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章
重金相谢!
在求人办事,请客送礼这条路上,朱安东算是顶尖大师。
六十万的谢礼,怎么也得小十万。
现在山上的义勇军,最近缺医少药的厉害,不少伤员都得不到救治。
加上关东军上一次的围剿,破坏了义勇军在北满的秘密粮库,现在口粮都成问题。
陈真批评俞秋烟贸然行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山上的状况。
可陈家树大招风,加之平日里也不涉及粮食生意,不可能囤积这些大宗物资。
他正在发愁该怎么处理,王得文就给他想办法。
正好可以借着剿匪的名义,将这些山上紧缺的物资,送到义勇军同志们的手中,让他们过个好年。
这事儿得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武藤机关看出破绽来。
“朱老板,咱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要办事儿,就得拿出真东西来。”
“你也明白,王参谋长敢开牙,后面应该有人给他撑腰的。”
“对了,跟你们谈话,不应该是红嘴白牙,军令那?”
“拿过来,我看看!”
陈真想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办之后,就立马要看王得文的手令。
朱安东一直把下达到维持会的军令,带在身上,听陈真要看,就赶紧从内怀中掏出来,展开,双手奉上。
看此做派,是早有准备啊!
陈真也不点破,拿在手中,仔细地看了起来。
军令,就是正常的军令。
不同之处在于,原本是张文铸签字的地方,变成了王得文。
手续合情合法,只是不清楚是谁同意签发的。
顾问部那帮日本指导军官,不应该同张文铸一起滚去热河了嘛?
怀着这样的疑问,陈真将军令递给了小安子,看他有没有小道消息。
小安子接过军令,仔细地看了起来,发现顾问部签字的一栏,是空着的。
按照共同防御法的规定,没有日本顾问签字的军令,可以视为废令。
而且发布者,要承担刑事责任,较大可能,还得上军事法庭走一遭。
“这份军令,我先收着了。”
小安子眼神一冷,说了一嘴,就把军令收入怀中。
朱安东自然不在意这份军令,毕竟滨江省警备司令部需要的是钱,而非是回执。
“几位,抱歉。”
“洗了个热水澡,来晚了。”
“见谅,见谅!”
一身青衣长衫的袁克桓,在梁三的护卫下,走进了包厢,对着上首位的陈真,抱拳致歉。
陈真也懒得管朱安东的烂事儿,大笑着走了过去,假意责怪的说道:“五哥,那里话啊。”
“您是没把我当兄弟看啊!”
“快,上坐,咱们赶紧开席,我还想跟您讨教讨教京剧呐!”。
两人一同来到主位上,相互谦让着入座。
朱安东见人都到齐了,就对屋内伺候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示意厨房上菜。
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
东北有山有海,山八珍,水八珍,海八珍,样样不缺。
厨师也是在京城大饭庄子挖来的,做的菜,色香味俱全。
服务生鱼贯而入,将诺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几位,我下面还有点事儿,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
“几位,慢用!”
朱安东心病以除,就不再包厢中伺候了,直接告辞离开。
陈真也没有挽留,目送朱安东离开,之后端起酒杯,就同袁克桓话家常。
菜也好,酒也好,在座的三人,都喝了不少酒,一直聊到凌晨,才散局。
陈真将喝的伶仃大醉的袁克桓送回房间,嘱咐梁三好好照顾着,就带着小安子离开新世界酒店。
走出门,凉风一吹,陈真的头脑就清醒不少。
见担任护卫的宪兵队成员,尽职尽责的站在不远处,就满意的点点头,从钱包中掏出一把钱,踉跄地走到他们面前,将手里的钞票,塞进领头的手里。
“今天晚上,兄弟们们辛苦了。”
“分给哥几个,多少是一点心意!”陈真大着舌头说道。
领头的是一名尉官,叫米志国,在宪兵队也是老资格,尤其会使两把快枪,左右开弓,弹无虚发。
没有这一手过硬的本事,也捞不到护卫陈真,这个好差事儿!
“谢中队长,属下愿意为中队长效死!”米志国飘了一眼手中的钱,见到熟悉的绵羊图案,脸上露出笑容,大声的表着忠心。
没有人不愿意听马屁,陈真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喝了太多的酒,脚一直发软,站不住,要不然一定好好夸奖一下这个懂事的家伙。
小安子拿着衣服,从酒店当中走出来,见到自己大哥在胡乱比划,就知道他喝醉了,赶忙上前几步,扶住了他,塞进了后车座中。
“去一号别墅。”
将陈真塞进后车座后,小安子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对着米志国下令道。
“是!”
米志国接令,便指挥两台护卫车,一前一后,护送陈真前往一号别墅。
…..
躺在床上看书的俞秋烟,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惊扰,接起床头的电话,才知道陈真正在往自己这里赶,要她准备好蜂蜜水。
一听要蜂蜜水,就知道陈真一准儿是喝大了。
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的,就算是被逼无奈需要应酬,也不能天天喝啊!
喝死他算了!
俞秋烟在心里面不停的埋怨着,披上一件羊毛开衫,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去调试蜂蜜水。
负责一号别墅卫生的小丫鬟,听到了开关门的动静,也赶忙起床查看。
“没事儿,一会儿有个冤家来,我正在准备茶!”
“要是有敲门声,你就去开门!”
这间大别墅只有两人,俞秋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就知道是小丫鬟小白菜起来了,于是大声的说道。
小白菜见厨房没有她的事儿,就跑到门口,等着开门。
俞秋烟的蜂蜜水还没有调好,门外就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
小白菜早就知道有人来,立刻开门,发现一大堆人堵在门口,正中央是一名喝醉的男人。
俞秋烟听到声音,立刻走到门口,见到陈真醉熏熏的样子,美目圆睁,生气的嚷道:“赶紧扶进来啊!”
“喝完酒,出一身汗,你们是诚心要他的命啊!”。
181章
母老虎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神兽。
门口肩扛长枪,煞气十足的大兵,听到俞秋烟的怒吼,齐齐打了个哆嗦。
所有人都低下头,如同是犯了错的小学生,把尊贵的处长大人送到客厅的沙发上。
小安子走进一号别墅,他刚才回车里取公文包,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见众人低着头,看着脚,以为地板上有什么异常,也低下头仔细看了起来。
可瞧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刘室长,我们先下去,不打扰中队长休息。”
米志国见屋里都是人,还有几个大兵,眼睛贼溜溜的,四处乱看,于是大声的禀报道。
小安子点点头,让他们先下去,顺便让人把四号别墅准备好,自己晚上在这边留宿。
米志国说了一声“明白!”就带人离开了一号别墅。
“刘室长的官威,是越来越重了!”
俞秋烟被人打扰了清梦,直接变身为小刺猬,逮到谁,就讽刺几句。
小安子跟俞秋烟近两个月的相处,自然知道这个小女子牙尖嘴利,一贯的得理不饶人。
但今天实在太晚了,不能浪费在拌嘴上。
“好姐姐,赶紧搭把手。”
“大哥喝多了,送上楼,早点休息吧。”
“这良辰美景,切莫辜负了!”
小安子将陈真扶起来,眼神异样,调侃了俞秋烟一句。
俞秋烟闻听此言,小脸微红,轻啐了一口,骂了一句小安子不正经,就把手里的蜂蜜水放到小白菜的手上,扶着陈真往楼上走。
陈真看着瘦,但分量不轻,两人出了一头汗,才将其扶到二楼的主卧当中。
“沉的跟头猪一样,平日里也不见他吃很多,怎么会怎么沉?”
俞秋烟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扇了扇风,嘴里埋怨道。
小安子也解开领扣,深呼吸一口,喘匀气。
自己今天晚上也没少喝,袁老五的酒量,还如往常一样能拿的出手,三人喝了五瓶人头马,真是服气。
“你先下楼休息吧!”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让刘厨师提前准备鸡丝粥,还有松花小肚,在准备一些门钉烧饼。”
“去吧!”
俞秋烟见到小白菜还在门口伺候着,就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蜂蜜水,轻声吩咐道。
小白菜点点头,见的确没有什么事儿,就转身离开了。
“你们先休息,我明天早上过来。”
小安子见陈真醉的不省人事,正事儿也谈不了,就准备转身离开。
“先别走!”
“说说那张军令,怎么回事儿!”
本来醉的不省人事的陈真,突然睁开双眼,淡定自若的坐了起来,脸上全无醉态。
平静地看向小安子,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中,并未有任何的涟漪。
“秋烟,去门口守着!”
陈真指示俞秋烟去看门口,小心隔墙有耳。
“大哥,酒桌上就你喝的最多,居然还没醉?”
五瓶人头马,陈真自己就干掉两瓶。
那可是高度数的烈酒,要是酒量差的,都能喝死过去。
没想到,怎么多年过去了,大哥酒量还是靠谱,喝了怎么多,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小安子在心里由衷的佩服道。
“军令没有问题,就是没有顾问部的签字。”
“年初的共同防御法规定,任何军令,必须要有顾问部顾问的签字,否则一律作废。”
“这个王得文,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越过顾问部去!”
“真是一条好汉!”
公文上的门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掌握的。
这也是小安子从市府挖来一位老文书,这才学得一二皮毛。
这位老文书,老江湖教导小安子,公文必须要合规,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都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陈真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公文,见上面的印信,签名都对,就没有在意剩下的细节。
“这事可以利用一下。”
“不过,咱们得两边卖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山上的同志们,还忍饥挨冻,缺衣少粮。”
“可以借着王得文的手,把这些物资,都送上帽儿山的老营当中。”
“你们感觉怎么样?”
陈真将自己的军装脱下,喝着蜂蜜水说道。
门口的俞秋烟,听到这里,眼睛就亮了。
她一直以为陈真是铁石心肠,眼里只有自己的安危,根本不顾义勇军同志们的死活。
没想到,陈真并不是漠不关心,而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
小安子对于告密不感兴趣,因为那是陈真的本职工作。
土肥原贤二将陈真放在哈尔滨,就是要起到耳目的作用。
要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反馈,那督察处在武藤机关眼中的重要性,会逐步下调。
缺少土肥原贤二这样的威慑力,陈真在哈尔滨的权利排名,就会渐渐掉队。
这对以后的工作,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打电话的时机要把握住,必须要在王得文出兵之前,将消息透漏给土肥原贤二。”
“可现在有一个问题,朱安东这帮乌龟王八蛋,是不想掏这笔钱。”
“只要钱不到位,王得文就不会出兵。”
“那粮食和药品,就不会到山上同志们的手中。”
小安子立刻想到症结所在,无奈地分析道。
王得文不出兵。
这可由不得他!
命令是军政部下发的,就算是再给王得文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抗命行事。
再者说,这马上就要到年关底下,例行的围剿,是必要之举,为得就是让刚刚继位的康德陛下,脸上好看。
“你明天想办法联系一下那帮流浪的朝鲜人,让他们在舒兰搞出点动静。”
“最好端掉几个据点,抢两家银行。”
“阵仗大一些,多放点枪炮,最好在哈尔滨城周边也制造点麻烦。”
“到时候,不用咱们催促王得文,省府的那帮大员,就该着急了。”陈真早就想好策略,满脸坏笑的说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要在抢劫现场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警视厅就会把抢劫这件事儿,栽赃到帽儿山的抵抗军的身上。
等到那个时候,王得文就必须要出兵剿匪,不然他就得从副参谋长的位置上滚蛋。
182章
这倒是个好办法。
王得文在重压之下,不得不出兵。
保安团的战斗力,接近于零,义勇军收拾他们,还是手拿把掐的。
“下去剿匪,咱们宪兵队也不能闲着,往里面掺几个义勇军的侦察兵,让他们守弹药库和行军辎重。”
“来个里应外合,让王得文有苦说不出。”
小安子心细,为了计划万无一失,立马给出自己的建议。
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
陈真和小安子又商量了行动的细节,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俞秋烟将小安子送到门口,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安哥,给我准备一支手枪!”。
小安子停下脚步,转头疑惑的看向俞秋烟,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最近上街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感觉不太安全,想搞一支枪防身!”
俞秋烟搂紧身上的衣服,小声的解释道。
高彬都已经公开上门抓人询问,虽然没有成功,但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明面上不会公开调查,但私底下还会保持全天候监视。
毕竟俞秋烟也不能一直躲在保护区,咖啡馆的生意还是要经营的。
小安子思考良久,才下决定,答应道:“明天就会拍人送到你的手里。”
“手续齐全,出了问题,你尽可以往我身上推,这点小事儿,我还能罩的住。”
“咖啡馆不要经营了,我明天就转给其他人,你要是想上班,酒行那边正适合你。”
“叔公正在那边主持生意,有点盯不过来,你正好可以去帮忙。”
“要不我在协和会当中安排个干事的身份,那里获取消息更加迅速,更容易你隐藏!”。
小安子的建议都不错,可俞秋烟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敢轻易答应,指了指楼上面,表示自己需要听从陈真的安排。
如此听话的俞秋烟,小安子有点惊奇,但想想也是,在斗争中,人会得到充分的历练,也会快速的成长。
小安子点点头,便告辞离开一号别墅,俞秋烟也关上大门,将冰天雪地关到门外。
陈真头疼的厉害,感觉自己的脑袋瓜都要爆炸,只能小口的喝着蜂蜜水,缓解着疼痛。
俞秋烟推开卧室的门,发现陈真堂而皇之的躺在自己的枕头上,立刻变成一只小斗鸡,气哄哄地看着陈真。
陈真都快无奈了,只能挣扎的爬起来,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在此对付一夜。
俞秋烟见陈真识趣,嘴角咧了咧,拍了拍枕头上不存在的灰尘,而后走到衣柜旁,拿出一套崭新的睡衣,扔到了他的身上。
“这是新的,到洗手间换了去。”
陈真眼前一黑,发现一套衣服盖在头上,本不想在折腾,对付一夜就过去了,可俞秋烟阴魂不散,叉着腰站在自己面前,不动地方。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能屈服,拿着睡衣到洗手间去更换。
男人只有在听话的时候最可爱!
俞秋烟见陈真去换衣服,心里得意的哼了一句,便继续躺在床上看书。
陈真更换好睡衣,紧接着洗了一把脸,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憔悴不堪,根本不像正当壮年的人。
镜子里的人是冷的,镜子外的人同样如此。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自己已经过了好几年,整日都是提心吊胆,在刀口上舔血。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真在心里哀嚎一句,但几秒就摆正好心态,搽干净脸上的水滴,头也不回地走出洗手间。
俞秋烟还在看着书,一床被子就放在她的脚底下,陈真没有多说话,抱起被子就走到沙发旁,躺在上面,开始闭目休息。
“陈大少爷,你怎么没回你的大宅子啊?”
三流的作者,写出一本脱离现实的爱情小说。
剧情俗套,细节也写的马马虎虎,只能用来打发时间,俞秋烟将书放回,打趣着沙发上的陈真。
“来了你问为什么,不来你打电话,我发现你这个女人现在很难搞定啊!”
本想安静躺着的陈真,也有点无奈,只能问她俞秋烟要怎么样。
俞秋烟听到这里,也没有说话,她现在的确很矛盾,眼前这个男人,马上就要大婚,自己是顶着情人的名头混在哈尔滨。
保卫局派她来的目的,就是协助陈真的行动,帮他传递消息。
可这个工作还没有执行几天,就因为自己的莽撞之举,暴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下。
离开是最优的选择!
可一想到要离开哈尔滨,俞秋烟就感觉有点舍不得,至于是说舍不得哈尔滨,还是舍不得人,这就不可言说了。
闭目养神的陈真,正在等待着俞秋烟的反击,可半响都没有动静,睁眼一看,发现这小妮子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真是好睡眠啊!”
陈真心里感叹了一声,就从沙发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柜前,帮着俞秋烟把棉被往上拉拉,而后关上台灯,返回沙发继续睡觉。
一夜无话,很快就到天明。
楼下吵杂的脚步声,将陈真吵醒,睁眼望去,屋子当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伸了个懒腰,随手将被褥扔到床上,人也踩着拖鞋,翻身上床。
早早起床的俞秋烟,正在指挥着小白菜打扫着一号别墅的大厅。
这小丫头刚十八岁,因为是宪兵队后勤股长的亲属,就安排到这里执勤,想着这里不忙,工钱也不拖欠,是个好去处。
手脚勤快,但脑袋也瓷笨,经常搞出一些乌龙闹剧,让俞秋烟哭笑不得。
“太太,饭菜准备好了!”
厨子准备好昨天晚上吩咐的饭食,就跑到俞秋烟面前请示,看是不是现在就摆桌。
“先在灶上热着,大少爷还没有起床,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要是他吃的不满意,总务的人,不得把你的皮扒了?”
俞秋烟听到厨子禀报,心生调皮,就吓唬了他一通。
厨子知道这位太太是开玩笑,中队长待下面的人极好,经常发赏钱,涨奖金,从来不为难下面。
即便如此,自己也得小心伺候着,要是伺候明白了,没准还能赏自己一官半职的。
183章
见厨师低头离开,俞秋烟感觉到小失落。
饭菜已经准备好,可楼上的大懒虫还没有起床,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发现已经快到八点了,于是就快速走上楼,去看看什么情况。
卧室内的陈真,不知道自己的克星正在路上,他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回想着昨天晚上酒宴上,袁克桓的状态。
自信的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把握全局。
但是他们不晓得,露马脚的原因,正是他们的自信。
就算是背景在深厚的商人,都下意识畏惧官方的暴力机构,这是权利带来的威胁,不已个人意志改变。
但这条铁律,放在袁克桓身上,却有点不适用。
北平警务处长,原来就是给他家看大门的,司法部长见他也得尊称一声五爷。
也只有北洋的元老,才能托大称呼袁克桓的字。
别看袁家没有了袁世凯这位擎天之柱,但在整个北方的影响力,丝毫不减。
袁克文在天津花天酒地,帮会弟子皆奉他为首脑大爷,码头航运,他都有经手。
大太子袁克定也担任铁矿帮办,在河北矿场有着较大的影响力,南京的光头,对他也是比较看重,曾聘请他为顾问,暗中拉拢北洋出身的军阀。
中原大战中,袁克定就曾经是光头的说客,把冯大帅坑的够呛,直接跑到庐山避风头去了。
不过,袁克定干活是干活,但也没少贪污,自己拿走了一大半,给吴铁城气的够呛。
但光头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花点钱是小事儿,瓦解北方军事联盟才是大事儿。
袁克桓能在南京、河北开矿厂,干实业,也是他两位哥哥的庇佑之下。
所以,他表现的淡定是对的,但没有好奇心却是不应该的。
检查假票,这是多傻的人才能想出的搜查方案。
如果韩又洁不是日本人,陈真都怀疑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同志。
陈真想到这里,吸了一口烟,之后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
这样大的工作失误,如果得不到教训,韩又洁必定不会改正,所以有必要要同远在北平的土肥原贤二好好诉说一下。
让这个小娘们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职场险恶。
“睡,睡,睡!”
“你是一头猪嘛?整天就知道睡觉。”
“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上了,赶紧起来吃饭。”
俞秋烟在陈真沉思的时候,风一般的冲进卧室,拉开窗帘,大声的数落道。
阳光照射进卧室,将昏暗低沉的意境都破坏了。
太阳底下,就不适合策划阴谋诡计,陈真只能暂时放过算计韩又洁。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真抓过向他飞来的军装,穿着拖鞋到洗手间去洗漱了。
洗漱干净,穿戴整齐。
陈真又一次看向镜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镜子中的他,一改昨天晚上阴郁的神情,整个人在灯光和军装的映衬下,显得神武非凡。
“新年新气象,开心一点。”
陈真他自言自语的对镜子中自己说了一句,便走出洗手间。
来到饭厅,饭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鸡丝粥,门钉烧饼,都是陈真他平时喜欢吃的,看得出来,厨子是用了心的。
“我给安哥打去电话了,他说他要在睡一会儿。”
“让咱们先吃!”
俞秋烟端来一杯牛奶,放到陈真的面前,轻声说道。
昨天晚上小安子也没少喝,哈尔滨是他的主场,尽地主之谊,一定得让客人喝好。
陈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端起粥碗,对着俞秋烟柔声说道:“不来正好,咱们好好吃饭!”。
俞秋烟愣了一下,陈真从来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话。
他历来说话的语调都很清冷,声音当中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这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话中感受到关心。
练习关心别人,而且表现出你的关心,我觉得是非常值得的。
因为你生命中必须有你最在乎的人,你才会活得有滋味。
这是陈真昨天看一本心理学书籍总结出的经验,他也借此反省了下自己以前的态度,的确有些问题。
俞秋烟是同他生死与共的同志,不管他俩谁出问题,对方都难逃一死。
趁着她活着的时候,还是对她好一点吧!
陈真想到这里,便主动地夹起一块门钉烧饼,放到俞秋烟的餐碟上。
看着眼前的烧饼,俞秋烟不可思议地看向陈真。
这家伙今天早上抽什么风,怎么突然变的怎么体贴?
陈真也没有过分殷勤,害怕俞秋烟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开始小口喝着粥,吃着小菜。
早饭在反常又平常之中度过,陈真美美地吃了顿早饭,漱了漱口,便坐到客厅中,读起哈尔滨早报。
报纸上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根本不关心,倒是对报纸上的棉麻报价感兴趣。
信件传递消息情报,是无奈之举。
现在时局混乱,邮局的信路,时有时无,一个不小心,就会遗失不见。
所以大家更喜欢发电报,虽然价格高了一点,但速度和安全抵达这两项,让人很难拒绝。
每月十五号的棉麻,是陈真接收组织任务的唯一渠道。
原来还有北方局的信使,可冯仲云这一撤退,就完全指望不上了。
电台也藏在深山老林之中,不能启动,毕竟只有俞秋烟一人知晓藏匿地点。
人多眼杂,别的不说,高彬的暗探,就在别墅外盯着那,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让人顺藤摸瓜,逮个正着。
一切如常,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过来。
陈真看完报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信件下达的任务,至今都没有头绪,他也很心急。
“吃点水果。”
“东日商社卖水果越来越贵了,橘子居然敢要一块钱一斤。”
“白米才多少钱,一块钱能买五斤上等的精米。”
“真是百家姓去了赵,张嘴就是钱啊!”
俞秋烟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陈真的面前,顺手将报纸放到一旁,抱怨的说道。
正好口渴!
陈真拿起餐盘上的小银叉子,叉住一块苹果,吃到嘴里,咀嚼几下,就咽进肚子里。
184章
“现在运送水果,都需要到满铁预约专门的保暖车厢。”
“一个车厢中,需要生三个炉子,就是害怕冻到这些娇贵的南方生鲜水果。”
“害怕磕,害怕冻,害怕热。”
“就怎么精心伺候,那成本不得飞上天。”
“怎么?你手里又缺钱了?”
吃了几块苹果,感觉有点甜腻了,就放下叉子、盘子,打趣的问道。
俞秋烟白了陈真一眼,这位大少爷真是不识民间疾苦,自己手里那家咖啡馆,从装修到营业,算是将她的腰包榨干了。
谁曾想咖啡馆并不挣钱,自己当初就不应该装什么小资,去开一家饭庄子,不开心嘛!
见俞秋烟不说话,陈真便掏出钱夹,把里面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递给了她。
“拿着吧!”
“我明天给你在商行中安排个职位,不上班也有工资拿的。”
“你那个倒霉的咖啡馆,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钱会打到你的账户上,就等着收钱吧!”。
生意半死不活,俞秋烟也没有了继续经营下去的心思。
这里不是上海,容不下这些小情小调。
哈尔滨的外国人也不少,但多数时间都到自己侨胞开设的咖啡馆。
毕竟咖啡是舶来品,中国人不可能比这些洋鬼子煮的手艺好,就像这些外国人煮不好中国茶叶一般。
“关门也好,我那几个员工,一定要多给点钱。”
“大过年的,也让人有钱过个好年!”
俞秋烟也是认命了,只能嘱咐陈真两句,让他对给点银子。
这些小事儿,小安子自然会处理,一定会让各方都满意,不留一点问题。
陈真度过了清闲的一上午,来了快一季度了,第一次有这样的时光。
可完美,就是被打破的。
天老爷就是看不惯地面上的人类,拥有悠闲和美好,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破坏。
在两人闲聊时,小安子快步走进一号别墅,找到陈真的位置,快步走了过去。
“大哥,出事儿了!”
陈真来哈尔滨怎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安子如此惊慌,对于已经发生的大事儿,感到十分的好奇。
见沙发上的两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小安子先是让身后的护卫离开,而后小声的说到:“武藤机关的横路长官。”
“在今天早上,途径二道街的时候,被人伏击。”
“所幸横路长官只是受了轻伤,但负责安保的护卫,死了两个。”
“人现在在宪兵医院,南田云一,佐藤一郎,高彬,已经过去听训了。”
“据我的人回禀,说横路长官并没有见他们,而是询问大哥您什么时候到。”
“咱们该出发了!”。
人要走好运的时候,低头都能捡钱。
陈真坐在沙发上,暗自发笑。
本想让小安子找人折腾出一点动静,可没想到,钱还没花,就有人主动做事儿。
真是老天助他啊!
“是谁干的?”
“横路敬二这家伙,平日里非常低调,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不知道这家伙的重要性。”
“是谁怎么有眼光,让我也见识见识!”
陈真还是地稳稳坐在沙发上,想要知道是那路神仙,帮自己这个大忙。
“还能有谁!”
“当然是红刀会,那帮大侠!”
“听说横路这小子见到巷子中窜出来十几个身穿红衣,手持大刀的人,当时就懵圈了。”
“疯狂命令司机往后撤,但还是让人堵个正着。”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刀片子,要不是他的车是防弹车,应该就耽误在当场。”
“最后红刀会的人,见砍不开车门,就掏出一捆雷管,炸翻了横路敬二的车。”
“这家伙这是命大,车里的其余三人都死了,就他被炸晕了,受了点轻伤,逃过一劫!”。
小安子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通,他所知所得。
这通讲述,不比大云福茶馆的说书先生讲得差,没看俞秋烟都已经听入迷了。
看来不止自己一人入错行了!
陈真在心里好笑的想到。
“不错,算是达到了我们的目的。”
“老百姓受灾受难,警视厅和警备司令部的官老爷们,不会感同身受。”
“但咱们的横路长官,可不是凡人。”
“我那位亲爱的老师离开之后,他就是哈尔滨情报机关的最高指挥官。”
“下手稳准狠,应该是有内奸啊!”
陈真一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武藤机关内有人串联行动。
当然,这就是一种可能,也不能排除这帮江湖大侠,是通过其他渠道锁定了横路敬二,并策划了这次的行动。
“甭管有没有内应,横路这小子就认您,已经打来三个电话,让您过去!”
小安子也是比较赞同陈真的想法,但现在不是分析案情的时候,宪兵医院那边已经来了好几通电话了,就是询问陈真什么时候到。
“中午饭多做几个菜,毕竟出了这样的喜事儿,咱们得庆祝一下。”
“不过,我们可能会稍晚一些回来。”
“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吃!”
陈真戴上军帽,对着俞秋烟笑着嘱咐道。
俞秋烟没有多问什么,点点头,就让小白菜取来门口衣柜的大衣,亲自将两人送了出去。
一号别墅门口已经聚齐了不少的护卫,有宪兵队的,也有督察处的,就连保卫科都派专人,保护陈真这位大员的安全。
甚至南岗新就任的特务主任谭志高,也带这手下过来保护,,在得到小安子的允许,进入别墅区来警戒护卫。
看来,这件事儿的震撼很大啊!
陈真见到院子当中挤满了人,就知道整个哈尔滨都得到了信。
“谭主任,现场保护起来了嘛?”
“有什么发现没有?”
陈真没有立刻上车,而是走向南岗特务主任谭志高的面前,冷冰冰地询问着案情。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也不能到了医院,两眼一抹黑,说不出个所以然。
谭志高现在满心的惶恐,横路敬二长官遇刺,就在南岗附近,正好属于自己的辖区。
要是查不出真凶,他很有可能会死在武藤机关的手中,罪名他都自己想好了,就是勾结红刀会,刺杀政府要员。
他跑过来护卫陈处长,就是想讨个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185章
“处长,可以肯定,是红刀会那帮歹徒。”
谭志高哈着腰,用手绢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命,整个人都在冒热气。
愚蠢的男人!
警视厅内真没有人才了!
陈真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而后用比风雪还冷的口气训斥道:“谭主任,您真是小刀拉屁股,让我开了眼了。”
“据我所知,你手下至少有四十名的秘密警探。”
“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据我所知,雷管可不是那么好搞到手的?”。
一连串的责问,让谭志高身上的热气,冒的更多。
人在绷不住的时候,是真绷不住的。
“处长,我冤枉啊!”
“我手下的人,都被高科长调走了,我手底下只有五六个人。”
“调查地下党的人手都不够,哪还有闲心管红刀会这帮匪类啊!”谭志高喊冤道。
陈真本来都要登车离开了,毕竟谭志高并不是自己的属下,没有理由管他死活。
可听到这个孙子说,手底下的秘密探员都让高彬要走了,这倒他有点感兴趣了。
保安科属于乙等科室,不如情报科和特务科编制多,最多就可以拥有一百三十人的编制。
现在这帮职业密探都学奸了,有编制,有工资就干活。
要是给的钱多,没编制也成。
可惜,高彬是两样都不占。
高彬作为一个空降科长,原有的保安科的编制,都让白海安排满了,没有一个闲位置留给他。
至于钱,就更别提了,原来资助他的商家,见他丢了特务科科长的位置,便暂停了分红。
但这帮商人,都明白死灰复燃这个道理,并没有断了高彬私人的分红,但也派说客上门,希望他尽快返回特务科,重新掌握权利。
任何的政治团体,都是经济团体,都是为白白花的银子卖命。
有人是一柄遮天的伞,有人是挣钱的算盘,各司其职。
一个环节扣着一个环节,任何人出了问题都不行。
陈真快速琢磨明白其中的小九九,转过身,对着谭志高冷笑道:“那谭主任您得去高科长好好商量商量了。”
“看看他有没有办法,保住您这颗大好的头颅。”
“刀尖上刷小聪明,真是蠢货!”
“没想到南岗特务主任,倒像是一个婊子,花点钱就能用!”。
这一番话,让谭志高三魂七魄都离了身,慌不择路地伸出双手,想要拉住眼前的陈真。
小安子和身边的护卫,手疾眼快,立刻荡开谭志高的手,挡在了陈真前面。
“陈处长,您一定要救救我。”
“我死了无所谓,但身后还有一家老小,我要是犯渎职罪,会被枪毙的,那我的家人,也会被送到煤窑服苦力,他们会死在哪里的。”
“求您救救我啊!”
谭志高立刻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求陈真想想办法。
门口的众人,目睹了这一场的闹剧,全都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聚焦在陈真身上。
这些目光中的含义,陈真全都知道。
就是想知道他这个上司,靠不靠谱。
怎么断定上司靠谱,一是看给钱的时候,利落不利落。
二就是看下属犯事儿的时候,会不会伸出援手捞一把。
“谭主任,咱们非亲非故的,何必行如此大礼。”
“你是特务主任,归南田厅长管辖,您不去找他老人家,何必来找我。”
“不过,我是个软心肠,我给你支个招!”陈真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走到谭志高面前,好心的说动。
“您请说,您请说!”
谭志高立刻停止磕响头,满怀希望的看向陈真。
“雷管都是管制物品,你顺着这条线,应该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功过相抵,你应该可以安全脱身。”
“现在,赶紧给你手下打电话,让他们回来听从你的命令。”
“否则,他们都需要去绞刑架走一遭!”
陈真给谭志高指了一条明路,便头也不回地坐上了车,带着几十号手下,风风火火地赶往宪兵医院,去看望另一位倒霉蛋。
横路敬二躺在病床上,轻声的呻吟着。
爆炸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还是让他付出了骨折的代价。
经过治疗,断掉的胳膊已经被打上石膏,头上、身上的伤口,都也得到了处理。
可心里受到的伤害,远比身上更痛。
哈尔滨,北满的首府,满洲国的第三大城市,武藤机关总部的驻扎地。
政府高官们上班,居然遇到了刺杀,这是不可想象的。
“长官,保安科的高彬来了,想要看望您。”
横路敬二的秘书,夹着诊断病历,快步走了进来,小声的禀报道。
“哼!”
”哈尔滨警视厅的人,除了陈真以外,我谁也不见。”
“这帮废物,拥有几千名探员,连市民的基本安全都无法保障,真是八格牙路!”
横路敬二冷哼了一声,干脆地闭上眼睛,等候着陈真的到来。
秘书也无可奈何,只能走出去,对着焦急等待的南田云一说道:“南田厅长请回吧!”
“横路长官受到了惊吓,需要安静的休息。”
“还请南田厅长回去,好好调查一下,希望您能尽快找到这次刺杀的幕后凶手!”说完,也没有等南田云一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当着一大堆下属的面,吃了一个闭门羹。
南田云一感觉脸上无光,假装咳嗽了两声,就留下警卫科的人继续保护,自己带人离开宪兵医院了。
走在路上,他感觉自己真是流年不利,自从当上哈尔滨警视厅厅长之后,没有一件事儿是顺心。
“佐藤科长,有什么线索嘛?”
南田走出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佐藤一郎,严肃地询问道。
佐藤一郎低下头,无声地禀报着,自己连同特务科,一无所获。
特务科的重心,一直都放到地下党身上。
加上行刺事件,事发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既然佐藤一郎指望不上,南田云一又看向自己左侧身后的高彬,说道:“高科长,你有什么看法?”。
原本置身事外的高彬,听到上司的询问,立刻回答道:“我已经派南岗的特务主任谭志高,前去封锁现场。”
“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186章
说了跟没说一样。
但起码有了应对的说词,不像佐藤一郎一般,一问三不知。
“我们得抓到凶手,否则这个年会非常难过!”
南田云一也没有过多警告这两位手下,只是将情况讲明,因为问题的严重程度,也不用多说。
要是解决不了,他们三个也可以收拾收拾,去北海道当苦力了。
“南田厅长!”
“您几位是看望完横路长官了嘛?”
陈真没有让小安子把车开到住院部门口,而是把车停在停车场,只带了几个护卫过来。
“陈处长,你也得到消息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就连今天请假的陈真都知道了,用不了多久,新京那头也好收到信了。
想到这里,南田云一就感觉很头疼。
“武藤机关的电话直接打到我家里了,说横路长官召见。”
“而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真是大胆匪徒,竟然连横路长官都敢刺杀,一定有人在幕后指挥,红刀会的粗鄙武夫,断然没有这个脑子!”
陈真一上来就把水搅混,让南田云一这帮人发动自己惊人的想象力。
南田云一一听到这里,脑袋更疼了,这个陈真,真是大大的混蛋!
本来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随便找几个替罪羊,把事儿糊弄过去再说。
可陈真上来,就想把行刺事件当成大案要案办,这可要了亲命了。
场面一时间尴尬了起来,几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陈真假装着急,打了个招呼,便同南田云一等人告辞,快步走向横路敬二的病房。
病房前还是护卫云集,就连宪兵司令部都派来了宝贵的日籍宪兵。
门口的人见到陈真一行人到了,立刻站好敬礼。
“铃木先生,横路长官醒了嘛?”
陈真这个时候着急了,一个箭步冲到横路敬二的秘书,铃木建的面前,关切的询问着横路敬二他的状况。
铃木建也被陈真的演技感染到,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例行公事,并不关心自己上司的身体状况,像陈真这样真心实意的,万中无一。
“横路长官正在病房中等你,陈处长,您快进去吧!”
门口不是聊天的地方,人多嘴杂,容易泄密,铃木建给陈真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进病房说。
陈真把自己外面的风衣脱掉,扔给小安子,让他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横路敬二也听到门外的动静,挣扎着坐起来,等待着来客的到来。
“横路君,我来晚了!”
“真是一群狂妄匪徒,我一定要将这帮人碎尸万段!”
“给您报仇!”
陈真一进病房,就变的很悲愤,脸上都是愤怒之色,在病房中大吵大闹起来。
病人最需要什么?
最需要感同身受!
需要跟病人达到共鸣!
陈真赌对!
横路敬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他毕竟是一个人,在经历过生死之后,最需要的就是关心和感同身受。
“真,快坐!”
横路敬二被感动的不行不行的了,直接忽略了陈真的姓氏和官职,如同多年好友一般,直呼其名。
听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轻呼自己的名字,陈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这是良好的开端,打开一个人防备,一生之中,可能就那么几次机会,陈真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横路君,现场我已经控制住了,物证科的人,正在寻找蛛丝马迹。”
“但依我愚见,行刺的人,就是让人当刀使的蠢货,一定有幕后黑手,在暗中操纵!”
“您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陈真分析了一波,而后看向横路敬二,看看他什么反应。
横路敬二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近期的工作日程,但完全没有头绪。
他从事的工作,说好听了,叫特工,要是说不好听的,就是间谍,奸细,人人喊打喊杀的货色。
干的事儿,也缺德的要命。
出去活动一圈,几乎能把人得罪一圈。
全是敌人的情况下,也谈不上得罪谁。
陈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男人,见横路敬二满脸尴尬,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拍着胸脯打保票道:“您放心,我一定不像南田这帮人一样,我一定会把幕后真凶找到,给您好好出这口气!”。
听到这样的保证,横路敬二很感激,连连道谢。
别看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但一点干货都没有。
武藤机关就算心再大,也不会放任自己二把手被刺杀。
这个时候,内保一定闻风而动,遍布全城,发动所有的能量,在全城寻找可疑人士。
情报界的规则很简单,那就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能软弱半分。
要是让同行发现你居然是纸老虎,那会被群起而攻之。
那样的下场,会更加血腥。
如果把国家比喻成猛兽,军队是利爪,情报部门就是獠牙。
要是獠牙都不好使了,只能说明这头野兽垂垂老矣了,可以食其肉,敲其骨。
在这一点,陈真跟横路敬二比南田云一他们看的透。
当然,攻击的命令,不能由横路敬二下达,必须要远在平津的土肥原贤二下令。
这样于情于理,都可以说的过去。
陈真又仔细地询问了一下横路敬二的受伤之处,见护士进来挂盐水,他也就趁机告辞。
横路敬二整个人处于高度紧张,身体也因为药物原因,变得十分的疲惫,也就没有多留陈真,而是让秘书,代表自己送陈真出门。
走出病房,陈真看着门口的虾兵蟹将,也只能照例说了几句话,也就带着人离开。
回到车上,小安子迫不及待的问道:“大哥,横路怎么样,不能死在医院吧?”
“要是死在医院,那可要连累不少人,南田刚坐稳的警视厅厅长的位置,这要下去了,真是怪可惜的!”
陈真听到小安子的话,也是噗呲一笑,淡淡的说道:“要是南田抓不到真凶,他别说当官了,命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想当官,可能真就下辈子了!”
“对了,最近你有看不惯的人嘛?机会来了!”。
187章
(喝酒误事,喝了两天酒,人才起来,实在抱歉,本月不休了,正常更新!)
{二月一号休息,剩下六天,正常更新!}
这句话,让小安子心花怒放。
来哈尔滨这小半年了,认识了不少人,喜欢,讨厌,各有一些。
“有!当然有!”
“我最近看那些白俄老毛子,就很不顺眼。”
“韩厂长一直跟这帮匪徒有关系,我感觉是想诏安。”
“这些白俄匪徒在大山中游荡多年,如果被招安,一定是用来对付山上的义勇军。”
“既然要栽赃,不如直接把污水泼给他们。”
“也算给山上的同志,减轻压力!”
小安子沉思几秒,想到这个脏水该泼向谁。
孩子长大了!
陈真露出老父亲的微笑,之后点头同意道:“你总结一份名单,国仇家恨咱们一遭办了。”
“得有所行动,这才能表现出忠犬本色!”。
小安子立马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一会就去整名单,一定让他们过一个好年。
车开到一半,陈真突然想到,发生怎么大的事儿,自己还没有给远在他乡老师汇报,就让小安子开车去武藤机关。
武藤机关忙的手忙脚乱,不少陌生人,在屋里进进出出。
这应该是执行任务的外勤特工,而且地位都不低,不少文职人员见道这些人,都主动让出路。
“请出示证件!”
门口的护卫,并没有像往常放陈真进去,而是一本正经的要起了通行证。
非常之时,自然有非常之规。
陈真掏出土肥原贤二给的特别通行证,递给了门口的卫兵,不发一言。
门卫检查了好几遍,又打电话给三楼的守备处,再三强调了几遍证书上的编号,才递还给陈真。
“陈先生,通行证上只允许您一人进去!”
门卫用生硬的中国话,为难的告知陈真。
陈真点点头,将公文包递给小安子,让他回车里等候。
独自一人走进大楼,到二楼的秘书室,要了一个绝密电话线路。
电话铃声响了半天,才有人接起电话。
“老师,出大事儿了!”
先声夺人,孙子兵法中的一计。
跟这帮老王八蛋,就得用上点计谋。
“说点我不知道的。”
土肥原贤二还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悲不喜,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恩师啊!横路长官命悬一线,真让学生很是惭愧。”
“滨江省警备司令部昨天就下达了军令,准备围剿帽儿山上的抵抗匪徒。”
“只是有点小差错,下达的军令并没有顾问部的签字。”
“我已经通知了军令的下达者,王得文副参谋长,他也应该在重启命令。”
“我想,这次一定能将帽儿山的匪徒一网打尽!”
陈真在电话当中,信誓旦旦地同土肥原贤二保证道。
土肥原贤二应该是不知道滨江省警备司令部近期的军事行动,电话那头没有回话,而是出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小声的嘀咕声。
三分钟之后,话筒中才传来熟悉而阴森的言语:“这项命令是什么时候下达的?”。
陈真掏出带在身上的那份军令,看了一眼上面的发布日期,略带疑惑的说道:“老师,是十三号发布的。”
“但很奇怪,我并没有接到协同通报,而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消息。”
“应该是一场秘密行动!”。
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小报告的精髓,让陈真是玩明白了。
电话另一头的土肥原贤二身边,应该有很多人,有纸张翻阅的声音,还有人用日文轻声地汇报。
整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才结束,而后土肥原贤二说道:“嗯!我知道了!”
“这次的围剿,你也要参加,别出现问题。”
“横路这个家伙,身体怎么样了?”
“有没有大碍?”
“你们督察处,准备处理这件事儿?”。
“我刚去看望完,警视厅的其他同人也在,我已经派得力人手将宪兵医院警戒了起来。”
“就是害怕匪徒一击不成,回去补刀。”
“督察处整理出一份嫌疑人名单,今天晚上就戒严,搜捕嫌疑者,一定能找出蛛丝马迹的!”陈真禀报道。
土肥原贤二很满意陈真的行动速度,下意识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计划。
每星期三到四通电话,滨江省内发生的大事小情,陈真事无巨细的汇报,算是得到了土肥原贤二的部分信任。
这点很重要!
要知道,跟土肥原贤二多年的部下,都不一定能获得他一丝的信任。
当然,陈真背后的势力,也给他加分不少。
陈家可在日本拥有大片的土地,是奈良有名的大地主,工厂,商店都不少,是妥妥的亲日派。
加上他同张景惠还是亲属关系,属于支撑满洲国的中坚力量。
有时候,二鬼子比真鬼子还要忠心。
“做你想做的一切。”
“如果遇到反抗,可以便宜行事!”
土肥原贤二打了个哈气,给人感觉很累,应该是工作日理万机。
“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圆满处理的。”
“学生多几句嘴,您一定要注意身体,冬日肃杀,帝国也需要您有个好身体。”
“我刚得了两根百年老参,是挖参人在天池边上挖到的,乃是天大的祥瑞,服用后,一定益寿延年。”
“我已经派人送往驻平津司令部,是学生专门孝敬您老人家的!”
陈真一转话头,关心起土肥原贤二的身体,并将最近寻觅到的宝贝,借个由头,献给他。
有人送礼,自然是大大的好。
但身为大间谍头子,土肥原贤二早就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是哼哈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陈真将电话挂断,也把弯着的腰直起来,活动了几下发酸的胳膊,便离开了密电室。
小安子在车里数着大门口进出的车辆,发现原来安静、低调的武藤机关,居然有这些隐藏的属员。
不过想想也正常,武藤机关原来主抓对沙俄情报,现在是对苏联。
哈尔滨是远东第一大城市,东欧各国都在这里设有领事馆,并有合法的侨民区。
这可给情报刺探工作,提供了丰沃的土壤。
要是把握不住这样的机会,土肥原贤二也不会被叫成土匪原了!
188章
小安子看了好一会儿,并且在本子上,偷偷把车牌号记了下来。
想着回去之后,将这些车牌号登记造册,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毕竟,渗透名单,还没有找到。
...
陈真好久没有步行溜达了,所以优哉游哉漫步在武藤机关大楼前,宽敞的广场上。
卫兵端着崭新的三八大盖,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光芒虽然一闪而过,却宣泄着恐怖的威慑。
陈真却不害怕,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如同他才是这座建筑的主人。
进来难,不代表出去难。
外紧内松,是机关部门的常态。
门卫并没有再次查看陈真的特别通行证,而是选择直接放行。
毕竟是老面孔了!
在门口等候的小安子,见到陈真熟悉的身影出现,便不再东看西看,而是启动汽车,开了过去。
中午还要回去吃饭,陈真便没有回去上班,而是让小安子一会儿帮自己请个假,理由就是,偶感风寒。
“我已经将军令的事儿,通报给我亲爱的老师。”
“听他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王得文剿匪的消息。”
“这个王得文,到底是从谁哪里,接受的命令?”
陈真靠在座椅上,感觉这件事儿,很奇妙,总感觉眼前有一层浓浓的迷雾。
不管是中国官制,还是日本官制,都是屋塔结构,一层压一层,起到的作用,就是相互制约。
满洲国内有军政部,大当家就是张景惠,虽然手上的权利,少的可怜,只能名义上指挥各省的警备司令部。
但一有重要军事行动,指挥权还在日籍顾问部的手中。
进山剿匪并不是大事儿,属于日常的军事行动,各省警备司令部可以自行决定,只需要上报军政部。
军政部则需要在抄送给宪兵司令部,奉天特务机关,武藤特务机关,进行备案。
程序繁琐,一环扣一环,缺一不可。
看样子,土肥原贤二并没有收到军政部的抄送。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是表明主人的身份,兵峰则是保证权利的安全。
这等军国大事,在时常发生兵变的日本人看来,是最应该关注的。
加上,满洲国军战斗力并不高,并不愿意进山剿匪,一般都是给关东军打下手。
山上冰天雪地的,士兵也没有作战动力,下发的赏钱,也经常被长官们克扣,遇见这样的任务是能推就推。
今年满洲国也有了大变化,执政已经变成了康德皇帝,但仍然不掌握实权,还是一尊高贵的吉祥物。
但为了给陛下献礼,各省又开始围剿山上的义勇军,希望在康德元年晋升职位。
总理大臣郑孝胥,身为复辟派的领袖,也不甘示弱,安排自己的儿子郑禹,担任建设局局长,开始大兴土木,修建新衙门。
这位诗坛领袖,书法大家,同光体的倡导者,在政坛上的能力,并不及书法艺术天分的万分之一。
关东军正在前线拼命,实在不适合大兴土木。
这也说明,复辟派跟关东军高层的矛盾,摆到明面上了。
郑孝胥跟关东军的明里暗里的对抗,就算远在哈尔滨的陈真,都有耳闻。
甚至闹出了政务厅和总理大臣府,各不用印的闹剧。
新京的政治斗争,真是进入了白热化。
身为亲日派领袖的张景惠,态度却很暧昧,称病不出,回到奉天养病,将军政部交给日籍顾问们掌控。
所以,现在关键的一点是,得搞清楚这个王得文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要上山剿匪。
原本是简单的事儿,可一纠缠到政治上,就如同一团乱麻。
黄月英三刀斩乱麻的典故,可不敢用到这里。
因为要是切错地方,可会伤到自己。
“我也没有搞明白,就三个保安团,顶多有一千多人,够不够帽儿山的义勇军塞牙缝,都两说。”
“马瘦刀锈,为什么非得出去送死?”
“王得文虽然也是老奉军出身,但打仗就没有胜利过。”
“当团长的时候,因为丢了山海关的前线阵地,差点让老帅爷枪毙,还是他学长杨雨庭求情,才免他一死。”
“冰天雪地的,剿个屁匪,也不怕冻着!”
小安子边开车边骂,顺便将王得文的老底掀开。
听到杨雨庭,陈真像是明白了一点什么。
王得文既然称呼杨雨庭为学长,那就是日本士官学校出身。
这所学校别看名称上低调,但确实日本排名第一的顶尖军校。
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简称“陆士”,为日本培养陆军军官(是少尉军官,而非军士),是在明治维新期间开办的。
该学校主要教授军事课程,并且注重向学生灌输“效忠天皇”的封建忠君思想和为了“大日本帝国”不惜肝脑涂地的****思想。
出了名的,以非常残忍的方法来培养学生的武士道精神。
日本皇族、华族也多数进这两所学校。
因此,在原本就非常尚武的日本社会有极高的声望和影响力,甚至超过东京帝国大学。
整个中国军事届,在日本士官学校学习过的人很多,并且都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形成了一股较大的政治势力。
难道是日本人在后面暗中指使?
陈真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逻辑合理的答案。
私自调兵,必死无疑。
不管当权者是谁,都不会忍受这样的行为。
王得文这个副参谋长刚坐稳,不可能怎么想不开。
一定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授意暗示,让他按照计划行事儿。
“呵呵,不管他王得文发什么疯。”
“咱们还是按照计划行事儿,提前通知义勇军,让他们做好准备。”
“六十万的战备物资,够山上的同志过个好年的。”
“还有,立刻派人去警备司令部,询问作战计划是怎么回事,顺便帮他把手续补全了。”
陈真一通胡思乱想,半天也没有理出该有的头绪。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要管王得文到底是怎么想的,直接接手过来,变成自己的主场。
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立刻就派人去办!”
小安子最喜欢看人倒霉,立马爽快地答应了。
189章
道外区,达安酒馆。
表面上是一家酒馆,其实在暗地里,它是一间地下赌场,只是打着酒馆的名义经营。
挂羊头卖狗肉,是不得已之举。
毕竟在满洲国,赌博是犯法的。
但黄赌毒,可是世间最挣钱的买卖,有数不清的人,愿意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老话说的好,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没人做。
当然,这样的买卖,全靠胆子大,是操持不下来的,还需要上面有人罩着。
哈尔滨能活在明面上的赌场,都是上面的大人物打好招呼的,否则一天都开不下去。
不过话说过来,人生同样是一场赌局,下等赌局赌牌的好坏,上流赌局堵的是人心。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三个三,庄家通吃!”
“踏马的,晦气!”
“承让,承让!”
赌桌旁边,几个彪形大汉在满嘴污秽的叫嚷着,而后将手上的钞票,扔到对应下注的格子上。
“杨老大,今天手气不好啊!”
一个叼着烟卷的独眼大汉,搂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不怀好意的对左手边的一名男子叫嚷道。
杨老大是东洋商会的经理,是靠走马队起家的,黑白两道,都很吃得香。
“张东,你小子别乱放屁了。”
“老子得给你露一手,是时候让你小子看看爷爷的手气。”
“先输不是输,后输输尿炕,我看你都不长胡子,别让你老子我,吓尿炕!”。
杨老大斜着眼睛瞅着张东,冷哼一声,把嘴上叼着的雪茄取下,狠狠地摁在烟灰缸当中。
“杨老大,我干你姥姥!”
张东听到杨老大的冷嘲热讽,火冒三丈,猛地站起来,怒视着对方,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这也难怪张东大动肝火,就这一会儿话的功夫,就成了孙子,换谁都得为了名义起身而战。
就在这两个人马上要短兵相接的时候,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后面传来。
“二位,二位。”
“消消气,这大过年的,别气坏了身子。”
杨老大听到着熟悉的笑声,果断停下了准备打向张东脸的手,转而将张东推开,笑着回头说道:“佟掌柜,您还没有歇着那?”
“昨天晚上可瞧见您在大戏院看了一夜的戏。”
“本想过去跟您打一声招呼,但又怕打扰了您的雅兴,就没过去!”。
张东也没有动手,也回头看向所谓的佟掌柜,但他没有说话,而是自持身份的站在原地。
“哈哈,昨天晚上的戏不错,就多看了一会儿。”
“睡了一整天,这会才收拾收拾起床。”
“看样子您杨老大也喜欢听戏,改天一起!”
佟掌柜站在两人面前,笑着对杨老大说道。
“一定,一定!”
杨老大本就在言语上占了便宜,自然不会不依不饶,得意看了张东一眼,便又坐回椅子上,收拢着散落在桌上的钞票。
佟掌柜安抚住一位,便看向张东,套路相同,好言相劝了几句,又赠送了一瓶红酒,才让赌局继续。
赌场就是开门的买卖,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
张杨相争,本就是小插曲,几乎每一天都会发生。
佟郁经历多了,自然有办法摆平。
等着看热闹的赌客们,见没有热闹看了,就又挥舞着手中的钞票,继续下注。
赌场就没有淡季旺季,只要场子公正,不出老千,还能保证赌客安全,就有源源不断的客源。
佟郁得意地扫视了一圈赌场,在心里大致预估了一下,感觉今天的收成,应该不会少。
就在他志得意满的时候,赌场的大门一下子就被踹开了,一队扛着枪,身穿军装的士兵,如风一般涌入。
赌客们都被突然的响声吓了一大跳,纷纷放下手中的牌,抬起头,看向这十几名大兵。
“各位老总,各位老总,抽支烟,有什么话,咱们去楼上聊!”
站在门口的领班,反应很快,立马掏出香烟,带着看场子的保镖,迎了上去,想要安抚住这帮愣头青。
古话云,匪如梳,兵如篦,官如剃。
军队代表着毁灭,过境如烈火,会点燃见到的一切。
或许经过时间的洗礼,被焚烧过的一切,会恢复原状,但这个时间会很漫长。
大兵们没有说话,而是端着枪,冷冰冰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领班被冷在当场,手里的烟,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对,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脸。
佟郁身为老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解决问题。
“各位长官,这是怎么回事儿?”
“咱们家的生意,是民政厅张处长的买卖,还请诸位给个面子!”
佟郁也没有扯别的,直接将后面的靠山亮了出来,让这帮大兵自己掂量掂量。
可佟郁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眼前这十几位大兵,听完他报靠山,眉头都没有皱,反而是将枪口往上提了几分。
这下子佟郁也没有折了,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这群大兵领头的出来。
不出佟郁所料,很快就有一位身穿军官军服的人走进来,没有搭理衣着华丽的佟郁,而是扫视赌场一圈,抬手指向杨老大的桌子,大声喊道:“将那桌的人,全都带回去!”。
杨老大和张东,都是哈尔滨的体面人,后面也有靠山依仗,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但刚想起身报号,就被一枪托砸在脑袋上,一个晃悠,重重地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佟郁一看要坏,立刻跑上前去,拦住还要继续动手的士兵,对着领头的军官喊道:“这位长官,这几位是我的客人,都是大大的良民。”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领头的军官没有回答,而是一旁的士兵手中接过文件夹,从里面掏出一张逮捕令,冲着佟郁晃了晃,冷笑道:“我们是滨江省宪兵中队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张处长是谁?“
“既然你是老板,那就跟我走一趟,没有问题,会放你走的!”
“来人,把这家野场子,给我贴上封条!”。
听到是滨江省宪兵中队下令,佟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对着领班使了个眼色,就跟着这帮大兵离开了。
190章
这样逮捕现场,在同一时间,还有十几处。
哈尔滨,被闹得鸡飞狗跳。
宪兵队的士兵们,在冯健等人的带领下,大发神威,逮捕了近一百多人的可疑分子。
这面宪兵队收获颇丰,督察处那里也没有闲着。
蔡真带队,直接包围了圣索菲亚大教堂。
马努西夫正在传教,自然是瞧见了站在门口的蔡真,也听到外面嘈杂的汽车引擎声。
来的人不少啊!
马努西夫心里暗叫不好,下意识地将手摸向腰间,但很快想到,自己现在身在教堂,并不是深山老林。
况且他现在的身份是首席神父,并不是白俄匪帮的大当家。
教堂中的东正教信徒,纷纷回头,怒视着打扰神圣仪式的蔡真。
被人仇视的蔡真,并不太在意这样的目光,仇恨是伴随她工作永恒的情绪,早已经习惯了。
“马努西夫神父,这是逮捕令,请您去警视厅接受调查!”
蔡真快步走到马努西夫的面前,距离他三步的位置停下,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了手上的逮捕令,高声说道。
长椅上的信徒们,一片哗然,不知道品德高尚的马努西夫神父到底犯了什么最,需要去警视厅接受调查。
“这也太荒唐了。”
“我是俄亚银行的总经理,伊万诺维奇,我们并不是满洲国人,并不需要到你们所谓的警视厅,接受询问!”。
一个大胡子男人站了起来,对着正在依法行事的蔡真,嚷了起来。
俄亚银行总经理!
这倒是个大人物。
要是平常,蔡真倒是愿意结一个善缘,给这位总经理一个薄面,毕竟只是带回去配合调查。
可蔡真已经接受到刘安的明确指令。
说这位神父,是危险人物,跟山上的沙俄匪徒有关联,手上有上百条人命,必须要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伊万诺维奇先生,你的确不是满洲国人。”
“可您之前的国籍是已经灭亡的沙俄,而非是现在的苏维埃共和国联盟。”
“我想,您是不会想去苏联的领事馆提出抗议吧!”
“或许,您两位刚走进领事馆的大门,就会被逮捕吧?”
蔡真这番话夹枪带棒,丝毫没有给伊万努维奇一点面子。
这是流亡者心中最深的痛,自己忠于的祖国已经覆灭,而新成立的政权,却不接纳他们。
就像无根的蒲公英,四处游荡,直到消散在空气当中。
伊万努维奇脸色难看的站在原地,不在说话,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毒舌女警探。
“马努西夫,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
“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打死我,之后仓皇逃跑。”
“但我带了上百人,把教堂里里外外都围住了,你跑不了的。”
“再者说,请你回去,并不是定你的罪,而是有事情相商!”
蔡真见马努西夫眼珠子乱转,就知道他在想脱身的办法,于是直接挑明。
马努西夫听到这里,也放弃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在上百人中杀出去,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完成。
加之最近几天,韩又洁一直在跟自己沟通合作的细节,对于中将的军衔,他是志在必得。
但教堂中人多口杂,不能表明身份,跟这个女人回去,倒也是好办法。
马努西夫不相信,提了韩又洁的名字,警视厅还敢不放人!
“安德烈,我跟这几位警官回去。”
“这是神的旨意,我们不能违抗。”
马努西夫在胸前虔诚地画了个十字,转身对伊万努维奇说道。
看得出来,伊万努维奇很崇敬马努西夫,干脆地点点头,轻声回答道:“您放心去,我会想办法营救您的。”
“我认识他们的金桂荣厅长,同他是多年的朋友!”。
马努西夫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低声的祷告了几句,穿上年轻辅祭递过来的风衣,同蔡真走出了大礼堂。
在礼堂当中,蔡真并没有给马努西夫戴上手铐,给了他点面子。
可出了教堂,这面子就不用给了,蔡真她直接指挥手下,把脚镣,手铐都给马努西夫铐上,推上车去,带回宪兵队的大牢中。
...
陈真小口吃着菜,跟俞秋烟一边看杂志,一边讨论着那一套礼服好看,十分地悠闲。
而小安子就没有这个命了,他坐在沙发上,接听着不断打来的电话,不停地跟人解释着。
“陈长官正在病中,不方便接电话,您有什么事儿,就同小的说。”
“这次任务是武藤机关下令的,不敢马虎。”
“张哥,不是我不给您面子,上午发生了什么事儿,您不是不知道。”
“我劝您,还是别参合这事儿了,引火烧身啊。”
“对、对、对,要是结束了,我第一时间就放人。”
“好,就怎么着!”
小安子摇着头,叹着气,把话筒放了回去,心想总算应付过去了,准备回到餐桌继续吃饭,可没走出去一步,电话铃就又响了。
“喂,那位?”
“我是金桂荣,让小真子滚过来,接电话。”
“金叔,大哥他感冒了,正在床上躺着那,您看...”
“屁,混弄鬼那!”
“今天怎么大阵仗,他小真子敢躺在床上?”
“麻溜滴,让他说话!”
小安子一脸苦笑,这是一个应付不过去的主,只能说了句稍等,跑到陈真的耳旁,小声的汇报了一下。
听到是金桂荣打来的电话,陈真也没有继续搪塞,放下碗筷,走到电话旁,聆听他金叔的教诲。
“叔,是我,小真子!”
陈真拿起话筒,对着里面的金桂荣说道。
金桂荣见陈真终于接电话了,立刻说道:“小真子,你们怎么把索菲亚大教堂的大喇嘛给逮捕了?”
“俄亚银行的大鼻子,都已经快疯了,人现在就在我办公室待着,一定要我给个说法。”
“我有个屁说法!”
“我是借着上厕所的借口跑出来,给你打的电话。”
“宗教人士,不要乱动,要是没有问题,就把人给放了吧!”。
大喇嘛?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名称!
陈真差点笑出声来。
看来金桂荣也是着急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口不择言。
191章
(各位读者大大,小年快乐!)
“金叔,索菲亚大教堂那个叫神父,不叫大喇嘛!”
“没文化是真可怕,您还得好好钻研一下宗教学啊!”
陈真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纠正了一下金桂荣。
电话另一头的金桂荣,立马火冒三丈,大声地说道:“我还不知道那是神父嘛?”
“我能不知道那是神父嘛?”
“你纠正我这件事儿干什么?”
“干什么?”
“现在咱们警视厅很被动,很被动,你可就别啰嗦了,麻溜地把那个什么马的神父放了!”。
一连串的反问,震的陈真是短暂失聪,缓了一分钟,才回过神来。
能让金桂荣如此激动,没有别的其他原因,就是因为钱。
什么社会影响,外交事件,在他眼中都是放狗屁。
“他叫马努西夫,是整个北满沙俄匪帮的头,神父的身份,就是伪装。”
“金叔,你应该知道今天上午的刺杀案,我收到消息,用来行刺的雷管,就是从这帮老毛子手中漏出去的。”
“这件事儿,能躲就赶紧躲吧!”
“相信我,参合进这件事儿的人,都会很麻烦!”
陈真也没有打官腔,都是一个派系的人,没必要扯虚的。
金桂荣是老江湖,能在哈尔滨警视厅厅长的位置上,坐了两年之久,就说明他在事不关己上的优秀表现。
“土匪?”
“我去,怎么神奇?”
“既然是嫌疑人,那我就有话搪塞安德烈了。”
“我也是被逼无奈,我家的商行,都是在俄亚银行贷款,可不敢得罪财神爷啊!”
金桂荣一听事情不简单,立刻就缩头回去,表示自己就是被逼无奈。
“您把马努西夫的真实身份说给那个安德烈听,他就不会管这个烂事儿了!”陈真也帮忙出了个主意。
“好了,你好好养病吧!”。
见到金桂荣挂断电话,陈真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直接把话筒放回挂钩上。
“大哥,就着吃饭的半晌功夫,我至少接了二十个电话了。”
“无一例外,都是请托说情的。”
“咱们算是将半个哈尔滨的达官显贵都得罪遍了,这以后可不好办事儿啊!”
小安子吃了一个酿尖椒,含糊不清的说道。
陈真倒是不害怕得罪人,抓的人都是些小人物,还都或多或少涉及到情报工作。
再者说,这次行动,是打着调查刺杀案的名义。
就涉及到的人有意见,他们也不敢说出来。
要知道,武藤机关秘密处决的政府官员,并不在少说,没有人会拿自己身价性命开玩笑。
小安子就是适当劝一劝,怕影响陈家的生意。
但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太可能。
陈家现在兵强马壮,加上姻亲张景惠也大权在握,土肥原贤二的关照,没有人敢不开眼,为了蝇头小利得罪陈家。
“谁的电话都不接了,开始挨个审查。”
“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参与过军火买卖,就算没卖给红刀会,也会卖给其他人。”
“只要是不卖到山上,就都是罪过,统统弄死!”
“对了,王得文听到军令不全,有什么反应?”
陈真给整件事儿定了调子,准备大办特办,将这窝虫蛇鼠蚁一网打尽。
“还能有什么反应,当然是大惊失色。”
“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下面人,说他们办事儿马虎,要严惩。”
“已经重新起草军令,派专人送到热河前线,给张文铸和顾问部过目签字了!”小安子一想到王得文在电话中的惊慌失措,就忍不住想笑。
陈真也是咧嘴一笑,不管王得文原来想干什么,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
进帽儿山剿匪,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王副参谋长,做梦都想把那个副字去了。”
“咱们也不能不识抬举,能帮一把,咱们就帮一把。”
“我记得哈尔滨商家手中,都有大量朝鲜银行发的金票,市面上都贬值了四成,还留在手上干嘛?”
“都给王得文送去,这也算是支持清缴行动了!”
陈真也算是煞费苦心,生怕王得文因为军费不齐,无法顺利出发,就主动帮他出主意。
小安子也是心领神会,点点头,表示自己下午就给朱安东打电话。
交捐是常有的事儿,能减免四成,已经是邀天之大幸了。
想来朱安东这帮维持会会长们,不会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事情都已经定夺好,三人继续开吃,享受着丰盛的午餐。
...
韩又洁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不紧不慢地织着毛衣。
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自己才织出两个袖子,看起来是完工不了了。
逮捕鹌鹑的行动,谈不上成功,也谈不上失败。
嫌疑人都在监控当中,这两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嫌疑最大的袁克桓,白天出门谈生意,晚上则在新世界大酒店内花天酒地。
只能静观其变,看看事态的发展。
“笃..笃..”
就在韩又洁沉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
放下毛线活,韩又洁甩了甩手,隔了几秒,才冲着门口喊道。
“嘎吱..”
门打开了一半,身着便装的王婷,走进了办公室。
“主任,我打探到了!”
韩又洁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身便装的王婷,也直皱眉。
她万万没有想到,陈真会来这么一手,直接把王婷警探的身份,给扒了。
“嗯!说说吧!”
最近没有一件顺当事儿,韩又洁感觉有点疲惫。
自己的老对头,已经前往平津活动,帮助关东军联系亲日分子,试图寻找长城守军的漏洞。
而她却还被困在哈尔滨,调查着虚无缥缈的内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上午的时候,武藤机关的横路敬二长官,在上班的途中,遭受了红刀会的袭击。”
“人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送到宪兵医院治疗。”
“宪兵队和督察处,已经开始戒严,逮捕了不少的可疑分子。”
“我收到内部消息,说陈处长前往了武藤机关,并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
“据我推断,这次的逮捕行动,很有可能是得到了土肥原将军的授意!”。
192章
听到土肥原贤二的名字,韩又洁没了听下去的兴趣。
挂上这个名字,就说明此事不是她能干预的。
还有就是,横路敬二是武藤机关的副机关长,属于关东军在北满情报机构,现阶段最高领导人,就算是自己的直属上级河本大作,也需要其指挥。
他遇刺,无异于往泥潭中扔了个手雷,震惊四野。
逮捕和搜查,都是必要之举。
在这件事儿上,是不可能有软弱半分。
“都逮捕了什么人?”韩又洁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
“主任,都是一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应该是同红刀会有瓜葛,要不然督察处也不会逮捕他们。”
“不过,索菲亚教堂的马努西夫神父,也让督察处的蔡真抓走了。”
“俄亚银行的总经理伊万诺维奇,都跑到金厅长的办公室抗议了,应该是抓错人了!”王婷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听到马努西夫的名字后,韩又洁立马坐直了身子。
马努西夫是韩又洁最近的工作重点,沙俄匪帮少说有四五千人,只要收编了他们,就有可能在外蒙发展一支,完全属于关东军的军事力量。
这样就可以给关东军一些口实,继续同西伯利亚的苏联军队,搞小规模摩擦。
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她是不可能放手不管的。
“你确定人在陈真的手中?”
韩又洁两眼一眯,轻声的询问道。
“谁?马努西夫嘛?”
“他人已经被带到宪兵队的监狱中。”
“这是老习惯了,因为陈真还担任宪兵中队的中队长,所以督察处有重要犯人,都不会关到警视厅的地牢,而是都关到宪兵队的监狱中去!”
王婷迟疑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韩又洁问的是谁,沉思两秒,回想起手下人的汇报,干脆的回答道。
知道人关在那里,韩又洁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通了宪兵队的电话,转接了半天,才知道陈真今天没有上班。
将话筒扔到桌子上,韩又洁看向王婷,命令道:“立刻找到陈真,让他把马努西夫放了。”
“这是我手下重要的线人,正在执行秘密任务。”
“瞎胡闹!”。
闻听此言,王婷也是无奈了,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自己就是个屁,说的话,都没有人会在意。
“主任,这事关横路长官遇刺案,咱们贸然插手,会不会让上面不满?”
这活就是个火坑,能不接就不接。
但王婷还必须要找出合理的说词,不然会让韩又洁怀疑她的工作态度。
官场纷争,权力争斗。
参与其中的人,都无法避免。
同样也会明白世间的真相,它就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争斗,而且是即时即地的斗争。
需要在那种争斗中当场取胜,才能继续玩下去。
“我亲自处理,会同上面请示。”
“去办吧!”
韩又洁权衡利弊一番,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依旧选择捞马努西夫脱离监狱。
“好的主任,我这就去办!”
王婷见韩又洁心意已决,也就没有多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见王婷关门离开,韩又洁又拿起电话,思考一分钟,才拨通了花谷正办公室的电话。
花谷正这头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他正在办公室内,同自己的幕僚们,商量着合约的细节。
苏联代表团,已经到达了满洲里,会在当地修整两日,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哈尔滨。
合约的大致方向,已经确定下来。
关东军将单独出资1.4亿日元,同时还需要付出六千吨小麦,三千吨大麦,才能彻底买断中东路的所有权。
这算是一笔天文数字!
关东军总部和满洲国的总理大臣衙门,为了这笔天价款项,也是伤透了脑筋。
最后还是满铁公司大出血,他们经过几轮董事会磋商,同意支付一亿日元。
所需要的小麦和大麦,则由日本国内的三家财阀出资购买,以此换取在满洲国的特许经营权。
剩下的四千万日元,则由关东军和满洲国共同承担。
但这就是大致意向,并不是最终结果。
花谷正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往下压价,还有规定苏联人员的撤出时间。
“诸君,条约上必须标明,苏联承认满洲国独立之现状,设立大使馆。”
“乌克兰现在面临大饥荒,苏联人需要满洲的粮食。”
“这是我们的机会,万万不可错失!”
花谷正摘下自己的眼镜,满脸严肃的说道。
“嗨!おっしゃる通りに!”(如您所说)
办公室内的幕僚,全都停下手上的活,异口同声地对着花谷正鞠躬回答。
看着斗志昂扬的手下们,花谷正也是满意地笑了笑,挥手让他们继续工作。
“将军,中岛主任求见。”
花谷正的秘书走到他的身边,小声地禀报道。
最近一段时间,花谷正一直在忙活合约的问题,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抓捕潜伏间谍的工作。
中岛成子这个女人,是河本大作推荐给他的。
说这个又名韩又洁的女人,是条聪明的猎犬,会把小偷给咬出来。
可现实却非如此,昨天晚上兴师动众的行动,并没有抓到鹌鹑,倒是起了反效果,成了打草惊蛇。
这让花谷正很不满。
对外疲软,对内却如同一只刺猬。
即便对同僚,也做不到信息共享,整日藏着掖着。
想到这里,花谷正没有好气的问道:“她来干什么?”
“是有什么重大突破了嘛?”。
秘书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韩又洁只是说有重要情报汇报。
办公室内都是机密,自然不方便让韩又洁进来。
花谷正吩咐秘书准备一间会客室,让其到里面等着,自己处理完就过去。
秘书鞠躬,领命而去。
等在办公室门口的韩又洁,见到秘书出来,正想说话,就被秘书打断,而后将她带到旁边的一间会客室。
大兴旅店虽然经营不善,但房间却不少,足够花谷正这帮人折腾的了。
安排完韩又洁,秘书就离开,继续忙活自己的工作。
孤身一人的韩又洁,有点后悔,后悔自己的毛线活没有带来,浪费了等待的时间。
193章
所幸,韩又洁没有等待太久。
花谷正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会客室之中。
“将军,打扰您了!”
关东军内部,对于上下尊卑,十分看重。
韩又洁为了行事方便,身上也兼着少尉军衔,自然不敢马虎。
花谷正没有答话,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目光如炬地看向韩又洁,等待着她的汇报。
“将军,陈真处长逮捕了我正在接触的沙俄流亡者。”
“此事关乎鹌鹑的秘密调查。”
“所以,属下希望将军下令,将这名流亡者,过渡到我手中,这样....”
“八嘎!”
韩又洁正要往下说,就被花谷正的一声怒吼,打断了后续的说词。
“鹌鹑是南京政府派来的密派,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同沙俄流亡者有关系。”
“陈真中午的时候,就来过电话。”
“说横路君在上午的时候遭遇刺杀,哈尔滨实行戒严。”
“并且逮捕了一大批可疑分子,说名单报告,会在明天送到我的桌案上。”
“这时候,你要我下令释放嫌疑人,这不得不让我怀疑,中岛少尉的忠诚!”
花谷正也是从底层联队爬起来的,自然懂韩又洁话中的含义,和心里的小九九。
她是手下人因为嫌疑被逮捕了,就想借着调查鹌鹑的机会,让陈真把人放了。
质疑忠诚,这可是一个很大的罪名。
韩又洁当然不敢承认下来,立刻矢口否认:“属下对天皇陛下的忠诚,天地可鉴。”
“马努西夫是特种情报部近期拉拢的重要人物,关东军参谋部准备委任他为兴安军外蒙支队的司令官。”
“委任状已经送到内务省审批,很快就会收到回执。”
“因此,属下才焦急赶来,生怕出现意外!”。
外蒙支队的组建,花谷正是知道的,这是土肥原贤二就任关东军副参谋长后,假接特种情报部之手,走的一步险棋。
毕竟现在正是同苏联的谈判期,如果组建计划走漏,很有可能会影响谈判的进度。
“外蒙支队的司令官人选,还在商榷之中,不一定非得是那个懦夫。”
“横路君在内务省和情报机构的影响力,不用我来说吧?”
“他可是华族,跟宫内亲王的关系匪浅。”
“你释放了一位刺杀他的嫌疑犯,你就不怕他会生气!”
花谷正沉吟片刻,之后饶有兴趣地点明了横路敬二的身份。
关东军情报主任说的话,自然句句是真。
这些情况,韩又洁也不是不知道,但任务就是任务,于情于理,都要拉马努西夫一把。
花谷正见韩又洁还倔强的站在原地,就知道这个女人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也不拦这位想死的鬼,开口说道:“你去找陈真吧!”
“如果那位找女人庇护的懦夫没有嫌疑,你可以将他带回你的房间,尽情爱护他。”
“如果有证据证明这个家伙是有嫌疑的话,我们就只能换一位司令官了!”
花谷正当机立断,授权了韩又洁去找陈真处理这档子烂事儿,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会客室。
他没有兴趣管外蒙支队临时换司令官,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毕竟他跟横路敬二是多年同伴,也很愿意让这个老朋友,找到要杀他的匪徒。
而且他日理万机,现在在办公室桌子上,还有一大堆文件,需要他审批签字。
加上晚上还有一场私人酒宴,陈真今天新送进来三位美国美女,正等着他品尝。
韩又洁看着花谷正大步离开,只能楞在原地,摇头叹息。
没有嫌疑就可以带走!
都让人抓进大牢中了,那能没有嫌疑嘛?
任何一个清白的人,进了督察处的审讯室,都会变成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
更何况马努西夫屁股底下都是屎,审都不用审,直接枪毙,不会产生冤假错案。
韩又洁头疼地走出会客室,边走边想着破局之法,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王婷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于是开口问道:“找到陈真在哪里了嘛?”。
“陈处长就在一号别墅休息,说是偶感风寒,谁都没有见。”
“我是托秘书室的老朋友,才打听到的!”王婷赶紧回答道。
“让人准备车,顺便给一号别墅去电话,我要亲自去见陈真。”
“不告而到是为贼,咱们还是要懂一点规矩!”
韩又洁知道事不宜迟,马努西夫在大牢内多呆一分钟,就会多受一分钟的苦,果断下令,前往一号别墅。
王婷点点头,快步往楼下走去,按照韩又洁的吩咐准备。
韩又洁看向窗外的风雪,心里哀叹了几声,感觉自己的哈尔滨之旅,不会太顺畅。
...
鹌鹑敞着胸口,手里抓着电话,不停地对着话筒说着甜言蜜语,屋内也无他人,言语也放荡几分。
电话是自己妻子陈楠打来的,询问他能否回天津过年。
身为行动的主事人,鹌鹑(袁克桓)自然不能离开风暴的中心,需要时刻观察情况,做出相对应的调整。
“晚君,这个春节,我不一定能回天津陪你欢度了。”
“生意这头出现了问题,要是不能把合约重新签订,可能会影响明年矿场的远转。”
“你带着孩子们好好待在天津,我这面一结束,就会回去同你和孩子团聚!”。
陈楠,闺名晚君,是前清江苏布政使陈启泰的小女儿。
而陈启泰可是前清名臣,同治六年中举人,翌年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
其间常与同馆陈宝琛、张佩纶切磋学问,得益甚大。
为官多年,在任内多有清名。
后因为陈启泰奏劾苏松太道蔡乃煌贪渎虐民,蔡行贿庆亲王奕劻受到庇护,不准其奏,遂积愤成疾。
在宣统元年六月,陈启泰也应气病卒,终年67岁。
见自己夫君如此说,晚君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是担心关外风雪苦寒,夫君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了。
“夫君,大哥昨天来了电话,让咱们去北平过年。”
“说二哥二嫂也会去。”
“其他兄弟姐妹,也往北平赶,说是有大事儿要说。”
“要不您先回来,开春在去哈尔滨处理,咱们也好好过个团圆年!”
晚君变着法子,劝自己夫君回来。
194章
大哥有要事儿相商?
这倒是新鲜事儿!
就连隐居在烟花戏园的二哥,也舍得出来,前往北平共度新年。
奇怪!真是奇怪!
“大哥没说因为什么嘛?”
“往年都是初五才相聚,怎么今年抽冷子,提前怎么多日子?”
远在哈尔滨的鹌鹑,不知道自己大哥发什么疯,但消息闭塞,没有耳目传来北平的消息。
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要知道,自家大哥可是同杨度一起,共同策划了父亲登基称帝的大事儿。
要不是共和之说,太得民意,加上北洋内部,并不是一条心。
大哥没准现在还坐在龙椅上,称孤道寡呐!
“我也是听大嫂说了一嘴,日本驻平津司令部,总是派人上门讨教。”
“每一次都带有大礼,没准是跟这件事儿有关!”陈楠也是听大嫂那么一说,将自己知道的,全盘告诉丈夫。
这就对上了!
鹌鹑想了半晌,还是发现目前没有办法抽身离开。
马上就要行动了,身为指挥官,不可能擅自离开前线阵地。
临阵换将,大多没有好结果。
一代英才赵括先生,就是这样名垂青史的。
“我会给大哥去电话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哈尔滨的工作,刚有点眉头,实在回不去。”
“你在家里,好好照顾那几个混小子,多练练字,我走的时候,看他们几个的功课,都很一般。”
“学业万万不可荒废!”鹌鹑细心嘱咐道。
陈楠见自家丈夫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回来,也没有办法。
她就是个小女人,老公儿子在身旁,比有万贯家财都开心。
可小女人归小女人,但该有的怀疑,也落下。
“你在哈尔滨老实一点,都说北满是美女窝子,你可别生意没谈成,在带回来几个小狐狸精!”。
鹌鹑闻听此言,苦笑不得,赶忙说不敢。
又哄了陈楠几句枕边话,才把这个醋坛子安抚住,不让她胡思乱想。
挂断电话,鹌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浅浅地品尝了一口,而后才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
梁三正坐在沙发上,咖啡伴着报纸,悠闲地享受着下午茶。
“房间安全嘛?”
鹌鹑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了套间的安全问题。
监听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武器了!
就连街头上的小乞丐,都知道特务手上有一种神秘武器,跟神话传说中的顺风耳一般。
人在房间说什么话,都能让这种机器知道。
街头消息,一般都不靠谱。
但鹌鹑是专业人士,还是情报外勤中的翘楚。
新面世什么高级设备,他都会想方设法搞到一份说明书,了解设备的工作原理。
南开大学的理科生,每走一步,都需要想的全面,稳妥。
梁三放下手上的报纸,轻声回答道:“我检查了所有电线,还有室内的电灯。”
“并没有发现多出来的电线。”
“新世界酒店是朱安东的名下产业,又跟陈家大爷走的近。”
“没有陈家大爷的允许,应该没有人敢下这样的钩子!”。
在这间套间,已经待了整整一天了。
鹌鹑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传出呻吟,酸的要死,就想出去走走。
“电话有问题嘛?”
鹌鹑拿起客厅中的话筒,想给北平的大哥去个电话,但抓起电话的一瞬间,还是脱口问出第二个疑问。
身为嫌疑人,受到监视是理所应当的。
陈真的显赫身份,是给予他们两个一些活动的便利。
但并不代表身边的环境全都安全,就比如眼前的电话。
“不出意外是被监听了,没有必要,工作上的事儿,还是尽量少用电话联系。”梁三憋了一眼电话,无奈地说道。
这话一出,就让鹌鹑放心了。
既然工作上的事情,不让用电话沟通,那私人家事儿,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鹌鹑拿起话筒,拨通了袁克文北平府邸的电话,过了三四分钟,才有人接通。
“您好,袁公馆,请问您找那位?”
接电话的门房,是袁家多年的老仆,甚至陪过洪宪爷去过武昌前线,是个得力家人。
要不然,也不会被大太子,放在门房的位置上。
“我是心武,我大哥在嘛?”
门房的工作,就是接人待物,北平场面上的人物名号,他都得记得滚瓜烂熟。
外面的都记住了,家里面的各位少爷,自然也不能拉下。
“是五爷,大爷正在屋里躺在那,我这就给您转过去!”门房赶紧禀报一声,就吩咐人转接。
袁家正宅,位于宝钞胡同,是元代印制宝钞的作坊工厂。
到了前清,就划归到内城,只有满官才可居住,汉官需要特殊的恩典,才能傍居。
可到道光年间,这条禁令也松懈下来。
袁家正好发迹于道光年间,洪宪爷弱年时,也是在这里生活念书,在叔父们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荒唐游逛。
可叔父们、堂哥们相继病亡,洪宪也就回到老家读书。
再到后来,洪宪成为风云人物,担任直隶总督,慈禧老佛爷为了拉拢他,直接将整条宝钞胡同赏赐给他。
袁家大兴土木,兴建了几十年,才将宝钞胡同改造成八进的院子,有假山,有花园,有水榭。
就算是那几家****府,都比不上其设计精良。
不过,父亲执掌天下之后,而是住进了南海,很少回来。
只有大哥,三哥,同自己住在里面。
从门房到后宅,就算快走,也得将近十分钟。
这是鹌鹑小时无聊之时,特意测量过的。
门房的年岁,已经过半百,腿脚也没有原先麻利,需要等一段时间。
鹌鹑躺进沙发中,将话筒放到茶几上,拿起一个橘子,扒了皮,品尝起来。
江西金桔!
在这个冰天雪地中,能吃到金桔,倒是奢靡之举。
虽然现在有了火车货运,可金桔最为金贵,不能磕着碰着。
一旦表皮上有一点伤痕,就会导致果子发霉。
万里之遥,谁都无法保证不了金桔不受磕碰。
唯一的办法,就是成小箱,里面裹着棉花,才能安全运到关外。
(以前火车晃,还保证不了运输安全,这是前几天酒桌上听的传闻,真假难辩,大家就听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