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章 状元翁的愤怒
(); 朱道临与应昌培在城中的升平桥头分手,应昌培换车向东前往即将开张的旧院街联合大商铺,朱道临向西返回紫竹园。
取代紫竹园总管史青阳为朱道临当车夫的年轻人姓杨,叫杨大鼎,豫南人,原是流民护卫队中的小头目,今年只有二十四岁,长相威武身材敦实,两只手臂又壮又长,一身家传武艺颇为出色,擅长刀法和骑射,还是个技艺高超的车把式,由于数月来聪明勤奋,做事积极主动,逐渐受到玄青道长等人的器重,终于在去年下元节紫阳观举行的仪式上,与其他三名表现优异的护卫队员一起,正式拜入玄方道长门下,成了朱道临的同门师弟。
杨大鼎和他的老母亲、体弱的妻子和两个五岁的双胞胎儿子、妹妹和妹夫一家三口,均是第一批逃难而来便获得紫阳观接纳的幸运者,也是第一批皈依道教的虔诚信徒,成为朱道临的车夫后,他的家人迁入了虎山下刚落成的西院,住进宽敞明亮的砖瓦小楼,与媚丫头的叔叔顾三才一家六口做邻居,一同成为朱道临的管家和亲随。
马车进入紫竹院,来到西跨院门前停下,朱道临对杨大鼎吩咐道:“车上的三箱礼物分别是茶叶、大镜子和座钟,小心些,赶车不要太快,到了严老爷子府上替我告个歉,说我事务繁忙,改天定会登门拜访。”
“若是严家少爷在家,转告他元宵节下午来西跨院喝酒,晚上一同去秦淮河赏灯,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兄放心,小弟会小心驾车的。”
杨大鼎恭敬地答应下来,略微整理腰间巴掌宽的牛皮带,随手压住腰间朱道临赠送的宝刀,敏捷地登上马车调转车头。
玉虎想了想,对朱道临说声“我陪大鼎一起去”便疾步赶上。纵身一跳坐到杨大鼎身边的长凳上。
朱道临知道玉虎不想打扰自己与久别的内人相见,望了一眼不远处大树下的两个陌生人便转身进入院门,刚走两步就看到前方向自己弯腰施礼的老史和二十几名家仆。
朱道临心中涌起阵阵暖意,感觉西跨院有点儿家的味道了。他笑了笑和气地吩咐道:“不用多礼,都回去吧,这回给大家带来些小礼物,晚饭后再让老史分给大家,散了吧。”
家仆们欢欢喜喜散去。朱道临上前拉过老史粗糙的大手用力一握:“辛苦了老史!不到一个月义学开学,两座工坊连同1500工匠学徒也都准备就绪,百人护卫队有模有样,整个紫竹园里里外外,井然有序,非常了不起,我刚回来两位师伯就向我夸奖你,对你老史的能力赞不绝口啊!”
史青阳乐不可支地说道:“全靠赵大人三天两头过来帮忙指点,否则小的肚子里这点儿墨水可不够用。西跨院有两位少奶奶管着呢,除了派人采买之外。其余繁杂事务几乎不用小的操心,如果再干不好,岂不辜负了东家?哈哈!”
朱道临笑了笑,转过身指向院子外面大树下的两个陌生人:“那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怎么回事?”
“怎么还来?”
老史看了一眼远处的树下就恼火,刚要出去就被朱道临拉住,他连忙转过身低声禀报:“是苏州那位姓周的状元翁派来要人的家仆,早上来过一次,小的接到急报把他们劝走了,没想到又来了,真是莫名其妙!东家你别管。小的立刻出去把他们轰走!”
“别急,他们想要什么人?”朱道临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但是还想问清楚一些。
老史更恼火了:“他们说如是丫头早就许给状元翁做小妾,按约定。春节一过就得接回苏州,开始小的看到他们拿出辞官归隐的苏州周老状元名刺,还不敢大声呵斥他们,和和气气地请他们在门房稍坐,完了小的去东跨院学堂找徐大家,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恼火不已……”
“哪怕如是丫头不是东家疼爱的姑娘。是个普普通通的丫头,这种无凭无据的事情也不能算数!他姓周的一个六十好几的糟老头子了,怎么还要做这等祸害人的事情,于是小的就把来人轰走,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来,门房老秦也不知怎么就把他们放进来了。”
“把人赶出去之后,发给老秦三个月工钱,让他卷铺盖滚蛋!”脸色阴沉的朱道临扔下句话转身进入院子。
“是,小的一定照办。”
老史被朱道临的怒气吓着了,在他记忆中,自己的东家对每个下人都很关照,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哪怕打架也没见这么恼火过,一定是非常生气了!
当下老史不敢怠慢,立即招招手叫来几个护卫一起出去,把大树底下两名周家仆人连推带打轰出紫竹园。
正堂里,朱道临强忍心中怒火,扶起盈盈致礼的未婚妻夏玉颖和爱妾裴如烟:“自家人这么多礼干什么?进去吧,进屋再说……徐拂你愣着干什么?把柳丫头和媚丫头一起带进去,这么长时间不见怪想的,今晚要好好喝一杯庆贺庆贺,都别苦着个脸,天塌不下来。”
守在一旁的家仆人连忙跑向后屋张罗酒席,朱道临拥着一群美人进入东偏房,拉过双眼哭得红肿的柳如是,在她白嫩嫩的脸蛋上狠狠亲一下,故意发出“波”的一声巨响,把自己的女人们全逗笑了,如是丫头害羞地跑到徐拂身边,把脑袋埋进徐拂背后露出开心的笑容。
“那些乐器收到了吗?”朱道临来到茶几前坐下。
徐拂含笑点头:“午时刚过马车就送进东跨院,九十八件精心包装的乐器刚卸下,所有孩子和老乐师们都围拢上去,打开后高兴得不得了,素来珍爱乐器的老乐师们生怕孩子们毛躁,都给赶到一边去看着,这才小心翼翼地一件件取出来摆成三排。”
“可惜当时的情景你没看到,不但孩子们惊喜欢呼,老教习们也激动不已,都说能用上这么好的乐器,这辈子值了!有了这批千金难寻的乐器。恐怕秦淮两岸的姐妹们很快要给你添麻烦了。”
朱道临满意地笑了:“喜欢就好,其实金陵城里的匠人中,有不少制作乐器的高手,缺的只是没有好材料罢了。这次去天枢阁事务繁多太过匆忙,下次吧,下次我想办法多带些琴弦和百十套制造乐器的好工具回来,送给常年制造乐器的那些乐户,以后就不再需要从千里之外带回乐器了。乐户们还能让凭手艺多赚点养家糊口的银钱。”
徐拂立即向朱道临深施一礼:“奴家代所有的乐户谢过公子!”
朱道临摆摆手,看到媚丫头和柳丫头也跟着行礼便乐了:“你们两个丫头跟着凑什么热闹?难道也想谢谢我过把瘾?”
满堂顿时笑声一片,素来稳重的夏玉颖也笑得花枝招展的,所有沉闷与担忧,瞬间被阵阵笑声冲散。
西跨院里笑声朗朗的时候,位于国子监南面的莲花坊周家花园里一片紧张,从苏州赶来准备迎娶小妾并借机观赏元宵花灯的周老状元,没听完下人的禀报就已气得满脸通红,跪在他面前鼻青脸肿的两位仆人一边哭诉,一边擦泪。周围六名衣袍鲜亮的文人雅士个个满脸义愤,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紫竹园去,把那个凭借一手琴技沽名钓誉的野道士揪出来论理。
“啪咣”一声脆响,满堂惊悚,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紧张地看向气得浑身发抖的家主和尊敬师长,生怕他气血攻心之下背过气去。
可怜的周老状元摔完杯子,接着就老脸紫胀,白须颤抖,摇摇晃晃骂出句“竖子竟敢欺我”便倒下。周边子弟惊呼连声齐冲上前,抢在周老状元倒下之前扶住他衰老的身躯。
唯独慕名前来拜访的兵部右侍郎侯恂之子侯方域没上去,他望着地上破碎瓷片和铁观音茶叶暗叫可惜,如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半两蜚声金陵城的铁观音啊!
侯方域同样对区区一位道士能在短短时日名声鹊起而深感不满。但没有周老状元和他的子侄弟子那么气愤,他今天是跟随周老状元的师侄、复社创始人之一的吴昌时前来拜访儒林前辈的,并不喜欢看到六十好几的周老前辈一而再再而三地干老牛吃嫩草的事情。
尽管这种老牛吃嫩草的行为往往会博得大明士林一片喝彩,赞之为风流倜傥老当益壮,但是在年轻文人心里,这种做法却是暴敛天物。
可不管怎么想。周老状元毕竟是享誉大明天下的儒林前辈,被一个凭一手琴技招蜂惹蝶的野道士气成这样,侯方域少不得要挤进去安慰一番,说几句同仇敌忾的话。
周老状元在一帮子侄弟子前抹胸后捶背连带声声呼唤下,终于咳出口浓痰,咯咯几声才把气顺过来,接着就被七手八脚搀扶到太师椅上坐着,又是递水又是捶背忙的不亦乐乎。
怒愤填膺的吴昌时终于腾出手来,咬着腮帮狠狠吼出一句:“诸位师兄师弟,朝宗贤弟,某家决定明日一早亲自前往紫竹园,倒要看看,那依靠旁门左道和贩**巧之物起家的野道士,敢不敢把我吴昌时也打出紫竹园!”
“同去!”
“同去——”
声声愤慨的附和之后,侯方域甩开大袖上前一大步,非常优雅地向太师椅上缓过气来的周老状元合手致礼:“前辈放心,明日小子也与诸位师兄一起前往紫竹园,定要为前辈讨回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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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五章 老子很累了
(); 入夜,紫竹园西跨院的东偏房里烛光摇曳,暗香流动。
朱道临沐浴完毕,扎好头发接过小影递过来的中衣穿到身上,转了一圈又看看针线细密的袖口,不由得夸奖起来:“没想到我家小影还有这么一手漂亮的针线活,看来以后我不用为衣衫发愁了。”
烛光下的小影美如天仙,羞涩地转到朱道临身后,抚了抚他的腰身和肩头的衣衫:“还算合身,不知道夫君喜不喜欢这料子?”
“喜欢啊!除了纯棉织物,还有什么料子比真丝舒服?”朱道临非常满意,刚想转身抱住小影奖励一吻,小影却机灵地退到一边,害羞地说声妾身今晚不能陪夫君就跑出卧室,回到她原本居住的书房里侧小卧室。
朱道临左看右看,发现没人主动过来帮暖床,这才记起酒宴结束后,徐拂便领着媚丫头和柳丫头返回了东跨院,想来如烟丫头恐怕身子也不舒服,所以都不敢来陪自己。
百无聊赖之下,朱道临只好到书房里和不吵不闹的爱犬木兰玩了一会儿,安抚木兰睡下后独自返回卧室脱鞋上床,盘腿端坐开始练习吐纳术和二师伯玄玑道长前几天传给自己的引导术。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道临终于结束修炼顺势躺下,谁知躺下一转身,就碰到个暖乎.乎滑.嫩嫩的身子。
朱道临立刻爬起来,借着梳妆台上昏黄的烛光,揭开被子细细辨认,发现是早已随徐拂返回东跨院的柳丫头,他很快明白过来,嘿嘿一笑钻进被底,一把搂、过瑟瑟发抖的小美人:
“看把你吓得……有我在你怕什么?放心地跟随你徐妈妈学艺,跟随学堂几位老前辈学习琴棋书画,等你满十六岁我立马娶你,和你洞房花烛,谁也抢不走你。明白吗?”
柳如是闭上眼睛,紧紧靠在朱道临怀里,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说出妈妈徐拂教她说的话:“奴家……奴家都十三了。可以服侍公子了,求公子今晚……今晚就破.了奴家身子吧……”
朱道临吓了一大跳:“这……这话谁教你说的?”
“没有、没人教奴家,是奴家自己想的。”
柳如是娇弱的身子再次发抖起来,声音都带着哭腔。
朱道临心痛不已,搂着她修长娇弱的身子。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还记得那天早晨在船上我和你说过的话吗?从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苦苦哀求你徐妈妈退出欢场,答应秦淮两岸诸位妈妈为她们培养弟子,绞尽脑汁在东跨院办起整个大明前所未有的音乐学堂,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
“既然这么多事情都办到了,你也如愿来到我身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虽然当年你徐妈妈不得已之下,答应了那个苏州糟老头子的无耻索求,但只是无奈之下的口头约定而已。根本不算数,一没有立下文书,二来你徐妈妈没收过他任何聘礼,三没有媒人或者中人,说出去谁会在乎他?”
“哪怕说到天上去,我们也不用担心,他如果死不要脸再来胡闹,我就像对待疯狗一样把他打出去,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已经是我朱道临的女人了!”
“公子,奴家不怕了。奴家信你!”深受感动的柳如是已哭成个泪人儿。
朱道临抚着令人爱怜的美丽脸庞,温存地把她逗笑了,可越看越像记忆中的那个范大腿范爷,意乱情迷之下忍不住吻上她娇艳的嘴唇。手掌下意识移到她尚未发.育好的粉、嫩酥.胸上,轻轻摩挲良久,又再揉捏几下才控制住自己,在气喘吁吁抖个不停的小美人耳边低声笑道:“还没剥壳鸡蛋大呢,就想我破.你身子,也不知你这小脑瓜子怎么想的。呵呵!”
柳如是立刻不抖了,抬起头羞涩地分辨起来:“公子就会欺负奴家,奴家哪里比鸡蛋小了?”
朱道临瞬间被惹得欲.火横生,却又怕真的无法自制,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选择了理智退却:
“我说错了,是比鸡蛋大,哈哈!好了,快睡吧,明天还有不少事呢,和佛郎机人见面之后,我们要去紫阳观,去我们的新家看看,后天过完元宵节,就要陆续搬去虎山脚下的新家了。”
“奴家能一起去吗?”
柳如是连忙爬到朱道临胸口上,美丽的眼睛一闪一闪地透着浓浓期盼,令朱道临心头颤抖,爱怜不已。
朱道临搂着她低声安慰道:“那里就是你的家,怎么不能去?正好明天一起去看看你住的小院,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哦对了,我住的正房后面的花园里,已经栽种了二十几棵十年以上树龄的腊梅,还从紫竹园移过去几丛紫竹,你和媚丫头居住的那两座小楼前面也有个小花园,这两天就要载上花草树木了。”
“明天你和媚丫头好好商量一下,选择什么花草树木,我好让孟山大哥帮你们办好。”
柳如是兴奋不已:“奴家想种上两棵秋海棠,可以吗?”
“怎么不行?叫人买回来栽上就是了,我们庄园通往各处的大小道路两边,也要栽上一排排槐树、柳树和柏树,院子后面的虎山上,已经花去二百两银子买来十几棵大枫树种上,你那小院子想种些什么还不简单?”朱道临很享受这种对话的温馨气氛。
柳如是高兴不已,刚把双腿移到朱道临腿上,就碰到他下面那个硬.邦邦的坏.家伙,感觉到朱道临忽然绷紧之后,顿时羞得她满脸红霞,无力地趴在朱道临身上,娇声说道:“要是公子憋得难受,奴家……奴家愿意帮公子……用……用那个也是可以的……”
朱道临顿时血脉贲张,用力咽了咽喉头,假装正经地问道:“谁告诉你的?”
“如烟姐姐悄悄对奴家说的,奴家跟妈妈回去之后,又偷偷回来了,躲在姐姐房里,姐姐说,公子心疼我们,可能不会要了奴家,奴家担心公子不要奴家了,就问如烟姐姐怎么办?姐姐想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吩咐奴家怎么办……”
柳如是越说声音越小,通红的小脸火辣辣的快滴出血了。
朱道临幽幽一叹,闭上眼咬着牙根挤出句话:“不许再说了,睡吧,老子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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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六章 下马威(舵主加更!)
(); 次日一大早,应昌培兴冲冲来到紫竹园西跨院,看到刚遛狗回来的朱道临双眼全是血丝,感到非常惊讶,好奇问道:“贤弟,你眼睛怎么了?不会是弟妹们一夜都不让你睡下吧?哈哈!”
“你呢?昨晚一定过得很惬意吧?”朱道临没好气地反击一句,说完忽然想起已经给了这家伙一箱壮.阳药。
应昌培果然开心不已,四处看看没人,立即凑近朱道临:“还得多谢贤弟啊!那个叫玛什么卡的玩意儿真他娘的带劲,加上按照贤弟书写的药物说明和每日用量,愚兄坚持每天正确服用金虫草三参固本培元,仅两天就立竿见影,非同凡响啊!”
“这下你两位嫂子再也不怨我在外面花天酒地耗尽精力了……哈哈……哈哈哈!”
从院门口快步过来的史青阳对应昌培笑了笑,登上台阶向朱道临施礼禀报:“东家,吴公公派人来打招呼,说是第一拨佛郎机人已经离开太平桥的盛隆客栈,一共六人,请东家做好准备,还说佛郎机人的礼节和我大明不一样,商谈时客人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东家多担待些。”
“吴公公派谁来通知的?”朱道临笑问。
“小犇子,就是那个三根手指捏碎核桃的小公公,骑着马来说完就走了。”史青阳笑道。
朱道临想起小犇子那聪明伶俐白白净净的俊秀相貌,心中再次生出惋惜之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你到大门口等着吧,不需要特别安排,客人到了把他们领进来就行,我和应三哥在正堂等着。”
“明白!”
史青阳施个礼转身就走,随着对朱道临越来越了解,这位出自军中的耿直汉子对自己的东家越来越敬畏。
朱道临拍拍蹲在身边的爱犬木兰,在它耳边吩咐几句,木兰缓缓站起来。像个心有不满的孩子一样,用脑袋蹭蹭朱道临的腿,这才一步一回头走向东偏房,让应昌培看得眼睛都直了。
朱道临拉着问个不停的应昌培一起进入正堂。吩咐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找出那套描金白瓷茶具准备好,再备下些水果松糕什么的送来,然后回房拿出一罐特级铁观音递给应昌培。
应昌培接过来罐子看了又看,对罐子上雕刻的松树岩石和一对下棋的老少图案爱不释手,询问这精美的罐子是不是白锡做的?看到朱道临点头后。他再次对锡罐的高超工艺和栩栩如生的雕刻图案赞不绝口,强烈要求朱道临下次带一批回来,每个至少能卖100两银子。
丫鬟们把一切准备停当,六个佛郎机人在老史和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引领下来到西跨院外,接到禀报的朱道临否决了应昌培到院门口迎接的建议,走到正堂门外的台阶上静静等着,直到一群客人来到台阶下齐齐向他致礼,身穿深青色华丽道袍的朱道临才微微一笑抱拳回礼:“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一路辛苦了。”
脸色稍黑、相貌斯文的文士再施一礼,向朱道临介绍起来:“这位是泉州海商会的首领萨懿德先生。萨先生祖上自永乐朝就已定居泉州,拥有大型船队,长年往来于海上,在宁波和松江也有产业,这位是萨先生的管家哈桑先生,这三位是长期定居濠镜澳的葡萄牙商会元老莫莱诺爵士,这爵士……相当于我大明的伯爵吧,其他两位是莫先生的助手。”
朱道临再次抱拳致礼,客气地请大家进入正堂分别落座,几名丫鬟泡制好香茗轮番为客人端上。
满屋子的独特茶香令客人们非常好奇。纷纷端起精美的描金白瓷茶杯,打量杯中汤色金黄香气茵茵的茶水,细细观察水中舒展开来的精致茶叶,全忘了该有的礼仪。连担任向导的文士也是望着杯子满脸的惊奇。
朱道临与含笑不语的应昌培对视一眼,轻咳一声,转向陪在末位的文士:“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文士猛一抬头,发现坐在主位上的朱道临和应昌培正含笑注视自己,连忙放下茶杯,不安地站起来:
“在下失礼了。还请朱道长和应先生多多海涵!在下姓冯,名升泰,字鹏飞,祖籍上虞,早年随家父迁居宁波,以经营南北海产为业,在下年少时曾跟随佛郎机神父学过几年西学,略通葡萄牙语和法兰西语,此次是特意陪同萨先生和葡萄牙商会的莫先生前来拜访道长的。”
朱道临客气地站起回礼:“冯先生无需如此客气,请坐下喝杯茶吧,冯先生应该是有功名在身吧?”
冯升泰笑道:“在下十二年前侥幸中举,之后三次应试再无寸进,只好弃文从商继承父业了,惭愧、惭愧!”
“鹏飞兄客气了,应某与鹏飞兄年纪相若,经历相同,深知其中酸甜苦辣啊!鹏飞兄请安座,无需如此客气,今日认识之后,彼此就是好朋友了,哈哈!”应昌培的眼光和交际手段都非同一般。
冯升泰感激地向应昌培深施一礼,坐下后没了之前的忐忑拘束,其他人已放下了茶杯,好奇地打量相貌英武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留胡子的小朱道长。
朱道临显得非常平静,把目光投向满脸络腮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萨懿德:“刚才见面时,听到萨先生的官话说得非常流畅,在下终于不为如何交流发愁了……请原谅在下冒昧一问,萨先生能否告知您的全名?”
萨懿德开朗地笑道:“有何不可?我的全名叫埃米尔.马哈茂德.赛义德,祖辈到了中国一直保持赛义德这个姓氏,只是国人习惯称呼我们家族姓萨,于是我就取了个萨懿德的名字,这样方便交往。”
“萨先生是阿拉伯哪个王室的后裔?”朱道临知道埃米尔的就是王子、酋长或者亲王的意思,于是很细心地询问。
萨懿德和身边的管家非常吃惊,澳门来的葡萄牙商人莫莱诺也很惊讶,立刻和坐在身后的两名助手用葡萄牙语低声议论起来。
“朱道长果然如传说的那样,满腹经纶,知识渊博!连我们阿拉伯的历史都有了解,实在令人佩服!只是我这埃米尔的称谓已经名不副实,两百多年前,我们庞大的家族在频繁的战争中衰落,再也不好意思提起当年先祖创造的荣耀了。”萨懿德嘴上说不好意思提起先祖的荣耀,可眼中的哀伤与失落怎么也无法掩饰。
朱道临微微点头,望向蓄着一把大胡子、脑袋谢顶大半的莫莱诺:“莫莱诺先生是葡萄牙商会元老,又有贵族爵位,想必对目前的航海贸易有独到的见解,能否告诉在下,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在荷兰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不断打压下,是否还能和十年前一样,从大明或者南洋各地运送货物,经马六甲海峡西入口的槟城、孟加拉港、印度果阿、南非开普敦,然后绕过非洲西海岸返回里斯本?”
“又或者穿过印度洋之后,直接进入波斯湾或者红海,通过陆路转运到大马士革和亚历山大港,再走海路把货物运回葡萄牙或者欧洲各地?”
莫莱诺彻底震惊了,他长年驻扎澳门,游走于大明帝国东部和南部各大港口之间,从没遇到过朱道临这样熟悉欧亚航海贸易线的人物,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道教道长,竟然了解本国江河日下的东印度公司面临的困境,以及欧洲各大国在欧亚航海贸易上的争端,心中那点儿骄傲和自豪感瞬间被击得粉碎,呆呆望着脸带微笑的朱道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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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章 打出门去!
(); 蓄着一脸大胡子、脑袋却谢顶大半的莫莱诺尚未来得及回话,朱道临的师弟玉虎大步进入正堂,看到满堂客人连忙放慢了脚步,来到朱道临侧边一阵低语。
朱道临听完双眉紧皱,想了想在玉虎耳边低语几句,玉虎立即离开正堂,赶往已经乱成一团的紫竹园大门。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另一侧的应昌培低声问道。
心中颇为窝火的朱道临转向应昌培:“苏州那个老不死的状元公昨天两次派人来索要柳丫头,让我和老史赶走了,他竟然还不死心,现在又派他的子侄纠集二十几个读书人上门来闹事,被老史和一群护院拦下后依然不罢不休地胡搅蛮缠,说话非常难听。”
“正好德义贤弟和义和贤弟坐车来了,见门前乱成一团便下令随从家丁动手赶人,于是就打起来了,老史和一群护院忍不住也都冲了上去,和德义两个带来的随从家丁一起,把闹事的二十几读书人逮住大半,拖进园内一顿收拾。”
“现在大门口全乱了,我得亲自去看看,你留下来陪客人吧。”
应昌培听完并没往心里去,点点头表示明白,朱道临站起身来,歉意地向客人们施了一礼,说声“去去就回”便大步走出正堂,出了院门立刻加快步伐,很快看到几十个精壮家丁和膀大腰粗的护院按住十几个文人拳打脚踢,喊叫声、哭嚎声连同怒骂声响成一片。
张德义和应昌培的亲随站在边上乐不可支地看热闹,玉虎拉着怒气未消的老史,不停地说着什么,衣带飘飘的严家少爷围着打斗的人群游走,不时上去踹上一脚看不顺眼的某个书生,嘴里还不停地辱骂讥讽。
“住手!都给我停下。”
朱道临担心家丁护卫打上瘾了下手没个轻重,急切之下喝斥一声,数十几名家丁护院看到朱道临立刻停手,自动分成两群站到外围。
张德义哈哈一笑迎上前来:“不就是秀才闹腾吗?这点儿小事哪里用得着兄长亲自来一趟。小弟我都没机会下手呢。”
“这群穷酸真他娘的欠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严义和说完,看到个骂骂咧咧的书生想要爬起来,恼火之下立即上去又踹上一脚。这才过了把瘾般来到张德义身边向朱道临致礼。
朱道临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说自家兄弟任何不是,所以也不管地上鼻青脸肿哭喊不绝的十七八个倒霉蛋,向张德义和严义和拱拱手便大声吩咐老史:“把这些上门闹事的孙子全都扔出去,有谁再敢进来耍横撒泼,你和弟兄们不用客气。有一个收拾一个,管他娘的是谁,先打残再说!”
“得令!”
看到东家如此支持,老史兴奋得大声回答,二十几名兴高采烈的青壮护院已经冲上前去,两两一组各找各的目标,拖手拖脚抓头发,不由分说全都扔出大门之外,个别骨头硬的书生破口大骂,可刚骂出半句就惹来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朱道临望向大门外远远围观的数百民众。忽然发现其中有张熟悉的面孔,伸手把师弟玉虎拉到身边,指向围观人群前方满脸义愤说个不停的年轻文人,问道:“你看人群前面,那个身穿白色长袍尖嘴猴腮的孙子,是不是我们在酒楼上见过的那群书生中的一个?”
玉虎立刻认出来:“没错!就是他骂我们是野道士的,我记得很清楚……哦对了!还有刚扔出去那个领头闹事的,他说他叫吴昌时,那天他也在酒楼上,怪不得一开始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张德义也看到了。靠近朱道临嘿嘿一笑:“那家伙是京城兵部侍郎侯恂的儿子,叫侯方域,字朝宗,祖上是发配充军的贱民。一家子都是不入流的戌籍,到了他祖父那代才开始发迹。”
“侯朝宗这孙子自诩风流倜傥,却一肚子草包,连个秀才功名也是他家老爷子疏通关系给他弄回来的,他却不在归德府老家好好读书,仗着家里有些银子。时常跑来十里秦淮嫖.宿,一高兴就呼朋唤友到秦淮河上喝酒狎.妓,吟诗作赋,渐渐地竟然让他混出点儿名声来了,真是斯文扫地!”
“估计他是跟那吴昌时来助拳的,刚才小弟稍一疏忽,竟让他漏网了,没想到他还没走……豹子,你去,把那个站在人群前面手舞足蹈的白袍孙子揍一顿!”
“好咧!”
叫做豹子的高大家丁立刻走向人群前方的侯方域,油头粉面的侯方域眼看情况不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斯文风度?豹子尚没到他身前二十米外,这家伙已经手脚并用,飞快钻进人堆中。
豹子加速赶过去,围观人群立即让出条通道,可是身穿白色锦袍的侯方域已经冲到五十步外的巷口,一头扎进阴暗的巷子没了踪影,豹子想追都来不及了,看得朱道临目瞪口呆,张德义和严义和几个却被狼狈逃窜的侯方域逗得哈哈大笑。
朱道临深知大明文人普遍死不要脸,估计此事还不算完,但别人上门闹事他可不会客气,抱着打了白打的心思叫来老史吩咐几句,便和张德义、严义和走回西跨院,边走边询问领头闹事的吴昌时是何来头?
当得知来自浙江秀水的吴昌时是什么复社的名人之后,朱道临也不在意,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复社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个什么书画爱好者协会之类的玩意儿。
朱道临几个回到正堂,把张德义和严义和介绍给客人们。
萨懿德和莫莱诺这两天在金陵城里探听到不少消息,得知眼前两位年轻贵气的青年一个是隆平侯张侯爵的公子,一个是著名富商严氏家族的公子,不由得为之肃然起敬,看向朱道临的眼神也有了微妙变化。
众人谦让着重新坐下,应昌培感觉时机已到,故意抬起左手抖抖袖子,挠了挠头,随后和朱道临低声说话。
六位客人刚才已经发现应昌培左腕上露出的蓝宝石手链,还没来得及询问朱道临几个就回来了,此时再看到应昌培举手挠头,不约而同齐齐望向应昌培左腕上那串晶莹发亮的蓝宝石,堂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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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章 欲擒故纵
(); 朱道临觉察到客人们的异样,向应昌培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望向神色最为激动的莫莱诺,一脸好奇地问道:“莫莱诺先生,你是否身体不舒服?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
莫莱诺连忙站了起来,看到坐在前面位置上的萨懿德要对朱道临说话,立刻大步走到满脸不解的应昌培面前:“应先生,能不能让我欣赏一下你手上这串宝石?”
应昌培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大方地抬起手,拉起袖子把左腕伸出去:“原来是看到我手上这串珠子了,早说嘛,哈哈!莫先生请随便看,这玩意确实比较少见,听说佛郎机那边倒有不少,莫先生一定是见过的。”
“对不起应先生,能不能解下来让我仔细看看?”莫莱诺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串蓝宝石,什么礼貌什么礼仪此刻都不记得了。
应昌培想了想把蓝宝石手链解下来,放到莫莱诺早已张开的手心里,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故作大方的话,莫莱诺已经捧着蓝宝石走到大门口,对着晴朗的蓝天举起来细细观看,萨懿德几个先后离座赶去凑热闹,不一会儿便发出声声惊叹。
见此情景,冯升泰满脸愧疚,他走到应昌培面前代为道歉,红着脸解释说佛郎机人性格直率,没有我大明这么讲究礼仪,恳请应昌培和朱道临多多包涵。
应昌培和朱道临自然不会怪罪,不明真相的张德义和严义和感到很奇怪,看到一群佛郎机人还聚在门口,举着那串蓝色珠子激动地说个不停,想了想悄悄来到朱道临身边:“兄长,这是怎么回事?那串蓝色珠子很值钱吗?”
朱道临指指应昌培:“当时我还不认识应三哥,见他喜欢就把那串珠子卖给他,收了他上万两银子,后来相互熟悉成了兄弟,想起那串珠子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想把钱还给应三哥,可他死活不愿意收下,没想到佛郎机客人也喜欢。”
张德义和严义和听说那串珠子竟然值上万两银子微微吃惊,应昌培嘿嘿一笑:“银子是小事。谁让我喜欢呢?当时道临贤弟之所以愿意卖给我,是因为他初来乍到手头周转不过来,如今再想要回去已经晚了。”
“不是我小家子气,而是这玩意儿哪怕有钱也碰不到,我宁愿再送他一万两银子也不愿还给他。哈哈!”
话音刚落,几个佛郎机人一起进来了,莫莱诺双手捧着颗颗都和龙眼核一样大的蓝宝石手链,无比诚恳地提出要求:“应先生,能不能把这串蓝宝石手链转让给我?”
应昌培歉意地笑了笑,伸手拿过蓝宝石手链戴回左腕上:“实在抱歉,莫先生,这串手链我很喜欢,想留着传给我的后人,无意转让!如果下次还能碰到。我一定替莫先生留意,哎呀,实在对不起了!”
萨懿德看到机会立即笑道:“我愿出两千两黄金,希望应先生能够转让给我。”
“不不!赛义德,你这么做很不礼貌,是我最先和应先生交涉的,应该由我来和应先生商量具体的交易价格,只有我放弃之后,你才能接着与应先生商谈,这是起码的商业规则。”莫莱诺用葡萄牙语说出一大串理由。紧绷着脸很不高兴。
萨懿德刚要分辨,朱道临的师弟玉虎再次匆匆到来:“师兄,又有一帮佛郎机人找你来了,带他们来的是铜元局主事林大人……林大人让我转告师兄。说和他来的几个佛郎机人,是专程从松江府慕名而来的西班牙富商。”
萨懿德和莫莱诺面面相觑,当即放下彼此间的争议,齐齐望向缓缓站起来迎客的朱道临。
随着又一批佛郎机客人的到来,正堂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的西班牙东印度公司董事蒂亚戈.吉尔伯特.桑切斯与朱道临亲切握手,操一口闽南腔调的官话向朱道临介绍他的同伴:
“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的同事。这位是原西班牙海军上尉,现任马尼拉总督府商务参赞,戴维.塞尔吉奥.阿斯纳尔先生。”
相貌英俊的阿斯纳尔上前一步,伸手与朱道临轻轻一握:“见到您很高兴,朱先生是我踏上东方这块神奇的土地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个熟悉握手礼仪的人,诚实地说,我非常惊讶,也非常赞赏!”
朱道临听了桑切斯的翻译,对这位长相酷似皇马守门员卡斯利亚斯的西班牙海军退役上尉非常感兴趣:
“谢谢参赞先生的夸奖!我也非常惊讶,在我记忆中,阿斯纳尔先生恐怕是第一个来到大明帝国陪都金陵参观访问的西班牙官员。”
桑切斯把朱道临的话翻译成西班牙语,阿斯纳尔很快体会到朱道临话语中的疑惑,微微一笑解释道:
“我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游览的,我在马尼拉登上桑切斯先生的货船,目的地是东面的台湾岛北部港口,由于桑切斯先生的货船需要在上海港卸下一批货物,几天之后才能装载精美的瓷器和生丝启程,因此我才能荣幸地与桑切斯先生一起,来到美丽富饶的金陵城参观游览。”
朱道临听完桑切斯的翻译,客气地把应昌培和张德义、严义和逐一介绍给西班牙客人,然后请客人们和熟悉的林主事一同坐下喝茶。
四十多岁的桑切斯致谢完毕,走向站在一旁的萨懿德和莫莱诺等人,彼此亲切握手,低声交谈,显然相互之间早已认识。
应昌培悄悄询问朱道临:“这帮佛郎机人好像彼此认识,却不一过来相见,应该不是一路人吧?”
朱道临低声解释道:“是三路人,萨懿德先生是定居泉州几代人的阿拉伯商人,莫莱诺是葡萄牙商人,后来的这两个是西班牙商人,分属三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做得却都是海贸生意,你说他们能是一路人吗?”
应昌培双眉一振:“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
朱道临点点头:“快到午时了,你和德义、义和两位贤弟说一声,请我们的客人一起到魁星楼吃餐饭,我带上两箱好酒,边喝边谈才不会太过尴尬。”
“想的周到,我这就和德义说去。”
应昌培转向坐在他右手边的张德义和严义和一阵低语,张德义眉开眼笑地说如此最好,上去和客人们说了会儿话,便邀请客人一同前往魁星楼共进午餐,客人们欣然答应,高兴地向主人们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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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九章 交易的起点
(); 朱道临、应昌培和张德义的三辆豪华四轮马车排成一串,载着两批佛郎机人驶出紫竹园,后面还跟着六辆载着二十几名随从的两轮马车,浩浩荡荡由西向东,横穿金陵最热闹的大中街,在大街两旁无数行人的注视下,驶向淮清桥北的魁星楼。
萨懿德很好地抓住机会跟随朱道临同乘一车,获得与朱道临单独说话的机会,车队刚离开紫竹园门前的大道转入大中街,萨懿德便含笑说道:
“朱道长的这辆四轮马车非常漂亮,比我见过的欧洲四轮马车更为轻快舒适,也宽大许多,能否介绍一下,这辆马车除了钢制车轮和外圈的特殊材料之外,还有何特别之处?”
朱道临如实告知:“最大的不同是连接两个后车轮的特制精钢车轴,在两只后车轮的中心连接部位,都用上了先进的轴承,其次是车轴两端和车厢下方的承重部位,分别安装两组有弹性的钢板,因此马车不但能最大限度地节省马力,还能有效减轻通过凹凸路面引起的震动,所以乘坐起来感觉更为舒适。”
萨懿德眼前一亮:“朱先生是否有这种先进的轴承出售?”
朱道临遗憾地回答:“我一直想单独购买一批轴承回来自行生产马车,遗憾的是,天枢阁的老朋友们不愿卖,后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购买一批连带车轴和车轮的成套传动系统,这才获得老朋友们的同意。”
“估计一个月后,我在金陵城北郊幕府山下开设的马车作坊便能生产出第一批马车,包括两轮载重马车和四轮载人豪华马车,萨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到时候可以再行商议。”
“很好!我一定购买一批带回泉州使用,还请朱道长多多关照!”
萨懿德对初步取得的成果很满意,略微停顿继续问道:“朱道长能否帮个忙,和应昌培打个招呼,请他把那串蓝宝石手链卖给我?我愿意出50,000两白银。或者等值的黄金和其他货物。”
朱道临想了想:“萨先生有些什么货物可提供给我们的?”
萨懿德精神大振:“大明需要的精铁、铜料、锡锭、毛毯、香料、南洋的珍贵木材等等,以上货物可常年交易,每三个月能运回不低于五艘四千料海船的数量,朱先生若是需要其他货物不妨提出来。只要佛郎机人能够提供的,我都能提供。”
朱道临没想到这个时期的航海贸易,欧洲商人竟然有这么多金属供应大明,由此推测,欧洲和印度地区的采矿业和冶炼技术已经达到较高水平。但朱道临最想得到的并非这些东西:“能否提供不低于2,000料的先进战船和12磅以上的青铜火炮?”
萨懿德非常惊讶,2,000料战舰相当于船长近10丈、船宽3丈有余,按照欧洲的吨位计算,已经属于500吨级的中等战列舰了。
朱道临购买这种中等战舰干什么?难道他也想参与海贸?
朱道临见状解释道:“萨先生也许不知道,为你我之间牵线搭桥的铜元局总管太监,是我的世交叔叔,他除了为皇帝铸造铜钱,还要为朝廷铸造火炮。”
“可是,如今无论是大明朝廷工部,还是南京镇守太监衙门下辖的兵仗制造局。所铸造的火炮均落后于欧洲各国,而且产量严重不足,无法满足北方抗击满清军队的需要,所以需要购买火炮。”
“而购买战船是配备给魏国公下辖的江南水师和长江口几个水师卫所,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大明水师已经没有几艘能跑得动的战舰,说得难听点儿,如今魏国公麾下的江南水师连长江口附近海域也无法守护,更不用说护卫数千里长江的安危了。”
萨懿德沉思片刻,试探性地问道:“买战船是用来守护长江吗?”
“没错。还有个方向你忘了,整个西北地区已经战火纷飞,截止去年底,与朝廷军队作战的农民军已高达三十余万人。如果朝廷的围剿军队再次被农民军击败,长江中上游的湖广地区就危险了。”
“一旦农民军占领襄阳、荆州、武昌等地,整个长江中下游将再无宁日,数十万农民军随时可以顺流而下。”
朱道临找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掩饰自己的目的,否则萨懿德肯定会以为长江水师加强之后,会遏制海上走私。
萨懿德点点头表示理解:“火炮完全可以提供。葡萄牙人的濠镜澳、西班牙人的马尼拉、荷兰人的爪哇岛都有火炮铸造,造出的青铜炮和精铁子母炮很不错,我可以通过各种方式,为朱道长买回一些火炮。”
“不过,因为需要订造,时间会长一些,首批交货估计要超过三个月,数量也不会太多,只能在三十尊左右,价格与各国卖到大明各地的大致相同,区别只是运费有所增加,但也增加不了多少。”
“明白了,下一步我也会和萨先生就精铁、铜料、锡锭、造船木料和棉花贸易进行深入探讨,我即将开工的几个作坊需要这些原料。”
“等等!对不起朱先生,刚才你提到棉花,大明有自己的棉花,所以商人们没几个愿意买价格稍贵的印度长绒棉花,你能确定吗?”萨懿德嗅觉非常灵敏。
“没错!就是印度长绒棉,价格稍贵是应该的,但不能超出太多。”朱道临表明合作意向之后,诚恳地向萨懿德问道:“萨先生,如果我向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购买战船,他们会不会出售?”
萨懿德权衡片刻:“估计很困难,无论是葡萄牙还是西班牙,他们的海军都不愿把战船卖给大明,荷兰更不会干,荷兰人的舰队大明沿海水师发生过多次冲突,如今已占领台湾南部修筑了两座坚城。”
“相比之下,购买货船更容易一些,如果朱道长能等待半年时间,我在泉州的造船厂能为朱道长造出两艘四千多以上的福船或者盖伦船。”
“非常感谢萨先生,我们已经到达魁星楼,有什么话等会儿可以边吃边谈,至于蓝宝石的事,我会和应先生私下打个招呼,他是否愿意卖,或者需要多少钱,就要看他的意思了。”朱道临歉意地解释道。
萨懿德低声致谢,望向车窗外路树成荫的幽静院子,心中不由得阵阵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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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〇章 闯府衙
(); 午餐非常丰盛。
朱道临特意带来的美酒却不是每一位客人都喜欢,由于无法承受洋河酒的烈度,年纪在四十以上的莫莱诺和桑切斯选择醇和的黄酒,担任过西班牙海军上尉的商务参赞阿斯纳尔和他的两名随从很喜欢香醇有劲的洋河美酒,萨懿德先生一如既往选择香茶,但精美可口的菜肴每一位客人都非常喜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会的气氛如同飘香的洋河美酒轻松而热烈,几拨客人似乎都没了防备之心,宾主之间频频举杯,相互祝福,逐渐开始涉及到彼此之间可能达成的贸易合作。
在客人们不间断的询问下,朱道临正式表明态度:“作为整个大明帝国最大的银行股东,本人非常荣幸能与来自欧罗巴和东南沿海地区的商业精英们相见相识,也非常愿意和在座诸位就贸易合作展开讨论。”
“但是,我觉得诸位对我们的银行,也就是博孚钱庄,以及我们涉及的贸易领域还没有完全了解,为了避免给诸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可能产生的损失,我建议各位在金陵城等候五天。”
“明天是中国人隆重的盛大节日元宵佳节,也是我们博孚钱庄股东共同开办的联合大商铺的开业庆典之日,诸位可以去看看,大商铺里陈列的商品是否符合诸位的需要,我的合伙人应昌培先生、张德义先生和严义和先生定会热情欢迎诸位的光临。”
“非常感谢,我们已经听说了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型商场,早已决定前往参观。”葡萄牙人莫莱诺热情地回应。
其余客人也纷纷表示,一定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欣赏大明帝国繁荣的商业和精美的商品,之后会再与朱道临等人进行协商。
朱道临抬起手,做了个请大家安静的手势:“之所以请诸位在金陵城停留五天,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五天之内,有一批贵重商品将会运抵金陵城。其中包括一些精美的水晶制品,运用先进技术制造的一系列工业品,以及一系列远比景德镇陶瓷更为精美更符合欧罗巴审美观的瓷器样品。”
“我希望把这些尚未出现在大明帝国市场上的精美商品向诸位展示,同时也想以此表明我的诚挚态度。”
大感意外的客人们兴奋得欢呼起来。应昌培和张德义几个也很惊讶,之前没听朱道临说过这事,以他们对朱道临的了解来看,若真的在五日内运回自己都没见过的精美商品,那绝对要比现在经营的系列商品更为出色。
葡萄牙东印度公司元老莫莱诺抢先一步站起来。郑重地把自己的一个“小小请求”提出来:
“尊敬的朱先生,请原谅我冒昧地向您提出个小小请求,能否为我们提供一批天枢阁生产的北极星座钟的内部机件?我愿意以成品售价70%的价格大量购买!”
“诚实地说,本人和葡萄牙东印度公司所有股东以及身边的朋友们,对天枢阁精湛的技术非常钦佩,他们在大型自鸣钟制造领域展示出的设计水平和金属冶炼加工技术,已经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
“我想,全世界除了神秘而又强大的天枢阁,再也没人能够拥有如此高超的科学技术了!”
所有佛郎机人都热切地看向朱道临。
朱道临考虑片刻,缓缓点头:“可以。但需要提前三个月时间下订单,五个月之后可以提供5,000至10,000套两种规格的大型自鸣钟机芯,再多就无能为力了。”
“这两种自鸣钟会在明天开业的联合大商铺里公开出售,虽然数量不多,莫莱诺先生只要过去就能够看到,诸位先生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看一看两种机芯的全貌。”
“谢谢朱先生!万分感谢!”
莫莱诺高兴地连声致谢,其他佛郎机人立即兴奋地议论起来,均从莫莱诺的成功之中,看到巨大的商机。
午宴散去已是下午时分。朱道临与佛郎机客人告别之后匆匆返回紫竹园,接上几名爱妾和徐拂等人,乘马车赶赴虎山下的庄园。
请佛郎机人留下等待五天,是朱道临反复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分属不同国家的佛郎机人在他身上看到巨大商机,他同样在这些佛郎机人身上看到巨大的契机。
为了给这些佛郎机人一个更大的震撼,坚定他们的印象和信心,将彼此间的合作关系推进到更高层次,朱道临必须拿出比大明商人现有商品更好、更珍贵的商品,否则很难与这些佛郎机人建立起长期稳定的贸易关系。
虽然五天内要拿出诸多样品向佛郎机人展示。时间上显得非常紧张,但朱道临认为自己能做到,也值得为此日夜奔波。
就在朱道临一行乘坐两辆马车驶出金川门的时候,鼻青脸肿的吴昌时和侥幸逃过一劫的侯方域,连同闻讯赶来的复社领袖、庶吉士张溥一起紧急商议,迅速组织多达一百三十余人的申冤队伍,用门板抬上六名被打得最惨的文人和周氏家丁,在诸多围观民众的注视下高举状纸,结队穿过大小街道,一路大肆宣扬妖道朱道临和金陵一霸张德义夺人家眷、殴打数十举人秀才的罪恶行径,悲愤高呼“严惩凶徒、伸张正义”的口号,浩浩荡荡来到应天府衙告状。
应天府衙门前人头攒动,喧嚣四起,到处可见衣袍肮脏的文人向围观民众痛陈野道士朱道临、隆平侯之子张德义“抢人妻妾、殴打举人秀才”的罪恶勾当,听得围观民众满脸义愤,骂声不绝。
偶尔有人提出疑问,认为赈济万民平易近人的小朱道士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立刻招来众多书生的围攻痛骂,吓得再也没人敢发出任何异议。
闻讯赶来维持秩序的诸多衙役惊慌失措,面对抬着伤者汹涌逼来的上百文人打又不敢打,骂又不敢骂,只能匆忙护住府衙大门,将情况急报府尹大人叶成章。
进士张溥、举人吴昌时、秀才侯方域等人略微商议,决定一鼓作气把声势弄大,于是百余文人满腹悲愤地齐声高呼起来,满脸义愤地硬闯府衙大门。
尚未稳住阵脚的数十衙役,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百余文人发出阵阵欢呼之后,尽数闯入府衙大堂前的院子,七手八脚把门板上六名咿呀鬼叫的伤者抬到台阶之下一溜排好,吴昌时、侯方域和复社领袖张溥联袂而出,手举状纸,站在大堂前的正中央,要求府尹大人出来接下状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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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事情闹大了
(); 应天府衙后院。
府尹叶成章正在和两名官场好友把酒畅谈,接到急报吓得脸都白了,两位回家省亲结束正准备返京的友人深感惊讶,谁也没想到大过年的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手足无措的叶成章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虽然他是东林党干将之一,但与锋芒毕露的复社后起之秀张溥、吴昌时等人关系并不算好,兼之新年未过,复社士子成群结队大张旗鼓过来伸冤,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深蕴官场之道的叶成章绝不会仓促接下这桩案子,搞不好就是个烫手山芋。
三十来岁的瘦高师爷查懋源很快到来,向两位客人施了一礼,走到王道直身边,低声禀报:
“请恕学生没能及时赶来,但此事学生早在今日上午已有耳闻,预感恐怕有大事发生,于是学生便细细走访,多方查证,终于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查清,起因在苏州退隐名士周老夫子身上……”
文质彬彬的查懋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清楚道来,听得在座的两位官场友人目瞪口呆。
叶成章惊讶过后叫苦不迭,怎么也没有料到年逾花甲的周老状元为了个十三岁的清倌人如此荒谬,举人吴昌时等人又如此强横地胡搅蛮缠,弄出个天大的麻烦推到自己头上。
“这下可怎么办?一边是势力强大的紫阳观和魏国公这样的勋贵,一边是誉满儒林的周老大人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复社士子,叫本官如何处置?”
进退失据的叶成章心怀大乱,他虽然和苏州周老状元同属东林一派,但不见得要为这种争风吃醋的龌龊事出头,他此前担任过南直隶巡按御史,一张嘴能喷死好多人,可如今身份不同了,面对的争执双方全都是无法得罪的强势之人,无论得罪哪一边都讨不到好处。
师爷查懋源仍然是一脸平静,看到自己东家实在束手无策。便提出自己的建议:“大人请勿着急,虽然此事颇为棘手,大人也不好轻易做出决断,但完全可以一推了之。”
“冲突双方一没重伤。二没死人,而且事发地点属于江宁县衙管辖范围,吴昌时等人功名在身,本应熟知律法,却不知轻重越级申诉。大人完全可以拒之门外。”
叶成章顿时大喜:“确实如此……勉之,麻烦你去办理此事,客气点儿,把人请走即是大功一件!”
“学生遵命。”
查懋源毫不推脱,恭敬地施礼完毕从容而去。
两位客人频频点头,对查懋源的机敏和沉稳风度非常欣赏,年轻一些的兵部清吏司郎中孙思平笑着说道:“没想到大过年的,金陵城里的士子们竟闹出这么一出,不管结果如何,最后都是个笑话。”
叶成章叹了口气。坐下后连连摇头:“此处没外人,愚兄说句不合时宜的话,外间那些复社士子平日里太过放纵,动不动就针砭时弊,非议朝政,似乎天底下只有他们才是忧国忧民的楷模,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偶遇挫折便群起鼓噪。”
“就以此事为例吧,无凭无据却上门找人家要人,完全就是强词夺理。不知进退,区区小事弄得满城皆知,斯文扫地……唉!再者说了,茅山派的紫阳观和魏国公岂是好相与的?也不知他们如何收场。”
年约四十的户部郎中胡惟弘不是东林党人。看到属于东林一派的叶成章发出这等感叹,也深有感触地说道:“如今的年轻士子确实太过骄横,估计他们就算转道去江宁县衙申诉,结果恐怕也是一样。”
“哈哈!要是这样才好……小弟估计,江宁县令同样会把此事推到上元县头上,而上元县恐怕也要推诿回避。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不了了之,谁也赚不到便宜。不过,小朱道长的好名声恐怕要被复社那些士子搞坏了。”三十六岁的孙思平不屑地讥讽道。
叶成章轻抚长髯,有些意外地看着孙思平:“仲安贤弟似乎对小朱道长甚有好感啊!”
孙思平也不否认,端起酒杯侃侃而谈:“确实如此,小弟奉兵部之命去了一趟濠镜澳购买火炮,历经千辛万苦却空手而归,才知道小朱道长远比那些张口心怀天下、闭口抨击朝政的复社士子高尚得多,且不谈小朱道长赈济万民的善举和胸怀,也不提他高超的琴技和商道上的非凡能力,仅是小朱道长海外运回的十万斤精铜悄悄送到京城铸炮一事,就值得小弟肃然起敬。”
“什么?竟有这事?”叶成章非常惊讶,身为应天府尹,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孙思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低声笑道:“二位兄长可知是谁将十余万斤铜料悄悄送到京城的?不用猜了,就是外面那些文人士子都看不起的南京铜元局总管太监吴景贤!”
“昨夜小弟为铸炮之事,不得不前去拜访他,请他无论如何再弄些质地精纯的铜料送上京城,听完他长吁短叹的诉说,小弟这才知道,小朱道长悄悄送来的第二批十五万斤精纯铜料,刚运往京城,送交兵仗局和工部铸造火炮,他却拿不出银子付给小朱道长。”
“小朱道长对此却毫不在意,对羞愧的吴景贤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何况我还是个深受皇家恩典的茅山上清派弟子?这批铜料就算本人送给皇上的,不要提什么银子!’十五万斤上好的铜料,要是铸钱足以超过北直隶一年的税赋啊!二位兄长,由此可见小朱道长的品德吧?”
叶成章和胡惟弘齐声惊叹。
两人虽然不愿意赞扬太监,却对朱道临的这一举动大为赞赏,一时间竟然忘了门外那些吵吵闹闹的复社士子。
叶成章的首席幕僚查懋源非常能干,无论张溥、吴昌时和侯方域等声名赫赫的士子如何质问,如何谩骂,他都含笑以对不吵不恼,就一条条相关律法作出解释,有理有据,合情合理,最终让群起围攻的士子们哑口无言,只能恨恨地抬起门板灰离去,再次浩浩荡荡前往城南的江宁县衙。
消息很快传到四面八方,引发全城一片轰动。
返回虎山庄园的朱道临接到消息大为恼火,可除了恼火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暗骂几句,然后顺其自然。
此时的朱道临实在没有功夫理睬这些破事,趁小影和徐拂一群女子兴致勃勃巡视院落之机,悄悄前往院子东面山脚下已经落成尚未投入使用的印刷作坊,进入新建成的两座连体库房,调出应昌培急需的四万套话本,然后关上门返回一墙之隔的正院,吩咐玉虎骑马进城,通知应昌培过来搬走他急要的书籍。
处理完书籍的事,朱道临回到前院花园里的小亭里坐下,撑起腮帮苦苦思考,反复考虑如何与佛郎机人展开人造宝石交易。
在没有现代精密检查仪器的情况下,无论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无论是专业珠宝商人,还是见多识广的欧洲贵族,谁都无法鉴别与天然宝石几乎一致的人造宝石。
这世界还没有人造宝石的概念,若是有人说自己能造出宝石来,绝对会被所有人视为疯子!
朱道临唯一拿不定主意的,是交易量的大小和交易价格的制定,他必须尽快想出个妥善的实施办法,初步制定一个合理的价格标准,否则将会影响今后一系列计划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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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虎山正院
(); 虎山脚下的大宅院依山而建,占地宽广设计巧妙,总体格局与矮岗东面的紫阳观颇为相似,分成前中后三进院子,前后相连逐层上升,区别是多了个占地十亩的东院和占地八亩的西院。
朱道临的首席总管赵训庭如今所住的静雅小院,就坐落在西院侧后方的山脚下。
夏玉颖和徐拂带着裴如烟、柳如是、顾媚和一群小丫鬟,耗费三个小时才将占地十五亩的三进式大宅院走了个遍,每到一处都要细细查看,对每一个地方都赞不绝口,非常喜欢。
直到斜阳西坠,姑娘们才返回三进院子中占地最宽的中院,一面喝水,一面叽叽喳喳地诉说心中感受,对所有建筑墙体包括围墙都使用统一规格的雕琢石条、上等青砖和琉璃瓦修建的庞大山庄喜欢不已。
大宅院中的每一座独具匠心的独立小院、每一个风格各异的花园都令姑娘们称不绝口,徐拂甚至感叹说,能住在这里一辈子都值了。
朱道临在姑娘们的欢笑笑语声中来到正堂,催促大家准备一下,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返回城里,结果所有人包括娴静稳重的夏玉颖在内,都希望能在美丽的山庄里住上一晚。
朱道临略微考虑,觉得整座山庄除了局部绿化之外均已落成,自己居住的两层式正房、姑娘们居住的东苑和西苑所有家什应有尽有,三十余名家仆和紫竹园搬来的十余家仆早已住进宽阔舒适的后院。
荣任大管家的顾媚叔叔顾三才把一切都打理得整整有条,哪怕立即入住也毫无问题。
于是,朱道临欣然满足姑娘们的愿望,决定明天上午再返回紫竹园准备元宵晚宴,明天是朱道临来到大明之后渡过的第一个佳节,哪怕再忙,也不愿意让心爱的女人留下遗憾。
听到朱道临的决定后,站在角落里等候吩咐的顾大管家立刻赶往后院,吩咐家仆们杀鸡宰羊,张罗晚餐。然后赶往东面的紫阳观通知玄青道长。
姑娘们欢欢喜喜地表示谢意,围着朱道临问这问那说个不停。
朱道临听完姑娘们的问题,引领大家登上中西合璧的正房二楼,沿着下方六根浑圆石柱支撑的宽阔阳台走向东面。靠在雕刻精美的青石围栏上,指着东面的院子逐一介绍起来:
“一墙之隔的东院面积略小一些,但同样是前低后高的格局,中间那两座二层小楼与两楼之间的高台,把东院隔成前后两部分。”
“后院大道两旁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是设施齐全的工匠住房,很快就会住进两百名手艺高超的工匠和他们的家人。”
“后方背靠山体的三排高大的库房式建筑,是印刷厂房和仓库,里面已经摆放天枢阁制造的十套印刷设备,以及堆满半座库房的印刷纸张,将来所能收集到的经史典籍和各种话本,将在那两座高大厂房里编印装订。”
“我估算了一下,工匠们熟悉那些机器设备之后,每年至少能编印百万册典籍、话本和五十万册各科教材,再过几年。哪怕是穷人家的孩子也不用为无钱买书而发愁了。”
“天哪!怎么能印制这么多?”
“那些机器难道不需要刻板吗?要是刻板的话,再多十倍的工匠恐怕也印制不出百万册啊!”
姑娘们都不相信,闹着要去看看那些机器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下次吧,等工匠们安装好机器,摆弄熟练开始印刷之后,我带你们去好好看看,看完你们就明白了,哈哈!”
朱道临解释完,再次指向东面的院子:“看到漂亮的飞檐琉璃大房顶下七丈宽的高台没有?那里将来是武学弟子们举行仪式的地方,高台上方将来供奉的神像不是三清。而是我道教的忠武战神,玄天真武大帝。”
“高台左右两边的楼房宽敞结实,颇有气势,是专门为紫阳武馆文武教习修建的公事房和住所。靠近东面矮岗那两排厢房分隔成八间宿舍,每间可供十二名弟子入住,每间宿舍都有专门的浴室和厕所,元宵过后,弟子们将搬迁入内。”
“靠近我们院子的这两排厢房是四间教室和四间库房,里面已经摆下座椅板凳和刀枪剑戟。是武馆弟子们将来读书学习的地方。”
“中间长方形的平坦场地是操场,过完元宵节,操场四周将会栽上从周围十里八乡买来的大小树木,还会修建一些健身器械,全部落成之后会更漂亮。”
徐拂等人啧啧称叹,未来的主妇夏玉颖低声询问朱道临:“武馆将会有多少弟子入住?”
朱道临颇为得意地回答:“第一批不到百人,但配备的文武教习不会低于二十人,日前紫阳观已从数千孤儿中挑选出五十名好苗子,等我忙完这几天,再从紫竹园义学八百孤儿中挑选二十名弟子。”
“我已经吩咐老史和几位武学教习留意甄别,这二十名弟子将尽数皈依我上清教派医卜一门,其中某个人有可能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姑娘们非常惊讶,之前谁也没听朱道临说过要招收弟子,徐拂当即问道:“公子准备传授给弟子们什么学问?”
“不会和我们音乐学堂一样,学习琴棋书画和女工吧?”媚丫头好奇的询问,惹来姑娘们的一阵笑声。
朱道临笑道:“紫阳武馆是文武兼修的新式学堂,传授的不是四书五经和琴棋书画,而是我从海外天枢阁带来的九年制教材,其中包括国文、算学、格物、化学、音律、自然和武学共七门基础学科。”
“每门学科内容各异,又相辅相成,均为循序渐进的阶段式教学,前三期弟子将用五年时间完成全部学业,除国文、算学、音律之外,其他各学科大多由我亲自传授,至少第一、第二年我会尽量抽出时间给弟子们上课,还会将我所学过的拳术、刀术、行军列阵等等,悉数传授给我的所有弟子。”
“武馆的所有一切均由我掌管,包括紫阳观的师傅们在内任何人不能干涉。我打算五年之后,把五年学制改为九年学制,到了那个时候,紫阳武馆说不定会名扬天下。哈哈!”
姑娘们听完惊讶不已,阅历丰富的徐拂和善于思考的小影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与兴奋。
反应敏捷的媚丫头再次问道:“真的和寻常书院不一样,公子难道不想让弟子们将来参加科举吗?”
朱道临解释道:“我的弟子不会参加科举,就拿即将到来的第一批七十名弟子来说。五年之后,他们的大半人要拿起刀枪,跃马沙场,进入军队抗击所有异族的侵略,铲除大明疆土上所有反叛军队和豪强恶霸,为我大明帝国数万万父老乡亲的幸福安宁去流血流汗,也许终其一生,都要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渡过。”
姑娘们震惊过后逐渐沉默了。
懂事的夏玉颖悄悄走到朱道临身边,低着头小声说道:“夫君,妾身支持你。我大明百姓太苦了。”
朱道临一把搂过善良坚强的未婚妻,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师傅师伯几个已经算好日子,春龙节次日我就娶你,所以还得委屈你继续待在紫竹园一段时间。”
羞喜交加的夏玉颖猛然抬头,脸上全是惊喜与幸福,没等边上的姑娘们询问有何喜事,就转身离开朱道临跑往楼下去了,她要独自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再好好笑一笑。
朱道临敏感地看到徐拂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与失落。决定不再到阳台西面观看三位管家居住的西院和赵孟山的静雅院子,几句话把姑娘们打发回各自的小院,留下强装笑脸的徐拂,拉着她的手穿过装修豪华的二楼客厅。来到幽静的北面阳台上。
徐拂感激地靠在朱道临身上:“公子无须如此,这辈子能与公子相遇相知,奴家已经死而无憾了。”
朱道临捂住她诱人的小嘴,在她略微苍白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和她一起坐在靠墙的榆木长椅上,面对日落之前青碧如黛的山岗。静静地拥抱这位多愁善感的红颜知己。
良久,朱道临在怀中美人玲珑的耳边问道:“西苑还空着呢,能不能搬来一起过日子,从此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
徐拂忽然颤抖几下,缓缓抬头凝视朱道临的双眼:“真心话吗?”
“珍珠都没这么真,如果你舍不得紫竹园的音乐学堂,干脆一起搬过来,先设在前院西厢房里,两百人都能住的下,厢房门口就是大花园,多好的地方啊?”
“通往金川桥的大道已经修好,孩子们想回家很方便,何况每十天才能回家一天和家人团聚,到时候我再给你的学堂配上几辆四**马车,那些老乐师老教习更不会有怨言。”朱道临想得很周到,显然是蓄谋已久。
徐拂忽然搂住朱道临的脖子热烈亲了起来,感觉得朱道临被挑起了火气,双手开始不老实了,她才气喘吁吁地挣扎起来,轻轻扶住朱道临的肩膀黯然说道:“奴家怕对不起你,奴家这辈子……恐怕无法生孩子了。”
朱道临心中一痛,紧紧抱住热泪夺眶而出的徐拂:“没关系,到时候让如烟和柳丫头她们过继个儿子给你,不就完事了?”
“我可是跟随师傅和大师伯学过观人术的,一看如烟和柳丫头的蛇腰肥臀,就知道她俩能生孩子,每人生十个八个绝不在话下!”
许佛“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打了一下朱道临的胸口:“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朱道临嘿嘿一笑,再次把她搂在怀里:“今晚我陪你住西苑,好吗?床和被子所有一切都是新的,就差把你的衣服首饰带来了。”
徐拂紧紧搂着朱道临的腰:“妾身明白相公的深厚情义,一定会好好报答相公,这辈子都不离开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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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不罢不休
(); 朱道临和他的一群女人在虎山正院设下丰盛宴席,恭敬地把笑容慈祥的紫阳观玄青道长等前辈迎入正堂,师伯、师叔们原本还为朱道临没有女人操心,此刻面对满屋子争相斗艳的绝色美人,终于明白朱道临为何一再婉拒为他找几个丫鬟暖床了。
趁下人们布置晚宴之际,精于相术的大师伯玄岳与朱道临的师傅玄青商量过后,以参观卧室摆设为借口,把朱道临叫进内室,郑重询问他到底打算娶何人为妻?
朱道临暗叫不好,但还是如实禀报,明确指出自己要取的妻子是二月初一满十六岁的小影夏玉颖,然后将夏玉颖的身世以及她父亲母亲的名字、家庭情况、官职与死因等等,详细告诉师傅和师伯,请求两位前辈同意自己迎娶夏玉颖为正室。
听完朱道临的陈述,再看朱道临一脸紧张的样子,大师伯玄岳和师傅玄青开心地笑了。
玄岳道长欣慰地告诉朱道临:“虽然此前我们已经从你送来的生辰八字中,算出小影姑娘与你实乃良配,但今日见过之后,方知此女无论相貌、骨骼还是其命格均属罕见,用通俗的话说是人太俊、命太硬!”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小小年纪就遇到家破人亡的惨祸,然而经此大难,此女便脱离苦海,从此一生坦途,十年之后更是吉星高照,贵不可言……有她做你的妻子,我们都放心了。”
“几位姑娘都不错,只是徐拂身有暗疾,阳气不足,往后你多照应一些,千万别让她受寒,住处尽量安排在楼上向阳方位;如烟姑娘端庄善良,表里如一,做个爱妾不委屈你,值得你信任;唯独年纪最小的柳丫头和媚丫头。你记得多点儿管教,切不可太过宠爱……”
“这两个美人坯子天生媚骨,极为妖艳,说得难听点儿。正应了这样一句话:蚀骨的美酒,刮骨的钢刀啊!所以将来在房.事上,你还得多加节制,要想左拥右抱,夜夜笙歌。从现在开始就得加紧练功。”
“回头等观里派人采买的药材运回内药房,我和你大师伯为你配制些滋补药酒,供你日常饮用。”师傅玄青谆谆叮嘱道。
朱道临连声致谢,心中却是暗暗称奇,没想到自己的师父师伯功力如此深厚,见个面就能把一个人说得**不离十。
不过朱道临并不觉得需要服用什么滋补药酒,倒是对观里内药房派出去购买各种药材的事情一直很上心:“师傅、师伯,弟子需要的麝香、熊胆、冬虫、夏草和牛黄等药材,大概何时能买回来?”
玄岳笑道:“如果你只要半斤八两,内药房什么时候都有。可你要的这几种药材数量实在太大,动辄百斤以上,为此我和你二伯几个特意致信茅山祖庭、武当真武宫、江西龙虎山和万寿宫,请求同道代为购买,来来往往的折腾,至少也要三五个月方能陆续送到,岂能急在一时?”
玄青想起了朱道临委托的大事:“我和你师伯、叔叔们反复商讨之后,决定把我医卜门传承千年的医典药典、针灸之术、上千个古方重新整理一遍,想办法从茅山祖庭藏经院里,借阅一批密藏药典加以丰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然后细分为《上清医经》、《百草补遗》、《紫阳针经》、《紫阳药经》和《太乙心经》,刻印两百套。作为我医卜门子弟必修之功课,到时候拿出一套让你送回去就是了。”
“谢谢师傅、师伯,这样弟子就放心了,有需要弟子出钱出力的地方,师傅和师伯千万别客气,哈哈……估计外面等急了。有什么话师父师伯尽可边吃边说,请!”朱道临笑容可掬地侧身恭请。
玄青和玄岳都笑了,说了句“这小子越来越滑头了”,便满面春风地和朱道临一同步入正堂。
虎山正院的正堂里杯盏交错,笑声朗朗,金陵城内的莲花坊周家花园里却是气氛凝重,极为压抑。
随着了解到的内幕消息越来越多,野道士朱道临的背景越来越清晰,原本满腔怨恨骂声不绝的八名周家门人和五名儒林挚友惊骇之下,先后闭上了嘴。
主位上,脸色焦黄的周老状元连声叹息,再次捡起茶几上的信函轻拍几下,等满堂之人肃静下来,他才有气无力地感叹道:
“原以为江宁县令避而不见,纯属推卸责任,明哲保身,如今看来,他派人送来的致歉信中所言之事,十有**是真的。”
“唉,之前老朽疏忽了,没把那个野道士赈济数万流民的事情,与其有恃无恐的做派联系起来推敲,误以为那野道士只是依仗朝天宫和茅山派的声威,与魏国公、隆平侯等勋贵沆瀣一气,暗地里走私海货,大肆敛财,没想到他还傍上了当今皇帝宠信的家奴吴景贤。”
“怪不得金陵城里素来相交不错的几位知府、知县,无一人敢插手此事,唉……罢了、罢了!我这张老脸也已丢尽,后天一早就悄悄乘船回去吧,无谓再给人平添笑柄!”
“恩师,您老千万不能气馁!”
吴昌时折腾了一天,走了十几里路,还一路高声陈述冤情,此时不但声音沙哑,连腰也挺不直了。
全程参与的侯方域略微思索,上前一步慷慨陈言:“决不能就此罢休!否则日后我等如何抬起头来?”
话音未落,其他几位复社骨干纷纷附和,周家的几个子侄也来了精神,纷纷发誓绝不退缩,等会儿分头出去,联系所有能联系到的同窗学友,聚集更多的人,把声势搞得更浩大一些。
一直默默沉思的复社领袖张溥终于说话了:“明日正逢元宵佳佳节,如果我们再像今天一样结队出行的话,极有可能弄巧成拙,为诸多民众所诟病,到时候恐怕户部尚书郑大人、礼部侍郎钱大人和其他士林前辈也会心生不快。”
“因此,我等只能耐心等待,同时集思广益反复商议,寻求最佳对策,等元宵过后再联合发难,定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哪怕不能将野道士朱道临和金陵一霸张德义告倒,也能从舆论上狠狠打击狼狈为奸的道门和金陵权贵,将正义之旗高高竖起。”
“乾度兄果然满腹经纶,好计策!”
侯方域大赞起来,满堂随即一片附和,累得半死的吴昌时精神大振,与身边周家一群弟子一样,激动地摩拳擦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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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利益纠葛
(); 金陵城莲花坊周家花园。
坐在主位上的周老状元看到满堂激愤,不由欣慰不已。他其实比谁都清楚,真要打官司,自己没有半分胜算。
身为浸淫官场多年的东林党元老,周老状元最了解舆论的威力,也唯有继续鼓动更多的士林名流和年轻书生参与进来,群策群力,共同发难,营造出更大的声势以争取民意,博取同情,才能将令人痛恨的朱道临搞倒搞臭,才能借此机会给予妄想翻身的金陵城勋贵们一个严厉警告。
周老状元之所以豁出老脸来胡搅蛮缠,还有个最为重要的依仗没有说出来:数十年来一直隐藏在幕后的东林党人的衣食父母,已经对金陵城两大勋贵、百年名门应氏家族等人联合开办的“博孚钱庄”深感不安,对博孚钱庄近千万两银子的资本和扩张速度感到莫名的恐惧。
八大世家中的宁波谢氏家族,肇始于正德年间,弘治十八年谢丕中殿试一甲第三名,官至吏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掌院事。其子谢正以父荫授中书舍人,后入文渊阁办事,预修皇史,升礼部员外郎,敕封辽主副使。
经过一百多年的经营,谢氏家族在宁波、绍兴等地拥有良田百万亩,并积极从事海贸,家中存银无法计数。目光深远的谢家家主此前曾提出“成立规模更大、资金更为雄厚的钱庄以遏制博孚钱庄的扩张”,无奈没有获得各大家族的支持,对此周老状元很是遗憾了一段时间,个中厉害外人不知道,他可是一清二楚。
只要几大世家门阀联起手来成立几家大钱庄,别说千万两银子的资本,就是亿万两银子也能轻松凑齐,只需稍加运作,就能堵死博孚钱庄的生路。
得益于大明朝太祖朱元璋对天下文人的优待,以及百余年来一代代文臣的艰辛努力。有功名在身的士子连同整个家族都不用交一文钱税赋,使得更多的土地集中到各地士绅豪门手里,仅此一项,两百多年来积攒下的土地财富就是个巨大数目。
百年来。几乎所有世家门阀都将土地中获得的财富,投入到带来更大利润的工商业,大明朝最大的商行、钱庄和海贸船队,无一不是各地世家门阀在背后控制的产业。
这些资产数百万的产业,经过百余年的经营。为各地世家门阀带来的财富难以计数,再加上成祖之后由朝野各方势力成功推动的禁海国策,大明的海贸彻底控制在了东南世家门阀手里。
垄断性的海贸不但无需缴纳任何税赋,还为东南世家门阀带来了远超之前两百年的巨额利润,造就了东南地区和南方沿海各地的繁荣,催生出数以千计因海贸获益的百万富商,控制了大明朝七成海贸的东南世家门阀获得的巨利更不用说了,也没人能够说得清楚。
但局内人都知道,天下七成以上的财富都集中在以八大世家门阀为首的东南士绅阶层和豪强手中。
例如已故首辅徐阶的松江徐氏家族,不但拥有数百万亩良田。还掌握了一府四县的经济命脉,每年仅是从节省的土地和工商税赋中,就能获得200万两银子以上,要是再加上工商业利润和海贸收入,徐氏家族每年的获利总额,快赶上大明朝税赋总额2,000万两银子的四分之一了!
虽然大明各地世家门阀绝大多数无法与松江徐氏门阀相提并论,但东南地面上的各大世家门阀并不逊色,除去拥有的大量土地、矿山和房产之外,哪家的银库里没有几百万两银子长年存着?
就连出身清贫之后发达二十余年的周老状元,家中银库里也有80万两银子的余钱。何况东南八大世家门阀?
周老状元打从心底里支持成立几家资产千万的大钱庄,以打压由江南勋贵和道门联合组成的新兴势力,无奈地位超然的东南各大门阀各怀心事,致使宁波谢氏家族的提议流于空谈。甚为可惜!
但各大世家门阀在守住既得利益这点上,历来是非常一致的,特别是近百年来源源不断获得巨额收益的海贸,决不允许任何新兴势力染指其中,数十年来依靠铤而走险名动四方的豪强之所以大多数没落个好下场,其中隐情不言而喻。
因此。横空出世富甲一方的神秘海商朱道临,就成为了东南世家门阀率先打压的目标,哪怕他没有与士绅阶层的政治对手勋贵阶层联手,没有任何政治上的野心,照样是东南世家门阀必须严厉打击的对象!
之前周老状元之所以犯下轻敌的低级错误,完全是因为太过自负,太过相信自己的影响力,更不知道朱道临搭上了手握实权的可怕人物、南京镇守副监兼东厂江南执事太监、铜元局总管太监吴景贤,此刻他已明白其中关系,知道该如何弥补错误,如何因势利导骤然发难,最终给予对方沉重一击。
哪怕最后无功而返,身为东林党元老的儒林前辈周老状元,也能凭此向背后的衣食父母们表明态度,哪怕有所牺牲也值得去干,最后被抛弃的只是那些无关紧要的无知书生而已,除了失去个从未得到的小妾之外,他周老先生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照样可以回苏州老家安安稳稳做个德高望重的富家翁。
次日上午,金陵城里城外到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放眼望去,到处是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
朱道临出席完联合大商铺的盛大开业庆典,顾不上与一旁感慨不已的佛郎机人告辞,提前避开蜂拥而至的人流,抢先一步进入商铺仓库院子从后门溜出来,乘坐马车返回紫竹园,尽管走得及时走得快速,可回到家里依然是衣衫肮脏,满脸尘土。
换过衣袍之后,朱道临与等候多时的总管老史和数名文武教习一起,跟随满载糖饼和竹木玩具的八辆大马车前往义学,看望无家可归的孤儿们,将所有马车上的糖饼和玩具分发到每个孩子手里,在孩子们的笑声中倾听老史和文武教习们的汇报,顺着文武教习手指的方向,细细观察一个个品质优异表现出色的孩子。
下午四点,西跨院的盛大酒宴准时开始。
应昌培、赵训庭、张德义兄弟、严义和以及忻城伯的两位公子都带着家眷前来赴宴,院子的大管家老史和两名护院彪头目欣然在座,加上朱道临的一群妻妾,前堂后院加起来总共八大桌。
爱美的姑娘们挂起了一串串红灯笼,到处摆上精美的水仙盆景和梅花插瓶,把整个西跨院装点得红红火火,热闹非凡,里里外外全是欢声笑语。
入夜时分,不敢多喝的众人再次携带妻妾倾巢而出,赶赴秦淮河畔,登上提前订下的一艘大画舫,泛舟于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上,手捧美酒,观看拥挤不堪的欢乐人群,尽情欣赏两岸的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美丽夜景。
由于太过高兴,加上今日开张大喜创下了金陵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商业盛况,应昌培和张德义、严义和先后喝醉了。
应昌培在爱妾的搀扶下,趴在船舷边上吐的一塌糊涂,放声高歌却不成调最后变成难听噪音的张德义,被大哥张德忠按在船楼里不许再出来。
吐了一地的严义和浑然不知置身何处,躺在船头的甲板上呼呼大睡,几位忠恳的亲随一面给严义和擦脸擦衣袍,一面提水冲洗甲板上的呕吐物,一不小心却把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应昌培浇了个透心凉。
应昌培吐完之后原本整个人就感觉好了许多,如今受凉水一激,在一群家眷的惊呼声中直接酒醒大半。
朱道临和忻城伯的两位公子看到这一幕幕,笑得肚子都疼了,笑完看到实在没办法继续玩下去了,朱道临提议上岸归家好好歇息,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这会儿一同欢庆的人倒下近半,船上船下到处是呕吐的秽物和难闻的味道,再玩下去确实没什么意思了。
朱道临与大家道别后,在几位师弟的护卫下带着一群妻妾绕行三里多路,登上前来迎接的马车返回紫竹园,回到家里妻妾们都累得不行了,纷纷前去沐浴更衣,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朱道临和坚持服侍自己睡下的未婚妻小影低语几句,在小影略带三分幽怨七分自责的目光中,满怀歉意地离开西跨院,前往学生们已经放假的东跨院。
进入东跨院之后,朱道临没有到后院寻找刚分开不久的徐拂和柳丫头等人,而是悄然进入左厢房内空无一人的黑暗教室,直接在讲台上席地而坐,抬起右手,轻轻搭在左腕的金刚圈上,闭目调息片刻,进入熟悉而悠远的神奇世界。(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章 老战友
(); 再次回到鹤山别墅的书房里,朱道临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大灯,从衣襟里掏出怀表打开——时间是凌晨0:05分!
朱道临呼出口长气,满意地把怀表放到书桌上,开始上下游走细细巡查,发现过道上原本没打开的壁灯如今都已打开,楼下厨房的冰箱里多了自己喜欢的速食熏肠、鱼罐头和水果罐头,各种用具整整齐齐,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楼上小客厅和书房、卧室同样是一尘不染,衣柜里的衣服鞋袜分门别类整齐叠放,还多出一沓崭新的三枪牌平角**,朱道临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已经搬去和父母住的楚梅不放心自己,悄悄回来为自己打理别墅,补充物品。
朱道临回到书房,将电量耗尽的手机连上电源,顺手打开电脑,匆匆前往浴室洗头洗澡,直到凌晨一点二十分才清洗完毕吹干长发,换上一身舒适的秋衣,回到书房打开手机电源,看完多达十六个未接电话和十二条短信,摇摇头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充电,登陆QQ查看是否有什么消息或留言。
熟悉的企鹅界面刚一弹出,好友栏中的卡通老虎头像频频闪烁,朱道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阅读完对话框里的几句问候留言,迅速敲下一行字体:断尾虎还没睡啊?忙些什么呢?
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战友段德铭刚要关机睡觉,看到最近总是联系不上的朱道临忽然上线,立即回了一段骂骂咧咧的文字,最后要求朱道临接电话。
战友间特有的亲切感再度袭来,朱道临拿起震动的手机看来电号码,笑了笑按下通话键致以问候:“你小子今晚肯定没喝够。”
“喝个屁啊!再接不到订单,老子的加工厂就要倒闭了,到时候恐怕连稀粥都没得喝!行了,说说你吧,几次打电话都找不到你。Q你也不回复,还以为嫖.娼被拘进局子里了呢。”段德铭依然是那副口无遮拦的德性。
朱道临笑了笑,把自己和朋友合作经营汤山影视基地的事情简要告知,还没来得及询问段德铭是否认识制造仿古火炮的厂家。段德铭的惊呼声已经传来:“我靠!汤山影视基地你有份?是不是真的?”
“我只是股东之一,汤山影视基地基建基本完成,其他配套设施还在安装之中,至少三个月后才能正式对外开张,尚未展开宣传没什么名气。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朱道临颇为惊讶地问道。
段德铭的回答听起来比朱道临更惊讶:“你不知道吗?中央台电影频道、电视剧频道和综艺频道以及许多影视杂志都在大赞特赞,认为汤山影视基地是继横店之后的又一大影视基地,播放以及刊登了不少宫殿、城楼以及亭台楼阁的照片,确实美轮美奂,还说有一部大型古装电视剧即将开拍,投入高达惊人的五千万,这么轰动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
“我现在反倒是奇怪,你小子不见得比老子强到哪儿去啊!你哪里来这狗屎运气?”
朱道临哈哈一笑,觉得可能是跟随宋少君前往影视基地担任总裁助理的任秋雪提前展开的宣传计划,可是这种事情怎能一两句话说清楚?于是干脆直接询问段德铭:“问你件事。你们那边有没有制造仿古火炮和仿古火枪的工厂?”
“怎么?你拍古装电视剧啊?”段德铭顿时来了兴趣。
朱道临肯定地回答:“不但要拍古装电视剧,接下来还准备拍摄两部反应鸦片战争和甲午战争的电影,所以才需要购买仿古火炮和火枪,相关证明和合同可以由我们汤山影视基地提供……不过我要的不是打不响的样子货,要的是真枪真炮。”
素来机灵的段德铭立即觉得不对劲了,沉默足足十秒之后,压低声音问道:“泵动式五连发要不要?”
朱道临微微吃了一惊,心想这孙子果然干上这行了:“十八至十九世纪的欧洲燧发枪能仿造吗?”
段德铭兴奋的声音传来:“你在金陵吗?”
“在呢,不过三天后又要出差个把月。”朱道临回答。
“我知道西面的山城边上有家造炮的厂子,比起我接手的这家转产农机配件的破厂好点儿。不过也快倒闭了,那家厂子的供销科长是从我们这边调过去的,当年他和我二哥是同一批提干的兄弟,要是你真感兴趣。我们当面谈谈?”段德铭笑问。
朱道临不再啰嗦:“就这么说定了,你小子赶紧去买机票,现在就飞过来吧,来回机票钱我来给你出,要是今天太阳下山之前见不到你,别怪老子翻脸啊!”
“哈哈!你这孙子听好了。摆好酒等着大爷驾到吧!哈哈,哈哈哈……”
天色放亮,朱道临驾驶福特越野车来到冷冻厂仓库,按响两下喇叭,仓库的灰色大铁门打开条缝,披了件军大衣的仓库主任陆建民看到熟悉的车子欣喜不已,上来第一句话却是告诉朱道临木兰失踪了!
朱道临歉意地解释:“对不起啊,建民,装货那天晚上,木兰不知道怎么回事,躲到车厢里被我那个老战友带走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想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所以一回来马上就找你了。”
陆建民舒了口气,接着又问道:“能不能要回来?大哥你知道的,再有一个多月木兰就要生了,木兰以前有过两次繁殖记录,一胎就能下四个崽子,全都健健康康的,非常难得啊!”
朱道临惭愧不已,熄火下车满怀歉意地说道:“木兰被送出国去了,拿不回来了,你有时间再去总队基地走一趟吧,再买几只回来,钱的事你别操心,回头我再转十万到你那张卡里。”
陆建民惋惜不已,面对满脸歉意的朱道临,他只能选择接受木兰的离去:“没失踪就好,我卡里的钱还够,哪天有时间我再回总队基地看看吧,遇到好的种犬再买一两只回来更好些……大哥稍等,我这就开门。”
“不用了,建民,待会儿我要赶到城里见几个客户,这回采购的货物比较杂,虽然数量不多,但需要跑的地方不少。”朱道临含笑解释。
责任心强的陆建民立即点头:“那好,我马上和两位值班员做好接货准备。”
朱道临一把拉住他:“这次货物的品种虽多,但不用进仓库……这样吧,如果你没事就和我跑一趟,认识一下那些供货商,以后我若是忙不过来,恐怕需要你帮我分担些。”
“好咧!我刚喂完所有警犬,进去和值班员打个招呼,换件衣服马上出来,麻烦大哥稍等一下。”
陆建民高兴地返回去,五分钟不到就换了一件美军M65式风衣出来,钻进副驾驶座便拿出两筒“路易16”喷雾剂,告诉朱道临是他从常州回来之后检查仓库发现的,查了好久才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东西,猜想是那天晚上前来提货的客人遗失的,请朱道临代为还回去。
朱道临一听乐了,调转车头开上主干道:“要不你留着自个儿用吧。”
陆建民不屑地把两筒喷雾剂放入手枕箱里,自豪地告诉朱道临:“兄弟我用不着这种玩意儿,结婚到现在,只有老婆求饶的份,没有我发软投降的时候,哼!”
朱道临大笑起来,陆建民想想也嘿嘿直乐,木兰离开的遗憾在放肆的笑声中逐渐散去。
两人就这么一路笑一路谈论之前的军中趣事,不知不觉进入市区商业中心,停好车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顿简单的早餐,立即开始长达一天的奔波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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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水晶工艺品
(); 下午即将下班的时候,厂部位于江浦的水晶工艺品专卖店老板打来电话,说一批样品已紧急运到,请求朱道临前去看看。
即将抵达城北陶瓷仓库的朱道临只能再打个电话,和景德镇来的陶瓷专卖店余老板略作商量,把参观仓库的时间向后推延两个小时,再次和陆建民驱车返回古玩一条街,找地方停好车步行百余米,漂亮的女老板已经领着两位年轻的业务员等候在专卖店门外。
双方寒暄几句,一同进入陈列各种水晶制品和其他工艺饰品的店内。
三十来岁的女老板扭动腰肢忙来忙去,捧来香茗请朱道临和陆建民坐下喝茶,吩咐两位年轻小伙打开茶几边上几个大纸箱,把其中八件特制水晶工艺品摆到了茶几上。
“真漂亮!这个是浙省总队定制的纪年牌,大哥你看水晶柱子里面镶嵌的金色徽章,还有底座这行字。”
陆建民看到熟悉的警徽立刻来了精神。
朱道临说声不错,抓起边上30厘米高、直径约8厘米的水晶圆柱,细细欣赏位于水晶柱中心的圣母像:“这里面的圣母雕像栩栩如生,形态和神态都非常逼真,连头发和眼眉都清晰可见,张开的双手和长袖上的纹路非常自然,整体效果远在陶瓷塑像之上,是电脑雕刻机做出来的吧?”
女经理露出迷人的笑容:“朱先生真是见多识广,确实是电脑雕刻的,严格来说,是用德国进口的智能联动雕刻机加工出来的,中间的圣母雕像也是水晶的,之所以这么精致漂亮,是完成智能雕刻之后,再经过先进的磨砂工艺和抛光工艺制造出的效果。”
“比这圣母像更精致的雕像我们也能做,朱先生如果有设计图案,我们完全可以一丝不改地生产出产品。只是价格稍贵一些。”
朱道临不再看其他几座造型各异的水晶工艺品,把手中的水晶圣母放到茶几上:“这件水晶圣母像价格多少?”
“这件水晶圣母像属于特别定制的中型水晶工艺品,单个卖要360元,若是数量达到50件以上。可以打个八折,算个整数285元一件。”女经理熟练地回答。
“你现在有50件吗?除了圣母像之外,耶稣的也行啊!”朱道临对十块几十块的折扣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数量和交货时间。
女经理为难地解释道:“这是本地一个笃信基督教的老太太特别定制的,总数有12件。最后老太太可能是钱不够,只拿走7件,我们这儿剩下5件,如果需要耶稣水晶像,只能另行定制。”
边上一个年轻的业务员插了句嘴:“库房里有一件彩色的耶稣水晶挂像,是在整块水晶面板上雕刻出来的,高约60厘米,宽约35厘米,厚3厘米,黄铜制作的仿古画框。不知道朱先生是否有兴趣?”
朱道临想了想:“拿出来看看吧,如果效果不错,说不定我一起买下来。”
“请朱先生稍等,马上拿来。”
小伙子兴奋地跑回后面狭小的库房,手忙脚乱搬动大小箱子,很快捧出个外包装损坏变形的黄色纸箱,拿到朱道临侧前方的地上打开,边干边细细解说:
“时间长了包装有点儿损坏,不过没关系,水晶像垫着双面泡沫板。不会有半点儿损坏……朱先生请看,严格按照十二世纪圣法兰西斯系列耶稣受难图中的第十三幅原样雕刻,只是在图案的截取和色泽上做了些改变,耶稣和他身后的十字架稍稍下移到画面中心。颜色变得更明亮些,但背景的云层和上方透出的圣光依然和原作一样。”
“由于使用先进的智能雕刻技术和涂色工艺,整体效果非常好,人物雕塑极富立体感,至少能保存50年不变色。”
朱道临很快喜欢上这款大型水晶雕刻画,细细看过之后决定买下:“这件耶稣受难图多少钱?”
老板娘已经忘了这件工艺品的价格。小伙子看到上司望向自己,这才小心翼翼地报出个价格:
“这件耶稣受难图是前年参加省工艺美术展的作品,当时报出的售价是2,200元,展会结束后调到我们店里挂了两年,去年圣诞节过后才从展示柜台上取下来的。”
老板娘立刻估算售价,朱道临对勤奋聪明的小伙子非常赞赏,从陆建民手里接过公文包打开,拿出一叠百元钞票打开封条:“别算了,2,200我买了,麻烦你们连同5件圣母像一起包装好,多少钱老板娘你算个总数吧。”
一直在考虑是否给朱道临打个七折的老板娘喜欢得不行,连忙站起来指挥两个小伙子把库存的圣母像全拿出来,然后捧起茶几上有排球那么大的水晶球递给朱道临:
“这可是我们从工厂紧急调来的,朱先生不打算看看吗?里面的白雪公主与小矮人同样很精致,还有里面的小屋,你看,两木纹都清晰可见,价格也便宜,只要180元,配有仿红木的漂亮底座。”
朱道临接过沉重的水晶球看了一会儿,顺手递给身边的陆建民欣赏,转向女老板提出自己的意见:
“如果这个水晶球里面是同样精致的圣母或者耶稣,我肯定会买,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就算了,我的客户恐怕连白雪公主是谁都不知道。”
女老板愣了一下,再次笑眯眯地建议:“朱先生完全可以按照这件水晶圣母像的样子定制,换成耶稣毫无问题,只要朱先生愿意,把你的照片给我们,我们也能做出和圣母像一样的水晶雕像。”
朱道临和陆建民被逗乐了,朱道临笑完指向茶几上尚未包装的水晶圣母像,认真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能不能把这个水晶柱子里面的圣母形象,以及相同质地的耶稣形象,分别弄到这个大水晶球里?”
“完全没问题,还能把雕像做得大一点儿,让整个水晶球看起来更大方,连基座都可以用彩色水晶制作,只要朱先生的定制数量超过50件即可,价格可以给予更大的优惠。”女老板热切地看着朱道临。
朱道临考虑了足足三分多钟:“这个建议不错,圆柱形的水晶圣母像按照原样生产,我现在就定购200件,按照这水晶球大小,里面换成磨砂水晶圣母像和耶稣像,我每样订购500件,但是价格必须给我最大的优惠。”
“到时候如果我的客人喜欢,或者他们拿出设计图案委托我定制,我们再另行商议,你觉得如何?”
老板娘大喜之下猛然站起,因太过激动忘了前面的茶几,刚一抬腿就被绊倒,整个丰满的身躯重重撞进朱道临怀里,朱道临刚伸出手要扶她一把,接过正好按住老板娘丰.硕的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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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深山里的农机厂
(); 朱道临和陆建民办完水晶工艺品定制业务回到车上,段德铭的电话就到了,朱道临立即表示要去机场接他,段德铭却说“告诉我会合地点即可”。
半个小时后,朱道临在市区前往机场的高速路口接到段德铭,这个当年黝黑精壮的家伙如今白胖许多,军装变成了挺括的西装,寸头变成油亮的大背头,一副乡镇企业家的形象,害得朱道临差点儿不敢相认。
段德铭上来就给朱道临胸口一拳,然后笑容可掬地与陆建民握手,看到陆建民主动钻进后座他也不客气,提着个时下流行的黑色老板包,直接坐上副驾驶位,一开口就把后座上的陆建民逗乐了:
“靠!竟然是福特探险者,还是最新款的,不会是租来的吧?自己兄弟这么客气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咱们决不能干。”
朱道临没好气地回应:“这车是影视基地配给我的专车,你要是喜欢,回头我送你辆国产皮卡,你住在那大山里皮卡最合适。”
段德铭眉飞色舞地回答:“行啊!只要是你送的,那怕是手扶拖拉机,老子也要从金陵开回贵州去。”
朱道临和陆建民忍不住放声大笑。
朱道临觉得老战友还是和原来一样嘴贱,陆建民则感到段德铭非常幽默风趣,之前在军中绝对是痞子刺头,也正因为如此,陆建民体会到了战友之间那种百无顾忌的深厚情感。
为了赴约,朱道临直接把车开到城北的陶瓷仓库,对段德铭解释说看完一批景德镇的高级瓷器再去喝酒,段德铭毫不在意,反而询问朱道临什么时候开始做起了瓷器生意?
年近五十的江西余老板见到朱道临非常热情,带两个助手上前握手,彼此介绍完毕进入宽大的仓库,把朱道临三人领到大门右边专门设置的一长溜展示台前。
随着所有灯光打开,一套套散发出柔和光泽的精美瓷器展现在朱道临三人眼前,顿时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陆建民和段德铭禁不住惊呼起来。素来沉稳的朱道临也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精美瓷器震得不轻,情不自禁过去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描金瓷杯,仔细欣赏起来。
余老板对朱道临等人的反应非常满意,示意身边两个助手把特意为朱道临准备的一件西式餐具拿来。然后上前,站在朱道临身边解说起来:
“朱老弟面前这套仿制乾隆御用的帝王瓷,是我手里最贵重的一套特制瓷器,全套共68头,全部是二次烧成的高级骨瓷。每一件都出自名师之手,所以价格也很贵,批发价达到16,000元,我手里只有这么一套,再多一套就得回老家定制。”
朱道临频频点头,认为这个价格不算贵,如果不担心弄回去被人看到惹麻烦,朱道临肯定要买下来。
半个小时后,朱道临终于选定三种高档欧式骨瓷餐具和两种欧式茶具套装,分别为34头五彩描金骨瓷餐具400套、28头经典青花骨瓷餐具1,200套、28头蔷薇蔓藤描金骨瓷茶具300套、金花白瓷咖啡套具300套、珐琅彩茶具270套。以及6尊1.5米高的粉彩牡丹孔雀落地花瓶、2尊1.8米高的中国红天香落地花瓶和4尊1.8米高的蟠龙云纹青花瓶。
经过十余分钟的讨价还价,双方就每一项成交价格达成一致,总数为2,482套,交易总额高达1790,000元,基本把余老板所有的西式餐具存货买光了。
首批瓷器的敲定后,双方当即签订长期合作合同,并就骨瓷标准参数、定制周期与结算方式、更换无字包装、加厚纸箱外加木箱的双层包装等等问题做出严格规定。
定下明天交货的地点和时间之后,大为振奋的余老板慷慨赠送给朱道临十件56头的青花骨瓷餐具,以弥补可能的运输损耗,又再送给朱道临一套价值8,600元的特制帝王红云龙骨瓷餐具以表谢意。
朱道临当即投桃报李。热情邀请余老板和两位助手前往珠江路的百年老店同庆楼,客气地说自己上午就已预订好包厢,刚才签合同的时候,那个电话就是饭店楼面经理打来确认的。
余老板欣然答应朱道临的邀请。带着两个助手开着辆奥迪A6,跟随朱道临的福特车来到同庆楼后方停车场,在知客小姐的引领下进入楼上宽大舒适的包厢,一杯茶没喝完,极富特色的酒菜就轮番端上。
酒席的气氛非常轻松。
余老板是个开朗健谈的人,朱道临是个踏实好学的人。两人几杯酒下肚,竟然谈得非常投机。
兴致高涨的余老板从陶瓷工艺说到景德镇的过去和现在,再说到被选用为国宴餐具的唐山骨瓷与景德镇骨瓷的优劣对比,没有明显偏向,更没有贬低同行,论述极为客观,给半桶水不到的朱道临好好上了一课,加上生性幽默的段德铭时不时地调侃上几句,席间欢声笑声不绝,不知不觉竟然过了晚上九点。
朱道临就首批货物的包装加固征求余老板意见,余老板爽快地表示,仓库里本来就有上万个不同规格的包装箱,今晚就召集人手,按照朱道临的要求更换无字包装,外面再套上个厚纸箱以便长途运输,明早七点装车发货,所有货物直接运到朱道临制定的栖霞冷冻厂仓库,上午九点在陶瓷仓库东街口银行汇合,根据验收结果一次转账。
双方边走边说,来到停车场又谈了十分钟才各自乘车离去,朱道临把大开眼界的陆建民送回冷冻仓库,和段德铭一面瞎聊,一面开车返回鹤山别墅。
进入别墅之后,段德铭的反应更为强烈,借着酒劲装疯卖傻,把包一扔,一屁股坐在二楼书房的地毯上,大喊大叫:“人比人气死人!老子不活了!”
朱道临气得给了他一脚:“狗日的也不看几点了,别人不知道还以我老子捅你菊花了呢。”
段德铭“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接过朱道临送上的矿泉水敏捷地站起,看到朱道临坐在电脑前调出宝石资料的页面,这家伙立刻搬张椅子坐到朱道临边上:“狗日的不会是还要做珠宝生意吧?”
“白天我已经和两家专卖进口宝石饰物和工艺品的老板谈妥了,明早你陪我去取货,完了去一趟建材装修市场,我在那儿定制了两百块磨花铜框大镜子,估计那三家玻璃店的老板和员工还在加班呢。”
朱道临根本不担心段德铭知道这些事,匆匆看完红宝石的各种参数便转过身来,开始和段德铭商议火炮、火枪的问题:“德铭,你电话里说的五连发泵动枪是什么意思?”
段德铭笑了笑,摸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才收起笑容,把自己的近况如实告诉好兄弟:
“你也知道,我去年初接下的破产兵工厂以前是干什么的,转产农机之后,那些造了一辈子步枪的老工人近半没事干,我干脆让他们铸造耕地的犁头拿去农贸市场叫卖,厂子机器老旧不堪,农机配件订单少得可怜,不死不活的度日如年啊!”
“日子过得实在太郁闷,我和两个厂里从小玩到大的伙计做了两支五连发自己玩,没事进山打打猎,弄些山货回来送酒,有人曾找我买枪,可我不敢答应,几次想干脆不干了,到沿海地区去闯一闯,可是看到一家老小眼泪汪汪的样子,我又狠不下心来,唉!”
朱道临悄悄松了口气:“你想过没有?怎么做才能把你的农机厂做起来?”
“你想帮我?”
段德铭瞪大眼睛,一点儿也不客气。
朱道临点点头:“若是需要钱我借给你,什么时候有你什么时候还,赚了赔了都无所谓,反正你就这赖皮样,我早习惯了。”
段德铭笑了,眼珠却微微发红:“其实我那厂子的底子还是不错的,虽然破产了,但技术工人大都还在,六级工就有七八个,若不是上了年纪,早被别人抢走了,年轻工人大多是厂里子弟,人实在也好管理,工厂距离省城也就一百公里,西边还有两个重组后的兄弟大厂日夜开工,如果能更换十套八套好点儿的数控机床、镗床、铣床,还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只是,这笔投入太大,银行不愿意贷款给我们这个劣迹斑斑的老企业,我老爸当了几十年厂长从来就不知道贪污是什么,最大的**就是退休之前,花掉他一辈子连同我两个哥哥的储蓄,把已经被银行和债主们清算干净的破厂买下来转到我的名下,每次喝醉酒他还总是说对不起下岗的老伙计,唉!”
“作为儿子我理解他,可作为生意,他这么做实在太不应该,全家老老少少二十几口,都被他拉进这个大坑里头了。”
“说吧,投入多少能让你的厂子走出困境?”
朱道临和段德铭历来没什么废话,反而是段德铭多了几许沧桑,也多了不少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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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枪支选择
段德铭在赶来金陵的一路上,就预感到好兄弟朱道临会帮助自己,到了金陵跟随朱道临跑了趟生意,喝了一场酒,知道朱道临确实今非昔比,发财了!
所以段德铭也不愿惺惺作态,直接报出他和老爸以及两个哥哥讨论过无数次的贷款数字:“至少需要180万,否则买不到足够使用的好机器。”
朱道临再问:“往宽松点儿说,你知道我的脾气,行百里半九十的事情我可从来不干。”
段德铭感动不已,咬咬牙狠心说道:“220万!有220万一定能重新站起来,不行我卧轨去!”
朱道临忍不住笑了:“狗日的,你那山沟通火车吗?”
段德铭哈哈一笑:“距离干线铁路也就二十多公里,不远,哈哈!”
朱道临笑完继续说道:“把账户账号给我,明天上午去银行顺便给你转过去,先借给你300万吧,宽松点儿总是好的,这年头工人工资一个劲儿的涨,谁也不能又想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段德铭也不矫情:“好,等会儿我就给你写张借款收据,接着谈你需要的火枪火炮吧,对我来说,你就是需要八一杠我都能给你造,而且绝对能为你保密。”
“仿古火炮的事情我在上海转飞机时打电话问过了,我明确告诉他要真家伙,决不能打上几炮就不能用,山城的老哥听我说是汤山影视基地要定购老式前装滑膛炮,立刻表示没问题,还说根本不需要铸造,直接锻造就行,对他们来说锻造更加简单,钢料和机器都是现成的,还不用开模,做出来整体质量和效果绝对比十九世纪的火炮强百倍……”
“不过,他提出了两个条件。第一,口径超过240厘米干不来,我估计他们的老旧锻压机达不到要求;第二,数量少于50门他不愿接。说是活儿太少划不来,具体还要看你的意思。”
朱道临非常高兴:“太好了,数量不会少,价钱好商量,之前我还担心没人愿意干呢。更担心愿意干的人达不到我要求,最后给我做出一大堆打几炮就瘫痪的废物。”
“瞎担心!如果造枪的话,估计麻烦事不少,至少需要影视基地这边相关部门开具的证明,造仿古前膛炮谁管你?难道还有人扛着几百公斤重的仿古前膛炮和十几公斤重的圆球炮弹去抢银行?沿海沿江各大旅游景点炮台上的新火炮,不都是委托各兵工厂仿造的吗?”段德铭不屑地说道。
朱道临不愿意坑害自己兄弟,特别就此事再次说明:“我的要求很高,必须能用于实战的钢炮,不是好看不能用的样子货!”
段德铭有点儿不耐烦了:“要是你还不放心,造炮的时候我到山城去监造。这样你总能信得过了吧?说说你的要求有多高吧。”
朱道临放心了:“相关要求和火炮具体参数我已经准备好,资料明天给你,主要有四种,口径分别为60mm,80mm,150mm和210mm,全部是在十九世纪欧洲各国经典火炮基础上得来的。”
“前两种是步兵炮,需要安装在炮车上,所以必须有安装的底座,后两种则安装在风帆战船上。必须要有火炮制退机构,哪怕是简单的机械弹簧式缓冲复进机构也无所谓,但必须要有,否则一个齐射。很可能让仿制的风帆战舰散架。”
“至于数量,各造100门吧,如果能多造我继续给钱。”
段德铭吓了一大跳:“狗日的你不会去非洲打仗吧?怎么造这么多?”
“影视基地近两公里的城墙上至少要安装两百门,备用起码几十门,将来定制的几艘风帆战舰和铁甲舰至少需要数百门,加起来就上千门了。刚才你不是担心数量少吗?”朱道临反问道。
段德铭咬咬牙:“好吧,实在不行老子在厂子里给你造,这钱我还想赚呢,最好山城那个老哥造不了这么多,把订单让给我,以我们厂子里几百老工人的技术,现代军用火炮确实造不出来,可是用铸造法铸造十九世纪的钢炮,半点儿难度都没有。”
“惹毛了老子,回去就组织人手造一批带炮闩的后膛炮出来!”
朱道临乐了:“行啊!你有本事尽管造,造多少我要多少,哈哈!干脆你回去就查阅资料开始准备,最好能把铁范铸造火炮的方法、原材料质量要求、工艺流程、温度控制等技术资料给我一份,再帮我搞几十套用于以上几种火炮铸造的标准模具,花多少钱我加倍给你。”
“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我真要干了,那就是投入真金白银,你真用得着?”段德铭惊讶地问道。
朱道临郑重地点了点头:“非常需要,而且越快越好,最好能在年底之前帮我把这些事情解决,包括你铸造出来的火炮,有多少我要多少,直接上门提货,不需要你担风险,你那边自己能保密就行。”
段德铭死死盯着朱道临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老子现在是穷疯了,哪怕让我为你造几千支AK47或者56半自动,老子都不会眨下眼,顶多弄成散件给你,你拿去自己找木料做枪托,然后装上不就行了?”
朱道临叹了口气:“就算你给我再好的枪,没有子弹就是根烧火棍,可子弹是那么容易造的吗?比造枪还难啊!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吧,燧发枪我要5,000支,连同刺刀一起,全部要真货,好用的话回头再你造,枪械方面你比我懂,你看着办吧。”
段德铭不说话了,抽出支烟点燃,站起来走到书房门口,又走到落地窗口,来来回回走了无数趟,最后回到朱道临身边:
“燧发枪我可以给你造,就参照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使用的燧发枪设计,尽可能减少零配件数量,重新优化,设计一款简单实用的燧发枪,力求做得更简单,更可靠,刺刀和刺刀座都会有,这些都不成问题。”
“我只是想问你,你真用得着5,000支燧发枪吗?”
朱道临苦笑道:“一部分送到影视基地当道具使用,其他的我都要卖到海外去,至于卖到哪里你别问,我也不想说,只能告诉你,哪怕你造出100,000支我也能买来,问题是这会给你带来隐患。”
“所以,我希望你造出5,000支之后,把所有设计图纸和制造工艺及各种技术参数给我,我拿到海外让人制造。”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最大的担心有两点,一是担心连累我,二是担心太先进的枪支没有相应的子弹,对吗?”段德铭坐下来严肃地问道。
朱道临点点头:“确实如此,海外那地方连电灯都没有,你让他们制造子弹?能制造颗粒黑火药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段德铭似乎明白了:“既然这样,何不干脆制造使用纸壳子弹的泵动式散弹枪,或者以诸如毛瑟G98步枪之类的为基础,制造一款单发上膛的纸壳弹步枪?”
“十九世纪中期欧洲就有了这样的单发步枪,对我的厂子来说,造一支单发步枪要比造一支燧发枪轻松得多,至于铜底纸壳弹的制造,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唯一难度是底火,但我对底火的制造技术包括雷.汞的制造技术非常了解,不但能把整个底火的制造技术和工艺流程给你,还可以为你制造一批人力机床或水力机床,让你拿到那个什么海外没有电的地方去生产步枪和纸壳子弹,这不比你买燧发枪更好更方便吗?”
“如果你愿意,连发射纸壳弹的左轮手枪,老子都能闭着眼睛给你造出来!”
朱道临傻眼了,感觉自己似乎走进了死胡同,不知道何处才是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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