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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飞蛾全文阅读

作者:愚蠢的橘子     谍战:飞蛾txt下载     谍战:飞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5章

    手上的金桔还没有吃完,鹌鹑就听到自己大哥浑厚的嗓音。

    “小六,怎么想到给我来电话?”

    这话就有点杀人诛心。

    自家兄弟之间,打电话沟通本就是正常之举。

    不过鹌鹑简单回忆了一下,自己近几年好像很少给大哥去电话。

    除了生意上有问题以外,就没有太多的沟通。

    “大哥,您这是挑我理了!”

    “您也知道我,不喜欢出门,就喜欢在家里待着。”

    鹌鹑只能为自己辩解几句,希望自己大哥能理解。

    袁克定是在官场上搞风搞雨的主,能让一代狂士杨度将他引为知己,自然是人精。

    当然能听出来,这些话是自己弟弟的暗中赔罪,求饶之语。

    加上他也不太喜欢应酬,毕竟腿脚不太方便,也就同那些北洋老人还有一些联系。

    现在北方势微,南方风头正劲。

    北洋这帮遗老遗少,近些年的日子,过得都不太好,但手里或多或少都兵马,只是没有领头人,替他们说话。

    光头也不想这些北洋老人,彻底倒向张小六子。

    就派吴铁城作为说客,并许以大礼,让大太子帮忙拉拢,将这帮有生力量,都编入中央军。

    袁克定也发挥自己能影响力,还真把这件事儿办成了。

    并且同北上统筹的何应钦搭上线,送给他两万人马,让何部长声势又大了几分。

    何应钦也是懂事儿的人,直接把北平副市长的位置,送给了袁克定。

    “好了,我听晚君说,你小子跑到哈尔滨了。”

    “冰天雪地的,去关外干什么?”

    “还有不到两个星期就过年了,还不回来给我拜年?”

    袁克定也没想为难这位六弟,将话头挑开,询问起他的行程来。

    见人人都关心他什么时候回北平,鹌鹑也是有点无奈了,只能如实相告:“在北满这头还有点生意要处理。”

    “可能过年回不去了!”

    “对了,在哈尔滨还遇到了陈家的大少爷,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吃饭的时候,还提到您,说当年在北平,就跟在您身后混呐!”。

    提到陈真,袁克定也是下意识一笑。

    这是自己的小兄弟,很对他的胃口,他们俩整日的走马章台,就连当时的九门提督都头疼不已,生怕得罪了这两个公子哥。

    “小真子,真是好久不见了,还真有点想他了。”

    “说起来你们还真有缘,都有别名,唤做心武。”

    “只不过你是名,他是字,但也是一种缘分。”

    “年前听他来的电话,说是给溥仪效力了。”

    “本想着劝一劝,但一想到他的姻亲,就没发张口,只能憋在心里!”

    袁克定叹息了一声,将自己憋在心头的话,一吐而出,感叹着世道不好。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但张养浩还写了这样的诗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陈家的根底,鹌鹑自然是清楚,这样的家族,除了一条路走到黑,没有任何转换阵营的可能。

    这也是陈真官越做越大,获得的信任,越来越多的原因。

    没有人喜欢墙头草!

    “大哥,大家都是玩偶,都身不由己。”

    “我刚才听晚君说,今年过年,您让众兄弟带着家眷,到宝钞胡同过,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嘛?”

    鹌鹑感慨了一番,而后就将话头转到过年上,小心的试探着。

    袁克定听到六弟的发问,没有丝毫隐藏,直言不讳地说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儿!”

    “土肥原贤二前几天,派人给我送了几幅孤品字画,各个都价值连城。”

    “我认识伊藤博文,知道他们日本人的做派。”

    “狼能主动将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拱手让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已经成为他的猎物了!”

    “袁家的旗号,这几年虽然不大值钱了,但还是能用的。”

    “这就是块遮羞布,在这块遮羞布下,大家都能留有颜面。”

    “礼物让我拒绝了。”

    “我害怕这帮狼崽子,把目标盯在你们身上,不如都到宝钞胡同。”

    “外面的冰封雪域,还烧不到我这里!”。

    民国初年的乱局,袁克定算是经历一个遍,对大家心里的小九九,都明白。

    有时候,阴谋好躲,毕竟都是上不去台面的手段。

    但阳谋却不好处理。

    袁家江郎才尽,官面上并没有得力人手了。

    只能躲进宝钞胡同,做鹌鹑状,不理世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个家族因几代强人而兴起,又因为子孙无才而衰落,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大哥,我明白了。”

    “但天津也不是什么安全地界,我是回不去了,只能托二哥护送了!”

    鹌鹑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正是关东军进攻热河之时。

    不能沾上这等烂事儿,否则袁家就会被国民唾骂,千夫所指。

    袁克定一听到他二弟,就脑袋疼,这家伙一直跟自己不对付,但两人却是一起长大的,埋怨多,但挂念也多。

    这些年,袁克定托了不少人情,给二弟克文谋求公职,但都因为他的肆意妄为干不长。

    “哼,让寒云早些出发,少带点帮会子弟,我会派军队去接人!”

    “倒胃口,乏了,等你回来再说!”

    袁克定冷哼了一声,嘱咐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鹌鹑也是哭笑不得,大哥跟二哥一直不对付,这些年也没有任何的改观。

    但是这两人又都有点病,要说关系不好,但他们之间的电话联系,比谁都频繁。

    春夏秋三季时,袁克文就会带着一家老小,坐着火车唱着歌,从天津杀到北平,找大太子打嘴仗。

    两位哥哥的爱恨情仇,鹌鹑不想过多参与,毕竟自己参与进去,就有点挤了,没准得动起手来。

    鹌鹑把话筒挂回电话,扭头看向梁三,轻声说道:“货物到哪里了?”。

    梁三闻言,也来了精神,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又闭眼估摸一下,笑着回答道:“如果没有意外,货物已经坐着火车,到满洲里了。”

    “当然,也可能到QQHE。”

    “这就要看物流公司,是否靠谱了!”。

196章

    主帅临阵,就说明战争已经开始。

    被梁三说成货物的苏联谈判团,正坐在火车上,好奇地看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东北,不管是从前的沙俄,还是现在的苏联,都十分垂涎。

    这里的土地和物资,实在太丰沃了。

    这次代表团的团长,是安德列夫,是外交部的高级干事儿,也是满洲情报方面的专家。

    早些年,他还担任过中东路铁路公司的运输经理,算是对哈尔滨知根知底。

    这可不是件好差事儿!

    身为国际共运的领头人,公开同帝国主义缔结合约,还要承认其傀儡政权,这本可以说是一种背叛。

    当然,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极度保密的。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公之于众的。

    到时候也不知道来自中国的达瓦里氏,会怎么看他这个罪人。

    外交部本不想怎么早开启谈判,可乌克兰的大灾荒,已经无法避免了。

    苏联的粮食供应,非常依赖东欧大平原,这次粮食减产,可以归结于天灾人祸。

    地方上的同志瞒报,加上气候干旱,造就了这桩惨事的发生。

    苏联必须要在南洋拿到足够的粮食,才能缓解国内的粮食缺口,英国人不靠谱,只能靠日本人了。

    卢比扬卡的人,已经前往调查,就是要把这帮愚蠢的家伙,绳之以法。

    “安德列夫同志,火车会在五分钟之后发动,一个小时后,到达满洲里。”

    “日方和满洲方面的秘密代表,会上车拜访。”

    “满洲里领事馆的同志们,也会保护我们前往驻地领事馆。”

    “不知道,您有什么指示?”

    一名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走进了安德列夫的包厢,小声地禀报道。

    安德列夫点点头,而后用俄文小声问道:“瓦列里娅,电台送到哈尔滨了嘛?”。

    瓦列里娅赶紧关上包厢的门,回答道:“卢比扬卡第一总局的同志们,已经将需要的六台电台,秘密送到了哈尔滨领事馆。”

    “电文,密码,频率,都是全新的。”

    “就是为这次的谈判准备的,不知道您还有什么指示?”。

    “瓦列里娅同志,没有了。”

    “你们准备的很全面,到了满洲里,不要参加欢迎宴会,也不要给日本人探口风的机会。”

    “不允许代表团成员,私下同日本人接触。”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斯大林同志万岁!”

    安德列夫看了一眼车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做出了精准的决定。

    瓦列里娅没有任何的质疑,而是在记事本上,把安德列夫的决定,一一记下,见没有他没有其他指令,就转身离开车厢。

    瓦列里娅走后几分钟,一名典型高加索特征的中年男人,悄悄走进包厢,见到安德列夫坐在座位上沉思,笑着打断道:“我亲爱的朋友。”

    “又一次踏上满洲的土地,你不应该高兴嘛?”

    “可我为什么没有在你脸上,看到应有的笑容!”。

    安德列夫没有来者的好心情,而是苦笑道:“佐尔格,朋友,我最亲爱的朋友,你难道还不清楚我们这次任务吗?”

    “关于中东路,我们都明白其价值。”

    “从接手开始算,每一年都能得到上千万卢布的利润。”

    “这可是会下蛋的好母鸡,这样的拱手让人,我实在不甘心!”。

    佐尔格是第一总局,选派到东北执行秘密任务的。

    他对外的公开身份,是德国记者。

    多年前,他曾经担任过中东路公司的宣传员,对哈尔滨的情况也是知根知底。

    第一总局的同志,也是考虑过他之前经历,才把他派回哈尔滨,组建新的情报小组。

    他有德国血统,拿的是德国的外交护照。

    佐尔格生于高加索巴库,父亲是德国工程师,母亲是乌克兰人,大学时代即向往社会主义,先后加入德共和联共。

    那片区域,本就是德俄多民族杂居,成分非常的复杂。

    他本人也参加德国军队,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曾3次负伤。

    在医院养伤时,与左翼社会党人多有接触。

    大学毕业后,从事教育和新闻工作。

    有些人,天生就是干特工的料。

    佐尔格非常热爱共产主义事业,并写出了多篇经典著作。

    三零年一月,佐尔格被派往了中国,搜集有关中国局势问题的情报。

    佐尔格取道柏林、从德国农业报编辑部里搞到一封介绍信,然后以该报记者的身份来到上海。

    之后拜见德国驻上海总领事馆工作人员,结识德国《法兰克福日报》记者艾格尼丝·史沫特莱以及其他一些国际知名人士。

    很快建立间谍网,其中就包括史沫特莱,广泛搜集各种情报。

    史沫特莱又将佐尔格介绍给日本的《朝日新闻》记者尾崎秀实,后来,尾崎秀实也同意加入佐尔格的间谍网。

    佐尔格通过收买在南京政府工作的德国工程师、无线电通信军官施特尔茨的中国太太。

    掌握了南京政府总司令部及其所属部队的无线电通信密码,德国军事顾问相互之间的无线电通信密码。

    而后,又设法窃取了德国军事顾问与国民党政府进行联络的电话号码。

    此后,大量有关中国问题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飞往莫斯科,和共产国际。

    与此同时,佐尔格以记者和农业专家的身份,得以方便地环游中国,向中国共产党通报国民党军队的动向,对中国革命起了一定的作用。

    如他将有关国民党引进新式武器的情报通报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尚未投入使用时,红军便熟悉了这种武器。

    1931年,佐尔格又成功地用金钱贿赂中国国民党政府内有关人员的办法,营救出在中华全国总工会工作的国际革命者劳伦斯夫妇。

    可以说,他是个中国通!

    “朋友,人在饿死的时候,是没有耐心等待,明天的鸡蛋的。”

    “我们需要日本人放行,在东南亚和南洋放出一条口子。”

    “那样我们需要的粮食,才能通过海运,回到我们饥饿的祖国!”

    佐尔格自然明白中东路的价值,但他同样清楚,祖国面临的特殊情况。

197章

    为大局服务!

    这话让人听起来务虚,但却是现实的政治纲领。

    佐尔格虽然没有明面说出来,但话里话外的意识,就是让安德列夫,少说点埋怨话,认真完成任务。

    毕竟,这次代表团中,有不少老肃反委员会得成员。

    安德列夫同佐尔格相交数年,自然明白老朋友的用心良苦。

    肃反的风暴,才过去一段时间,在那么一个既疯狂又恐怖的环境里,大家都在苟活着,谁也谈不上风节。

    但他(她)们却尽可能地以各种方式、方法维系着与昔日的精神、情感联系。

    “朋友,我明白你的用心。”

    “但是我不能同意外事委员会的做法,我已经撰写了正式报告,临走的时候,交给了哈林德同志。”

    “相信这个时候,外事委员会的委员们,应该看到了我的报告。”

    “将中东路让给这些狂热的日本人,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从而让他们生出苏维埃就是只纸老虎。”

    “这样,我们在远东的影响力,就会彻底丧失!”

    “国际纵队的同志们,也会因为这样的退让,心灰意冷!”

    安德列夫拿起桌板上的伏特加,给佐尔格倒上一杯,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佐尔格沉默了,老朋友得做法,用中国一句古话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

    但在其位,而谋其政。

    安德列夫既然是外事委员会的成员,合规的递交意见,是没有问题的。

    “干杯!”

    佐尔格也不好劝这位老朋友什么,这位坚定地列宁信徒,共产主义坚定地执行者,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婉转和退缩。

    他心中的担心,只能手中的酒表达。

    安德列夫也将手中的水晶杯,撞了过去,一起痛饮了杯中酒。

    对于苏联人来说,心情好,需要喝酒。

    心情不好,也需要喝酒。

    佐尔格虽然是德国人,但一直生活在高加索地区,深受当地居民影响。

    安德列夫是圣彼得堡人,当地虽然靠近欧洲,但也是将狂喝乱灌,当成人生目标。

    大家都有事没事,整二斤!

    两人都没有互相劝酒,非常默契的地将整瓶伏特加喝干净。

    没人打扰,只有夕阳作陪,将车厢中的两人的身影,拉的纤长,扭曲。

    陈真坐在书房中,端着一杯茶,小口的品尝着。

    小安子挽着袖子,抓着毛笔,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两张对联红纸,想着该如何挥毫泼墨。

    俞秋烟则是坐在陈真的身边,给他们两个削苹果。

    “你需要快一点,韩又洁在来的路上。”

    “应该是王婷报的信,要不然,她不会知道的怎么早。”

    “人不能放,但需要找到一点借口,否则容易将温馨的场面扯破!”

    陈真见小安子琢磨了半天,还没有下笔,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好心提醒一下。

    对于催促,小安子充耳未闻,还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红纸,想着符合春节寓意的句子。

    毕竟这是要张贴在309号大宅的对联,要是太没文化,是很伤颜面的。

    “韩又洁?是谁?”

    俞秋烟将一个削好的苹果放到陈真前面的小碟子中,看向书房门口,见没有动静,才小声问道。

    美人玉手作羹,不能不给面子。

    陈真拿起眼前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而后含糊不清的说道:“关东军特种情报部六课的情报主任。”

    “算是川岛芳子之后,我恩师又培养的一颗新星。”

    “张海鹏叛变奉系,突然宣布独立,就是她搞得鬼。”

    “此人是大患,我必须想办法,将这个女人彻底解决!”。

    一号别墅虽然是宪兵队的地盘,但服务人员的背景杂乱,不是说秘密的地方。

    俞秋烟自从被调查之后,就加倍小心,先拍了一下陈真,而后快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发现外面没有后,才小声说道:“当心一点。”

    “我听小白菜说,这一号别墅内,都是耳朵!”。

    陈真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这里并不是309号,不是可以肆无忌惮说话的地方。

    “不用任何借口,就说在他的房间中,发现了管制武器。”

    “韩又洁本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什么授权,不用太搭理她。”

    “有时候,这帮人就是二皮脸,你越给他们面子,他们就越来劲!”

    小安子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好的下笔姿势,只能长叹一声,遗憾地将毛笔扔回笔洗之中。

    这倒是个办法!

    在抓捕鹌鹑的行动上,这个女人,就很不地道,没有把情报共享。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小惩大诫一下。

    陈真默许了小安子的想法。

    有时候你不展现一下手腕,别人还以为你是老好人,可以随便欺负。

    “大哥,围剿计划确定下来了。”

    “朱安东这帮大商人,已经把规定的钱款送了上去。”

    “王得文在奉天兵工厂下了大订单,购买了长枪两千支,短枪五百,子弹三十万发。”

    “掷弹筒少了一点,只有二十具,炮弹也只备了三百。”

    “方案也送到了宪兵队,看来应该是谋划许久,要不然不能怎么神速!”

    小安子端起自己那杯茶,一口喝干,向陈真汇报着王得文的动作。

    滨江省警备司令部终于来了个勤快人。

    以往军令部下达的命令,张文铸总是推三阻四,能拖就拖,没有一次痛快的。

    不过,这也不怨张司令官,滨江省能作战的部队,只有十六旅和独立旅。

    其他都是乌合之众,根本上不了台面。

    而这两个旅团,是张文铸的命根子,打没了,他也可以宣布下课了。

    这帮军头,到了满洲国,也没有改变自己身上的印记,就是靠手底下的兵说话。

    谁兵多炮多,谁说话就硬气。

    “可以,真是一条好狗啊!”

    “你派人将文件取来,一会儿就送到武藤机关备案。”

    “这倒霉活,咱们不沾!”

    “就派几个观察员,跟在王得文的身边。”

    “你再把这次的行动计划,加上军火、粮食后勤物资的囤放情况,都送给周乙,他会知道怎么办得!”

    俞秋烟已经被监视起来,陈真没有安全的交通站可以用,只能通过周乙这条线,传递情报。

198章

    使用周乙,这也是无奈之举。

    小安子清楚明白,现在自己这位小嫂子,是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保安科的人,就在外面二十四小时的守着。

    高彬摆齐车马炮,清楚地告诉陈真,我在抓你小辫子。

    要是往常,大哥同自己,有无数的办法收拾他。

    但现在不行,这件事儿一旦闹大,就会让武藤机关察觉,从而注意到俞秋烟这个人。

    因为俞秋烟的身份,经不起细推敲。

    “进军路线确定之后,我就会通知周乙,让他通过自己的渠道,通知山上的同志们。”

    “六十万的金票,就算是缩水,也能装备两个团。”

    “我感觉此事要是成功,王得文能留个全尸,都是军事法庭手下留情!”

    小安子感慨了一番,感觉王得文就是最大的背锅侠。

    三个保安团,就算是孙武还魂,韩信复活,都翻不了盘。

    山上的同志们,终于可以吃点细粮了。

    俞秋烟听完小安子的话,心里的大石头,也是落了地。

    她擅自同冯仲云接触,就是因为北满省委也无计可施,既没有钱,也没有渠道,可以在不惊动哈尔滨警视厅的情况下,将这些物资送上山去。

    见陈真略施小计,就借力打力地解决了,这困扰自己很久的难题,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王得文这回也算是间接抗日了,也算是大功一件,应该不会计较咱们的算计的。”

    “对了,五哥在酒店干什么呐?”

    陈真话头一转,就问到袁克桓的身上,毕竟现在搞清楚党务调查科的最终目的,还是比较重要的。

    小安子今天也没有去新世界酒店,但却留下了几名得力手下,借着保护的名义,监视这袁克桓的一举一动。

    当时被调查的众人,又一部分已经离开了哈尔滨。

    算上袁克桓,只有三人留在了哈尔滨。

    这样,他是鹌鹑的嫌疑,就越来越大了。

    “监视的人,一直没有汇报,应该这一白天都没有走出房间。”

    “大哥,你说袁老五,他能是鹌鹑嘛?”

    小安子也有点吃不准,只能求助于陈真的经验。

    袁克桓是不是鹌鹑,都不太重要。

    主帅站到阵前,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决战时刻。

    但哈尔滨到底有什么,是能让关东军和南京政府都牵挂的东西吗?

    陈真一直感觉自己忽略了某些重要信息,才导致现在的局面,如此的被动。

    但应该从哪里把遗失的拼图找到,他还没有理出头绪来。

    情报和状况是逐渐累加的,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于是那块该死的碎片,就会一直都拼凑不起来。

    “新京那边有什么动静?”

    陈真没有告诉小安子自己的判断,反倒是了解起新京的情况来。

    “新京?”

    “没有什么大新闻,唯一值得人关注的是,财政部的明年拨款预算没有发布。”

    “往年都是二月一日,已经执行两年了,不应该连招呼都不打,就改变宣布日期!”

    小安子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政府简报,除了财政部没有按时发布拨款预算外,没有其他大新闻。

    预算?

    这算什么大新闻!

    东北十五省的税收,每年也就八到九亿的袁大头。

    这还是奉系掌权时期,用近乎敲骨吸髓的方法,才维持的住的突出结果。

    食肉者鄙!

    奉系大帅们都是草莽出身,年轻时候,各个豪气冲天,年老之时,全踏马的掉钱眼里了。

    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

    你就算给税务部门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奉系各派领头人的家里收税。

    老帅在的时候,袁金铠加上王永江,就称述过这样的弊端,要求全东北征税,不漏一人。

    但这个计划,推行了仅仅一个月,就推行不下了。

    因为张家,就是整个东北最大的工厂主,被服厂,电器厂,不计其数。

    于凤至掌家之初,也是非常惊讶,张家怎么会有这样多的产业,每年的纯利能达到五六百万袁大头。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知道,在北平买一栋三进的大宅子,也只需要三四千现洋。

    就算给王永江全天下的胆子,他也不敢触碰这个虎须啊!

    但王永江的责任也很重,毕竟奉军一直进关一统天下之志,所以在军事上,一直是一种威压状态。

    奉军在最膨胀的时候,下辖八个师,六十个旅,近二百个团。

    这也是老帅能进京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底气!

    一文钱,买个窝窝头,只能够吃一天。

    但要是用这一文钱,买一把枪,那可真就是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就是棋差一着,要是真能顶住广东来的革命军,历代北洋军主们的愿望,真就在他张作霖手中完成了。

    气运之道,必定是由盛转衰。

    这是天道循环,不因人力而转移。

    经过皇姑屯事变,又经历了老虎厅之难,奉军彻底离心离德,税收更是艰难度日。

    王永江一直心心念念,期盼的经济改革,彻底没了踪影。

    不过,王永江真是治世之大才,经过他手处理的东北财政,经历了突发事件的干预,只有小范围的下降。

    而后倒是因为他同于凤至一系列的救市举措,盘活不少工厂,支撑了国货,反倒是实现盈余和增长。

    要是没有中原大战,奉军主力出关,满洲国还不知道在那个丈母娘的肚子里酝酿呐!

    日本首相府,也派遣了大批的经济官僚,但还是使用王永江的基本政策,财政状况越发的良好了。

    不是因为日本人更会理政,而是满洲国军只有十几万人,军费就省下了五分之三,这样政府的日子,就好过不少。

    陈真快速地回想了一遍,东北财政的变化,发现财政部应该不缺钱,怎么会延期拨款预算的宣布。

    “派人好好查一下。”

    “无风不起浪,要是没有大事儿发生,是不会推迟政府报告的宣读时间。”

    “今年是康德皇帝登基的大日子,没有人会触这个霉头,给陛下这个难堪,除非财政部的肥猪们,脑袋被门挤了!”

    陈真立马察觉到不对,让小安子赶紧去查一查。

199章

    这种全盲局面,让陈真憋闷难受,想要大吼几声,发泄一下胸中的郁闷。

    但为将者,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这是最基本的素养。

    虽然他手底下的兵只有两人,但却是他最在意的两个人。

    “我这就打电话去问问?”

    小安子三口两口就把手上的苹果吃掉,而后抓起电话,就想给新京的朋友去电话。

    “安哥,等等,有人来了!”

    俞秋烟一直盯着楼下的动静,她发现楼外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响动,立刻叫停了小安子的动作。

    临近晚上,来过通知要登门拜访的,就只有韩又洁。

    “韩主任来了,我先去卧室躺着,小安子你来接待!”

    陈真听到韩又洁来了,交代了小安子几句,就转身往卧室走去。

    “哎!先别走啊,我该怎么谈啊?”

    小安子赶紧拦住,想要离开的陈真,悄悄地问道。

    “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人不放,说破天都没有用。”

    “理由随便找,马努西夫身上的问题一大堆,你说什么,韩大主任只会怀疑,但不会找到反驳的理由!”

    “对了,鹌鹑的事儿,不要找韩又洁谈,她是老外勤,不能给她怀疑的理由。”

    “有高彬烦,已经够的闹心了,不能再添一位!”

    陈真看着如同一块朽木的小安子,无奈地说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安子点点头,表示自己会酌情处理。

    陈真点醒小安子后,便准备离开,走出办公室,可走出没两步,发现俞秋烟并没有跟上,而是留在办公室内,准备看热闹。

    人类就喜欢看热闹,无关知识,地位,种族,性别。

    “秋烟大小姐,走吧,一会儿书房中,只会有恶心的私下交易,没有热闹看。”

    “你男人突生大病,你还笑面如花,是不是潘金莲上身?”

    陈真扭头看向身后的俞秋烟,出言打趣道。

    俞秋烟被陈真说的满脸通红,往他的胸膛轻轻捶打了一粉拳,笑着说道:“你可快点病,别耽误我找下家!”。

    书房门口弥漫着爱情的酸臭味道,小安子是当了一回碍事儿的电灯泡,只能捂着脸,装作没看见。

    韩又洁应该快到了,陈真和俞秋烟就没有多逗留,回到卧室等着去了。

    小安子喊来一号别墅的保洁员,让她把书房的茶杯端下去,在上一壶新的来。

    韩又洁还是第一次来宪兵队的别墅区,下了车,观察起眼前精致的小洋楼来。

    当年掠夺奉系高官私产的时候,她在热河同察哈尔交接处行动,根本没有捞到好处。

    加上所处之地,都是张海鹏的地盘,根本没法下手。

    虽然事后张海鹏送给她几处房产,但都是偏远地区,不值几个钱。

    日本虽然现在军力强盛,但官场风气,跟前清没有区别。

    明治时期的奋发向上的风气,也就持续了短短几年,到了大正年间,就彻底完犊子了。

    而且日本的通货膨胀,高的吓人,生产物资奇缺,大米价格居高不下。

    发那点微薄的薪水,全家老小吃一个月大米都费劲。

    日本****横行,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年轻人出路不多。

    进工厂需要文凭,但当兵就不需要。

    家里一大堆孩子,送家里的大儿子去当兵,就能省一口人的饭。

    加上新兴起的军事贵族们,兜里都没有多少钱,家里穷的都要当裤子了。

    所以贪赃枉法的风气,就开始蔓延起来。

    韩又洁家里虽然还算富裕,但谁会嫌弃钱多,经过这几年的刮地皮,她也算小有家产,在老家购买了上百亩土地。

    毕竟都会解甲归田的,需要为以后做打算。

    “主任,这就是一号别墅。”

    王婷身为新晋心腹,需要时刻表现一下存在感。

    韩又洁也回过神来,点点头,等待着主人的迎接。

    小安子在书房的窗户旁,盯着韩又洁好一阵子了,就是没有下楼。

    上门求人,还摆谱,真是不是个好玩意。

    不能给她灌这个臭毛病,必须让韩又洁明白,谁才是哈尔滨的大小王。

    两方的角力,就这样没有预兆的开始了。

    小安子占据主场优势,可以端着茶,悠闲地注视着韩又洁的一举一动。

    客场作战的韩又洁,就有点吃亏了。

    因为车内有暖风,她只穿了一件羊毛风衣,内里也是单薄的小衫,并不抗冻。

    站了能有五分钟,就有点打冷战了。

    王婷需要四处奔波,穿的就十分的多,可哈尔滨室外零下四十多度,穿多少都一样,一阵风就打透了。

    “主任,我听说陈处长得了重病,刘室长他们应该是在病房中照顾着呐。”

    “要不,咱们就先进去?”

    “反正已经事先打好招呼了,也不算丢了礼数!”

    刮过一阵寒风,冻得王婷直哆嗦,见韩又洁不依不饶的,只能给她找个台阶下。

    其实韩又洁也有点坚持不住了,但事情就僵持在这里了。

    人活在世上,就争一口气。

    古今中外,因为面子问题,引发的战争不计其数。

    就像古希腊的特洛伊之战,诱发战争的主因是海伦,当时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但这也不是全部,如果海伦没有王后的头衔,也不会发生这一场十年的大战。

    毕竟漂亮女人有的是,没必要单恋一枝花。

    国与国之间需要脸面,人与人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同样也是需要的。

    到底是东风吹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需要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韩又洁没有说话,她清楚的知道,陈真是实权人士。

    甚至哈尔滨的市长,都没有他说话好使。

    但韩又洁是代表特种情报部来哈尔滨执行任务的,代表的是关东军的颜面。

    “韩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小安子也是见好就收,冻了韩又洁一会儿,就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跑出来迎接。

    韩又洁面色铁青,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得,见小安子终于肯露面,于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刘室长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我来了快有半个小时了,您才出来,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200章

    (新年安排,一号休息,剩下六天,绝不休息!)

    (橘子也恳求各位大大,把手里的月票,订阅,打赏,统统扔向我,谢谢大家了!)

    上来就是诛心之言。

    指责陈真他们摆臭架子,不给特使面子。

    小安子闻言,直翻白眼,你韩又洁就是个少尉,要是在大街上,这个军衔还能唬住人。

    可在体制内的人眼中,这个军衔就有点上不了台面了!

    但小安子也非等闲之辈,在书房中,就猜到韩又洁那套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如此拿着鸡毛当令箭。

    “还请韩主任见谅,我大哥突感风寒,现在已经卧床不起。”

    “我这刚送走大夫,如果情况不对,还得送回新京。”

    “外面冷,咱们屋里聊!”

    小安子借着陈真病重的理由,就把韩又洁的脏水躲过去了。

    韩又洁也是实在冻得不行了,立马跟着小安子走到了屋内。

    她手背上的皮肤,也因为室内温暖的气流,变得微微刺痛。而后开始发痒。

    “陈处长现在身体怎么样,能否出来一谈,我有重要公务要向他宣布!”韩又洁搓了搓自己的双手,缓解了一下手上的状况,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是不礼貌的请求。

    或者说这不是请求,这是命令。

    小安子有点疑惑,能成为外勤的特工,都是组织当中出类拔萃的存在。

    毕竟把能力差的派出去当外勤,同谋杀无疑。

    韩又洁是怎么在复杂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这个疑问,在小安子的脑海中,呈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大哥现在实在起不了床,您要是有什么军令,就交给我就好。”

    “我是秘书室长,还是机要主任,直接交给我,在程序上,并没有问题。”

    小安子没有在意韩又洁语言上的冒犯,而是抓到她的短处,一本正经的讨要军令。

    一提到军令,韩又洁就有点语塞。

    花谷正并没有给她授权,让她把人直接带走,而是让她去商量。

    商量这个词,本身就代表了妥协、协商。

    “到谈不上军令怎么严重,只是关于一些秘密计划,不太方便透露。”

    韩又洁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想出这套说词,想要把军令这事儿,糊弄过去。

    小安子已经从陈真哪里套到准话,马努西夫这个人,绝对不能放。

    沙俄匪帮,一直盘踞在山林之中,虽然跟义勇军没有起什么大冲突,但也一直有摩擦,相处的不愉快。

    关东军一直没有围剿义勇军成功,就是因为对山上密林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甭管进去多少人,都得搭里面。

    可要是有了这帮混蛋,就不一样了。

    他们也盘踞多年,对北满的山,多多少少都有了解,这会让义勇军的同志们,彻底丧失主场作战的优势。

    不能让他们得逞!

    “既然是秘密任务,我就不多问了。”

    “还是那句话,有能用到我们宪兵队和督察处的地方,您就打招呼。”

    “只要花谷将军和天野将军同意,我们兄弟,一定给你处理的明明白白。”

    这套场面话,小安子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不同场合,不同人士。

    唯一相同的,就是永不兑现。

    “刘室长,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你们逮捕了一名叫安德烈.马努西夫的人,他是我行动的重要目标。”

    “我希望您可以出一份手令,让我把人带走!”

    “不知道,刘室长会不会给我这个薄面呐?”

    韩又洁见缝插针,趁着小安子态度不错的时候,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安德烈.马努西夫?”

    “我这一天,竟照顾我家大哥了,工作上的事儿,全都交给手下人去忙。”

    “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儿!”

    小安子表现得很上道,立马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边说边拨号。

    电话被层层转接,终于找到了始作俑者的蔡真。

    “蔡科长,我听说你把韩主任的线人抓了,怎么回事儿?”

    小安子见电话转到蔡真那里,立刻开口询问道。

    电话另一头的蔡真很忙,这一次大搜捕,抓回来至少一百多人。

    宪兵队是非常纯粹的机构,既然人进来了,甭管有没有罪,大刑先走一遍,让犯人们松松骨头。

    所以,四间审讯室的行刑架上,都挂满了人,鬼哭狼嚎的哀嚎声,萦绕在蔡真的耳边,让她有点听不清小安子的话。

    小安子也听到电话另一头,非常的杂乱,就大声地喊道:“你去办公室,给我打回来!”也不管蔡真听没听到,就挂断了电话。

    蔡真感觉莫名其妙,但上一段话,她还是听到了几句。

    韩主任?

    线人?

    蔡真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有人上门求情了,而且是小安子无法当面拒绝的人。

    而且这位上门求情的人,就是关东军派来的,自己认识的韩主任。

    自己要被刀使!

    混迹于哈尔滨警视厅的两年时间之中,蔡真因为自己的天真,背了无数次的黑锅。

    但因为她抗住了,事后的回报,非常丰厚,就是不知道这次自己能不能顶住。

    蔡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等了一分钟,才拨通一号别墅的电话。

    “刘室长,刚才环境太吵了,才回到办公室,您....”

    小安子一直等在电话旁,听到蔡真的解释,没有耐心听完,直接打断道:“你们是不是逮捕了一名叫什么德烈,马什么夫的?”。

    身为一名出色的演员,小安子表演的惟妙惟肖,让韩又洁也产生怀疑,难道真是马努西夫倒霉,督察处并不是真的想抓他?

    逮捕马努西夫的命令,是小安子亲自下达,不可能不知道全名。

    蔡真立刻明白小安子的意图,立刻回答道:“的确是逮捕了索菲亚大教堂的首席神父,马努西夫先生。”

    “怀疑他参加了刺杀横路长官的行动,并在他的寓所内,找到大量的雷管和枪械。”

    “并且有目击人指认,说这位神父先生,曾经到过案发现场。”

    “所以,我们才请他回到督察处,接受调查!”。

201章

    (明天就是新年,橘子给大家拜年了!)

    什么叫有眼色?

    这就是叫有眼色!

    小安子还没有说什么,蔡真就找好了回绝的借口。

    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原来是这样啊!既然事关横路长官,的确不能含糊了事。”

    “你抓紧审一审,看看到底牵扯多深,尽快给我个答复!”

    小安子心里都要乐开了花,但脸上还是冷着脸,让蔡真加急审问。

    “明白,我立刻去审问!”蔡真立刻回答道。

    小安子挂断了电话,走回到沙发旁,对正在喝茶的韩又洁,满怀歉意的说道:“韩主任,这人还真不能让你带走啊!”。

    闻听此言,韩又洁喝茶的动作,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冷笑的说道:“刘室长,看来我这个面子,在您这里,不太好使啊!”

    “特种情报部的线人,你们都敢抓,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韩又洁接二连三的挑衅,让小安子彻底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哼一声,非常认真的说道:“韩主任,敬重您的过往,我才再三忍让。”

    “横路长官遇刺案,目前是督察处的第一要案,一切事务都需要为其让路。”

    “您要是有特种情报部的手令,花谷将军的手令,或者土肥原将军的手令,我立马放人,绝无二话。”

    “韩主任,我说句犯忌讳的话,您一没手令,二没授权,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跑到这,要我放人。”

    “是不是有点太仗势欺人了?”。

    三言两语的交锋,让场面一下子就变冷了下来。

    王婷见两人剑拔弩张的状态,明白谁也不会再让一步,于是站起来,轻声打圆场道:“刘室长,韩主任并不是这个意识。”

    “马努西夫是即将成立外蒙支队的司令官,任命已经在审批中,不日就会下达。”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司令官被枪毙了,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刘室长,您说是不是?”。

    孩子长大了。

    居然会耍公门太极了!

    小安子在心里感慨着。

    王婷算是小安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警探,到现在人人畏惧的鹰犬。

    而这个培养的过程,仅有短短的三个月。

    虽然她现在已经叛出督察处这个小阵营,但也不能掩盖她的出众才华。

    一入公门深似海。

    官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有些人穷极一生,都没有搞明白里面的分寸,但有些人一进入,就如鱼得水,乘风而起。

    用老话来讲,就是天生干这事儿的材料。

    “外蒙支队?”

    “韩主任这是要建功立业啊!”

    “我们哈尔滨警视厅督察处,本不应该挡韩主任升官发财的路。”

    “可这件事儿事关重大,我可做不了决定,不如等我大哥病好,咱们再合计合计?”

    小安子继续打太极,想要把马努西夫的事儿往后拖,等到陈真的完全病愈再说。

    理由妥当,秘书室长是当不了处长的家,无法做出关键决定。

    但这件事儿,放在他刘安身上,就不成立。

    谁不知道,刘安是陈真的表弟,是从小在陈家长到大的,可以把他们合二为一的看。

    “我现在要见陈处长!”

    韩又洁猛地站起身,冷冷地说了一句,便往楼上走。

    这般不按常理的出牌,让小安子猝不及防,想要拦住韩又洁,但身前的茶几挡住了他,晚了一步。

    韩又洁快步走上楼梯,脚掌用力地往上登,高跟鞋的细跟,如同铁锤,不断凿击昂贵的木质地板。

    王婷也起到一个随从该有的职责,不停地挡在小安子的面前,不让他闯过去。

    一号别墅并不大,但设施齐全,屋子众多。

    韩又洁如同一名查找外遇丈夫的妻子,不停地推开所有的门,寻找藏匿其中的陈真。

    终于,在走廊尽头的屋子中,找到传说中,病重的陈真。

    门被打开的时候,陈真正躺在床上,赤着胸膛看《三国演义》。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只要闲着无事儿,就会抓起来,看上几页。

    “陈处长,听说您生了重病,看样子是误传啊?”

    韩又洁盯着床上悠闲的陈真,阴阳怪气地说道。

    被人识破的陈真,到是没有任何的难堪,而是淡定地伸了个懒腰,而后从床上坐起来,笑着说道:“登堂入室,真是荒唐。”

    “韩主任,我想刘室长已经把话讲透讲明白了,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吧?”。

    韩又洁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上面,从手提包当中掏出一个烟盒,拿出一根香烟,自顾自地垫点上。

    呼,吸,大团的烟雾从那张并不小巧的嘴中吐出,让她整个人隐藏在烟雾弥漫中。

    “陈处长,你就不怕得罪我?”

    “还是说,你是身后有所依仗,并不害怕我这个小角色?”

    韩又洁抽了几口香烟,稳定住了因为剧烈运动紊乱的气息,认真地说道。

    摊牌!

    陈真从不害怕与人交恶。

    人不可能独立活在世上,一定会有弱点和敌人。

    有时候,有了敌人并不是坏事儿,因为有了新敌人,就会有新朋友。

    “我陈某人的根脚,您韩主任比谁都清楚。”

    “澄清一点,我并不是想与韩主任作对,而是职责所在。”

    “老师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谁把人带走,就是引火烧身,我感觉没有必要!”

    “不知道韩主任是怎么考虑的?”

    这个时候态度不能软,一旦让人感觉到有空隙可以钻,事情会变的很麻烦。

    陈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开口就把立场表明。

    韩又洁明白陈真身后站的是谁,那一个个的大名鼎鼎的名字,不是她能够得罪的。

    这些大人物,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丢官没命。

    “至于说我怕不怕得罪韩主任,这就是诛心之言。”

    “谁不知道,韩主任在JMS的威风。”

    “但军令难抗,我这一家老小的命,不能栽在一个人情上!”陈真又补充一句。

    话里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韩又洁也明白陈真的不得已,但自己身上也背着军令状。

    任务一旦失败,自己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重要性也会大打折扣。

202章

    (感谢临江仙大佬的打赏,感恩有你!)

    (也感谢一直支持橘子的读者们,感恩有你们!)

    (诸位,新年快乐啊!)

    俞秋烟从洗手间中走出来,拿着一件衬衫,递给了陈真,而后好奇地看着烟雾中的韩又洁。

    “秋烟,你先出去!”

    陈真三下五除二地将身上的衬衫脱掉,换上俞秋烟拿出来的新衬衫,示意俞秋烟别在这里看热闹,先出去。

    俞秋烟点点头,同韩又洁点点头,便拿着披肩离开了房间。

    “陈处长,艳福不小啊!”

    “要是我有这样的美人,我也称病不出。”

    俞秋烟走出房间后,韩又洁不咸不淡地来了这样一句话。

    同性相斥,尤其是见到比自己漂亮、年轻的女人后。

    优美的身段、俊俏的脸蛋、恰到好处的浓妆、在灯光下银色闪亮的丝质旗袍和精巧细致的高跟鞋共同组合成的俞秋烟给人一种非常大方、得体、高贵的形象。

    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美丽是相对的,再好看的花,也有看腻的一天。”

    “我倒是认为有趣的灵魂,比相貌更重要!”陈真穿好衣服说道。

    闲聊结束,场面又冷了下来。

    小安子和王婷,面对面的守着门口,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我想解决,这档子烂事儿!”

    韩又洁明白自己没法在陈真手里要出人,但还是没有放弃,想着最后在尝试一下。

    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麻利。

    陈真最后一点耐心被磨没了,神态间也没有了恭敬,冷冰冰的说道:“韩主任,我需要提醒你,横路长官很愤怒。”

    “如果您认为,您身后的人,可以保住你,你大可以向特种情报部打申请,把人要走。”

    “我卖个人情给您,马努西夫我会留在手中一个星期,过了日子,就会交给横路长官。”

    “您要是能拿到授权和手令,人你就带走,要是拿不到,我也没有办法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韩又洁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烟头摁进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中,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陈真这次没有装有病,而是亲自将韩又洁两人送出门,看着她们开车离开。

    ...

    钱中山整理完手上的文件,将其放进文件夹中,锁进身后的蓝色保险柜中。

    档案科机要室内的保险柜,都是按照颜色区分档案文件的重要性。

    红柜最重要,蓝柜次之,白柜则是放普通文件的。

    档案科机要室,对于潜伏人员,是个好位置。

    哈尔滨警视厅在钱中山眼中,是完全不设防的,历年的行动,投诚的人员,他都清楚明了。

    要不是为了配合鹌鹑行动,打死他,都不会露出马脚。

    “完成,收工!”

    钱中山对着办公室内的两名工作人员喊了一声,便从身后的衣架上拿起礼帽和风衣,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对门办公室一直敞着门,里面坐着两个人,表面上是看报纸,实际上则是斜眼偷看钱中山。

    警务系统已经存在千年,现代警务体系也发展了百年。

    各方面的分工,也趋于正规化。

    监视组三班倒,一共六个人,之前贴身监视的两个人,因为醉酒误事被发现,从而调离了监视组。

    现在的六人,都是宪兵队的老人,拥有丰富的调查经验,不会犯一些常识错误。

    两人见钱中山走出办公室,立刻放下报纸,穿好自己的棉服,跟了上去。

    钱中山自然知道身后跟着两个人,但他全然没有在意,而是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还不停跟自己相熟的人打招呼。

    这一前一后,走出了警视厅的大楼,一路向西,来到停车场去找各自的座驾。

    “钱先生,我们要去哪里,要回家嘛?”

    来到停车场,监视的两人中走出一位,拦住钱中山,轻声地询问道。

    停车场内就他们三人,说话也随意了一些。

    钱中山四处望了望,发现没有其他人,于是大咧咧的说:“家里也没有个娘们,回去干什么?”

    “我在新世界还有澡票,不用可惜了。”

    “任务完成之后,我就滚出哈尔滨了,不能便宜了朱安东这个王八蛋!”。

    监视组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拿主意。

    新世界酒店内,的确是有高档洗浴,里面的浴桶,都是从老毛子那进口的上等桦木,听说对身体特别好。

    宪兵队虽然是个好单位,但福利待遇也就那样。

    薪金都是军政部规定的,油水都让长官们拿走了。

    也就是陈中队长上任,能多管上面的警备司令部,多要出一些奖金来。

    可家里有老有小,津贴还得养活家里,哪有多余的钱,出去花天酒地。

    “钱先生,这我们需要向上面请示!”

    监视组的两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很快就统一了意见,说要向上禀报。

    钱中山满不在乎地点点头,让他们快点,别耽误了他洗澡。

    一人留守,一人请示。

    闲来无事的钱中山也点燃了一根哈德门,优哉游哉地吞云吐雾起来。

    去请示的人回来很快,只用了五分钟,气喘吁吁地对着靠在车上钱中山说道:“刘室长同意了。”

    “但为了您的安全,不允许您在哪里过夜,也不允许您找女人。”

    “我们兄弟两个就是跑腿的,还请钱科长别为难我们!”。

    听到准许命令,钱中山把手上的香烟扔到了地上,用钥匙打开车门,满脸淫笑地说道:“不让找女人?进了盘丝洞,可由不得咱们。”

    “放心,新世界的房间贵的要死,也没有家舒服,傻子才会在哪里住。”

    “你们今天也是走大运,想必平日里,也没有钱,去这高档地方。”

    “今天就给你们小刀拉屁股,开开眼!”说完,就冲他们挥手,示意开车跟上。

    监视组的两人,的确对新世界酒店充满好奇。

    平日里就听上面的长官们议论,说新世界的服务员长得多水灵,按摩师的手法多么精巧。

    没想到今天,他们兄弟还有这福气。

    两人也没有啰嗦,一溜烟地跑回了工作车内,跟在钱中山的后面,朝着新世界大酒店进发。

203章

    (新年好啊!新年好!祝愿大家新年好!)

    (新年快乐,祝读者大大们,年年皆胜意,岁岁都欢愉。

    愿去年所有的遗憾,是今年惊喜的铺垫。)

    沐浴,潮汕地区叫泡汤,东北地区叫洗澡。

    濯发洗身,《周礼·天官·宫人》:“宫人掌王之六寝之脩,为其井匽,除其不蠲,去其恶臭,共王之沐浴。”

    白居易曾经在《沐浴》一诗中说道:“经年不沐浴,尘垢满肌肤。”

    清·戴名世《杨刘二王合传》:“乃沐浴焚香,撰上烈皇帝表。”

    梁启超《读日本书目志书后》:“积池水而不易,则臭腐兴;身面不沐浴,则垢秽盈。”

    在西周时期,礼法确定之后,沐浴礼仪逐渐形成定制。

    由于沐浴已经深入到社会方方面面,人们对沐浴有了深层次的理解,不仅仅把沐浴单纯地看做洁身净体,润肤养身。

    而视为隆重礼仪的先秦。祀神祭祖之前都要沐浴净身,这已是个定法,表示内心洁净虔诚。

    称之戒,亦称斋戒。

    斋戒之礼始于殷商,至西周已成定制,西周的戒礼十分隆重和考究,每逢重大的祭祀活动前要进行两次斋戒。

    第一次在祭前十日或三日举行,叫做戒。

    第二次在祭前三日或一日进行,叫宿。

    均由专职官员主持一定的仪式,要求与祭者禁食荤腥,并沐浴净身,以示对神灵的肃敬。

    斋戒沐浴已是西周朝廷祭祀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专职官员执掌。

    这在《周礼》中均有记载。

    新时代,繁文缛节正在消失,但享受的部分,却被残留下来。

    三人驱车来到新世界酒店的大门前,钱中山将自己的手枪,锁进了前挡板的暗格之中。

    哈尔滨警视厅之前给发的配枪,已经让督察处暗中收回。

    他手上的这一把,是通过东大市场的锁匠张买的,说是不祥之枪,拿手里的主人,都死了。

    而且,这把枪上,还有几件人命官司。

    对于间谍来说,这都是小事儿。

    毕竟,刑事科不会跟特务科抢业务。

    “下车,下车!”

    “乐呵点,别踏马地黑着脸,搞得生人勿进的那副嘴脸!”

    “笑!”

    钱中山锁好了车门,对着后车的两个呆瓜,大声地喊道。

    如此大声,新世界酒店门口的迎宾服务员自然而然地察觉到热闹,快步走可过来。

    上个月,哈尔滨日报公布了去年的汽车的登记情况,总共才有一百三十三台。

    用屁股想,这些人,都非富即贵,不是平头小老百姓可以招惹的。

    迎宾和门房,靠的就是眼力见吃饭,自然惹不起这样前呼后拥的人物。

    “钱科长,您有一阵子没有来了,今天是吃饭,还是泡澡啊?”

    听迎宾如此说,就知道钱中山是新世界的常客。

    “你小子,还在新世界混饭吃呐?”

    “饭一会儿吃,先洗澡,身子不太爽利,得找个姑娘好好按一下!”

    “后面的两个小兄弟,也是跟我一起的。”

    “今天晚上在新世界的消费,都算我的,赶紧拉门,快冻死我了!”钱中山从钱包中掏出几张毛票子,给相熟地迎宾打了小费。

    迎宾立刻拉开大门,将这三位贵宾迎了进去,并且招呼里面的服务生,好好招呼着。

    大衣甩到衣柜当中,钱中山大摇大摆地顺着走廊,进入洗浴区。

    临近过年,澡堂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就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搜捕,不少的老面孔消失不见,这让钱中山有点遗憾。

    他最近手痒,还想找老朋友们,搓上几把呐!

    钱中山脱光衣服,澡堂当中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也不需要得体。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女人,衣服存在的意义就会大为缩减,当然,寒冬腊月,还是得穿多一点。

    新世界的澡堂子,比恒德浴池晚开很多年,但后来者居上,已经把那位老前辈甩开老远。

    成功的关键,就是这个六米长,两米宽的公共澡盆。

    (我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词)

    大池子中的热水,足有四十多度,整个人躺进去,舒坦的要死,可以把一天的疲劳,全都驱赶走。

    钱中山坐了进去,将毛巾浸湿,盖在自己的脸上,纾解着一整天的疲惫。

    “青萝卜,青萝卜,这位先生,您要青萝卜嘛?”

    钱中山才闭上眼,就被叫卖声打扰,有点懊恼地拿开毛巾,对着服务生说道:“放下一盘,赶紧滚!”骂完,还冲着卖货郎,摇了摇手腕上的手牌。

    有钱赚,卖货郎也不在意挨没挨骂,立刻放下一盘青皮萝卜,记住手牌号,趁着客人没有发怒的时候,逃之夭夭。

    钱中山不喜欢吃青萝卜,他喜欢闻。

    还在老家的时候,家里就会在初秋的时候,在田地的周围,种上一大圈萝卜,等到它们长成之后,当菜来烧。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更何况萝卜这种并没有多少味道的蔬菜。

    身在哈尔滨多年,钱中山都快忘了自己老家是什么样子了。

    他只能记住家里院子中的那颗老樟树,父亲常常说,等到妹妹长大成人,就把它砍了,做成两只樟木箱子,给妞妞当嫁妆。

    外出求学,光耀门楣,这是男儿的担当。

    入军校,参加北伐,在南京买房子置地,家族在他钱中山的手上算是走上正轨。

    只不过,他倒是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甚至有些时候,他都忘记自己到底叫什么了!

    是叫钱中山,还是荣益海。

    顶尖的外勤,会彻底融入进假身份之中,成为那个他。

    熟悉地过程,痛苦且漫长。

    “先生,你在捂一会儿,就要去见先总理了!”

    就在钱中山思绪万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我这一身污秽,是无颜见先总理。”

    “还是去地狱比较好,我的老朋友都在哪里,要是不走运去了天堂,反倒是麻烦了!”

    钱中山用毛巾擦了一把脸,目光如炬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只是脸上的神情,稍显无奈。

    地狱,天堂,只是换了个居住地而已。

    要是没有了相知的老朋友,那该多无聊啊!

204章

    (明天休息一天,需要去探望老人!)

    (大家新年快乐!)

    鹌鹑在细细思量钱中山的话,感觉很有道理,并且准备写进自己的备忘录中。

    这场会面,足足提前了两天。

    事物的发展,充满不确定性,计划和时间表,只是一种规范。

    为了对表面作出判断,需要一个判断工具,为了检验这个判断工具。

    需要一场论证,为了检验这场论证,我们需要一个工具,我们陷在里面循环不已。

    既然感觉本身充满不确切性,也不能解决最后的问题,那就需要理性。

    理性没有另一个理性的验证就不能成为理性,我们永远不停地兜圈子。

    鹌鹑没有由来地想起了自己大学教授的话,虽然有点绕和假大空,但放在这场对话上,出奇地合适。

    “你怎么提前来了?”

    “我要不是凑巧看到接头暗号,是不会跑来洗澡的!”

    钱中山将毛巾放在台子上,抓起一块青萝卜,没有吃,而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起来。

    “不得不来,奉天特务机关应该是闻到气味了,在新京和奉天连续出手。”

    “即便我安排联络站的人,提前撤离,呐也损失了大批的人手。”

    “这些年的布置,算是前功尽弃了!”

    鹌鹑看着钱中山怪异的举动,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想到,多年来建立联络站被破坏,鹌鹑就感觉到莫名地心痛。

    但上了赌桌,就得用赌本。

    抠抠搜搜的人,是赢不到大钱的。

    “值得吗?”

    “苏联地态度,在欧美眼中,本就不重要。”

    “就算他们认可了满洲国,可笑的合法地位,国联也不会改动立顿先生的观察报告。”

    “国际舆论对我们十分有利,没有必要做这些无用功!”

    钱中山听到南满的联络站一一陷落,脸色也变的很难看。

    那些都是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自愿选择留在东北,继续抵抗。

    这样有理想,对党国忠诚的同志,阵亡一位,都是党国巨大的损失。

    至于钱中山嘴里的国际舆论,更是可笑的要命。

    要是国际舆论真的有用,日本人就会把东北十五省,送还给南京政府。

    可答案是没有!

    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那些白给你的正义,就如同镜花水月,根本捞不起来。

    只有自身腰杆子硬,枪炮射程远,飞机坦克大炮数量多,才能把国家失去的东西,拿回来。

    ”我相信因果报应是存在的,然而因果报应不是从你的角度进行分析的,而是从更高的智慧维度进行判断。”

    “任何举动都会带来相应的结果,这不是以你的想象为出发点的。”

    “况且,对于擅长制造舆论的日本外务省来说,将无凭无据的流言编造成板上钉的事实,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

    “我还从司徒雷登的口中得知,日本首相已经举行了内阁会议。”

    “而这次内阁会议的中心议题,就是日本是否还有必要,留在国联之中!”

    鹌鹑从小盘子中拿起一块青萝卜,咬了一口,将自己知道的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国事艰难啊!

    钱中山听完后,也是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南京政府自从拿下上海之后,就彻底跟苏联断绝了关系,从而投向了英美两国。

    投靠英美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亲美派的领袖,宋子文先生是出了大力的。

    但英美两国口惠而实不至,除了在外交上声援外,就没有一点靠谱的支持。

    还不如德国,起码这帮严肃的人,拿钱办事儿,派来了大量的军事训练团,帮助中央军脱胎换骨。

    尤其是在火炮的更新换代上,那是出了大力。

    三个重炮团的装备,让中央军的实力大增,更是炸的冯玉祥,阎锡山抱头鼠窜。

    “那校长心心念念的国际舆论,是不是破产了?”

    钱中山还不死心,想要看看是否有转机。

    “破产了!”

    “顾维钧昨天奔赴了华盛顿,说要继续游说美国国会,要他们出手制裁日本。”

    “但这要我看,就是无用功,浪费机票钱。”

    “我看过李中堂在马关的日记,拼力力争,舌敝唇焦,磨到尽头处。”

    “求人不如求自己,东北的事儿,还得靠咱们自己!”

    鹌鹑可不是黄埔出身,对那个光头佬,没有丝毫的好感。

    不管是指挥作战的水平,还是处理内政外交的手腕,都不及自己父亲半分。

    他老人家就是生错了时代,要是兴起于今日,很有可能彻底统一中华,结束这三百年的乱局。

    “我们该怎么办?”

    幻想既然被打破,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钱中山把毛巾盖在脸上,没去管不远处搓澡的监视人员,而是问出自己目前最关心的事儿。

    鹌鹑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为,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淡淡说道:“苏联的谈判团,已经到了满洲里。”

    “说是会在满洲里待上一天,休整一下。”

    “苏联在满洲里的领事馆,负责接待,守备森严,我们没有机会。”

    “况且,现在代表团的行踪,还属于高度机密,就算出手解决掉,也不会引起轰动。”

    “大不了,关东军在让出一些利益来,苏联一定会见好就收,再派新的谈判团。”

    “中东铁路,可是油水很足的。”

    “张少帅可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睛不也掉进去了。”

    “热河前线一直在打仗,苏联国内的日子也不太好,这场谈判不会旷日持久。”

    “等到合约签署的时候,咱们就给他搞一个大新闻!”

    “你不是一直想调回南京嘛?”

    “这次任务结束,你们这批已经暴露的老人,就可以回去享福,我这几年狠要了几笔经费,给你们这些还活着的,跑跑官。”

    “这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身为谋划天才,鹌鹑对于计划的节奏掌控,算是完美,甚至还有闲心,设身处地为这帮老外勤,考虑以后的官运。

    “那我代表这些混蛋,先谢谢您老了!”

    “可据我说知,党务调查科内,并没有多少空位置。”

    “咱们先别畅想未来了,还是想想怎么活着逃出哈尔滨吧!”毛巾下的钱中山,突然感到莫名地心累。

205章

    承诺如果有用,那还要结果干什么?

    这是十死无生的局,钱中山参与进来,就没有想活着出去过。

    忠孝不可两全,既然选择为党国尽忠,就没办法为父母尽孝,所幸自己家中,还有一名弟弟,可以操持家业,照顾父母双亲终老。

    日本人小国寡民,性情残暴,如果知道自己被骗了,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这也无所谓了,不过就是一死了之,他早有心理准备。

    对于钱中山的消极想法,鹌鹑给予了理解,他的任务最重,心理压力也是最大的。

    既要关东军相信,还得在关键时刻,把紧急情报送出来,非老手不可担任。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配合你的同志们,已经全部到位,就得着苏联代表团的到来。”

    “前线战事焦灼,武藤信义不会允许谈判耗费太多时间。”

    “不只他不会允许,就连他身后的军部大佬们,也不会同意。”

    “海陆之争,已经摆到门面上了。”

    “彼此都想在军部大本营内,占据绝对话语权,这可不是刷嘴皮子就能获得的,需要军功!”

    “如果可以不费一枪一炮,单单靠钱就摆平中东路,武藤信义就会成为陆军部长的继任者。”

    “那样的话,干扰日本陆军的派系之争,就会彻底落下帷幕,你我都知道,野兽的大脑和利爪统一指挥后,会产生多大的伤害!”

    政治大族出身的鹌鹑,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有纷争之后的日本陆军,会爆发多大的破坏力。

    “你们这帮做局的人,心真脏!”

    钱中山发至内心地夸奖了鹌鹑一句,而后继续说道:“我应该做什么?”

    “那两个搓澡的家伙,是哈尔滨警视厅督查处派来监视我的。”

    “他们的处长陈真,可是不太信任我,并且已经开始暗中监视。”

    “明面上是三组轮番上阵,但暗地里一定有不少人在看着我,咱们今天的见面,一定会被人发现,如果只是聊闲天,那代价可就太大了!”。

    “假亦真时真亦假,咱们俩个都是嫌疑人,要是不接头,不见面,他们会不会很失落!”

    “还是那句话,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信使跟你联系,信使交给你的情报,你可以原封不动地上交给关东军的人。”

    “之后在临街窗户上,贴一个倒福红字,而后隔一天的十二点,咱们还在这个池子中接头。”

    鹌鹑站了起来,用手巾擦了一把脸,一口气把话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钱中山没有动弹,继续仰面朝天,躺在池子中享受。

    两人接头的消息,当然晚上就摆在了陈真的案头上。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都不省心啊!

    陈真在心里哀叹了一句,就把报告扔回了桌子上。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袁老五在哈尔滨胡搞乱搞,咱们要是不制止,很容易把火烧到咱们身上啊!”小安子也是十分头疼,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档子烂事儿。

    “怎么办?凉拌!”

    “你真不会认为,新世界酒店当中,就只有咱们的人吧?”

    “我要是猜的没有错,韩又洁的案头上,应该有这份报告了。”

    “咱们根本压不下去。”

    “一会儿派人把这份情报,送到天野将军的办公室,韩又洁那也送过去一份摘抄。”

    “袁老五要保,我们可以选择暗中放水,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我们身上。”

    “对了,武藤机关也要送过去一份备案,别到事后打官司的时候,咱们掰扯不清楚。”陈真一本正经地说道。

    也只能如此。

    小安子将情报放回文件夹中,就准备离开书房。

    “等一下,新京那边有什么消息嘛?”

    陈真立马叫住要离开的小安子,询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来。

    小安子立刻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我那帮狐朋狗友,都是在新京特别市工作,根本没有人在财政部混差事!”

    “我看这件事儿,你还是给郑老二打电话,他是秘书官,满洲国的大事小情,他都得插一手。”

    “他肯定知道具体情况!”。

    对于是否给郑禹打电话询问,陈真也在权衡利弊。

    他们二人的关系,可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

    但郑禹跟他老爸不一样,他老爸,郑大总理是标准的保皇派,而郑禹是铁杆的亲日派,18K纯汉奸。

    郑禹登上高位,虽然是靠他老爹,但不代表他没有真才实学。

    相反,他这个人的警惕性非常的高,文学天赋和才华,都很出众,还是火曜会的成员,要知道,火曜会是日本文官的秘密组织,成员除了郑禹以外,都是日本人。

    要是贸然询问,一定会激起他怀疑,这可得不偿失。

    “不能通过郑禹这条线,你明天派人装成红刀会的人,把高彬派来盯梢的人干掉,给秋烟制造机会,把情况发回苏区,转一手,让保卫局的人下指令,让南满的同志帮忙调查。”

    “还有,韩又洁能呼风唤雨,靠的就是王婷的情报网。”

    “我们之前太倚重王婷了,让她发展了不少眼线,这可是我们的失误。”

    “发现错误,解决错误。”

    “既然要杀人,那就一次性解决,要不然,一个人上黄泉路,很是孤单!”

    陈真否定了小安子的想法,感觉不太保险,不如让南满的同志调查靠谱。

    加上最近韩又洁就像一只恼人的苍蝇,时不时就出来捣乱。

    要不是她身边的安保严密,陈真都不会搭理王婷,而是直接处理这个东洋女子。

    “好,我正好认识一个专业人士,就是专门处理这种烂事儿的,价格公道,服务靠谱。”

    “我明天就去下单,保证这两天就处理完!”

    小安子满口答应下来,他最近也看韩又洁不爽。

    这个无耻骗子,欺骗了自己怎么多年。

    钱倒是小事儿,他根本不缺。

    但小安子最反感别人欺骗他的感情,需要给这个骗子一个难忘的教训。

    “不要提前联系,你要考虑好如何行动,当天下单,一定要亲眼看到王婷当场毙命!”陈真嘱咐道。

番外篇

    真喝多了!

    用之前的稿子代替!

    “姑娘,这万万不可以啊!”

    “不能这样!姑娘自重啊!”

    “哎!这!不好,这样不对!”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晋阳城,骑马街吕家门口,一身道袍的吕洞宾,欲拒还迎的从面前的青衣少女手中接过一瓶丹药。

    “吕公子,您一心向道,这瓶蓄气丹,是小妹的一点心意!”

    “对了!吕公子,明日我们葬花诗会在天悦楼摆宴,不知吕公子是否可以莅临,我等对红楼还有很多不懂之处,还想请公子执教一二!”

    不等吕洞宾回话,青衣少女满脸涨红,慌张说道:“要是吕公子没有时间,我们也可以改日再约!”

    吕洞宾将腰间的汗巾解了下来,擦了擦少女因为紧张出汗的额头:“吕某近日要闭关修道,下次一定前去把酒言欢!”

    青衣少女因为吕洞宾的动作,脸更加的涨红,身子也开始抖动。

    一瓶蓄气丸价值千金,但对于天宝阁东家的独女,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只要吕公子能够开心,这点东西算个屁。

    自己的身边的闺房密友,为了跟吕公子相见,不知道买了多少本《红楼》,往吕府送了多少次的礼物,才获得单独相见的机会!

    甚至有上京的女读者,千里迢迢的赶到晋阳,就是为了见吕公子一面。

    送的礼物更是五花八门,但都不入吕公子法眼,不得相见!

    她也是听闻吕公子一心修道,才灵机一动,从家里拿了一瓶上山宗门修炼丹药,才得以相见!

    青衣女子攥着吕洞宾的汗巾不撒手,他只能放手:“姑娘!天气燥热,这方汗巾就留给姑娘擦汗用!”

    “吕公子,本不该打扰您清修,可葬花诗社都是您的拥趸,明日大家正好一聚,还请吕公子留下一些诗句,也好让大家欣赏!”

    “真是让各位抬爱了!说来诗社也有不少故交,不能前往把酒一聚,真是可惜啊!”

    “前几日,偶得一句妙语,但还没有补全,正好让各位大家品鉴一番,看有无大才,可以补全!”

    听到吕洞宾谦逊的话语,青衣少女眼睛立马变成爱心状。

    这晋阳城谁不知道,吕公子是不出世的大才子,就算是上京城的文会上也在传颂他的诗词。

    只要吕公子有新作,就会有专人送到上京贩卖,一时间上京纸贵,达官显贵,必然人手一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首词,我只想好了上半阕,下半段却没有灵感,姑娘回去之后,还望姑娘能帮在下补全!”说完,吕洞宾对着少女就是一拜。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青衣少女嘴中无神的呢喃了几遍。

    词意很简单,与意中人相处应当总像刚刚相识的时候,是那样地甜蜜,那样地温馨,那样地深情和快乐。

    但你我本应当相亲相爱,却为何成了今日的相离相弃?如今轻易地变了心,你却反而说情人间就是容易变心的!

    短短几十个字,就将男女之情的变化,包丁解牛般说的通透!

    青衣少女晕乎乎的被侍女搀扶上了马车,脑海中还不停循环着吕洞宾的诗句,等回过神来,已见不到吕公子的身影了!

    “纳兰先生!弟子无能,只能借您的诗词一用,希望您老不要怪罪啊!”

    吕洞宾走进门,就立刻垮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玉树临风的姿态!

    守在一旁的家仆,也见怪不怪了,将吕洞宾脱下来的外袍接了过去:“大少爷!柳姑娘这两天从京城送来了两本道家典藏,让我送到您书房内了!”

    “还有尉迟姑娘托人从幽州送来两根高丽红参,说是能扩宽经脉,让先天之前运行更加稳妥,我已经吩咐后厨,找只老母鸡一起炖了!”

    “镇平郡主也让人送来一封信,小的没敢乱看,放在书房!”

    吕洞宾点点头,每一天都有姑娘送来礼物,早就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穿越过来时,自己想凭借自己超越古人的才智,博出一番天地出来!

    可前世当了二十几年的社畜,除了上班摸鱼,根本没有其他拿手的能力!

    幸亏自己是个文科生,成为一名光荣的文抄公,还是十分靠谱的!

    加上这个世界是可以追求长生大道,深受中原五白的影响,吕洞宾打定主意要修得长生不老之术!

    况且,自己这个名字,不修道,对不起祖宗!

    对不起上天对自己的期望!

    本世的便宜父母早已离世,唯一的大哥继承家中爵位,在上京辅佐天子,大嫂看自己实在是厌烦,便做主让他回到晋阳,照看祖宅!

    生怕自己露馅的吕洞宾,自然是喜出望外,带着自己的书童吕二,快马加鞭,来到晋阳!

    世间太平已百年,大唐国力蒸蒸日上,尚武之风犹在,可文人也渐渐有了话语权,毕竟上马领军,下马安民的全才实在是太少了!

    初到晋阳,吕洞宾就赶上文会,身为吕家的嫡次子,自然收到请帖,一句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就镇住场子,成为晋阳文艺青年的翘楚!

    这自然被追星的名媛们,注意到自己这颗冉冉升起的文学新星!

    他乘势追击,又将曹先生的红楼梦写了出来,更是震惊了大唐文学界!

    这帮名媛为了见他一面,每日都派人送请帖和礼物,就为于他相见!

    刚开始自己万般抵抗,他抵抗,他不停的抵抗,最后没有抵抗住,就沦陷了!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受实在是太爽了!

    有几次他在睡梦中惊醒,看着粉丝们送来的礼物,惭愧不已!

    一直反思自己堕落的身心,告诫自己不可如此泥足深陷下去!

    那一夜,他思考生命的意义,思考了宇宙的奥秘,思考了良久,就得出一句:真香!

    吕洞宾赤着上身,直奔自己的书房,之前托镇平郡主打听上山宗门,已经有些时日了!

    想必此次来信,此事已有些眉目了!

206章

    (我是罪人啊!)

    (三天六斤酒,彻底迷糊了!)

    (春节假期彻底结束,正常更新了!)

    (这两天合章,请大家理解!)

    王婷从韩又洁的办公室内,疲惫地走了出来。

    时间已经到午夜,这是匆忙的一天,她从早坐到晚,帮着韩主任处理完一大堆的公务。

    案牍工作比大搜捕都累,王婷一想到那一大摞文件,就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加快脚步,离开大兴旅店。

    走出旅店,王婷在进出登记本上,认真地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自从离开督察处之后,她就失去了不少的特权,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随意进出,只能履行繁琐的手续。

    但如果只是进出方便,王婷她还能忍受。

    让她肉痛远远不止这些,前天中午,自己母亲打来电话,说有人送来一大堆礼物。

    刚开始她还洋洋得意,临近年关,有人登门送礼,这是件好事儿。

    可她回家一看,发现送来的礼物都是饱含深意的,就差把割袍断义四个字写在礼物盒上。

    最后生怕自己看不懂,留下了一封信,通知她,保护费取消了。

    督察处可以直接管下面的警局、警署,地痞流氓就喜欢跟这些大机构合作,这样他们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阳光下。

    王婷脱离了督察处,加入韩又洁的行动小组,暂时属于武藤机关的编外人员。

    对于职业规划来说,她属于上升了一大步,可对于外面的帮派来说,王婷属于失势了。

    既然失势,那就没有投资的必要了,这帮小瘪三,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见人下菜碟。

    算了!都是身外之物!

    以后自己成为大人物之后,这些钱,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门口的卫兵,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但这也不能怪这帮小伙子。

    虽然是两个小时一倒班,但哈尔滨的室外温度,平均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度。

    最冷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能达到零下四十度。

    一阵凛冽的寒风,可以把人的脸变的铁青,冻得面目可憎,人神共愤。

    王婷签好字,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低着头,往停车处走去。

    大兴旅店内还是灯火通明,时不时有音乐传出来。

    但这一切都跟王婷无关,今天是她的生日,全家人都在等着她吃饭,庆祝她的二十三岁生日。

    掏出钥匙,拧开车门锁,一屁股坐进去。

    车内车外一样冷,四周寒冷而又清澈。

    在肮脏,昏暗的街道上方,在一个个黑色屋顶的上方,是幽暗的星空。

    王婷打了半天的火,才将车打着。

    这台车,是三菱的最新款,通过陈家的商行,以最优惠的价格购买下来的,里面都用了整块的实木,并且拥有最先进的暖风系统。

    但它有一个小缺点,那就是暖风需要等几分钟。

    短短几秒钟之后,她就感受到刺骨的寒意,纤细,洁白的手指,开始感受到刺痛。

    王婷将手指放在暖风口上,期望发动机内迸发的热气,烘一下手,驱赶这个寒意,可没有想到杯水车薪。

    车窗上的冰霜开始消退,因为水珠,变的模糊。

    王婷找出一块母亲早先备好的麻布,草草地擦拭了一下车窗,让它重新眼睛明亮。

    在车里坐了五分钟,热乎气才起来,方向盘也不像五分钟之前那样,拒人千里之外。

    离合,挂挡,前进。

    王婷快速将车子开出大兴旅店的周围,往铁东开去。

    ...

    小安子一直站在窗户口,如同观看电影般,看着王婷离去。

    他今天同陈真一起,整天都在大兴旅馆待命,韩又洁一如往常一般,没有给督察处的任何的任务。

    除了看看进出人员的名单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事儿。

    陈真倒是满不在乎,多干多错,少干少错,本就是福祸难料的任务,没有必要过度倾注精力。

    天野六郎倒是有点脸色难看,但抓捕任务已经交给韩又洁,就不能过多越级指挥,只能宽慰了陈真几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小安子有点愤怒,但又因为自己莫名的愤怒,感到好笑。

    潜伏者因为不被信任,感觉到愤怒。

    这是天下最好笑的黑色笑话!

    “大哥,我出去买点酱肉,今天是咱们俩值夜班,晚饭需要在旅店对付一口。”

    “好,我知道了,早去早回。”

    “顺便带点干豆腐回来,好阵子没吃,有点馋了!”

    “嗯,知道了!”

    小安子放下自己的电话,就拿起了自己的军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人走在走廊之中,不停地跟相熟的同事、下属打招呼。

    他没有立刻出门,而是走到厨房,对着忙的热火朝天的大厨订了几个菜,要大厨四十分钟之后送到陈真的办公室。

    现在旅馆之中都是,能决定人生死的大人物,大厨混迹餐饮业多年,自然轻重,不敢得罪,连忙点头称是,说保证完成任务。

    安排完饭菜,小安子从厨房的后门走了出去,径直向停车场。

    督察处为了执行任务,将处里一半的车都调派到大兴旅馆,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些的钥匙,都被小安子把在手里。

    随便打开一辆,点火开出院子,门口的护卫打开手电筒,照向车内,发现是小安子,就赶紧抬起路障,赶紧放行。

    天寒地冻,路上根本没有人,小安子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张海酱肉的店门口,趁着酱肉店没有关门,买了一大堆熏酱熟食。

    小安子付完钱,就走出了酱肉店,与他刚进去的时候不同,门外站着几个黑衣人。

    “情况如何?”

    小安子拉开车门,将手里的熏酱放到后车座上,才回头看向这帮沉默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了小安子发问,立刻上前一步,看了看左右,小声地禀报道:“老板,货物已经到家了。”

    “我派了两个好点子,正在暗中观察,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到家了!

    小安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只是淡淡说道:“到家了,那就干活。”

    “虽然说好饭不怕晚,但也不能耽误太长时间,否则就糊锅了!”。

    众人点头,而后上各自的车,消失在黑夜之中。

    ...

    王婷回到家中,已经是七点多了,全家人都坐在大圆桌旁,磕着瓜子。

    年幼的弟弟眼睛最尖,一眼就瞧见了刚推开门的姐姐,站起来,大声的喊道:“爹,娘,大姐回来了!”。

    王树仁正在看报纸,听到自己小儿子吵吵嚷嚷的,也是眉头一皱,略显生气地放下,不满地说道:“吵吵什么!”

    “这大晚上的,邻居们不睡觉啊?”

    “大姑娘,赶紧进屋,别冻到了!”

    训斥了一句小儿子,王树仁转眼看向门口脱风衣的王婷,眼神中,都是慈爱。

    王婷早就习惯了,把风衣挂好,就走到桌子旁边,揉了揉弟弟的头,笑着说道:“爹,你们咋不先吃呐?”

    “我不是打电话说,我今天可能晚回来一点嘛?”。

    王母笑着摇摇头,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温热手巾,使劲地擦了擦王婷的手,笑着说道:“你爹不让动筷子,说等你回来。”

    “知道你爱吃秋林的蒜香红肠,老头子下班就去排队,终于给你买到了。”

    “今天天冷,大鼻涕都冻出来了。”

    “鼻子下面流的老长...”

    王母的絮絮叨叨,让王树仁颜面大损,不满地咳嗽了两声,大声地说道:“瞎白活什么呐!”

    “大姑娘饿一天了,赶紧吃饭。”

    “今天是生日,你妈特地给你炸的茄盒,你最爱吃的。”

    “赶紧吃饭,我都小忠子都快饿死了!“。

    王婷笑着点点头,她知道自己的老爹,刀子嘴豆腐心。

    虽然一生都是个官迷,但对待家人极好,还有稍许的正义感。

    王树仁见众人落座,就站起身来,从脚旁的水盆中,拿起一壶温好的酒,站起来,笑着说道:“今天老二在医院值班,实在回不来。”

    “不过菜都已经留好了。”

    “你妹妹是第一个月上班,实在不好请假,大婷你别挑理。”

    “她给你织了一条围脖,就在你屋子中,大红色的,非常喜庆,羊毛的,那得老暖和了!”。

    王婷没有挑理,反倒是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自己这个妹妹,才十八岁,从护校毕业。

    托了关系,送到哈尔滨中心医院担任护士,福利待遇非常不错。

    刚上班一个星期,的确不太适合请假,容易给同事们一种不好的印象。

    “好了,吃饭!”

    王树仁先给王婷倒了一杯酒,而后又给自己老伴倒了一杯,之后给小儿子夹了一筷子肘子肉。

    王婷喝了一口酒,感觉辛辣无比,直皱眉,但还是乖乖地咽进肚子里。

    王家人晚饭都没有吃,就是在等王婷回来,听到王树仁下令开饭,就一起动筷。

    屋子中热闹,顺着空气传到了屋外,彼此之间的爱意,都能将外面的风雪融化。

    相较于屋内的其乐融融,屋外就有点寒风刺骨。

    小安子看着不远处的屋子,也能隐约听屋内的欢声笑语,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手指上夹着一支烟,静静地观望着。

    “老板,我们现在动手?”

    领头的黑衣人站在小安子的身后,轻声问了一句,而最后面的几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着木箱子。

    小安子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静静地凑了一口烟,而后扔在地上,转过头,眼神饱含深意地说道:“你真是位冷血的人。”

    “他们正在阖家团圆,这时候打断,不会不太残忍了?”。

    这是文学系毕业生的共有毛病,感性上来了,就会如同一位诗人,对世界万物都满眼慈悲。

    领头的黑衣人也是一愣,之后立马明白,自己这位老板是又犯老毛病了。

    “老板,幸福的终点,一定是痛苦。”

    “有时候,一家人死在一起,反倒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路上有一个伴!”黑衣人见手下们都准备好了,就劝了一句。

    小安子细细品尝这句话,感觉十分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认真地问道:“照相机带了吗?”。

    “带了,怕出毛病,带了两台。”

    “手下弟兄中,有个一直自学照相技术,想着以后开一家照相馆。”

    “手艺没得说,我们家里照相,都找他来帮忙!”

    “您就放心吧!”黑衣人赶忙回答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切都准备就绪,那就没有推迟的理由。

    小安子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大致估摸一下时间,感觉酒菜已经准备就绪了,就头也不回地往车边走,边走还边说道:“下手麻利一点。”

    “千万不要出现意外,每人头上都要补上两枪。”

    “这条街偏,巡街警探来的晚,不用太担心!”。

    黑衣人点点头,连忙跑了两步,帮着小安子将车门拉开,目送其离开。

    尾灯消失在夜幕中,黑衣人才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小院子,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道:“多喝一点,往后可是喝不到了!”。

    “李政哥,你搁着念叨啥呐?”

    一个正在组装冲锋枪的手下,隐约听到了领头人的嘀咕声,就是没听清楚他说啥,于是好奇地问道。

    李政回过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组装冲锋枪的小四,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道:“近距离杀人,你组装冲锋枪干什么?”

    “这玩意火力太猛,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伤到自己人,收起来。”

    “这次行动,咱们用手枪!”

    “对了,目标比较重要,太阳穴上都要补两枪,屋内的所有人,都要拍照。”

    “老三,手艺好一点,别照花了!”

    “这次老板给的赏钱,你该拿的那份,够开三个照相馆的!”。

    一听到赏钱丰厚,在场的人,都露出了狞笑。

    他们就是古代的刀客,刺客,谁给钱,就帮谁办事儿。

    这就是一份工作,只是工作内容比较血腥,但所幸,酬劳还是很丰厚的。

    现在这个世道,在关内,你出两三斗米,就能找一个兼职杀手,让他帮你解决,任何一位想要解决的人。

    乱世,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207章

    (昨天晚上的章节,是用手机写的,有些重复,大家重新刷新一下,就能看到完整的了。)

    一听到有丰厚的奖金可以拿,小四将刚组装好的冲锋枪扔在地上,凑到赵政的身旁,讨好地说道:“哥,俺滴亲哥。”

    “我正愁这个年怎么过呐,您快说说,到底多少钱啊!”

    “也好过一个肥年!”。

    在场的其他四人,听到小四开口询问,便都将目光聚集在赵政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赵政见众人都盯着自己,也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说道:“老板出了三千块大洋。”

    “按照老规矩,我留下三成,剩下的你们分。”

    “这可不是半开,而是足斤足两的袁大头。”

    “别说过年了,就算是去人牙子手上买姑娘,都够买上三四个清白女子。”

    “不过,你们都要低调一点,别让人注意到。”

    “目标是督察处的红人,警视厅的黑皮狗们,一定会拼死追查。”

    “要是让有心人发现,你们兜里多了一大笔横财,小心把你们给点了!”。

    听到钱数,小四等五人,都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可是一笔巨款,要是省吃俭用,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三四十年,顿顿有肉,餐餐有酒的日子。

    赵政嘱咐了两句,就将视线挪开,继续望向那个灯火通明的小院子,心里估摸着老板离开的时间。

    杀手这一行,需要找到靠谱的金主。

    跟这位安老板,已经合作好几回了,没有一次出现过岔劈,只要任务圆满完成,钱就会第一时间存到固定的账户中去。

    冲着这份信誉,赵政就想把这档生死的买卖,进行下去。

    “好了,干活!”

    赵政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就果断下令。

    小四拿起冲锋枪,狞笑着迈出两步,想要第一个动手,可没有走出两步,就被身后的李老三拉住,一把将冲锋枪夺了下来。

    “院子小,你拿这破玩意打谁?”

    “一不小心,咱们哥几个都被你一勺烩了。”

    “听老大的,用手枪!”。

    小四遗憾地看着,原先在自己手里的宝贝儿,被三哥拿走,只能返回去,重新找了一柄手枪,快步走回队伍中。

    赵政快步走到院子前,从大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袋子,撕扯了几下,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包子露了出来。

    肉包子打狗,一定有去无回。

    哈尔滨人爱养狗,尤其是这种龙蛇混杂的街道。

    一条壮实的家犬,拥有锋利的牙口,一般的小偷,不会冒险上门光顾的。

    赵政闻了闻包子,发现色香味俱全,就是闻多了,有一些头晕。

    晃了晃头,将脑海中的晕眩感祛除。

    赵政轻轻将两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扔进了院子中。

    王家的狗,还真是一条好狗,王婷还在警校上学时候,跟班主任要的,是受过专门训练的警犬。

    听到有东西飞进院子,狼狗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咧着嘴,嘶吼着,等待着不请自来的客人。

    等了一小会儿,它也没有发现人跳下来,只有两个散发着香气的面团。

    狼狗迅猛,智商照比其他狗类,也高出不少。

    但畜生就是畜生,即便再通人性,他也不是人,没有人的意志力。

    散发着香气的面团,一直牵扯着狼狗的神经和视线,嘴角已经开始流下口水,嗓子中也发出一阵阵的轰鸣声。

    赵政扔完包子,就退后数米,一直倾听着院子中的动静。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比赛,不管狼狗还是杀手们,都不会轻举妄动,都在寻找彼此的破绽。

    王婷也听到狗吠声,也察觉到不对,以为是招了贼,刚想起身看看,就让自己的弟弟给拦住了。

    “大姐,俺扒不开这个猪蹄,你帮我整一下。”

    闻听此言,王婷又坐回了椅子上,给自己这位心爱的弟弟,扒开有韧性地猪蹄,撕开几块,方便他食用。

    待到她再次起身的时候,屋外已经没有犬吠之声,只剩下阵阵呼啸的寒风。

    “婷,赶紧吃饭,站起来干撒?”

    王树仁已经三杯下肚,眼睛中醉意浮现,但一想到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嘴角止不住的往上咧。

    王婷重新坐下,她不想父母亲担心,就随便扯谎道:“腿坐麻了,站起来缓一缓。”

    “爹,少喝一点,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王树仁摇摇头,扯了扯王婷新给买的羊毛毛衣,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才哪到哪!”

    “咱们家今年是转了运,你妹妹进了中心医院,我也借着我大姑娘的光,当上了一个小科长。”

    “大姑娘你连小汽车都开上了,该说不说,这玩意真气派。”

    “就连我们那个管后勤的副处长,都没有自己的车,我大闺女就开上一台,真给咱们老王家争气!”

    “左邻右舍,都羡慕的不行。”

    “对了,这马上要过年了,你不得去陈长官家看看?”

    “我听处里的人说,陈长官马上就要大婚了,陈家人正在哈尔滨城内采购结婚用品,动静不小。”

    “听说娶的还是个格格,这下子不得成皇亲国戚嘛?”

    “陈长官一直很栽培你,咱们是不是得送一份大礼?”。

    王树仁一喝酒,就变得絮叨,言语混乱,但思维逻辑没乱。

    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一直烙印在这些老辈人的心中。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王树仁想着,是不是给陈家送一份大礼,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年轻有为的陈长官。

    王婷一听到这里,心里就犯了难,一个头,两个大。

    自己离开督察处的事儿,还没有跟自己老爹说。

    要是老爹知道自己自作主张,投靠了别的山头,一定会火冒三丈。

    这件事儿,现在还不能说,等过完年,在一点点的跟老爹透露。

    但老爹的话,算是点醒了她。

    陈真马上就要大婚,的确得送上一份大礼。

    自己到警视厅三个月,要是没有陈真的赏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平步青云。

    “娶的是熙洽,熙公爷的掌上明珠,是正经的金枝玉叶,有皇族玉碟那种。”

    “听说大亲王(溥杰)要过来当主婚人,警卫科已经开始忙活了,就是要保证大亲王的安全。“

    “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给老板庆贺!”

    事实上,王婷并没有准备好任何礼物,因为婚期还没有确定,实在搞不清楚,陈家会在哪里组织婚礼。

    不过,今天过后也该准备起来了,别到时候抓瞎。

    王树仁听到大亲王要来,也是两眼放光,再等到王婷说要一起去吃酒坐席,更是欢欣雀跃,立马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

    王婷把自己老父亲哄开心了,也就没管外面的突如其来的狗叫,继续动筷,吃着饭菜。

    ...

    狼狗终究是没有抵挡住诱惑,几步就窜到肉包子的前面,用自己的狗鼻子好好闻了闻,在包子即将没有热乎气之前,将它吞了下去。

    寒风虽大,但赵政还是清晰地听到狼狗吞咽的声音。

    “再等五分钟!”

    小心使得万年船,身为道上的五星杀手,赵政能带队伍,全须全尾的活到现在,就是靠的这份谨慎。

    身后的五个兄弟没有任何异议,转身离开,隐藏在胡同中的拐角处,沉默的等待着,做着同样的动作,将开枪的手,伸进里怀中。

    就这样静悄悄地等了五分钟,赵政多年溜门撬锁的经验告诉他,可以行动了。

    两个肉包子中蒙汉药的计量,足够药倒一头牛。

    要是人吃了,也够他喝上一壶,睡上个三天三夜,都不在话下。

    “三儿,上!”

    老三听到指令,快速从阴影中跑出来,来到王家院子前,抬手一刀,就把门上的铜铃割了下来,防止它给里面的人预警。

    既然是警视厅的红人,手里一定有家伙事儿。

    按照惯例,自己是第一个往里冲的,他可不想交代在这里。

    门铃取下,扔到了旁边的雪堆中,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根本不尽职尽责,没有发挥出一点作用。

    这是第一步,老三没有因为得手,而放松警惕,继续用手里的尖刀,去撬开门栓。

    这个手艺活,是老三的祖辈传下来的。

    种地有世家,读书有世家,那这些小偷小摸的手艺,也会有家族传承。

    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

    老三的父亲和爷爷,就是在行窃的时候,被主人家活活打死的。

    那时候的老三才八岁,孤儿寡母在这片寒冷刺骨的黑土地上,根本无法存活,更何况还要背着小偷,这个糟糕的名头。

    老三的母亲明白这一点,于是找到了赵政,这个同乡人。

    一个屯子住着,自然有一些恩义瓜葛,赵政只能接手这个烫手山芋,之后眼睁睁看着老三的母亲,改嫁离开哈尔滨。

    所幸,赵政不缺钱,顺风顺水的将老三养大成人。

    老三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和爷爷,就教导他手艺活。

    他现在已经记不起父亲大人、祖父大人的脸了,但手艺却没有落下。

    真是天大的讽刺!

    刀尖扎入门缝,用一股巧劲,三挑两挑,就把门给撬开了。

    院子中有狗,老三也不敢大意,蹑手蹑脚地伸个头,往院子中瞧去,发现壮硕的大狼狗,已经趴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老三朝着大狼狗扔了过去,正中它的脑门,但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成功了。

    见到大狼狗已经迷晕,老三便退回了门外,冲着赵政比划了一个手势,掏出腰间的手枪,率先走进院内。

    屋子中还是灯火通明,丝毫没有察觉到,院子中进来了不速之客。

    老三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仔细地听着门里面的动静,可奈何风声太大,什么也听不到。

    赵政也带着人快步走到院子中,示意后面跟着的手下,把院子门关上。

    “闯门!”

    赵政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十点了,要是在怎么折腾下去,非整到半夜不可。

    老三也没有犹豫,打开保险,双手握住枪,猛地一脚,将门踹开。

    王婷筷子上夹着肉皮冻,随着门口的一声巨响,掉落在桌子上。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现场,但离开警校也就才三个月,反应还是可以的。

    进来贼人了!

    这是王婷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她赶紧抓起自己的弟弟,扔给了炕上的父亲,之后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口,去拿风衣中的配枪。

    但她终究晚了一步,等拿到枪的时候,人已经从厨房冲了进来。

    “干什么的?”

    “不许动!”

    王婷慌忙地打开保险,对着冲进来的人大喝了一声,企图驱赶他们。

    如果是一般的小毛贼,见到黑漆漆的枪口,就会识趣的抱头鼠窜,逃之夭夭。

    很可惜,赵政他们不是一般的小毛贼,他们是江洋悍匪。

    老三见到王婷对准自己,根本没有犹豫,当当两枪,就击中了这位,饶有姿色的年轻女人。

    坐在炕上的王树仁,还在发蒙,但见到自己宝贝闺女中枪到底,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嗷地一声,就从炕上站起来,飞扑到门口,想要看看自家闺女怎么样了!

    王母也是吓呆了,直接从炕沿上滑落到地上,脸上一片死灰之色,嘴张的老大,就是发不出来声音。

    身中数枪的王婷,感觉视线一阵模糊,但一想到家中还有父母双亲、年幼的弟弟,就用尽力气爬起来,拿着手枪还击。

    身上的剧痛,让王婷的准度失灵,只有一枪打在老三的肩膀上。

    老三捂着胳膊,依偎在门框上,不知不觉就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他忍着痛,正想开枪将王婷打死,就被王树仁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

    这一下子,阴差阳错,反倒将门的位置让开,赵政等人才得以进入卧室。

    赵政一个箭步冲到屋子中,一脚就踢飞王婷手上的枪,对着王树仁就扣动了扳机,对着后背就是三枪。

    背后身中数枪的王树仁,像是被水泵凑干力气一般,一哆嗦,就瘫在了老三的身上。

208章

    (女足战士们,牛逼!!!!)

    (男足,退钱!!!)

    王婷见到自己父亲瘫倒不动,眼睛立马变的血红,咬着牙,想要站起身,继续跟这伙匪徒拼命。

    “别动!”

    赵政举起手上的枪,善意地警告着地面上挣扎起身的王婷。

    他脸上带着面罩,声音透过布料,完全变成另外一种声音,瓦声瓦气的。

    后面鱼贯而入的同伴,找到藏在桌子底下的王母,一把将其拽出来,拖到王婷的身旁。

    赵政将位置让出来,让手下盯着,而后环顾一下四周,皱着眉头说道:“还缺一个小崽子。”

    “一家五口,一个上夜班去了,地上只有三个。”

    “找出来!”。

    赵政话音一落,从他身后就窜出来一个黑影,跳到炕上,开始翻箱倒柜,四处寻找。

    王婷应该是肺部中了一枪,不停地咳血,一直用手去够,被踢飞的配枪。

    无奈地是,赵政是全力一击,将手枪踢的老远。

    “别挣扎了,就算给你手枪,也翻不了盘!”

    见手下人各司其职,赵政也来了兴趣,蹲下身子,对着不停吐血的王婷,耐心说道。

    王婷听到眼前的蒙面男人怎么说,也就放弃了挣扎,她从这帮人的对话,就彻底明白了,这帮人不是一帮的匪徒,他们是有备而来。

    “我..我是督察处的人,我死了,就是惊天大案。”

    “我屋子中的..柜子里,还有点金银细软,你们都拿走,也算没白来一趟。”

    “你..们现在退出去,我保证不找你们麻烦!”

    求生的欲望支撑着王婷,费劲力气,忍着咳嗽,将这段话说完。

    赵政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否定了王婷的提议。

    “我的手下打死了那个老头,应该是你老爹。”

    “要是没有死人,我没准会对你的提议心动。”

    “可现在不行了!”。

    小四走到王树仁的身体旁,一脚将他踢开,方便底下的老三出来。

    老三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人一死,肌肉瞬间就会松懈下来,变的死沉,没有人帮助,根本推不开,更何况自己的胳膊上,中了一枪。

    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王婷认命地躺在地上,用仅剩的力量,拉住身边低声哀嚎母亲的衣角。

    赵政眼神一直都是冷的,即便看到如此感人的一幕,也没有变化。

    “找到了,老大!”

    负责上炕翻找的人,在炕柜中,找到了瑟瑟发抖的小王忠,一把就抓了出来,提溜着其棉袄领子,跳到赵政的面前。

    “各位好汉,求求你们放了我这两个孩子啊!”

    “要杀要剐,您们冲着我来啊!”

    “我给各位大爷磕头了,磕头了!”

    王母也回过神来,自己老伴已经一动不动了,小儿子正被人抓在手里,大闺女不停吐血。

    身为一位母亲,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但她同样也是个手无寸铁的妇道人家,只能不停磕头跪求。

    王婷想要阻止自己母亲的无用之功,这群人,明摆着就是奔着她而来。

    父亲是小公务员,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不召灾,不惹祸,不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只有自己才会给家里招来怎么大的灾祸!

    “让我死个明白!”

    王婷双眼已经迷离了,手上也没有力气,只能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赵政。

    干一行,爱一行!

    赵政可不想坏了保密的规矩,毕竟还得在这行里混,收的钱中,也包含保密那份。

    “下辈子别得罪人了!”

    赵政接过小王忠,递给不断磕头的王母,让她抱住,而后抬手就是三枪,将这娘俩打倒在地。

    王婷的胸膛不停地起伏,但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了,只能看着母亲呻吟着栽倒在自己身边。

    即便是疼痛难熬,王母还是下意识地拍着小王忠的伤口,想要减轻宝贝儿子的疼痛。

    这副感人的画面,并没有感化赵政六人冰冷的内心。

    “老虎,拍照。”

    “剩下的人,去抱柴火,加上煤油,把房子点了。”

    “咱们来个毁尸灭迹!”

    赵政是个细心的人,一枪了结了苟延残喘的王婷,又一人补了一枪,保证他们不会起死回生。

    想着铁东的警探们,应该收到消息了,就下令道。

    照相机早就准备好了,就在老虎背后的包中。

    在这场行动之中,六个人如同六个相互咬合的齿轮,一齐转动。

    老虎使用的相机,是德国最新款的康泰克斯照相机,已装有运用三角测距原理的双像重合测距器。

    大大提高了调焦准确度,并首先采用了铝合金压铸的机身和金属幕帘快门。

    之前赚到的血汗钱,都砸在这台精密的机械上了。

    咔嚓。

    咔嚓...

    老虎快速地摁动这快门,给地面上没有一点反应的尸体,拍摄着最后的遗照。

    一会儿房子就被点燃了,想照都照不了了。

    “认真一点,老板们要看得。”

    “要是因为你照花了不给钱,老子把你的皮扒了!”

    赵政见老虎有点心不在焉,立刻出言警告道。

    现在虽然电灯普及了,但家家户户都留有煤油,毕竟是新鲜玩意,时好时不灵的,有备无患比较好。

    一大桶煤油,均匀地泼洒在屋子中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棉被和木头柜。

    赵政走到老三的面前,看着他肩头不断渗出的血水,感觉到头疼。

    这样糟糕手艺,什么时候才能单干啊!

    难道真要给这个拖油瓶,找个正经营生,给娶个媳妇儿,安稳过日子?

    去它马德,自己又不是他那个短命老子,管怎么多闲事儿干什么!

    想到这里,赵政点燃了一根香烟,塞进老三的嘴里,冷冷地说道:“忍着点,一会儿就带你去张叔哪里瞧瞧!”。

    老三脸色苍白地点点头,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赵政解决完老三,就把手上还在燃烧的打火机,丢到炕上的棉被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老四是压轴的,他满眼惋惜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婷。

    年级轻轻的妙龄女子,因为得罪了人,就丢了全家老小的命,真是可惜。

    老四也没有在火蛇四溢的屋子中待多久,因为害怕任务目标起死回生,他在尸体上淋的煤油最多。

    那张俊俏的脸庞,已经消失在冒着蓝光的焰火中。

    赵政走出院子,发现整条街的灯光都亮了。

    这也是正常现象,马主席刚从哈尔滨撤出去,空气中的硝烟味,才散去小半年。

    哈尔滨城内的男女老少,对子弹划过空气的尖锐声,还是万分熟悉。

    熟悉归熟悉,就是没有人过来瞧瞧,即便王家是老住户。

    赵政早就对人们的冷漠,习以为常。

    邻居感情再好,也抵不过小命重要!

    这要是换了自己,也一定不会管这档子烂事儿。

    老四最后磨磨蹭蹭的走了出来,他的任务,就是确定那些已经倒下的人,不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市面上。

    瞧见了老四肯定地点头,赵政就不再搭理周围鼠头鼠脑的邻居,而是庄重地关上了门,看着火舌吞噬房梁后,才开车离开。

    ...

    “照片拍的不错,将最后一丝求生的渴望,都拍了下来,真是好手艺,当赏!”

    陈真站在办公室窗户前,对着阳光,看着王婷最后的影像,赞赏不已。

    作为执行人的小安子,也是第一时间瞧见了这张照片,心中唏嘘不已,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怎么没了!

    陈真也掏出自己银质的烟盒,给自己点燃了一颗香烟,随机用他昂贵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上的相片,见其燃烧起来,才扔到地板上。

    “韩又洁有什么反应?”

    陈真猛吸了一口烟,重新坐回了办公椅上,淡淡的问道。

    王婷的任务,就是催化剂,是不是她,并不重要。

    要不是她在哈尔滨有众多眼线,这样关键的死亡,还轮不到她。

    人人都是棋子,但人人又都是棋手。

    陈真原本属意的目标,是给韩又洁开车的老司机。

    这个人不声不响,但左手的虎口上,有着厚厚的老茧,应该是用枪高手。

    把他处理掉,韩又洁应该会更加疯狂。

    “现在还搁办公室织毛衣,刚培养的棋子没了,她十分的生气,办公室内的装饰物,都被她砸了一个遍。”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去王婷家中看望,只是让人送去了一笔礼金!”

    想到韩又洁气急败坏的脸,小安子就止不住笑意,但也在为王婷不值。

    “大将风范啊!”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不过也够冷血的,用人如用刀,用坏了,都不哀伤一下。”

    “佩服,佩服!”

    “不对,王婷家不是被人一勺烩了嘛?礼金送给谁啊?”

    陈真由衷地称赞了韩又洁两句,不过想想也是,毕竟是内务省培养出来的顶尖间谍。

    就这样被陈真用手段弄瞎观察世界的第三只眼,也没有慌乱出招,真是高人啊!

    说来也是,她要是没有亮眼之处,也不会来接手怎么重要的任务。

    就单凭这股杀伐果断的劲,就能让她在情报世界中,站稳脚跟。

    “王家两女一儿,二姑娘是中心医院的护士,当天夜里值班,所以逃过一劫。”

    “但是小姑娘家家的,现在就是懵逼的状态,下班回家,发现自己生活的家,被烧成白地。”

    “真是可怜啊!”

    小安子解释了一番,言语中尽是怜悯之意。

    猫哭耗子假慈悲!

    陈真心里暗骂一句。

    这小子从小就是这样,自己拿弹弓子打死的麻雀,都要哭上一鼻子,但后面比谁吃的都多。

    “今天没事正经事儿,那些监狱中的嫌疑人,蔡真正在加班加点的审着呐!”

    “咱们慰问慰问,不能太冷血啊!”

    陈真拿起办公桌上军帽,穿上风衣,就抬脚往外走。

    小安子在大兴旅馆有一间临时办公室,就在陈真办公室的旁边。

    领导一声令,跟班跑断腿。

    小安子只好拿着文件返回自个的办公室,将重要文件锁进保险箱,拿着衣服和军帽就跟着陈真往外走。

    陈真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停车场,护卫保镖们,也跟在两人的后面,一行人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说来也巧,正好碰见了正在遛弯的天野六郎,就赶忙上前问候,活脱脱一个狗腿子模样。

    “天野将军,早上好!”

    天野六郎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位懂事儿的年轻人,轻声说道:“陈君,早上好!”

    “怎么早,你就来了,真是一个勤奋的小伙子!”

    “我很看好你!”。

    陈真满脸微笑的接受着天野六郎的表扬,而后露出一副悲伤的面孔,暗淡的说道:“我有一个手下,昨天晚上遭遇了不测。”

    “我怎么早赶来,就是想把公务处理完,去看看她。”

    “这个人,您也认识,就是韩主任身边的王婷。”

    “年纪轻轻,就让人灭口,真是没有人性啊!”。

    这人血馒头,该用就得用。

    只要能给韩又洁上眼药,一切手段都不在话下。

    天野六郎知道韩又洁身边有个能干的年轻女人,名字就叫王婷,只是没有料到,事情来的怎么突然。

    “死者为大,你先去忙。”

    “对了,韩又洁不跟你一起去嘛?”天野六郎好奇地问道。

    陈真适当地露出愤慨的表情,但也是一闪而过,却又能让天野六郎捕捉到,而后帮忙遮掩道:“韩主任已经派人送过去礼金。”

    “她实在是太忙了,顾不上这等小事儿!”。

    能爬上将军之位的人,能力和情商,都是上上之选,自然能看出陈真显而易见的愤慨之色。

    下属间有矛盾,是天野六郎希望看到的,如果属下都铁板一块了,自己还指挥个屁。

    但又要限制这种没必要的冲突,如果打出真火来,就没人干活了。

    天野六郎对韩又洁也很不满,独揽任务,不肯分功,任务的进展,也没有推进多少。

    参谋部的电报,一个接着一个,就是责令天野六郎尽快拿出答案,最终的答案!

    “先去看望家属吧。”

    “剩下的事儿,回来再说,会有个答案的!”

    天野六郎想到了韩又洁近期的所作所为,感觉不能在放任这个女人了,于是拍了拍陈真的肩膀,让他先去忙。

    陈真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有过多的纠缠,点了点头,带着小安子等人,扬长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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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沦陷,神器落于倭寇之手。
花花大少陈真,不堪同胞受辱,毅然走向危险之地,开始潜伏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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