸上的消息很有用,大人物出行,一定是地动山摇。

    这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儿,尤其是在设计刺杀行动的时候,这些日本人的报纸,也必定会给他和外勤组,提供一些,非常有用的背景情报。

    报纸被他藏好,端起冰凉的水,灌了一口。

    安海他犹豫了好一阵子,这走出房间,去敲旁边那间由厕所改成的小房间。

    张小姐显然正在睡觉,隔着房门说她马上就过来。

    美人都是爱美的,安海回到房间,便听到她冲下楼去洗漱的声音。

    隔了五分钟之后,张小姐她便神态拘谨,头发一丝不乱地出现在他面前。

    安海抢先说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便将一块敷了一英寸厚的鲜奶油,上边还顶着半颗红樱桃的蛋糕送到她面前。

    这可是稀罕物件,张小姐的工资,需要交房租,需要生活,也吃不起这样昂贵的点心。

    安海说完,看着奶油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才把装着另外一块蛋糕的纸盒用麻绳吊在房梁上。

    剩下的场面就很温馨,安海他读中文报纸,张小姐一边用调羹小口地吃蛋糕,一边细读日文报纸。

    两种文字的报纸上,都有尔玉被刺杀的消息,但都是事后报导,没有利用价值。

    也不知道这帮亲日分子是不是脑袋有包,居然将自己主子的丑事公之于众,真是不可思议。

    蛋糕虽然美味,但只有一小块,也就是几口的量。

    美丽的事务就是这样,稍纵即逝。

    吃过美味的蛋糕,张小姐下楼去找俄国老太太借了一点茶叶,沏了一壶茶上来,又从自己房中拿来两只干净的茶杯。

    “真是遗憾啊!”

    “你应该早点回来。”

    “咱们这里既没有牛奶,也没有砂糖,做不了西茶。”

    “但俄国红茶还是不错的!”

    张小姐把茶壶放在安海简易的桌子上,无奈地说道。

    安海从来不喜欢往茶叶中加白糖,理解不了这种喝茶方式。

    但他很久不已经不与人争辩了,甚至开口说话,都是一种负担。

    张小姐知道安海的性子,也不生气,而是继续看着报纸,等着茶入味。

    三分钟之后,张小姐放下手中的报纸,给安海到了一杯热茶。

    阁楼并不暖和,安海接过茶杯,并没有立刻就喝下去,而是握在手中,缓和自己冰冷的手

    张小姐很喜欢这个落魄少爷,夫不争,是为争也!

    模样虽然不是太英俊,性子也不讨喜,但就是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可能就是书中说的,母爱泛滥。

    “报纸上说,关东军的尔玉被人行刺了!”

    安海这时才喝下去手中的茶水,听到张小姐的询问,笑着开口道:“是啊。”

    “但很可惜,坏人的生命,都很漫长,这个皇亲国戚,并没有死成,没有去见他们的天照大神。”

    安海不可能告诉她,执行刺杀任务的,是前阵子还和她找招呼的阳光少年,同时也不可能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在以往的日子里,他只让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靠翻译英语小说维持生活的失业者,落魄的公子哥。

    一个靠着女人救济的老白脸。

    这时,张小姐淡淡一笑,但目光出人意料地向他一闪,居然像尖刀般的锋利。

    这是安海第一从这个柔弱的女人眼中,见到这样异样的神色。

    “这些报纸上,都报道了尔玉遇刺的消息。”

    “这可跟你的习惯不符,怎么?你是有什么小心思了?”

    “我最近听说HEB市政府正在招揽公职人员,你是动心思了?”

    张小姐没有喝杯中的红茶,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安海,等他的回答。

    安海一早就怀疑张小姐的来历。

    一朵娇花,生活在龙蛇混杂的工厂贫民区。

    他们居住的楼旁边,就是一家工厂,即令在冬天,工厂也二十四小时发出隆隆的机械声,机械的规律性,时间一久也能不闻其声了。

    如果有风雪隔着,机械的声音就暗淡下来,那时坐在桌前听风看雨,机械的声音仿佛是有着生命,不肯向风雨妥协。

    然后在第二大的清晨,才会看见一车车的地砖从工厂中运出,它们是沉默的。

    不是没有人对张小姐起过别样龌龊的心思,也付出过行动。

    即便是不理会俗物的安海,也帮着暗中解决过几回。

    好几次,他以为这朵娇嫩的鲜花,永远离开自己的时候,她还是准时的回到这间破烂的公寓。

    “我不喜欢低三下四,或者说,只想对你低三下四。”

    烂到家的情话,永远比精美的诗歌,更打动人。

    真诚,才是打开心扉的钥匙。

    张小姐的眼神柔软了下来,没有刚才那么锋利,但脸上还是淡淡。

    安海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报纸。

    他认为这是一位绅士对一位淑女,或者是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女子应有的态度,不如此便是粗鲁和缺乏教养。

    一厚摞的报纸,两人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看完了。

    终于得出了一个早就知道的情报,刺杀行动失败了。

    但又知道了一点不一样的信息,那就是尔玉这辈子也无法回到军营中了。

    毕竟,没有人会忍心指挥一位,正剩下一条腿,一条胳膊的病人。

    “你知道凤鸣堡嘛?”

    安海揉了揉自己疲惫的双眼,问向早他来哈尔滨多年的张小姐。

    听到安海的询问,张小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回答道:“于大姐给自己花心的丈夫,修建的一个大游乐场。”

    “想要换回自己花心丈夫的心,但结局有点可悲。”

    “不知道,我会不会是这个下场?”说道这里,张小姐将眼睛看向安海。

    安海沉默了。

    自己的老婆孩子,就是由这个神秘的女儿送走安置的。

    这是管自己要一个答案,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这个答案,自己给不了。

    从嘴里蹦出任何一个违心的字,都是折磨,与她如此,与自己也是如此。

    安海的沉默,张小姐看在眼里。

    鲜花从来不缺少,仰慕者,追求者。

    感觉是玄而又玄的感官,有些人,见一万面,也走不到一起。

    可有些人,见一面就知道未来的结局。

    知道未来甚至毫无用处,因为徒劳地为将来犯愁是可悲的。

    但也不能自欺欺人。

    安海原以为,自己的弟弟会活到八十岁,在二十岁的时候,自己用压箱底祖传的古董字画,给他娶上一个贤惠的媳妇。

    之后看着他拥有自己的孩子,孙子。

    但这已经变成了不可能,因为死亡就是终点站。

    总结是最可怕的词语。

    安海想起死亡之书的段落。

    死亡是生命的胜利!我们寄生命于死亡,因为告别死去的昨天,我们今天才能生存。

    我们寄希望于死亡,因为我们知道今天必会死去,才有明天的希望。

    我们做梦的时候也是寄生命于死亡,因为能是否定生活。

    我们活着的时候寄死亡于死亡,因为活着是否定永恒。

    “不知道,或许我们今夜就远走高飞,什么也不管。”

    “还有可能,我今夜就死在了这张床上,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海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充满感伤的说道。

    张小姐并没有他的哀愁而安慰他,而是继续看着他,非常仔细,想要把他的脸上每一个毛孔,都记在心里。

    沉默良久,张小姐从毛衣的贴身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

    安海虽然还是很感伤,但看到名片上的名字,就像吃了一只苍蝇般恶心。

    李菊梅!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他什么时候来的?”安海问道。

    “五点钟的时候,他说他是你的朋友,给你送东西来了。”

    “东西都在这里!”

    张小姐站起身,走到安海的狭窄的小床旁,掀开被子,指着被窝中间的手枪和一个纸包说道。

253章

    (太累了!明天第五次核酸。)

    (这阵子的志愿者工作,真让我感受到医疗工作者的不容易。)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安海扭头看向床上的手枪。

    要是平常的年轻女子,看见手枪,即便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也会展现出慌乱。

    但这朵娇嫩的花,并没有太害怕。

    安海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将手枪拿起来,保险关上,塞进了张小姐的口袋中。

    “留着防身!”

    说完,便打开纸袋,将里面物件抖搂出来。

    地图!

    安海要是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凤鸣堡的地图。

    打开一看,果不其然,的确是凤鸣堡详细的地形图。

    “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安海在嘴里念念有词的说道。

    ...

    一整夜,陈真都坐在监听室内,韩又洁听到十点钟,就借口身体不适,跑回房间休息了。

    六个人,每个人一个小时,也天亮了。

    陈真疲惫地靠着椅背,揉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墙上,康德皇帝的画像。

    “陈处长!”

    周乙捧着一大摞的审讯资料,走进了监听室。

    “你来了!”

    “正好,出去抽根烟,待了一夜,快闷死我了!”

    陈真见周乙过来,就立刻站了起来,抓起自己造价昂贵的煤油打火机,指了一下门外,让周乙陪他抽一根烟。

    两人出了监听室,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窗户,让冰冷的晨风将自己吹醒。

    “有什么想法?”

    陈真接过周乙递过得香烟,滑动打火机的砂轮,打火机的火绳上,迸发出火星,很快就变成火苗。

    周乙叼着烟,凑近火苗,点燃嘴里的香烟,略显疲惫的说道:“没有什么思路。”

    “每个人都有点可疑,但又能自圆其说。”

    “这是一块硬骨头,不上一点手段,很难打开局面啊!”。

    这样的结果,陈真早就想到。

    这些人,都有一点能说上话的背景,但都很尴尬,在日本人和关东军总部面前,都是小喽啰,一定都说不上话。

    动刑!

    也不是不可以!

    但得先知道,谁是自己人,要不然,真查出来,也是个不小的隐患。

    该怎么办呐!

    陈真抽着香烟,想着解决办法。

    周乙也不知道陈真心里在想什么,他虽然怀疑陈真可能是自己的同志。

    但还没有实际的证据,也不敢展露心中的想法。

    这六人当中,他的确看出点门道来,但没有确切的情报支持,他也不敢冒险接触。

    但现在,所有人都被关在凤鸣堡,同外界沟通,只能通过电话。

    用屁股想,这些电话,都有人二十四小时监听,在电话中,根本交流不了信息。

    “审讯材料一会拿给韩主任和伊藤大佐过目。”

    “你辛苦一点,开车把审讯材料送到武藤机关,对了,让刘安带你去,省得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用我的通行证。”

    “对了,你再让刘安回家,给我拿几套衣服,整天穿军装,腻歪的要死!”

    陈真两口将香烟抽完,将烟头扔出窗户,走到监听室的大门前,推开门,对里面大声喊道:“我回去休息。”

    “录音拷贝出来一份,交给周队长。”

    “之后你们就可以休息了,就说我让的,让厨房做一点好吃的,大家吃完饭,就早点回去睡一觉吧!”说完,让人将自己的衣服拿过来。

    早晨温度低,凤鸣堡也不例外。

    陈真穿好衣服,见周乙还在窗口抽烟,便随口嘱咐了两句:“你也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衬衫都有点馊了!”。

    这话听似无意,但却点醒了周乙。

    衬衫都馊了,能不回家处理嘛!

    周乙平静地点点,表示自己尽快回家更换。

    陈真哼着小曲,坐电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电梯旁的警卫,扛着枪,无声的站岗。

    “你怎么才回来?”

    俞秋烟听到门开了,就赶紧坐了起来,拉开灯,见是陈真回来了,才放松警惕,睡眼朦胧地询问道。

    陈真将几分钟前才系好的扣子,又一次打开,造价昂贵的军装,随手扔到地上。

    在监听室待了一夜,上面沾满了烟味,混着汗味,难闻的要死。

    “审讯了一夜,快累死我了。”

    “算了,起来在洗澡!”

    陈真将外衣脱了个精光,穿上睡袍,钻进了被窝,将坐在床上的俞秋烟,搂在了怀里。

    俞秋烟也是满肚子的疑问,她今天去拿咖啡的时候,听到服务人员在议论,说是抓了六个嫌疑人,说里面有地下党的奸细。

    有同事被捕!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俞秋烟就心不在焉,想着能不能帮被捕的同志一把。

    怀中美人心神不宁,陈真是感受到了,但屋子内有监听器,就算用胶布遮挡住,也难保不露出几句。

    但他也太了解俞秋烟了,这个傻姑娘,要不提前警告几句,一定会坏事儿。

    “别瞎想,过几天就出去了。”

    “这里面有扣子!”

    陈真将自己的嘴,凑到俞秋烟的耳垂旁,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对于这个心细如发的男人,俞秋烟心里明白,自己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样精明的人,让他去扮演一个花花大少,真是难为他了。

    俞秋烟想到这里,就往陈真的怀里钻了钻,安心地睡了过去。

    ...

    消失了一晚上的伊藤文山,正站在凤鸣堡后面的仓库中。

    这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上面躺着一个不着片布的女人,脸被散落的头发盖住,但身体上的青春气息,浓郁的让人直接裤裆中扯旗。

    “有什么结果?”

    睡了一觉的韩又洁,打着哈气,走了进来,对着伊藤文山询问道。

    “这些地下党,都是疯子。”

    “要是正常女人,让人撕碎衣服的时候,就会交代了。”

    “没想到这个女人,就是不开口,真是疯了!”

    身为花花公子哥的伊藤文山,对日本国内的武士道精神,都嗤之以鼻,更理解不了地下党这些疯子中的疯子。

    韩又洁跟地下党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人只有理想。

    对于这些敢于为理想奉献一切的奉献者,她的心中还敬佩的。

    如果理想,只是一瞬的绽放,之后,只在凭吊中使用,那么,理想有什么意义?

    如果激情,足是青春时的一种荷尔蒙,只在多年后痛哭时才知自己有过,那么,激情又有什么意义?

    这是那位合作者,留给韩又洁的一段话。

    她时常就会想起,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她得开口啊,她要是不开口,这件事儿,就得不到解决。”

    韩又洁喃喃自语,像是同伊藤文山说,也像同自己说一样。

    “我也想赶紧审讯出来,但这个女人死活不开口。”

    “常规的审讯,已经不起作用了,不如把这个女人交给楼里面的专业人士们,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伊藤文山一直不愧于自己公子哥的名头,遇见困难就躲,见到好处就上。

    见自己这面没有进展,就想着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给别人。

    交出去?

    真是可笑!

    韩又洁苦笑了一声。

    自己可没有一个为帝国奉献终身的伯父,大日本帝国的第一任首相。

    伊藤文山的伯父伊藤博文,出身于德川幕府末期长州藩士。

    嘉永六年(1853年),伊藤博文寄宿于寺院,后入松下村塾,受教于改革派下级武士的领导人吉田松阴门下,深受吉田器重。

    文久二年(1862年)12月12日夜,伊藤与久坂玄瑞、高杉晋作等十几名志士,潜入品川御殿山新建的英国公使馆周围,沉醉于攘夷的狂热之中。

    明治维新之后,伊藤博文曾经四次组阁,任期长达七年,任内发动了中日甲午战争。

    明治三十八年(1905年),日本在日俄战争中的日本海海战(对马海峡海战)获胜后,伊藤博文被任命为第一任韩国统监。

    并于明治四十年(1907年)迫使大韩帝国签订第三次日韩协约,将大韩帝国变为日本的保护国。

    使日本登上了东亚头号强国的地位。

    伊藤博文对日本的功绩是建立了一种有生命力的立宪制度,使日本人能够有秩序的进行政治和平演变,民众得到日益扩大的参政机会。

    纵观伊藤博文一生,其东亚政策的核心放在朝鲜上。

    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10月26日,伊藤博文在哈尔滨受朝鲜爱国义士安重根刺杀而身亡,终年68岁,死后日本政府为其举行国葬。

    说起来,哈尔滨还是伊藤家族的伤心地。

    朝鲜的抵抗组织得知,伊藤博文将在满洲与俄罗斯财政大臣科科夫切夫会谈,于是安重根也潜往哈尔滨,装扮成日本人,潜入火车站。

    同年10月26日9时,伊藤博文乘坐的专列抵达哈尔滨火车站。

    同行的还有日本枢密院议长秘书官古谷久纲、宫内大臣秘书官森泰二郎、医师小山善、贵族院议员室田义文。

    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理事中村是公、田中清次郎、关东都督府参事官大内丑之助等数十人。

    专列抵达哈尔滨之后,俄国财政大臣科科夫切夫走进车内,和伊藤博文进行了约25分钟的谈话,之后两人走出车厢,在站台上检阅俄国仪仗队。

    阅兵完毕之后,伊藤博文走向日本人欢迎队伍,此时安重根从欢迎人群中冲出来,举起手枪向伊藤博文射击。

    伊藤博文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安重根的手枪内有8发子弹,发射了7发,向伊藤博文连开3枪。

    第一发子弹从右上膊中央外面射入,进入右胸肋,水平穿通两肺,留在左肺叶中。

    第2发从右关节后面射入右胸肋,穿通胸腔,留在左肋上。

    第3发子弹从右上膊中央外面擦过,从上腹中央射入,留在腹肌中。

    另外四发分别打伤了日本驻哈尔滨总领事川上身上、森泰二郎和田中清次郎。

    医师小山善急忙爬了过来解开伊藤的礼服为其疗伤,但由于三颗子弹全射进了内脏部位,凭借随身携带的简便医疗器械难以将其取出。

    再加上安重根使用的是高杀伤力的开花子弹,使得伊藤博文内脏出血无法止住。

    十几分钟后,伊藤博文不治身亡,终年68岁。

    安重根当场被扑过来的沙俄宪兵逮捕,关东都督府高等法院于1910年(明治四十三年)2月10日依法判处安重根死刑。

    (大家都知道伊藤博文死了,但不知道他是在哪里死的。)

    (还有,每一个人物都有出发点,需要用背景衬托。)

    (但是保证,以后会减少这样的做法)

    为帝国出生入死,帝国自然会照顾你的妻儿老小。

    这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士为知己者死。

    伊藤文山的哥哥,就是伊藤文吉,伊藤博文的养子。

    虽然说是养子,但整个日本政坛都知道,伊藤文吉是伊藤博文的非婚生子,而后寄养在亲属家。

    虽然,伊藤文山没有爵位,家族中的伯爵爵位已经让哥哥拿走了,他只能出来当兵。

    三十多岁,陆军大佐,这已经是火箭式晋升。

    不出意外的话,伊藤文山会在四十五岁之前,晋升为少将,到占领地去当个太上皇。

    “这样重要的人证,不能交给中国人去审讯。”

    “只能我们亲自上手。”

    “我手下有一位刑讯高手,应该快赶过来了,只要他到了,没有开不了口的主!”

    韩又洁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这些中国人,不,现在应该说,这些满洲人。

    伊藤文山见韩又洁坚持,只能同意她的想法。

    两人在屋子内待着,桌子上的女人,被折磨的昏死过去,但嘴里喃喃的发出呻吟。

    韩又洁挺个大肚子,不方便过去,加上女人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

    今天穿的衣服,是韩又洁最喜欢的一件,犯不着沾上血腥味,到时候,扔不扔,都会让她心情不好。

    “听听,她嘴里说的是什么?”

    韩又洁对着伊藤文山说道。

    伊藤文山冷眼看了桌上,发现女人嘴里的确在嘟囔着什么,就走上去,准备亲耳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情报!

    耳朵刚凑过去,躺在桌子上的女人,就睁开了双眼,张嘴,狠狠地咬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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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飞蛾介绍:
神州沦陷,神器落于倭寇之手。
花花大少陈真,不堪同胞受辱,毅然走向危险之地,开始潜伏生涯。
夜明珠拉拢,金佛提携,官场之路,节节高升,终成一代红色谍王。谍战:飞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战:飞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战:飞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