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章
(申请批准了,我会随辽源的志愿队,援助JL市。)
(应该这几天出发!)
(这几天疫情反复,读者大大们,还是要注意安全。)
乌特拉行动时用的联络站,都已经撤退了。
高彬不是傻子,每一个人,他都派了暗探跟踪,虽然突然撤退,也会引起怀疑。
怀疑是一种行为。因此怀疑不可能破坏任何的行为和行动。
而行为和行动,是对怀疑的战胜。
但高彬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就让人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下去了。
新的交通站,在恒兴旅店,在一片修车厂的旁边。
修车厂在哈尔滨,可是稀罕玩意,除了公家单位的养的机修员以外,就只有恒兴旅店旁边能修。
想到这里,周乙靠路边停下,解开裤腰带,美美地放了一通水。
放水结束,周乙抖了抖,而后用手绢擦擦手,而后走到后车轮旁,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往车胎扎了一刀。
大功告成!
距离恒兴旅店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应该能坚持到地方。
荒郊野外,韩又洁是不会派人监视的。
太明显了!
要跟踪,也得是进了哈尔滨城。
如果自己无缘无故地去了恒兴旅馆,一定会让人怀疑,可如果自己车胎坏了,这就理所应当了。
想到这里,周乙便加快速度,飞快地向哈尔滨城区开去。
...
林江仙一大清早,就把旅店的门打开。
干勤行就是这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挣得就是辛苦钱。
“王掌柜,起来怎么早啊!”
“开门的小活,让彪子干啊。”
“这个混小子,吃的比谁都多,整天偷懒耍滑的!”
旁边修车厂的李师傅端着一大桶脏水,走出修车厂,见到自己的老邻居,热情地打着招呼。
“李师傅,你杂也起来怎么早?”
“别提了,彪子的老娘病了,我让他回家看看,省的家里忙不过来。”
“你往常不是九点才开门嘛?”
林江仙走到街道上,双手插进袖子中,抽着鼻子,好奇地问道。
“别提了,来了个急活!”
“老主顾的车坏了,着急用,让我今天一定要修好,别耽误事儿。”
“我这那是起来的早,我是一夜没睡啊!”
李师傅将手里的脏水,倒进街道上的水沟旁边,无奈地说着。
林江仙也是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李师傅这次又没少挣。”
“小店新来了一批榆树大锅,要不要尝尝?还有新到的庆岭鱼。”
“整上一条,给家里打打牙祭?”。
李师傅让林江仙这一忽悠,有点心动,自己干了一夜的活,的确需要油水补补。
要是搁平常,他的确是舍不得。
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吃上一顿,并不算奢侈。
自己也的确馋酒了!
不说还有庆岭鱼那么!
庆岭鱼,吉菜美食之一,庆岭地区所做的把蒿活鱼。
庆岭不过是吉林省JL市所辖蛟河市一个山谷小村的名字,由于紧邻松花湖、红叶谷,水质优质,江鱼肉质极佳。
庆岭鱼多以金鳞大鲤为原材料,也就是大家所熟悉的“开江鱼”。
开江鱼指的是每年四五月份的松花江,江面封冰化解时,从源头游向下游的第一批鱼。
此鱼肉质格外肥美,最适合做庆岭活鱼了,其选用鲜活的鲤鱼,洗净后,采用大火烧开,小火煨炖的烹调方法制成,食之有特殊的鲜香味。
(大家有时间去蛟河旅游,那里有全国出名的红叶谷。)
(橘子小时候,就喜欢坐绿皮小火车,去看红叶,十一的时候,十几公里的山川都是各样的红色,非常震撼!)
“是庆岭活鱼嘛?”
“我可有三四年没有吃了!”
李师傅搓搓手,兴奋地问道。
“是庆岭鱼,但不是活的。”
“李师傅您可别逗我了!”
“这个季节,我上哪里找活鱼去,蛟河离这里有好几百里地,运到地方,早就冻成冰块了!”
“这是在蛟河上打的冰洞,打捞出一批,因为鱼把式跟我有交情,才送来一批。”
“你想要吃活,咋地也得四月份。”
“吃不吃,要是吃,我现在就让胖子下厨,要是等到中午,你连一片鱼鳞都吃不上!”林江仙说道。
见自己吃不上活鱼,李师傅还是蛮遗憾的,但有总比没有强。
自己家里的老婆子,就喜欢吃鱼。
但哈尔滨的鱼,也有出名的,得莫利炖鱼,谁来了都得吃上一次。
但吃多了就会腻味,鲤鱼也不值几个钱,吃个新鲜。
“那就整两条,再给我做一个茄盒,一斤大锅。”
“中午的时候,给我送过去,我下午不干活,吃完就美美睡上一觉!”李师傅点好菜,便提溜着水桶,走回去修车厂。
林江仙见做成一笔生意,也是很高兴,于是哼着小曲准备回店里打扫卫生。
可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好奇地回头一看,就发现一辆汽车,七扭八歪地开了过来。
一切都是按照周乙计算的,跟踪的人,是他进了哈尔滨城之后,才跟上来的。
不紧不慢,距离得有两百米,就这样远远的跟着。
车也在这个时候,出现问题,开始偏移。
想必后面的暗探,看得一清二楚。
车坏了,找一家临近的车厂修理,并且还是在去武藤机关方向,逻辑清晰。
林江仙认识周乙,相同的,周乙也认识林江仙。
但二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打招呼。
周乙面无表情地扫了林江仙一眼,而后走向车厂的大门,轻轻地拍了两下。
“谁啊?”
李师傅又一次出现在大门前,看到周乙西装风衣的,就以为是自己老主顾派人来取车,便赶忙说道:“是来取杨老板的车吧?”
“这位大兄弟,您得等等,还差两个零件没按上,再有半个小时,一定能整完!”。
听这话,是把周乙他当成取车的了。
周乙摇摇头,平静地说道:“我不认识什么杨老板。”
“我的车轮胎漏气了,需要修一下。”
“希望老哥行个方便!”说完,就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五十元大钞,拍在李师傅的手上,又给他看了看自己警视厅的证件。
255章
一直有人会发出一个疑问,到底是钱好使,还是权好使。
今天就有了标准答案,钱加上权,一定好使!
三十年代的修车师傅,算得上高精尖技术人才。
虽然现在的车,还是个稀罕物,只有达官显贵家中有上几台。
汽车洋行虽然也提供维修,但价格比较高,服务态度也很让人一言难尽。
因为技工都是洋人,达官显贵们为了不摊上麻烦,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狗腿子,狠狠地教训这帮鼻孔朝天的家伙。
毕竟摊上外交事件,就有些得不偿失。
机械远转是科学,是有迹可寻。
不少脑袋活泛的洋行学徒,慢慢偷师,加上自己的探索,学会了手艺。
这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就是知识改变命运。
“老总,我先看看,老主顾还没有来,要是简单的活,可以先开工!”
李师傅看了一眼周乙手上的证件,虽然他认识的字不多,但那个烫金的警徽,他还是认识的。
街坊中就有个巡警,他曾经带过警帽,对那个徽章,记忆深刻。
“麻烦了!”
周乙点点头,看了一下周围,继续询问道:“这附近有没有能吃饭的地方。”
“我这一晚上没吃饭,需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李师傅一听周乙要吃饭,立刻照顾邻居生意,笑着说道:“隔壁的旅馆,一楼就是饭馆,这个点应该生火了。”
“换个轮胎,最快也需要半个小时,您先去吃饭,绝对不耽误您的公务!”。
周乙看向旁边的恒兴旅店,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打开车门,将要送往武藤机关的资料,拿在手中,正大光明地走进交通站。
林江仙站在柜台内,哼着小曲,但脑海内时刻紧绷着。
今天不是规定的接头时间,周乙是老地下,自然清楚,进交通站的规矩。
今天平白无故的过来,一定是有重要情报,需要沟通。
周乙夹着文件袋走进了恒兴旅馆,看向林江仙,大声的说道:“掌柜的,有吃的嘛?”。
林江仙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说的哪里的话,饭馆要是没吃的,还做什么生意。”
“客官是打尖,还是光吃饭?”。
周乙之前秘密来过好几次,两人熟的不能在熟了,这时候装作不认识,后面一定跟着尾巴。
“光吃饭,给我准备个包间!”
周乙看了一眼左边的大厅,嫌弃地撇撇嘴,很不满意,直接开口要了个包厢。
“好,客官里面请。”
“小三,赶紧过来守柜台,来客人了没瞧见嘛?”
林江仙对着后堂大喊了一声,而后拿起柜台上的毛巾,赶紧带着周乙,往二楼包厢走去。
等小三出来的时候,两人早就没了踪影。
林江仙带着周乙来到二楼最里面的包厢,推开门,让周乙看清里面空无一人,笑着说道:“客官,这环境还满意吧?”。
二楼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空无一人,周乙这时才露出微笑,轻轻地推了林江仙一把,让他赶紧进去。
两人脸带着笑意走进包厢,林江仙将包厢的门关上,身体顶住门,眼睛注视着门外,轻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怎么突然过来?”
“还有三天,才是规定的接头日子。”
周乙摘下帽子,坐在椅子上,无奈地说道:“发生了一点变故,不得已,必须过来见你。”
“尔玉遇刺案的嫌疑人,全都押送到哈尔滨了,人现在就在凤鸣堡。”
“里面有没有我们的同志?”。
林江仙身体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扭过头,严肃地问道:“你知道是那部分的人,送过来嘛?”
“都是关东军总部电讯处的,人有李鑫,张志国,孙不理,顾宁宁,李小梦,还有一个勤杂工,叫做河滨。”
“审讯材料就在桌子上,但都已经用蜜蜡封好了,打不开。”
“昨天晚上审讯了一夜,没有人张口。”
“武藤机关的笔迹专家,正在比对几人的笔迹,虽然不知道参照物是什么,但一定会有所突破。”
“我需要知道,该怎么办?”
周乙将情况简要的说了一遍,而后焦急地看向林江仙。
林江仙是知道尔玉刺杀案的,这算是外勤小组的重大失误。
为了这次任务的成功,各地的省委,都把自己的好手贡献出来,想着只要能达成目标,多大的损失,都能承受。
这是理想主义的失败!
三十名有经验的好手,一朝尽毁,三十个家庭失去了父亲,儿子,丈夫。
只因为一场贪念。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上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江仙没有给周乙一个答案,而是快步走了出去。
李师傅将车开进了自己的停车场,熄火之后,便走到后轮处。
身为一个资深的维修工,李师傅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车轮上的漏洞处,是用刀子扎出来的。
干一行,爱一行。
要是没有这点眼色,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老主顾。
当然,技术好是一方面,嘴巴严,也占很大的原因。
大门的门铃响了,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了院子。
“您好,这位兄弟,是有什么事儿嘛?”
“是王老板派过来取车的?”
李师傅见来人了,赶忙起身招呼,询问起来人的来意。
好像这世界上的坏人,都喜欢穿黑色风衣。
来人没有回答,而是绕着周乙的车子饶了两圈,还趴在车窗户上,往里面瞧,但很可惜,车窗都被帘子挡住,不知道里面有有什么。
当然前挡风并没有挡住,可以大概瞧清楚里面的物品,只是不仔细而已。
“车主呐?”
黑衣人并没打算回答李师傅的话,而是撩开风衣,彰显出腰间的手枪。
看见手枪,李师傅便明白自己要倒霉了,腿立刻抖动起来,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去隔壁吃饭了。”
“大哥,我是第一次给他干活,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黑衣人将风衣放下,摘下手套,拉动一下车门,发现车门并没有上锁,直接拉开车门,大致的看了几眼。
“车有什么毛病?”
李师傅见黑衣人追问车的状况,立马回答道:“轮胎漏了,过来补气!”。
黑衣人点点头,继续说道:“我没有来过,要是敢透露我的行踪,小心你的脑袋,抓进干活吧!”说完,就走出院子。
李师傅见黑衣人走出院子,才放松紧张的神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周乙坐在包厢中,菜一道接着一道的上齐,但是就不见林江仙的人影。
“先生,回锅肉,锅塌豆腐,四喜丸子,加上一盘猪头肉。”
“饭马上就上来,您的菜上齐了,慢用!”
小三子将四道菜放到桌子上,恭敬地报了菜名,便先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
周乙也没有办法催促正在请示的林江仙,只能动筷,享用这顿丰盛的早饭。
此时的林江仙,也没有闲着,而是守在电话旁,等待着一个重要的电话打来。
一分一秒,时间在缓慢地前行,在林江仙等的焦急万分的时候,电话才想起铃声。
林江仙没有犹豫,一把抓起电话,平复心情,假装淡定地说道:“您好,恒兴旅馆。”
“您好,我找林先生。”
“哪位林先生,我这旅店当中,至少有三个林先生。”
“我找林平之先生。”
听到林平之这三个字,林江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关东军电讯处的人,全都在凤鸣堡,我们该怎么办?”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淡淡地说道:“不办,组织上自有安排。”
“告诉你的人,如果在凤鸣堡,见到三朵烟花,就让他躲起来,不要露头,别被波及到。”
听到这里,林江仙明白,组织一早就知道了电讯处的众人,被扣在凤鸣堡了。
“我明白了!”
“还有什么指示的嘛?”
林江仙继续问道。
“没有了,近期会发生一件大事儿,你自己小心一点,有问题的文件和电台,该转移,就要转移。”
“很有可能,警视厅特务科的人,找上门来,请多加保重!”说完,电话的另一头,便挂断了电话。
“你也要多加小心!”
林江仙对着忙音的话筒,认真地说道。
周乙吃了一碗大米饭,不得不说,老林请的大厨,手艺真是不错。
回锅肉炒的肥而不腻,辣味也刚刚好,不会像其他饭店做的那么辣。
比较对周乙的胃口。
见林江仙还没有回来,周乙便推开窗户,点燃一根香烟,静静地抽起来。
因为没有什么娱乐节目,普通市民睡的都很早,毕竟电费和煤油钱,这二者,都不便宜。
街上卖货郎正在兜售着商品,临街的店铺,也开始做生意。
周乙并不关心街上的生意,他的目光,一直盯在两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
他们身上的风衣,自己也有一件。
这是HEB市政厅特别定制的,是由法国设计师,特别定制的,金色的纽扣上,是满洲国警徽的模样。
周乙没有任何地表情变化,将手里的烟抽完,就关上窗户。
“看什么呐?”
“菜还合口嘛?”
等候多时的林江仙,终于出现在包厢中,见周乙往窗外看,便好奇的问道。
'菜不错,很对我的胃口!'
“外面有尾巴跟着我,我不能待太久!”
周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组织上已经知道了,让我通知你小心,交通站可能会出现问题,你近期不要出现,等我的消息。”
“你要时刻注意天空,如果发现天空出现三发烟花,就躲起来,别伤到了!”
林江仙知道周乙出来一趟不容易,立刻将事情都交代出来。
周乙将临江仙的嘱托,一字不差的记在了脑子中,而后掏出钱,点出两张百元大钞,放到了桌子上。
“老林,保重,现在老朋友是越来越少了!”
“坚持,坚持看到胜利的曙光!”
周乙说完,就离开了包厢。
林江仙也站在原地,回味着周乙发自内心的话,突然笑了一声,摇着头,在心里痛骂这个王八蛋。
周乙走后五分钟,楼下待着的黑衣人,快步跑了进来,看到包厢桌子上的空盘子和林江仙。
“你是掌柜的?”
林江仙见跟在周乙身后的尾巴上来了,立刻装出一副笑脸来,圆滑地说道:“掌柜的不敢当,不知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如果李师傅在包厢,他一定能认出这个黑衣人来,毕竟见面露枪的人,在哈尔滨并不多。
“刚才那桌客人,是经常来吗?”
黑衣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空盘子,冷冷的问道。
“客人?您是说刚才在包厢吃饭的那位吧!”
“是个生面孔,之前没有到小店这里吃过饭。”
“也不是这条街的老住户,这条街都是穷人,那有闲钱,上来就点四个硬菜。”
林江仙早有心里准备,嘴里的话,也是斟酌再三,糊弄这个小鬼,绰绰有余。
黑衣人没有再问什么,又看了一圈,便走下楼。
周乙打着饱嗝,走进修车厂。
轮胎早就补好了,李师傅正站在车子旁,擦拭着手上的油污。
“补好了嘛?”
周乙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嘴。
李师傅见周乙回来了,脸上立刻展现强颜欢笑,僵硬地说道:“长官,已经补上了。”
“开走就好!”。
一看李师傅的表情,就知道刚才有人找过他,但他并不挂在心上,而是走到补好的轮胎前面,用手捏了捏,又踹了两脚,发现气已经重新补好了。
“多少钱?”
周乙拉开车门,将文件袋放到副驾驶位置上,扭头询问李师傅价钱。
现在的李师傅,只想让周乙这个灾星离开,那怕不收一分钱,于是笑着说道:“您之前已经给过一百了。”
“只是小毛病,不用再给钱了!”。
周乙没有说话,而是掏出钱夹,又点出两张十块的,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先生,您客气了!”
李师傅下意识想拒绝,抓起钱,想还给周乙。
但周乙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坐上车,径直开出修车厂。
256章
陈真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堪忧。
从他外出求学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有时候,风吹过的声音,下水管流淌的声音,空气中的未知电流声,都会把他不多的睡眠赶走。
即便是乏累过后,大脑也不会拿到片刻休息的时间。
陈真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钟表,发现自己才睡了四个小时,身子骨发酸,像是上万斤的钢铁压在身上一样。
窗外阳光明媚,凌晨那一点乌云,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麻雀站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顺便享受着美好的日光浴。
鸟类是自然之链的一个环节,它像风一样,像雨一样,像星像月一样,像山冈和森林一样,像草原和马群一样,共同构成了万物生存的广阔背景。鸟类的生活与人类的生活已互相渗透。
但陈真现在并不关心自然,也不关心里面的逻辑关系,他只觉得外面的鸟很吵闹,想要开枪将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死。
“起来了?”
俞秋烟在煮着咖啡,见到床上传来翻身声,就知道陈真又没有睡好,正在生气。
起床气,人类与生俱来的疾病。
并发症也很简单,就是暴怒,看什么也不顺眼。
陈真将头埋进枕头中,没有回答俞秋烟的话,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
俞秋烟端着一杯黑咖啡,走回床边,用手推了推正在闹脾气的陈真,小声的劝慰道:“好了,别耍性子了。”
“刚才韩主任派人过来,请你过去呐!”。
韩又洁,这个家伙一天阴魂不散的,不知道找自己又有什么事儿!
陈真接过咖啡,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灌入了口中,苦涩的味道,让他一下子就缓过劲来。
从床上爬起来,亲吻了一下俞秋烟,陈真才懒洋洋地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去看韩又洁搞什么名堂。
韩又洁看着眼前的情况说明,一共是六份,是电讯处的众人,一个不少。
就连不会写字的河滨,也让他照葫芦画瓢,画上了一份。
笔迹专家根据之前特种情报部发过来的原文,仔细地对照了一下,发现李鑫的字,跟原文最为符合。
韩又洁有点为难,这个李鑫,就是电讯处长拜托的照顾对象。
真是情深意切啊!
陈真走进韩又洁的临时办公室,见她愁眉不展,便开口说道:“有结果了?”。
听到陈真的询问,韩又洁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对陈真说道:“有结果了!”
“李鑫的字体,跟送过来的原文最像。”
“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陈真冷笑一声,走到电话旁,抓起话筒,对着里面的接线员说道:“我是陈真,给我接路明!”。
接线员赶紧答了一声是,而后转到了路明的房间。
路明忙活了一夜,也困得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还没有休息够,就被烦人的电话惊醒。
“喂,那位?”
路明抓起电话,嘴里含糊的询问道。
“我,陈真。”
“别睡了,到韩主任的办公室找我!”
陈真简单地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杀伐果断啊!
韩又洁惊讶于陈真的果决,但细一想,也没有别的处理办法。
“这件事儿,你可以推到我的头上。”
“当然,我以为,如果李鑫真是奸细的情况下,我们的处长大人,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没准你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是在他的葬礼上。”
陈真露出笑容,像是一个刚做完恶作剧的小孩子。
韩又洁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要是李鑫真有问题,身为他的上司,加亲密爱人的电讯处长,一定活不下来。
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很大几率不会军事法庭公开审判,秘密处决,才是他的最后结局。
既然都谈到了结局,那就没有必要在有所顾忌。
路明很快出现在韩又洁的办公室中,陈真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发现那些闹人的麻雀还在,于是开口说道:“先派人,将这些麻雀赶走。”
“叽叽喳喳的,让人闹心!”。
路明一脑袋的雾水,这一大早上叫自己起床过来,就是让他带人去清理麻雀?
看见路明愣头愣脑的样子,韩又洁嘿嘿一笑,赶忙开口说道:“陈处长,咱们先不说麻雀的事儿了。”
“还是先下达任务吧!”。
陈真将烟摁灭,而后遗憾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麻雀,而后淡淡的说道:“笔迹比对的结果出来了。”
“李鑫的最像。”
“既然有了证据,就不好不开工了!”
“对李鑫用刑,看看在他嘴里,能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路明听到这里,兴奋地搓了搓手。
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要是完成了这次的任务,自己一定能高升。
他今年才三十六岁,正是事业的上升期,让周乙压了一年了,他早就想换个地方,往上爬一爬。
“去办吧,不用手下留情!”
陈真看着喜于言表的路明,让他下去干活。
路明庄重地敬了个警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韩又洁的办公室。
见到属下如此肯干,韩又洁感觉很欣慰,对着陈真说道:“我很欣赏这位路队长。”
“对工作有着一腔热情,真是个不错的人。”
一万个中,有一万零一个哈姆雷特。
陈真就不太认同韩又洁的看法,在他看来,路明就是一个权利动物。
是非曲直在他眼中不重要。
任务能给他带来什么很重要。
标准的结果主义者。
结果主义又称结果论,是伦理学中的学说,指一个行为的对错要视该行为就总体而言是否达到最高内在价值来决定,即结果主义的道德推理取决于道德行为的后果。
当然,路明不会知道怎么高深的理论,他就如同一只饥饿的猎犬,盯着不远方的肥肉,想要将整块肥肉,吃进嘴里。
结果主义者并没有什么错,但是这种人大多不好相处。
极端的追求结果,就会造成对过程中付出的忽视,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永远只看功劳不看苦劳,所以无论是社交还是工作。
结果主义者总是不太讨喜,但是很多事情确实都是以结果为导向的,所以结果主义者也有他的正确性。
就在陈真掉书袋的时候,凤鸣堡内,传来哭喊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出的。
李鑫双手抠在门框上,不论士兵们怎么拉扯,都不松手,并且发出巨大的哭喊声,嘴里念叨着他情郎的名字。
张志国,顾宁宁,李小梦,孙不理,都走出自己的房间,皱着眉头看向李鑫。
这里面与之交好的,只有孙不理,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着冷眼旁观的路明,谄媚地说道:“这位长官,不知道李鑫犯了什么事儿?”
“要是单纯言语上起了冲突,兄弟我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疾风识劲草,板荡识诚臣。
只有关键时刻,才能看出来,谁才是真朋友。
李鑫想必也是听到孙不理帮忙求情的话,立刻大喊道:“老孙,老孙,你快救救我啊!”。
路明看向孙不理,眉毛挑了一挑。
要是搁在往常,对于新京来的同事,路明他很乐意做个好人。
但是今天不行。
尔玉将军的遇刺案,牵动着各方的神经。
所有人,都不会允许,这种恶性案件,稀里糊涂的沉下去。
达官显贵都惜命,今天有人行刺尔玉,明天会不会就有人起了贼心,行刺冈村宁次,小矶国昭,到最后,会不会把康德皇帝和武藤信义一锅端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权贵就是靠权利让人畏惧,手里的资源,是他们成功的源泉。
如果让人看出,他们是纸老虎,那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
当然,这个案子要是办好了,路明他一定能崭露头角,往上再走一步。
“孙科长,不是兄弟我不给你面子。”
“这是韩主任和陈处长,让办的,兄弟就是干活的,别难为我。”
“我也劝您一句,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路明苦口婆心地对孙不理劝道,而后对着执行的士兵,一摆手,让他们动作快一点。
士兵们刚开始还顾及到李鑫是上级,不敢太过分。
但见到路明已经面露不耐烦了,便一脚踩在李鑫的手上,抓住他的头发,用力地往审讯室拖去。
李小梦抓住了顾宁宁的手,身体不由地颤抖着,她的喉咙咯咯地抽搐着,心底却是一片白色的死寂。
顾宁宁见到李小梦已经被吓傻了,赶紧用手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这出恐怖画面。
陈真也走到楼梯处,皱眉地看着哭天喊地的场景,心里埋怨着,路明不会干活。
李鑫还是被拖到审讯室了。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已经不是四手,而是八只手。
武艺高强之辈,就像保护陈真的老三,的确能赤手空拳解决四个职业军人。
但这不代表,老三能一点亏都不吃,多少也得受到一点伤。
这还是老三练得是童子功,经过十几年的专业训练。
但看李鑫的样子,应该没有受到过专业训练。
他的纤细的身段,能展现的力气,可能还不如一个十八九的孩子。
“各位,请回到房间休息。”
“有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会派人上门去请的。”
陈真见顾宁宁等人还不愿散去,便开口驱散。
张志国看向三楼的陈真,皱着眉头,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但沉吟再三,还是开口询问道:“陈处长,您方便告知,李鑫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嘛?”。
见张志国开口询问,陈真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道:“新京传来的消息,李鑫有重大嫌疑。”
“但是大家别担心,我们只是例行调查。”
“如果李秘书没有问题,他会回到大家的身边。”
众人默然,陈真这话,就是在糊弄鬼。
都已经有确凿证据了,进审讯室,一定不是好说好商量。
皮鞭子,辣椒水,老虎凳,这都是常规操作,李鑫能不能活着,都难说啊。
张志国低下头,嘴里面骂了一句,而后没有跟身边的人打招呼,自顾自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顾宁宁见李小梦身子抖动的厉害,于是搀扶着她,返回房间。
孙不理见人已经被带走,自己算是尽了朋友相帮之力,心情低落地返回临时居住的卧室。
陈真没有返回房间睡个回笼觉,而是走下楼,来到顾宁宁的房间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东乡的嫂子要陈真帮忙的人,就是顾宁宁。
虽然帮不上忙,但也得见上一面,万一这个女子侥幸出去了,该说自己不地道了。
营救同志,也得先弄清楚,同志是谁。
怀疑一切,时刻保持警惕,催眠自己,这是一个为自己设计的圈套。
死中求活,才能走到最后。
周乙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什么谜底都知道了。
等了一分钟,门被打开了。
顾宁宁端庄的脸,出现在陈真的眼前。
“陈处长?您有什么事儿嘛?”顾宁宁拉了一下披肩,疑惑不解的说道。
“进去说!”
陈真挤开顾宁宁,走了进去。
顾宁宁看着站岗的警卫,又看了看已经走进去的陈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但想到屋子中还有李小梦,应该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便把门关上。
陈真走进卧室,环视了一圈,敏锐地发现了几处窃听器的踪迹。
顾宁宁也走了进来,充满戒备的看着陈真,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发现床上是自己的私密贴身物品,早上洗完澡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换,脸一下子就红了,快步走了过去,用杯子挡住。
李小梦也不知道陈真进来干什么,但刚才李鑫被带走的一幕,的确吓坏了她,让她以为,陈真进来是来抓她的。
床上的贴身物品,陈真一早就看到了。
之前假扮好长时间的风中浪子,这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小衣服,见的多了。
毕竟不是黄毛小子,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多穿件衣服,到阳台外面抽根红圈!”
见气氛有一些尴尬,陈真摸了摸鼻子,向阳台走去。
257章
(今天,又有一名志愿者感染病毒,但我从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后悔。)
(给予人星火者,必怀有火炬。)
凤鸣堡的风景极佳,房间的阳台,都看向不远处的湖面。
但现在是寒冬,除了能看到一面天地造化的镜子外,便一无所获。
真是大好河山啊!
陈真在嘴里念叨了一句。
无数英雄人物,都为这万里河山所倾倒,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顾宁宁走出房间,站在陈真身后的两步之处,冷风吹动着她的披肩,让她下意识将身体缩的更紧了。
“卢家人把话递到我未婚妻耳边了。”
“到底是千年望族,人头多,路子广,看来,我也得多生点孩子啊!”
对于笼中之鸟,还是有一说一的好,省得她胡思乱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卢家人?
未婚妻?
顾宁宁只思考了半秒钟,就想到是谁出手相救。
应该是自己的表姐。
她的丈夫是熙洽的六阿哥,这个时候,也就是这帮皇亲国戚,能在关东军面前说上话。
哈尔滨能跟皇室攀上关系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六姐夫之外,也就是陈家的大少爷了。
难道眼前这位就是?
想到这里,顾宁宁迟疑地开口问道:“陈家大少爷?”。
陈真没有说话,还是痴迷地看着眼前的风景。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顾宁宁就算是在心高气傲,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展现自己的小脾气,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陈真再次开口。
陈真还是没有说话,因为没有说话的必要。
自己进入顾宁宁的房间,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虽然他在凤鸣堡当中,没有直属手下,表面上跟纸老虎一般,但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原因只有一个,他的老师叫做土肥原贤二,是整个日本情报界的大当家。
陈真在哪里,就说明,土肥原贤二想要关注这个地区。
换句话说,陈真就是土肥原贤二的眼睛。
“我不问你是不是间谍,这并不重要。”
“因为不审问出奸细,谁也离不开凤鸣堡。”
“我快要大婚了,实在不想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待下去了。”
陈真刚才接到小安子的电话,说自己的父母已经到达了哈尔滨,正等着他请安。
这些话,算是说到顾宁宁的心中,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如果自己能全身而退,一定辞去关东军总部的官职,甚至离开东北,去找自己心爱的情郎。
“我该怎么做?”
顾宁宁想到这里,立刻想要获取陈真她离开的意见。
陈真收回了目光,转身看向顾宁宁,平静的说道:“什么也不用做。”
“安静地待着就好!”说完,陈真也没有管顾宁宁的反应,走出房间。
...
李鑫被士兵绑在十字架上,皮带勒进了他的皮肤,让他无法动弹分毫,他只能哭嚎着。
这样的场景,路明早就看习惯了,无聊地打着哈气。
高彬年纪大了,还没有起来,周乙外出公干,现在能办事儿的,只有他。
这真是肚子饿的时候,天上掉馅饼,想什么来什么。
功劳就这样到手了!
“李秘书,我们截获了一份密件,是地下党南满省委情报传递,经过笔迹对比,发现您的笔迹,发现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对此,您有什么想要说的?”
路明拿起桌子上的两张纸,走到李鑫的面前。
对于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他也是看不上的,在最开始的审讯之中,就属这个娘娘腔难对付。
嘴里也是不干不净,仗着身后的电讯处长的影响力,甚至要干预审讯的进程。
不给他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李鑫满脸慌张,嘴里拼命地辩解道:“不是我,我不认识什么鬼南满省委。”
“这是陷害,这是陷害!”
“我要见宫本处长,我要见宫本处长...”
路明扣了扣耳朵,嫌弃李鑫声音过大,震的耳朵疼,之后满脸怪笑的说道:“陷害你?”
“我们跟地下党一起陷害你?”
“你是何德何能,下了怎么大的力气,就为了拿下一个小助理秘书?”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来人,先让李秘书清醒清醒!”。
审讯室内的人,都是高彬带来的,自然明白路明话中的含义,手脚麻利的拿起一通冰水,倒在了李鑫的身上。
“啊!”
被全身浇湿的李鑫,发出尖叫。
这桶水中,放了两斤的盐,冰冷又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叫出声音。
路明拿起鞭子,狠狠地抽在李鑫的身上,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皮肤上残漏的盐水,立刻流淌进伤口中。
“救命啊!”
李鑫疼的直抽抽,胡乱的大叫起来。
路明也不是变态,除了第一鞭子以外,剩下就让手下们动手,自己靠在桌子上,静静地抽着烟。
...
裴欣从市里的殡仪馆相熟朋友手中,借来的这辆运送遗体的小卡车并不宽敞。
后车厢完全封闭,黑漆漆一片,里既没有窗子,也没有灯。
安海和老于挤在金属棺罩的两侧,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
周乙传递回来的情报,应证了李菊梅的确是想真心合作。
因为一直没有板原征四郎出发的消息,老于这几天便愁得不行,腮帮子肿的老高。
安海本就没有想执行这个任务,自然乐见其成,但还是安慰他几句,之后便相对无语。
他现在考虑一个问题,不知道把一辆灵车就这样停在大马路上,会不会太引人注目。
今天办的可是一件大事儿。
北满省委已经决定,营救困在凤鸣堡当中的同志。
这可是个大活,需要一点重武器。
山上的支队,派人送下来点大家伙事儿,他们三个就是负责接收。
这可不能出差错,万一出了差错,他们就可能与送机枪来的同志错失了见面的机会。
单凭手枪,可真打不进去凤鸣堡。
但裴欣说他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手里有特别通行证,有这这玩意,别说是辆灵车,就算是拉着一卡车死人停在大马路上,也不会有人胆敢问一句。
裴欣的包票,让安海稍微放下点心,但心还悬在半空中,恐怕在枪到手的时候,才能彻底落地。
想到这里,安海摸出怀表一看,他发现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外边还没有任何动静。
这时,老于抬起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要是万一找不到那个叫板原的日本鬼子,是不是就不能完成任务,到时候那可怎么办啊?”。
安海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接。
老于也是外勤组的一员,本应该告诉他真相,告诉他,这个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
但他没有开口,因为老于在他的心中,一直有这样的印象。
就是老于这位夜校出身的工人知识分子,从来都很自信,甚至有时候自信得有些盲目。
他认为,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只要他愿意,打进皇宫,干掉溥仪,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这也是安海不告诉他的主要原因。
但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老于他却显得忧心忡忡,这应该与他前一次行动失败有关。
三十个好手,尸骨无存。
大概率是会活下来几个,但南满省委并没有传递回来相关消息。
但老江湖们都知道,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有时候死比或者强!
但这些话,他不能跟老于说,这会让他更加内疚,于是只好安慰老于说,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只是目前遇到了一点小困难罢了。
“我这一次心里总是不安宁。”老于笑了半天,嘟囔道。
“这次我设计的方案很安全,参与行动的同志们都能全身而退。”安海平静地说道。
老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但又骄傲地说道:“我倒不是怕死,能活到今天已经都是赚的了。”
“我发愁的是,要是万一找不到板原那个小鬼子,获取不到热河的进攻计划,我可就没脸去见上级领导了。”
傻人有傻人的可爱。
安海看到老于这种勇敢得近乎鲁莽的同志,居然也会担忧成这个样子,让安海心中更加不好受。
“一切都交给我了,你就放心吧!”安海动容地说道。
老于隔着铁棺罩紧紧握住他的手,声音居然有些颤抖,激动地说道:“我已经打申请了,我知道我不适合执行潜伏计划。”
“省委的同志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只要能完成这次任务,就调我去山上的根据地。”
“到时候,或许是上前线打日本鬼子,或是进兵工厂,到时候我一定把你也带过去。”
安海轻轻抽出被捏痛的手,平静地说道:“山上适合你,城市适合我,我对哈尔滨的情况已经摸透了,没必要离开。”
“我还是留下来继续这里的工作吧,哪里都需要人啊。”
火热的革命情谊,是最让人感动的,但他最终也没有对老于吐露全部实情。
其实,就在今天清晨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侦察板原行踪的办法。
他让裴欣买通了机场的塔台,一旦发现板原征四郎的行踪,就汇报。
但是,这个办法目前还不宜告知老于。
因为他担心老于对他的做法会产生误解,让革命同志之间产生误会,是安海最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隔在后车箱与驾驶座之间的小隔板,拉开了一条小缝隙,裴欣冲着他们二人叫道:“货到了,赶紧下去接货。”
听到裴欣的话,安海也顾不上心中的不安,从下车后看到,车后面停着一台驴车,一个干巴瘦的小老头,在坐在车架上,淡淡地抽着烟。
“老乡,今年大萝卜什么价钱啊?”
安海走到驴车旁边,摸了摸小毛驴的头。
老头将旱烟杆放下,狠狠地敲了敲,将里面的烟丝渣滓倒出来,嘴里嘟囔着回答道:“大萝卜不知道,俺是卖白菜的。”
“白菜一斤两分,来点尝尝不?”。
暗号都对,安海看了一圈左右,立刻说道:“我都要了,往车里搬吧!”。
干瘦老头立刻跳下驴车,凑到安海身旁,小声说道:“十把冲锋枪,都是老毛子产的,上面还裹着油纸。”
“子弹两千发,配套的弹夹也给你们拿了三十个。”
“小鬼子的甜瓜手雷,也给你们拿了两箱。”
“这可是我们六支队压箱底的宝贝,都给你们送过来了。”
“政委让我告诉你,你要的人手,已经都藏在太阳岛上的南树林里了。”
“行动的时候,会在胳膊上,系上一条红带子,到时候别记错了!”。
这批装备,要是卖到黑市当中,够换回十几根金条。
打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都够了,别提只是为了救几个人了。
“我知道了,把装备送到车上,我就跟你去太阳岛,知道路吧?”
这句话是一语双关,安海是询问老头知不知道隐藏地点。
老头点点头,对于同志的无条件信任,让他全盘脱出:“我知道,行动的时候,我还是主攻。”
“赶紧卸东西,我带你过去。”
安海点点头,打开了殡仪车的后门,老于见阳光照射进来,直眯眯眼,但手已经按在腰间的枪上。
“干活!”
安海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让老于赶紧下车干活。
老头把驴车掉了一个头,而后扒拉开白菜,露出里面的木箱子,一把就拽出来,递给了安海。
安海费力地接过箱子,咬着牙关,递给了老于。
不管是子弹,还是甜瓜手榴弹,还是上千发子弹,哪一个都不轻。
三个男人在干活,裴欣也从车里跳下来,站在马路牙子上,开始为他们望风。
半车白菜加上军火,并没有耽误多长时间。
三个人手脚很麻利,十几趟就解决了。
“裴欣,你把车开走,老于跟你去,我要去趟太阳岛,跟同志们接头!”
安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裴欣身旁看了一眼身后的干瘦老头,继续说道:“身上有没有钱了?给我拿一点,我有了就还给你。”
“我一会儿去买点馒头、猪头肉啥的,皇帝老儿还不饿差兵,我第一次上门,也不能空俩爪子啊!”。
裴欣白了安海一眼,这套说词,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两年,这个家伙没少从自己这里拿钱,说词都冠冕堂皇,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258章
(胸腔疼了快一个月了,越来越痛,今天去医院检查,胆结石,我的胆啊!)
(不过,还没有下最终结论,如果是,将我妹妹亲自主刀。)
(上帝、阿拉、佛祖,太上老君保佑。)
“你借钱,什么时候还过。”
“算了,还是等我走了,你烧给我吧!”
裴欣嘴里念叨了几句,从自己的挎包当中,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无奈地说道:“这是报社发的奖金,本想着买几件衣服。”
“好了,啥也买不了了!”说完,就把钱拍在安海的手上。
对于裴欣的毒舌,安海早就见怪不怪了,要不是这个泼辣的女人,自己早就饿死在哈尔滨寒冷的街头了。
地下党当成他这个样子,也是丢人丢到家了。
对于衣食父母,还是要伏低做小。
安海嘿嘿一乐,将钱塞进棉袄的内衬当中,对着身后的老头说道:“老哥,咱们出发。”
干巴老头嘿嘿一乐,看着裴欣离开,对着安海竖起大拇指,佩服说道:“老弟,还是你行啊。”
“一张嘴,一家人干一个月都挣不到的钱,就揣兜里了。”
“还是你高啊!”。
干巴老头眼睛中都是羡慕,由衷地敬佩着。
闻听此言,安海哭笑不得,本想解释一番,但回头一想,自己跟小白脸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都是从女人手里拿钱讨生活,今天出门的时候,张小姐还嘱咐他,让他早点回来,说是晚上给他做排骨。
干巴老头见安海不说话,还以为他害羞了呐,于是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赔罪道:“老哥多说了,来回三十多公里,咱们得出发了!”。
安海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点点头,对着后车厢中的老于,摆了摆手,便坐上驴车,向着太阳岛出发了。
...
陈真陪俞秋烟吃完午饭,酒足饭饱之后,便想睡一个回笼觉,但韩又洁好死不死地又出现了,让陈真去审讯室看看。
对于公务,陈真是百般的不乐意,但看韩又洁站在床前,死活不挪窝,就知道自己非去不可了。
“韩主任,之前偷听的小丫头,交给我,我在凤鸣堡,不能连一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
陈真随便套上了一件外套,跳下床,穿上皮鞋,无奈地说道。
“你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对于一个小女子,韩又洁本不想难为,但不知道陈真稍后要施展什么通天手段,就一直关在房间当中,派专人盯着。
“我要搞死高彬,不需要任何的借口。”
“北平方面正缺探子,我只要往上打报告说,高彬适合这个工作,他就离死不远了。”
陈真同韩又洁走出门,淡淡的说道。
这倒不是假话,如果陈真想要搞死高彬,真能无声无息把他搞死。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地下室,看到了受尽折磨的李鑫。
这时候的李鑫,没有以往的精致,整个人,如同一条死狗一样,挂在十字架上。
如果是熟悉李鑫的人,一定会唏嘘不已,因为这个家伙,是最注意自己仪表的。
审讯室中的味道十分的不好,陈真掏出自己贴身的手绢,扣在口鼻上,同情地看着李鑫。
李鑫会是地下党嘛?
陈真不敢确定。
周乙还没有回来,但照理说,他早应该回来了。
路上耽搁了?
还是接头的时候被捕了?
这些疑问,不停地在陈真的脑海中盘旋。
韩又洁自从有了孩子,就不太喜欢看血腥的场面,味道实在太难闻,要是让自己肚子里的宝宝闻到,就是天大的罪过。
“怎么样了?招了嘛?”
韩又洁学这陈真的样子,也用手绢挡住了自己的口鼻,闷声闷气地问向路明。
路明摇摇头,他也没有想到,李鑫这个娘娘腔嘴居然怎么硬,怎么打也不招认。
“没有,嘴硬的很!”路明说道。
韩又洁的眉头紧皱,看向陈真,但对方也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办法。
“那就继续!”
命令下达之后,审讯室内,又响起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
...
从太阳岛回来,安海并没有跑回家,去吃张小姐做的排骨。
根据名片上的电话,他打给了李菊梅,约定在下午五点钟的时候见面。
但他出于小心,有意提前了十分钟,来到马尔林咖啡馆。
屠格涅夫也在咖啡馆中,见到安海的到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会费已经交齐,那大家还都是一个俱乐部中的好同伴。
甚至为了弥补之前的裂缝,让这艘友谊的小船,不至于无故下沉,他让咖啡馆的服务员,给安海上了一壶咖啡,顺便还赠送了一篮子新烤好的奶油白面包。
对于善意,安海还是接受的,他摘下帽子,对着屠格涅夫敬了个绅士礼,之后对着身旁的服务员说道:“一小罐鱼子酱,在来一壶上等红茶。”
“四根香肠,一盒巧克力。”
“樱桃奶油蛋糕还有了吗?”
“如果有,装上三块,我点的这些食物,都是要带走的!”。
屠格涅夫和周围的情报掮客都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他。
心里都在盘算,这小子是怎么了?
必定是走狗屎运,突然发了横财,要么就是破罐破摔不过了。
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往日那份小心翼翼的心情,也不在乎这些家伙会怎么想他。
他刚才在太阳岛的南树林中,见到了六支队的政委,这次任务,是他带队而来。
商量完行动细节之后,他还收到的了东北局的最高指示,让他带领自己的小组,前往热河和察哈尔,建立那边的情报网络。
不光是这些,还有一件让他更为揪心的情况通报,那就是外勤组中有奸细,需要尽快找出来。
外勤的行动,都是一对一的,只要不暴露出太大的马脚,根本看不出来。
真是让人头疼!
就在安海苦思冥想的时候,李菊梅来了。
见安海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李菊梅自己端起茶壶,倒了杯茶,并且加上大勺的奶油和砂糖,脸上很体贴地控制着表情。
这是外国人的喝法,上海那边,非常的流行,但在哈尔滨,安海还没有见过有那个中国人怎么喝。
李菊梅近期去过上海。
老练的外勤,可以从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上,看出很多东西来。
有的是天生,有的是后天训练培养。
这并不是什么高超的本领,但却是实用的小技巧。
李菊梅不知道,自己一个口味上的改变,就让安海看出近期的行程。
“我已经向上汇报了,组织上也同意了。”
“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助。”
安海假装刚回过神来,迟疑,平静,两种表情转变的很快。
他已经不再操心眼前这个桂西的情报头子,最近去过哪里,跟什么人接触过。
也不在意他眼底的轻视,或者洋洋自得地傲慢。
作为行动的指挥官,这些没有用的情绪,必须剔除。
听到这个请求,李梅菊表现得非常激动。
这年头,愿意为别人出生入死的傻瓜,真的不多了。
似乎要伸出手来握他的手,但中途又羞涩地停在桌布上,口中说道:“都是中华儿女,理应守望互助。”
“再者说,这次是我有求于你,不必如此见外。”
“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安海听完李菊梅大义凛然的陈述,在心里直撇嘴。
中华儿女?
守望相助?
要是安海是个白丁,不是情报界的从业者,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称呼李菊梅一句同志。
但理想是炙热的,现实是残酷的。
李白二人,跟日本军部一直不清不楚,光是安海知道的武器交易,就有十几次。
中原大战中,日本人也是下了死力,帮助李白二人打倒光头。
奈何时也命也,张少帅的下场,直接将几人的黄粱美梦一下子就击溃了。
从此之后,这些人跟日本军部的联系,越来越多了。
“场面话咱们就先别说了。”
“这次任务的资金,必须由你来出,不多,三千满洲新币,二百现大洋。”
“这点钱对于您李公子来说,不是什么大数。”
“还有,明天白天,堵塞哈尔滨前往太阳岛的公路。”
“就这两项,有没有问题?”安海淡淡的问道。
钱不是问题。
地下党也是穷疯了,这点小钱也张嘴讨要,真是给情报界丢脸。
至于堵塞哈尔滨和太阳岛之间的公路,那就更加简单了。
随便找台卡车,拉上一车的木头,顺着马路就往上扔,一定能堵塞交通。
木头上也没有写姓名,谁知道是谁干的。
后期就算是警视厅来调查,自己也能推个干净。
“可以,钱我现在就能给你,但是你最好给我个堵塞交通的时间,要是控制不好时间,耽误了事儿,我可不负责!”
李菊梅一口答应下来,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掏出了安海需要的一笔钱。
三千的满洲新币没问题,但二百现大洋,就有点难搞。
李菊梅还是请屠格涅夫帮忙,在咖啡馆的账上,取出了这二百现大洋。
当然,也不是白拿他屠格涅夫的,而是按照黑市的汇率,用满洲币结清的。
安海仔细地点了一遍钱,贪婪的样子,根本不像大名鼎鼎的红队成员。
李菊梅打心眼里就看不上安海,但有求于他,只能面露微笑,假装没有看见他丢人的举动。
“到时候会通知的你,随时待命就好。”
安海将桌上的白面包拿了起来,夹在胳膊下,又用报纸盖上,省得落灰尘。
点的食物,服务员已经装好,见他要离开,便主动送了上去。
安海接过食物,对着服务员说道:“这位李公子买单,谢谢!”说完就离开了咖啡馆。
李菊梅一脸的诧异,不知道安海是搞的哪出。
屠格涅夫脸上挂着坏笑,走到李菊梅的面前,用一种替他惋惜的口吻说道:“亲爱的李。”
“你是让这位安先生给算计了。”
“他一进店,就点了一大堆的吃食,我还以为他发了大财,没想到是找到了冤大头!”。
李菊梅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屠格涅夫的话,也是哭笑不得。
这位前军阀的大公子,真是一点体面都不讲,连吃带拿的,不成个样子。
安海拿着一大堆的吃食,叫了一台黄包车,让车夫将他送回了家。
结清车钱,他推开公寓的门,发现整个公寓中,都弥漫着肉香。
这样让人沉醉的香气,他真的好久都没有闻到了。
“回来了,手里拎着什么?”
“赶紧去洗手,开饭了!”
张小姐听到了公寓关门声,手拿着铲子走了出来,见是安海回来,便淡淡的吩咐道。
“好!”
安海没有去洗手,而是将手里的一大堆吃食,都送到自己的房间中。
樱桃奶油蛋糕最娇嫩,稍微有一点磕碰,就会面无全非,黏糊糊地搅在一起,样子和味道,都大打折扣。
从咖啡馆带回来的食物,让安海一一的分类,留下了一份,让张小姐明天送到老婆孩子的藏身之处。
连同食物一起过去的,还有二百现大洋。
这笔钱,是让妻子前往北平的盘缠,她是四川人成都人,那里没有战乱,正好带着回去避难。
这么大一笔钱,拴在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十分的危险。
成都也有花旗银行,明天让张小姐帮忙存好,只留下路费,剩下的到了成都在取。
安海在给自己的妻女安排后路,这也是管李菊梅要钱的目的。
进攻由关东军驻守的凤鸣堡,九死一生,现在是乱世,自己死了一了百了,要是老婆孩子没有了依靠,自己做鬼也不得安宁啊!
所幸,妻子父亲,也就是他岳父,是小刘将军的一个幕僚,属于地头蛇,不至于让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二百现大洋安排好了,剩下的三千满洲新币,就是安排楼下的红颜知己的。
张小姐的房间,原是厕所,虽然重新装潢,但还是让人心生厌恶。
哈尔滨的房价并不高,在人均工资不足三十元的时代,三千块钱,能买下一个大院子。
如果是高级公寓,也能购买一间。
这笔钱,就是给她买房子的。
259章
(胆结石,确诊了!)
(明天微创手术,请假几日。)
给不了她人,起码给一些钱财傍身。
这是应有之举,不好让张小姐人财两空。
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这本身就是一场磨难,对心的磨难。
安海可以保证,如果是他十八九的时候,遇见的张小姐,他一定奋不顾身的爱上去。
可现在不行。
国在飘扬,家也分崩离析,身为男儿的安海,无法说服自己做一个缩头缩尾的鹌鹑。
他有无数次机会,带着自己在乎的人远走高飞,找一个世外桃源,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他无法说服自己怎么做,那些他在乎的人,也不会同意他怎么做。
“饭好了!”
“你开工资了?赶紧挪一个地方!”
张小姐端着两盘子的排骨走进安海的房间,见到满桌子的食物,并没有诧异,而是等着安海腾出吃饭的空。
安海将樱桃奶油蛋糕放在窗台上,剩下的面包和点心放在了墙边的小桌子上,变戏法一般,从桌子底下变出两个空碗,将一根红肠掰开,放到里面。
张小姐依旧平静地看着安海,但如果熟悉她的人,一定会诧异她的状态。
她在高兴!
明亮的双眼中,闪烁着叫宠溺的情绪。
“冤大头买单,我趁机给你买了樱桃奶油蛋糕,还打了一壶茶。”
“正好用来当饭后甜点!”
安海收拾完之后,满脸笑容地说道。
张小姐将排骨放在桌子上,扭头离开房间,随后端回来一锅白米饭。
安海找出自己的脸盆,从暖壶中倒出些开水,透了一条手巾,拧干里面的水分,递给张小姐擦手。
张小姐接过毛巾,仔细地搽干净手上的油点,而后递给安海。
安海也是简单的擦了擦,将毛巾搭在床头前。
“吃饭!”
张小姐可算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坐直安海晃晃悠悠的椅子上,给他盛了一碗饭,又用筷子夹起一块好啃的肋骨,放在碗上。
这是明目张胆的偏爱了。
即便生活多年的妻子,也不会怎么做。
安海心中五味杂陈,但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将较大的红肠,端了过去。
张小姐也没有拒绝,她也需要人的明显的偏让。
晚饭就在这样的情绪中进行,直到将这两盘子的排骨一扫而空。
张小姐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而后将安海带回来的点心,都放在了桌子上。
“喝口茶,晚上吃的太油了,对身体不太好。”
安海从茶壶中倒出两杯,递给了坐着休息的张小姐。
张小姐接过茶,美美地喝了一口,而后看向安海,淡淡的说道:“说吧!”。
这是一个可以看透人心的女人,安海也陪了一个笑脸,从口袋中掏出那三千块钱,放到她的手中。
“买个房子,这里太小了,有点住不开了?”
张小姐疑惑地看着手上的钱,有点不知所措,一个穷了两年的人,突然从身上掏出一笔巨款,的确让人比较疑惑。
“你从哪里弄来的怎么大一笔钱?”
张小姐并不关心自己的居住环境,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并不太注意它的条件。
“翻译社终于把我上笔钱结清了。”
“我有点讨厌这个地方,晚上太冷,白天太刺眼。”
“找个房子,一个宽敞的房子,一个能让我睡好觉的房子!”
安海将手中的茶,一口饮尽,将憋在心中的想法,一口气的说出来。
这段话,张小姐全然不在意,她在安海的话中,只听到了三个字,我爱你。
这是多大胆和胆怯的表白啊!
但张小姐并没有接受,而是问出了拦在他们中间的最大障碍:“你老婆和孩子怎么办?”。
安海听到这里,又把桌子底下的二百大洋拿了出来,认真地说道:“把它们存进汇丰银行,而后把票据送到婉君哪里。”
“我明天有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亲自完成。”
“请求你,将她们母女俩送到北平,她们会乘车赶回成都。”
“我已经跟上面的同志汇报了,他们会派人护送她们离开。”
“到了北平,你先不要回来,找个地方先住下,十天之后我会给你发一封电报。”
“如果我还活着,我们就去购买新家。”
“要是我走了,你就拿着这笔钱好好生活,替我活下去。”
这番话直白而热烈,让张小姐的心,疼的嘴唇发青。
“我会等你!”
两人沉默了半个小时,张小姐终于开口,将桌子上的钱和那一袋子大洋拿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海的房间。
明天一早就出发,她需要提前准备行礼。
安海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天一亮,张小姐就拿着安海的信和钱出发了,临出发前,她来到房间,站在安海的床头,认真地看了五分钟,拿走了他一张照片,便踏上旅程。
见张小姐离开,安海也睁开双眼,坐起来,看向窗外,目送这个清冷的女子离开。
张小姐走后,老于便赶来了。
今天是干活的正日子,安海特地让老于帮他将头发修剪整齐。
裴欣也赶了过来,虽然这次她并不担任主攻,而是负责接应。
但还是需要一起出发,毕竟去太阳岛的路,并不近。
理完发,安海穿上自己御寒的所有装备,之后看向裴欣,小声的询问道:“武器都藏匿好了嘛?”。
裴欣看了一眼端水下楼的老于,飞快地说道:“放好了。”
“老于有点不对劲,一直在打听这批军火的下落和用途。”
“我们得小心一点!”。
安海的眼中寒光一闪,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留下了十把,剩下的十把,都分配给执行任务的众人,他们正在化整为零的往太阳岛赶。”
“应该能准时到达,之前我也对过表了,按照我的时间为准。”
“这次就别让老于去了吧!”
裴欣知道自己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但还是说了出来,希望安海能采纳她的建议。
但多年的情报生涯,让她感觉到不对劲。
安海点点头,表情有一些痛苦。
他与老于虽说已经相识将近一年,但共事极少,彼此并不了解。
但六支队的政委已经给了他警告,说外勤组内已经有了叛徒,他就必须要做出抉择。
对于裴欣,安海从不怀疑,也必要怀疑。
这个小女子,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她混迹职场的能力,可比她混情报圈更有前途。
她可以离开,甚至不用出卖任何人就能离开。
想到这里,安海没有犹豫,直接走到窗边,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关于板原征四郎的情报。
怀疑是一种行为。
因此怀疑不可能破坏我们的行为和行动。而行为和行动是对怀疑的战胜。
这时老于也走了上来,带着狗皮帽子,高兴的说道:“我弄来三台自行车,咱们三个可以骑自行车去太阳岛。”
“不用了,老于,组织上交给你了一份更重要的行动。”
“把这个纸包,送到海军俱乐部,接头代号二类,先生,你有秋林公司的股票嘛?”
“如果对方说有,你就问他有多少股,如果他说有三百张,你就要回我全要了,可以给你三百零一张的钱。”
“任务非常重要,是东北局的同志们亲自下达的,一定要完成。”
安海将任务从头说到尾,嘱咐了一通。
老于认真地听着,接过纸包,就转身下楼离开了。
裴欣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于离开,知道响起关门声,才苦恼地说道:“骑自行车去太阳岛,就算到地方了,也没力气了。”
“亏他想的出来!”。
安海向来害怕裴欣这张嘴,但见她穿的比较少,便找出一件棉袄,扔给了她:“即便是行动,也得等到天黑。”
“这个时候爱美,就有一点愚蠢了。”
“路上遇到服装店,买一套暖和的衣服,今天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呐!”。
裴欣接过黑色的棉袄,看老套的样式,就直撇嘴,但还是听进去了,直接穿在了里面。
一切就绪,出发!
安海和裴欣没有走前门,而是从后门溜了出去,上了裴欣一早就准备好的货车。
...
加班,不停地加班。
陈真感觉自己是一个陀螺,在不停地自我旋转。
李鑫没有招认,挺了一天一夜,最后死在了牢房当中。
身子骨太弱!
陈真站在由地下室改造而成的牢房内,看着稻草堆中已经发硬的李鑫。
幸好,这不是夏天,否则这间牢房就要招苍蝇了。
陈真脸上没有一点波动,这个乱世,人命都没有稻草值钱,单枚子弹价值两分钱,这还是公开售价,如果大批量购买,更加便宜。
他突然想起鲁迅先生的名言。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
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
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是啊!真吵闹!
在孤独中,我们忍受自己就可以了,这总比我们在关系中要忍受很多不同的人更加轻松和容易。
如果一个人连他自己都不能忍受,那么他就不要再抱怨什么了。
路明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看着手下。
对于李鑫的身子骨,他早有预见,所以每次上刑,总是挑最疼的地方,要害部分,从来不碰。
而且还要安排专人在晚上检查李鑫的状况,如果有身体不适,还要医生进行治疗。
但万万没想到,李鑫的身子骨如此糟糕,还是没有挺过去。
“认罪了嘛?”
韩又洁看着李鑫雪白的身子,感觉有点恶心,于是将目光移向路明,小声地询问道。
路明摇摇头,脸色难堪的说道:“没有,一直都在说自己是冤枉的。”
“我也不敢上大刑,就这样,还挺不住!”。
听到路明的抱怨,陈真看了一眼稻草堆中的李鑫,他惨白的身体上,遍布长短不一的鞭痕。
这证明了一点,路明没有说真话,他是在推卸责任。
“好了,人都死了,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去做一份认罪书,借李鑫的手指用一用,也算这家伙最后的贡献了。”
“韩主任,您快到预产期了,这里不太吉利,咱们还是换一个地方聊天吧!”
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除了将脏水都泼在李鑫身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韩又洁点头同意,便率先走出了牢房,看样子是实在忍受不了里面的味道。
陈真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地看向成为冷冰冰尸体的李鑫。
生活或许比我们所期望的,更加轻松、简单。
世界或许原本就是比其本身更幸福的一个地方;斗争、动乱与绝望、手足相残、睚眦必报,这一切原本都没有必要。
我们误造了自己的罪恶,对乐观的天性横加干涉。
因为,一旦我们拥有了过去的有利条件,或是如今更加聪明的头脑,就能察觉自己的四周充斥着自行运转的法则。
李鑫其实本可以认罪,这样他会过的舒服一点。
但他并没有怎么做!
他一旦承认,他的家人,就会送到西安县的煤场中,从事着日复一日的残酷劳动,只有死亡方能停止。
而他的爱人,也会被关东军秘密处决,非荣誉的处决。
他的家人也会背上耻辱,不会得到任何的优待。
武士道盛行的时代,容不下一点的污点。
可人本就是自私的,本应该是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但李鑫没有肆意的乱咬,甚至他都没有将脏水泼向他的敌人。
陈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愚蠢的人,他上前一步,将散落在一旁的棉被拿起,盖在他伤痕累累的躯体上。
不知道自己死的时候,有没有人为自己披上棉被遮丑啊!
陈真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便走出牢房,但并没有去寻找韩又洁他们,而是走出门,透透气。
该死的麻雀们还在,它们在阳光中飞翔,像朵朵随风散落的火焰。
虽然每天都在为口粮而奔波,但身为万物主宰的人类也是如此。
但麻雀却没有烦恼,可人有。
在这点上,麻雀就比人幸福多了!
完结说明
一场手术,身体彻底垮了!橘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平日里就病病歪歪的。
这场手术更是要了我的命,汗流不止。
虚,真它娘的虚!
陈真剩下的故事,我会用番外写完。
真的挺不住了,真需要静养。
这是一段奇妙的旅程,有大家的陪伴,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各位读者大大,等我养好身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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