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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one     拔剑一怒txt下载     拔剑一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章 毁机

    是以,洛大小姐撞破了拔剑相向的苏小河和洛寄予。

    洛大小姐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在做什么,将石化雨要见苏小河一事说了。

    苏小河略通医理,为石化雨包上药,扎伤口,石化雨正在娓娓道来。

    他道:“‘三更门’出了事,门主邢宗死了,我估计和曾卢王有关,他一直想要取而代之,对方兄不满的人也正是曾卢王一派。

    五年前曾卢王派人将邢宗的行踪泄露给正派人士,邢宗险些丧命,后来被方兄所救,也就是那时起,方兄为了磨炼武功,为他师父报仇,加入了‘三更门’。

    方兄从不滥杀无辜,门主有令,让我配合他,对他的一切都不要干涉。但他在‘三更门’里却格格不入,门主一派的人对他不会有意见,曾卢王一派却一直在挑方兄的错漏。不过,始终必须门主,不好方兄下手。

    而且,苏州不比其他地方,门主将这里交给我,任由我随意调度,有很多人被曾卢王的势力收买,对我极为不满,但多数杀手也不喜欢刀口舔血的日子,也无人会为难方兄。”

    苏小河给他包扎完毕,道:“邢宗死了,就没人在维护我大哥了,有人要对他下手?”

    石化雨点头道:“不错,五年前他破坏了曾卢王的大计,曾卢王一定不会放过他。此前门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所以我才劝方兄尽早离开苏州。门主一死,曾卢王大权在握,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方兄,还有邢宗一派所有不肯屈服的人。我虽然伪装了方兄的死,又怎么瞒得过有心人的查探。”

    他看了苏小河一眼,犹豫半刻,道:“因为洛大侠一事,你牵扯其中,你是方兄的结拜义弟,他对你放心不下,所以想要等帮你解决了这些事再离开,才耽搁了。”

    苏小河凝眉道:“我大哥如今在哪里?曾卢王派人来的?”

    “方兄的行踪目前我也不知,近几日我也没有见过他,为了隐藏他的行踪,我和方兄尽可能不会再碰面。”石化雨眉头也紧锁,“邢宗去世,唯有我苏州‘三更门’得知消息最晚,曾卢王要对付的不仅仅是方兄,他还要借此机会掌控苏州‘三更门’的势力。我只见到了‘三三两两’单三三和梁两两两人,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后面应该是邬剑。此人曾经深受门主器重,但不知为何却和曾卢王联手,而且他一直视方兄为敌。”

    石化雨伤势较重,说了这么多,额头见汗,却强忍着将自己的考量一一道出:“他一直没有出现,却应该早就来到苏州,派人私下联结了苏州‘三更门’的部分势力,如今苏州‘三更门’差不多尽在他的掌握中。以邬剑此人的秉性来看,他第一要务不是苏州‘三更门’的势力,而是先杀方兄。但方兄最近行踪不定,邬剑为了找到方兄,就先对我下手,好让方兄自己现身。”

    他感激的对洛大小姐道:“若不是洛大小姐救了我,我是必死无疑,还好我识得洛大小姐,让她带我来见你。”

    他又歉疚的道:“不过,我这怕是给洛大侠了热了麻烦,邬剑必然视洛大侠为敌。”

    洛寄予挥手道:“老夫从不问江湖事,但方公子也帮了老夫,老夫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此事老夫既然得知,就绝不会袖手旁观,区区‘三更门’老夫还不会放在眼里。”

    苏小河却道:“不妥!”

    洛大小姐闻言望了他一眼,又去看洛寄予。

    洛寄予笑道:“贤侄不必客气,老夫的事的确利用你和方公子,这就当老夫赔罪好了,勿要拒绝。”

    苏小河意味深长的道:“小侄并不是拒绝伯父的好意,而是我觉得石兄是一个不一样的人。”

    石化雨忍着伤痛,笑道:“苏公子猜到了?”

    苏小河沉思道:“我和石兄虽然接触不错,但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杀手,邢宗既然派你来主持苏州‘三更门’,又让我大哥来这里,里面一定另有深意。”

    石化雨以一种赏识的目光看着他,道:“不错,门主当年遇刺,受了重伤,为了应对曾卢王的势力,便将暗棋放在苏州,由我保管,但还需方兄的一臂之力。”

    苏小河问道:“何解?”

    石化雨道:“‘三更门’能够和曾卢王相抗的人,在门主死后,就只有邬剑和方兄。以目前的局势看,邬剑和曾卢王走到了一起,那就只有方兄才行。”

    苏小河试问道:“邢宗想让大哥做门主?”

    石化雨对苏小河的猜测越发的佩服,道:“不错,门主的确有这个想法。”

    苏小河又道:“怪不得邬剑这个人想要视我大哥为敌。”

    石化雨撑死身体,半躺在塌上,叹道:“但是以方兄的为人,怎么会做一帮杀手的门主。而且门主对方兄知之甚详,原先本是有这么个想法,但随着他身体日渐沉珂,他想让兄帮他造成一个遗愿。”

    洛大小姐在一旁闷声半晌,早就忍不住了,脱口问道:“你们门主有什么遗言?”

    石化雨一字一句的道:“解散‘三更门’。”

    洛寄予咦了一声。

    洛大小姐不可思议的看着石化雨。

    苏小河也是有些微诧。

    石化雨苦笑道:“门主生前就有这个想法,但他生恐自己来不及完成,一直在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邬剑此人功利心太重,他怎么会舍得解散‘三更门’,放弃这大号权势。”

    洛寄予在一旁沉吟道:“所以,你们门主死的如此突然。他将你所说的暗棋放在苏州,唯独告诉了你,可如此大变,你却没有应对的时机。如此雷霆之势,那必然是有人识破了你们门主的用意。以老夫看,怕是你口中的邬剑看出了邢宗的意图,他此来真正的用意,应该不仅仅是方公子,而是是毁了邢宗放在苏州暗棋。”

    他毕竟老谋深算,虽然不问江湖事,但却并非不懂江湖事。

    石化雨脸色一白,道:“原来如此,我竟然没看清这一点,多亏洛大侠提醒。”

    洛大小姐信誓旦旦的道:“既然你们门主想要解散‘三更门’,你们‘三更门’又都是杀手,血淋淋的,这样的确不好,本大小姐帮你解散‘三更门’。江湖女儿,当有所为,有所为不为,这种好事可少不了我。”

    她一时口快,说完悄悄望了洛寄予一眼。

    洛寄予抚须而笑,道:“小女此话正合老夫心意,不论方公子也好,还是你们门主的想法,‘三更门’做的毕竟杀人的买卖,邢门主能够看透,决心要解散‘三更门’,此举令老夫佩服,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苏小河蹙眉道:“现在为今之计,一是我大哥在哪里,是否被人发现了行踪。二是破板门残存的那些人,我怕他们以此来威胁我大哥。”

    洛寄予当即道:“我这就让何兄和隋远去那里,保护他们的安危,绝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洛大小姐小心试问道:“爹,那女儿呢?”

    洛寄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发一言。

    洛大小姐急了,瞪眼道:“我也是江湖女儿,不想给爹丢脸。”

    洛寄予道:“你和你师父一起去吧。”

    “我去通知师父和大师兄。”洛大小姐喜出望外,转身就去了。

    此时,洛寄予的神色才变得凝重。

    以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想要对付曾卢王和邬剑,怕是有些痴心妄想。

    石化雨这时道:“多谢洛大侠相助,不过洛大侠也无需如此,这毕竟是我们‘三更门’的家事,若是因此将洛大侠牵扯进来,石某心中也过意不去。”

    苏小河也道:“石兄说的不错,‘三更门’毕竟是杀手组织,伯父若是牵扯进来,就涉及到正邪两派之间的争斗,怕是很难善了。”

    洛寄予略一沉思,就想通了其中关节,道:“也罢,老夫先保护好破板门的那些人,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向老夫开口。”

    苏小河心中也明白,洛寄予这是因为利用了他,并且将方惊梦也卷进了“山海经”一事,此举也是婉转向他表明先前也是迫不得已。

    他不会拒绝。

    他虽不赞同先前洛寄予的举动,却能体谅他的苦衷。

    其次,方惊梦卷入了“三更门”的危局里,以苏小河一人之力,如何帮方惊梦破了这个危局。

    另外,关键之处还在于邢宗布置在苏州的暗器。

    石化雨正在提到这暗棋。

    邢宗身为一门之主,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受了师父的遗命,接管了“三更门”。

    可他却非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因此,“三更门”里很多人对邢宗早有不满,曾卢王就是态度最为强硬之人。

    “三更门”内错综复杂,若是邢宗一不小心,反而会使“三更门”陷入血腥内乱,必须小心谨慎的隐藏他的真实用意。

    并且,要解散“三更门”无非就两种手段。

    一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摧毁“三更门”的枢纽。

    二是找一个和邢宗用意符合之人,以循环渐进的手段,逐步瓦解“三更门”的势力。

    邢宗以防万一,留了两手准备。

    他托付给石化雨这个指令。

    石化雨当初求死,邢宗得知以后,千思万虑,觉得他或许是一个可靠之人,便将这暗棋托付给了他。

    而石化雨当初受了“三更门”的恩惠,既然一心求死,死前能够还了这恩惠,也是最好不过。

    所以,他收到邢宗的指令,表面一如往常,其实暗中对那暗棋用尽心血,以待时机。

    邢宗已死,这个时机虽然或许仓促,但这暗棋却非发不可。

    这是暗棋,也是暗机。

    暗机的目的竟然在于自毁。

    当这暗机转为毁机,“三更门”的颠覆便在顷刻之间。

第74章 灯机

    “三三两两”暂时控制住了苏州“三更门”的局势。

    石化雨伤重。

    洛寄予不便于直接参与,何九、洛大小姐和隋远坐镇方惊梦的酒楼,以免有人对破板门幸存的几人下手。

    方惊梦本人在做什么?

    他在送行。

    他在为明月心送行。

    明月心眼眸里藏着浅浅的光,轻声细语道:“我要走了。”

    方惊梦点头。

    明月心看着他的眼,仿佛要看透了他的内心深处,问道:“你不走吗?”

    方惊梦道:“我也要走,我走了,武大叔他们才会安全。石兄虽然帮我假死,‘三更门’早晚都会查到。”

    末了,他又道:“谢谢你。”

    明月心挽着耳边的发丝,笑道:“谢我做什么?”

    方惊梦道:“石兄告诉了,假死的计划里,你帮他找了一个和我相仿的死囚。”

    明月心恨声道:“我倒是希望死的就是你!”

    她的恨意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眨眼之间又神色如常的道:“谁让我舍不得,下不了狠心。”

    方惊梦对于明月心面对自身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以为奇怪。

    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明月心吟笑道:“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在苏州待了这么久,你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我要走了,你又何必问我去哪里呢?”

    “我……”方惊梦忽然有些情动,刚吐出一个字,却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心里的那道坎,至始至终都迈不过去。

    明月心神色紧张的听他吐出一个字,却又闭嘴不言,不由得怅然若失的道:“我都不在乎,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呢?”

    方惊梦苦笑道:“我大抵就是这么个人,看似雷厉风行。实则优柔寡断。”

    明月心倏地靠近他。

    方惊梦躲不及。

    或许,他并不想躲。

    又或许,他想躲,却还没来得及。

    明月心将靠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不语。

    方惊梦的身体先是一颤,而后整个心都变得宁静了。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的祥和。

    就像春风轻抚过杨柳岸,又似清冷的月光下飘零的落叶,恍若平静的湖面的荡开的涟漪。

    他突然就沦陷了在这种祥和的温馨里。

    明月心倏地离开他,头也不回的走向路边正在低头吃着嫩草的枣红马。

    她走的很慢。

    极慢。

    那本是几个起落就能够抵达的距离,她却选择一步步的飘然慢行。

    方惊梦如鲠在喉。

    他张嘴,却无声。

    他踏上出了一步,却又止住。

    他看不到明月心的脸。

    明月心的脸颊垂下明月般的泪。

    泪如明月。

    明月如心。

    方惊梦懂她的心。

    他却既未发声,又未再在多迈出一步。

    轻而易举的一步,也是艰难无比的一步。

    人是困不住的,却怕困住了心。

    困住了心,就如同困住了人。

    人心带了枷锁,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轻易解开的。

    打开枷锁的钥匙不在别人手里,而在自己心中。

    心结解了,枷锁就开了。

    方惊梦的心结解不开。

    他打不破这枷锁。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明月心骤然加快了速度,翻身上马。

    明月心勒住马缰,冷冷的道:“我会在京师等你,若是你不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方惊梦嗫嚅了两下嘴唇,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明月心扬起马鞭,马嘶蹄扬。

    枣红马如同一道红色风,化作一道红色的电,顷刻之间就消失在方惊梦的视线里。

    而方惊梦的心似乎也随着明月心远去。

    他的心已去,可人却不能去。

    他有仇敌。

    他的师仇已报,仇敌犹在。

    仇敌已至。

    仇敌拦住了回城的方惊梦。

    然后这个仇敌却出乎方惊梦的预料。

    方惊梦以为是“三更门”的人,却不料是一个他不识得的人。

    但他认得那个灯笼。

    虞飞卿曾手提一个橘黄色的灯笼,名为“摄魂灯”,方惊梦以为是他练的摄人心魄的功法。

    如今又有这么一个人手提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青天白日,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橘黄色的灯笼。

    提灯笼的人是宁不言。

    他不想来。

    “小池巷”覆灭,他即将离开苏州,却收到了一个指令:杀了方惊梦。

    宁不言和方惊梦无冤无仇,平白无故之下,当然不想和方惊梦这样的一个人交手。

    他自认方惊梦未必是他的敌手,但他仍不想动手。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梦楼”。

    他很迫切。

    急切。

    心急万分。

    心急如焚。

    正当他即将一切准备妥当,“小梦楼”竟然就对他下了这样一个指令。

    他心知肚明,有人希望他暂时回不了“小梦楼”。

    至少,晚一点,迟一点。

    若是他死在苏州,正合某人心意。

    可他偏偏不能违抗。

    出自红楼的指令从不会更改,更无人敢于违抗。

    宁不言也不敢。

    纵然他心中似有一把火。

    ——怒焰如火。

    所以,一向喜欢文雅的他,有点暴躁。

    他越是暴躁,越是拿着白色的手绢更加细心的擦着手。

    那双秀气的手。

    杀人前他会认真擦手,像是想要擦掉即将沾染在手上的血腥。

    杀人后他也擦手,将已经沾染在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就这么擦着手,低着头,出现了方惊梦的面前。

    方惊梦感觉了宁不言身上浓烈的杀气。

    这杀气充满了躁动。

    暗含了怒火。

    方惊梦问道:“你要杀我?”

    宁不言点头。

    他的杀气没有一点隐藏。

    方惊梦又问:“你我有仇?”

    宁不言答:“无仇。”

    方惊梦再问:“你我有怨?”

    宁不言再答:“无怨。”

    方惊梦追问:“你身上杀气这么重,为什么?”

    宁不言好整以暇的道:“宁某不想杀你,但楼里的命令,却不能违抗。而这命令阻碍了宁某,宁某想尽快杀了你,尽快离开这里。”

    方惊梦冷问道:“虞飞卿和你有什么关系?”

    宁不言淡然答道:“非友非敌,非亲非故。”

    方惊梦看着他的灯笼,问道:“你们都同属一门?”

    宁不言道:“告诉你也无妨,虞飞卿为它卖命,宁某也为它卖命。”

    它就是灯笼。

    灯笼就是“小梦楼”。

    宁不言并没有提“小梦楼”。

    “小梦楼”一向隐秘,纵使宁不言对红楼给他的指令如何的不满,却不敢在外人面前随意提及“小梦楼”。

    他只是道:“要杀你的是它,而不是我。”

    方惊梦再次看着那个橘黄色的灯笼。

    杀人的灯笼。

    ——灯机。

第75章 七变公子

    宁不言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手持一把扇子,扇子闪着幽幽的光,不知是何物所制。

    他一袭白衫,走起路来极其潇洒,而且看样子也极其年轻。

    他星眉剑目,气彩飞扬。

    他直视着宁不言,道:“你要杀他,它要杀他,就先杀我。”

    他这一开口,方惊梦就走了。

    宁不言盯着来人,对于方惊梦的离开毫不阻拦。

    他是来杀方惊梦,却任由方惊梦离开。

    因为他看不透这个出现的人。

    而且,他甚至于就没有觉察到这个人。

    这个人就忽然出现了。

    这样的一个人,宁不言不敢轻视,也不能轻视。

    世上最危险的人,不一定是武功高绝的人,而是令人看不透的人。

    所以,他以严阵以待。

    不过,他却先问道:“你是谁?”

    他来苏州已经有些时日,对这人却一点消息也无。这样的一个高手,不可能在苏州城里籍籍无名。

    这人的确并非在苏州城里籍籍无名,但苏州城里除了方惊梦,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方惊梦消失的这几天,见的人并非明月心,而是这个人。

    或者说,这个人来苏州是为了见方惊梦。

    而且,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除了他们两人,谁也找不到的一个地方会面。

    方惊梦不识得这个人。

    至少,在这人见他之前,他的确不识得。

    这人当初突然就出现在方惊梦的面前,悄无声息。亦如宁不言见到这人时的感官。

    方惊梦很沉得住气,问道:“你是谁?”

    他的问法,和宁不言的一般无二。

    手持扇子的那人却笑呵呵的道:“你可以叫我‘变变变变变变变公子’。”

    方惊梦先是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来人笑呵呵的,一点杀气也无,至少证明他来意暂且没有恶意。

    不过他对来人的称呼却有些愕然。

    方惊梦能够为之愕然的事情和人并不多。

    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事,还有各式各样的人,以及千变万化的人心。

    但来人的这个自称,却令他有些愕然。

    他问道:“那我究竟该怎么称呼你?”

    来人一脸惆怅,道:“果然,你也是一个俗人。本公子都告诉你可以叫我‘变变变变变变变公子’,你还问本公子怎么称呼?”

    方惊梦冷道:“你这称呼过于奇特。”

    来人边摇头边道:“果然,本公子就说你是一个俗人,和他们一样俗不可耐。”

    方惊梦懒得和他纠缠,道:“阁下若是来个在下纠缠这些的人,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别!”来人声音有点高,神色有点急,“你慌什么,本公子就是来找你的,你走了,那可怎么办。”

    方惊梦没有动,等着他的下文。

    来人无可奈何的道:“你就叫我‘七变公子’吧。”

    方惊梦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他。

    七变公子挑挑眉,道:“本公子说叫我‘七变公子’。”

    方惊梦哼道:“你说过了。”

    七变公子斜着眼道:“那你怎么不说话。”

    方惊梦冷冷的道:“阁下若是找我有事,有什么请直言,在下没时间浪费在这里。”

    来人眉眼一松,哈哈而笑道:“你很紧张?”

    方惊梦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来人以扇托着下巴,认真的道:“你对我本公子心存戒备。”

    方惊梦没理他。

    他深知这个七变公子来见他必然有事,否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突然在方惊梦走在路上时,故意引起了他的惊觉,引他出了苏州城,来到这荒郊野外,僻静之地。

    而且,方惊梦在苏州城里从未见过,或者耳闻过这样的一个说话奇怪的人。

    那他一定是一个初来乍到的人。

    既素不相识,又初来乍到,还特意来见方惊梦。

    他究竟是什么?

    方惊梦在心里早已思忖。

    他首先排除了七变公子和“三更门”关系。

    这人一定不是“三更门”的人。

    但他的确是为方惊梦而来。

    七变公子拿着单一敲着额头,但:“本公子是为你来的。”

    方惊梦依旧不说话。

    七变公子诧异道:“你怎么不说话吗?”

    方惊梦道:“我在等你说。”

    七变公子叹道:“这世上怎么尽是些无趣的人,枉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害本公子半个月没洗澡,连衣服也没得洗。”

    方惊梦的目光落在他洁净的白衫上。

    七变公子立即道:“这身衣服是本公子刚换的,本公子那身衣服早都臭了。”

    方惊梦立即转身即走。

    七变公子讶然道:“你怎么走了?本公子还没说完呢?”

    方惊梦走的雷厉风行。

    “本公子好不容易来到这里,你可不能走!”七变公子大叫。

    他拔身就追。

    方惊梦眉毛一轩。

    他走的并不快,追上并不难。

    此时他却有些吃惊。

    七变公子怎么拦在他面前的,他明骚有些看不清楚。

    他只看到了一片残影,七变公子就已经拦在了他的前面。

    若是这人心存杀机,方惊梦怕是难以周全。

    方惊梦的心倏地惊觉了。

    他方才只觉得这人或许有些不正常,却不料他的身法如此惊人。

    方惊梦的眼里有点寒。

    寒气。

    寒冷的杀气。

    七变公子仓促的退了一步,和方惊梦保持距离,忙道:“本公子没恶意啊,你别误会。”

    方惊梦向前一步,冷道:“你故意引我来这里,说了这么多,究竟想做什么?”

    他进。

    七变公子退。

    七变公子伸手一推,道:“你先站住,听我把话说完。”

    方惊梦对他忽然好奇了起来。

    这人神色紧张,好像引方惊梦出来不是他,而是方惊梦引他出来,别有用心一般。

    方惊梦道:“我这人最不喜欢鬼鬼祟祟,阁下有话便讲,若是再废话连篇,我可就没耐心了。”

    七变公子苦着脸,小声嘟囔道:“本公子这是何苦,千里迢迢替人办事,还不落好,这一言不合就有性命之忧啊。”

    方惊梦扬眉道:“阁下说还气不说?”

    七变公子赌气似的叫道:“说!本公子敢不说吗?本公子再不说,你就要杀了我!”

    方惊梦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这就说!”七变公子又往后退了退。

    他身法如此精妙,却不知他的胆量为何这么小。

    他一本正经的道:“本公子是受人之托,特来苏州找你。”

第76章 流水、竹筏、清茶、淡酒

    流水。品书网手机端

    竹筏。

    清茶。

    淡酒。

    竹筏漂在流水上。

    竹筏上放着清茶和淡酒。

    上面还有两个人。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

    一个桀骜的年轻人。

    儒雅的中年人好茶不喜酒。

    他五年受了伤,伤势一直没有痊愈。杀他的人志在杀他,又志在伤他。若是杀不了他,就让他受了不可痊愈的伤。

    因为这不可痊愈的伤,他戒了酒,但人总是要有些习惯,于是便爱上了茶。

    桀骜的年轻人好酒,却是淡酒。

    他以为酒喝多了影响武功精进,但男人不可无酒。

    所以,他喝淡酒。

    他从不喝戒酒。

    酒烈,人易醉。

    他从不让自己醉。

    对于有些人来说,醉倒的那一刻,就是死去的那一瞬。

    醉酒和死亡在他的心里同等。

    儒雅的中年人为自己准备了清茶,为这个桀骜的年轻人准备了淡酒。

    此处只有他们两人。

    桀骜的在撑竹筏,直到竹筏行至河中心,他才坐在了竹筏上。

    竹筏很大,足够两人盘膝而坐。

    儒雅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邢宗。

    江湖里“三更门”的杀名人人皆知,有人以为“三更门”的门主必然凶神恶煞,至少也是杀气逼人。

    而邢宗身上没有杀气,反而是儒雅之气。

    他是一个白脸微须的中年人。

    只不过他的脸色过于白,以至于接近惨白。

    五年前方惊梦救了他,他却中了剑上的毒,伤口终日溃烂,无法愈合。

    这是难以想象的折磨和痛楚,时刻骄傲着他。

    邢宗因此而身体陷入沉珂,精神失常萎靡不振,以至于对“三更门”的掌控也日渐力有不逮。

    不过,令他的对手曾卢王所不解的是,邢宗似乎并没有急于培养接班人。

    曾卢王曾以为方惊梦的出现,或许意味着邢宗即将开始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以防止“三更门”落入旁人之手。

    但方惊梦却突然去了苏州,五年来从来回到“三更门”总堂,邢宗也从再次与他会过面。

    曾卢王反而看不透邢宗的真正用意。

    有一个却始终在乎邢宗的用意,甚至一直以为邢宗即将把门主只为托付于他。

    这就是那个桀骜的人。

    ——邬剑。

    邬剑面对邢宗却没有往日的桀骜,虽然他的桀骜只是收敛,并没有消散。

    桀骜藏于他的骨子里,不可能会消散。

    一个不再桀骜的邬剑,再也不是邬剑。

    邢宗自顾品着茶,问道“你对我有意见?”

    邬剑忙道“伯父——”

    邢宗骤然打断他,道“我想听实话。”

    邬剑道“是!”

    他回答的简洁而有力。

    不错,正是有力。

    以有力表达的他的不满。

    邢宗淡淡的道“你认为我会将门主的位置留给他?”

    邬剑道“是。”

    这次简洁,但不是那么有力。

    邢宗闻着杯里的茶香,道“我确有此意。”

    邬剑瞳孔一张,道“伯父——”

    邢宗瞥了他一眼,道“但是他无此心。”

    他呷了小口茶,抬起眼皮,道“你不信?”

    邬剑对视着他的眼睛,又垂下眼睑,道“侄儿不敢。”

    “那就是不信了。”邢宗忽然叹了口气,又问道,“我和你父亲什么关系?”

    邬剑低着头道“伯父曾告诉我,当年伯父和我父亲乃为结义兄弟,只不过加入了‘三更门’以后,为了防止他人以此为借口,言语中伤你们,就对‘三更门’隐瞒了这关系。”

    邢宗追忆道“我们加入‘三更门’也是机缘巧合,结识了‘三更门’的上任门主的千金,我和她一见钟情,当初为了获得我岳丈的首肯,便加入了‘三更门’。你父亲阻拦我不住,最后也加入了‘三更门’。虽然我们都不曾提及结拜之事,但在‘三更门’有些人心中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之所以让你在他人面前不要称呼我为‘伯父’,一是让你避嫌,二是为了你的安危。

    我当时年轻气盛,以为‘三更门’做的行侠仗义的事,毕竟你伯母这样的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至小在‘三更门’长大,或许‘三更门’和别的杀手组织不同。

    后来我才知道,‘三更门’最初是为了行侠仗义,以‘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处事。后来却演变成了一个为钱财而伤人性命的组织。我岳丈一心想要将‘三更门’引回征途,可惜天意弄人,天不遂人愿,身患绝症,撒手人寰。

    他将‘三更门’交给了我,希望我能替他完成遗愿,将‘三更门’引回征途。”

    他的痛声道“可惜,‘三更门’里有人却看不透,所谓善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曾卢王一派却贪恋权势,对‘三更门’众人的身家性命毫不在乎。当年,你伯母为了救我,中了毒箭,舍我而去。你父亲和我遭到别人暗杀,我侥幸不死,你父亲却伤重而亡,你母亲也因为过于悲伤,追随你父亲而去。”

    邢宗哀恸道“当时你已经出生,别人都知道你的存在,我本想将你交给他人,避免这些灾祸,缺又担心被人查出来,最终还是将你带在身边,这样我才能安心。”

    邬剑也神色动容。

    但他克制的极好,眼神里流露出哀伤之色,人却一动不动。

    邢宗感慨道“所以,我一向不让你去做杀手做的事,只负责管理‘三更门’那些俗世事务,为了防止别人对你不利,我又送你拜访名师,习武以自保。”

    邬剑道“所以,伯父从来就没有想过将‘三更门’交给我?”

    邢宗点头道“不错,若真的将‘三更门’交给你,那便是害了你。我岳丈创立‘三更门’之初,也不曾想到‘三更门’最后会成为一个杀手组织。但人心难测,‘三更门’里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就曾卢王一派就一心做杀人的行当,谁若和他们背道而驰,无不惨遭毒手。我数次遇害,恐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他再次注视着邬剑,问道“你自己想?”

    邬剑抬起眼睑,答道“我不想碌碌无为。”

    邢宗拧眉道“碌碌无为不好吗?”

    邬剑目光如炬,道“我苦练剑法,自认少有敌手,我不想让这一身剑法无处施展。”

    邢宗道“你要是坐上了门主的位置,曾卢王他们会放过你吗?”

    邬剑身上桀骜的气息越来越重,道“我不是伯父,伯父行事不够果断,所以才让他们数次占尽先机,如果是我……”

    拔剑一怒

    拔剑一怒

第77章 三三来迟

    他这时忽然住口了。

    邢宗的脸更白了,问道:“你会怎样?”

    邬剑桀骜的道:“我会替伯母报仇,让他们付出代价。”

    邢宗脸愈加白了,道:“好,好啊。”

    他沉默半晌儿,端起茶盏细细品味。

    邬剑则饮着淡酒。

    酒虽淡,酒味仍在。

    邢宗品完了那盏茶,问道:“若是你做了门主,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邬剑脸皮下藏着喜意,脸上虽不动声色,脸皮却变得红润了。

    他以一种平静的语调道:“伯父有所吩咐,侄儿一定照办。”

    “好,很好。”邢宗每一个字说的很慢、很清、很重,“我让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解散‘三更门’。”

    邬剑稳如雕像,问道:“伯父为何这么吩咐?”

    邢宗郑重道:“我完不成岳丈遗愿,不能将‘三更门’引入征途。所以,我希望你能毁了他。”

    他死盯着邬剑的眼睛,再次问道:“你能做到吗?”

    邬剑不说话。

    这一刻很静。

    寂静。

    死静。

    流水的潺潺也消失无踪。

    邬剑垂首。

    邢宗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

    邬剑用垂首不是答应,反而是拒绝。

    若是换做他人,垂首即点头,应允。

    但邬剑不同。

    他赞同的事,就一定会发声。

    他否决的事,就会沉默不语。

    邢宗却突然笑了,道:“你要杀了我。”

    他看向了邬剑手边的剑。

    黑鞘。

    黑檀木为鞘。

    红柄。

    剑柄红布缠绕。

    邢宗从剑上闻到一股血腥气。

    那是血液渗进了缠绕剑柄的红布里。

    所以,那红成了暗红。

    那是血液凝固以后的红。

    邬剑猛然抬头,道:“侄儿绝对不会如此大逆不道。”

    邢宗不应声。

    他闻到了杀气。

    杀气却不是从邬剑身上来。

    邬剑的人变得更加桀骜。

    他从未在邢宗展现如此桀骜的气息。

    杀气从水中来。

    竹筏下的水。

    杀气一来,剑光乍现。

    剑光从越出水面,穿过竹筏,一闪即没。

    邢宗刚刚用过的茶杯裂成两半,而他本人却安然无恙,仿佛那剑光是为茶杯而来,却不是为了邢宗乍现。

    这一剑只为示威。

    邬剑正襟危坐,道:“望伯父三思。”

    邢宗含笑看着他,微微摇头。

    邬剑脸色变得铁青,道:“伯父,我一直将你视做父亲,你别逼我。”

    邢宗叹道:“你早就有了决断,为什么此时还要犹豫不决?”

    他笑道:“你恨我。”

    邬剑的手青筋爆起,人却依然稳坐如山。

    邢宗道:“我知道你父亲的死,其实你是怪我的?对不对?”

    邬剑终于开了口,冷冷的道:“没错。如果不是因为伯父不够心狠手辣了,给别人可乘之机,他们又怎么有机会刺杀你。如果他们没机会刺杀你,我爹也不会因为救你而死。”

    邢宗莫名其妙的问道:“这些年你一定很难熬吧?”

    邬剑脸色微变。

    邢宗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怪我、恨我,认为我害了你父亲。其实,我也这么怪我自己。你想杀我很久了,却隐忍这么多年,一定很难熬。”

    邬剑坦然承认,道:“没错!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是,你送我拜访名师,习练剑法,对我关怀备至,待我如亲生孩儿。我本有很多机会杀了你,可我却下不了手。”

    邢宗淡笑道:“怕是不仅如此吧。”

    邬剑神色冰寒,道:“你对我果然了如指掌。我不杀你,是因为门主之位。我曾经以为你对我如此关心,让我打理‘三更门’的俗世事务,是为了保护我,日后必定将门主之位传给我。所以,我隐忍多年,就是为了那一天。

    我若杀了你,你如此对我,一会令我背上不仁不义之名;二会让我心中自责,心中有愧,留下祸根,从此剑法难以寸进;三则是我威望不足,虽然我暗中经营多年,有了自己的人手,可惜却徘徊在‘三更门’主要势力之外,必然无人服我。与他们争斗,我只是不怕,但却会消耗我苦心孤诣所建的人马。

    但是,至从五年前你遇刺,被方惊梦所救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有所不同。方惊梦一个外人,你竟然对他如此纵容,让他去苏州‘三更门’,但凡刺杀任务,旁人只能听从任命,绝不能讨价还价。可方惊梦却能自己做主,想杀便杀,不想杀边不杀。甚至于他还会去救人,你却视而不见,默许他的所作所为。”

    他神色更加的冷,更加的桀骜,道:“伯父令我太失望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邢宗听他说完心中的想法,道:“你说我纵容他,不仅是因为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至于杀人,我和他的想法一致。该杀之人必杀,不该杀之人绝不能杀。

    可惜,‘三更门’为了钱财,不惜滥杀无辜,违背初衷。我虽加入‘三更门’,却不能像曾卢王他们一般行事。

    你若能像方惊梦一样,门主之位我会给你。因为我欠你的,毕竟你父亲因我而死。可是你杀气太重,若是你执掌了‘三更门’,只怕所造杀虐更重,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你九泉下的父母。”

    “够了!”邬剑忽第站起,背对着,恨声道,“伯父,我真的不想杀你,是你逼我的!”

    他话音一落,杀气又气。

    杀气从水中来。

    杀气破水而出。

    杀气冲破了水面,一个湿漉漉的人影出现在邢宗背后。

    这人是“三三两两”中的单三三。

    方才水中出剑的是梁两两。

    梁两两出剑,还为遇到邢宗,并不仅仅是示威。

    而且,梁两两方才水中出剑,也为了试探邢宗的武功究竟如何。

    虽然邢宗的身体陷入沉珂,在“三更门”内几乎众人皆知,但他毕竟是一门之主,余威犹在。

    况且,“三更门”传扬的邢宗当年遇刺受伤,伤重不愈,武功大打折扣,或许是邢宗故意为之,向敌人示之以群。

    邬剑固然桀骜,但为人处世却很谨慎。

    一、他确有不忍杀邢宗之心。

    当年他父亲的死即使受了邢宗的牵连,但却不是邢宗所为。冤有头债有主,邬剑要报仇,自然知道该去向谁索命。

    二、邢宗若是冥顽不灵,邬剑就别无选择。相比门主之位,邢宗的死对他来说并无不可。

    三、若要杀邢宗,就一击必杀。

    但邢宗究竟武功还剩几成,邬剑也拿不准。因此,他让梁两两先试探邢宗的反应。

    梁两两的水中那一剑,邢宗无动于衷。

    其中无非两种原由:

    一、邢宗老谋深算,早就猜到了水下有人。

    二、他武功仍在,明知那一剑杀气虽重,却不是为了杀人。

    所以,他不躲、不避,稳如泰山。

    但邬剑却别无选择。

    邢宗仍不想将门主之位传给他。

    邬剑只有一条路可走。

    ——杀邢宗。

    他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邢宗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杀人之心,并且安排人方才出了一剑,未必就会放过他。即使看在他去世的父亲面上,那么邬剑恐怕永远也和门主之位无缘了。

    是以,邬剑必杀邢宗。

    他要杀邢宗,却不能亲自动手。

    他确有不忍之心。

    另外,他不想授人于柄。

    梁两两已经出了一剑,他仍在竹筏水下,牵动邢宗的心神。

    而真正的杀招却是单三三。

    他的剑法更适合杀人。

    他的剑法名为“三三来迟”。

    剑法共三十三剑。

    招已至,意未达。

    封住了剑招,却挡不住意。

    此为“三三来迟”。

第78章 剑已至、意未达

    剑光已至,邢宗依旧无动于衷。品书网手机端

    “三三来迟”本就以意伤人,而重不在剑招。

    单三三脸色一变。

    他所担心的便是如此。

    邢宗虽然当年受了伤,但他毕竟作为“三更门”的门主,武功必然足以服众。

    这是邬剑拿不准的,也是单三三拿不定的。

    因此,邬剑让梁两两试探邢宗,而让单三三作为杀招。

    单三三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他清楚邬剑的为人。

    邬剑说出的话就是命令,由不得任何人质疑,更何况拒绝。

    当初,邢宗不放心邬剑的安危,寻了两名剑法高手,正是单三三和梁两两两人来保护邬剑。

    “三三两两”是年轻人,邬剑也是年轻人,年轻人与年轻人总是更容易相处。

    这是邢宗的想法。

    果不其然,他们三人相处极好。

    可邢宗却没有料到,“三三两两”两个人也是有些野心的人。

    野心可以从无到有。

    邢宗之所以选他人两人,正是因为当初他们还没有野心。

    只不过,人是会变的。

    “三三两两”很快就变了。

    他们本不想变,却又由不得自己。

    至从他们贴身保护邬剑,“三更门”里的人再见到他们就怪声怪气,视他们为邬剑的仆人。

    邬剑作为“三更门”俗世产业的管理者,从不参与“三更门”血腥的事务,一向也为“三更门”里的人所不齿,既然也就瞧不起他的两个随从,即“三三两两”二人。

    曾卢王早就觉察到邬剑和邢宗之间的关系,他这一派的人一旦和邬剑见面,言语之间总是意有所指。

    邬剑天生桀骜。

    他当即拔剑。

    挥剑。

    斩人。

    在他第一次向挑衅他的人拔剑之前,“三更门”的人只知道他剑法或许不错,毕竟邢宗花了很多心血让他拜剑法高手为师。

    在他拔剑之后,“三更门”才意识到邬剑的叫法究竟如何。

    挑衅他的人,身经百战,武功自然不俗,却依然躲不过那一剑。

    而且,他没有躲。

    他来不及躲。

    他还没想到怎么应对这一剑。

    毕竟,邬剑虽然为人桀骜,在此之前却从未对谁动过剑。

    他不认为邬剑会拔剑。

    另外,邬剑的剑太快。

    他还没看到这剑,手臂就断了。

    这时,疼痛提醒他,邬剑一剑断了他的手臂。

    邬剑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我同属‘三更门’,这一次我要你的一只手,下次就要你的脑袋。”

    原本,邬剑桀骜却不冲动。

    但偏偏他当时心情不好。

    人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挑衅那人就断了手臂,见识到了邬剑的剑法之快。

    而后,挑衅那人被人检举在行使刺杀任务之时,临阵退缩,为了自保,让一起行刺的门人替他挡了一击,当场丧命。

    “三更门”对那人实行门规。

    门规只有一个字死。

    此后,再也无人敢挑衅邬剑。

    他剑法的厉害之处令人无不避其锋芒。

    况且,邢宗对他的态度众人心知肚明。

    挑衅的人是曾卢王一派。

    检举的人是邢宗一派。

    邢宗从未如此雷厉风行过,这次却当即就使了杀招,令曾卢王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一个马前卒。

    是以,邢宗和曾卢王两派相争,其余“三更门”的人都不想惹到霉头,对邬剑也就避而远之。

    直到邬剑去“三更门”的产业查账之时泄露了他的身份,遭到他人绞杀。

    邬剑在没有“三三两两”的陪同下,只身一人,一柄剑,将原本绞杀他的七人全部斩杀。

    而且,据说这七人的武功都是好手。

    据当时在场的“三更门”外围子弟说,邬剑的剑杀人之后,竟然浸出了血,发出了泣生。

    由此,邬剑的剑有了名字泣血剑。

    从此,“三更门”的人对邬剑由避而远之,成了畏而远之。甚至于一些精明之人,想到邢宗对他的关切,和邬剑的来往愈加紧密。

    正是这时,邬剑在他人依附之时,组建了自己的实力。

    邢宗没有想法邬剑一直心存野心,直到他觉察之时,邬剑已经成了气候,再也不能阻止。

    邬剑因此而步入“三更门”内围。

    但奇怪的是,曾卢王却一直冷眼旁观,不进没有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否则,邢宗又怎么会任由邬剑卷入“三更门”的血腥里。

    这时,“三三两两”就有了野心。

    邬剑打理“三更门”产业,处于外围,他们也为人瞧不起。如今邬剑踏入内围,他们也能扬眉吐气。

    他们既尽心,又尽力,成为邬剑的得力干将。

    邬剑对邢宗起了杀心,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邬剑今日在此和邢宗水上竹筏会面,将预定的计策向他们二人托盘而出。

    他们是最好的人选。

    “三三两两”不仅仅是邬剑的得力干将,更是熟悉水性,在水下闭气不出的功夫,少有人能及。

    杀的毕竟是门主,两人心中如何不惊,怎能不慌。

    但他们必杀邢宗。

    邬剑想要更上一层楼,他们也有此心。

    因此,“三三两两”明知风险巨大,仍旧愿意一拼。

    单三三不怕邢宗能够躲过他这一剑。

    他的杀招本不就在剑招,而在后至的剑意。

    这正是他的剑法奇特之处。

    招已至,意未达。

    以剑招诱敌,以剑意杀人。

    邢宗不避,就是识破了他的意图。

    所以,他立即冷汗渗渗。

    可他别无选择。

    单三三此时人在空中,已经破水而出,剑招已发,只有顺势前行,无力变招,更无力后退。

    剑刺穿了邢宗的身体。

    单三三愕然。

    惊愕。

    茫然。

    他竟然一击得手。

    怎么会一击得手?

    他生恐有诈,抽剑后撤,全神贯注的盯着邢宗。

    邬剑听到了剑刺入邢宗体内的声音。

    他转身,只是为了吸引邢宗的注意,为单三三创造时机。

    但他耳听八方,随时可拔剑回身,即使杀不了邢宗,邢宗也休想伤他,而且他心里隐约觉得邢宗不会伤他。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知。

    当他意识到邢宗竟然真的被单三三一剑刺中,心里生出一种恍然之感。

    他骤然转身,涩声发问道“你为什么不躲?”

    邢宗竟然笑道“你想杀我替你父亲报仇,我为什么要躲呢?”

    邬剑嘴唇有点抖动,道“你也承认我父亲的死都是因为你。”

    他神色狠厉,道“就因为你不够狠心,我爹才会为了救你而死,正因为你不够狠心,我才能杀了你。你明知我想杀你,却还是要一个人来。”

    邬剑骤然厉声问道“为什么?”

    拔剑一怒

    拔剑一怒

第79章 失魂落魄

    邢宗中了一剑,胸口渗出了血,却没有顾及那剑伤,沉声道:“我从来想过你会下得了手。”

    邬剑脸色冷冽,道:“你明明躲的开。”

    他哑然失笑,目光落在茶具上。

    清茶只有茶香,却还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

    他中了毒。

    ——失魂落魄。

    中了“失魂落魄”,如同失去魂魄,很快就会成为一尊活死人。

    邢宗的发在风下飘动。

    他尚能言语。

    眼睛还能视物。

    耳朵还听到流水潺潺、风拂、鸟鸣。

    但是,他的四肢已经动弹不得。

    所以,他不得不硬受了单三三的一剑。

    或许,他本无躲避的想法。

    不论他有,或是没有,总之是受了这一剑。

    虽未致命,但足以致命。

    用不了多久,他的甚至不能说话,不能眨眼。

    幸好,他中了一剑,生机正在流逝。

    清茶。

    淡酒。

    还有毒。

    另有血腥味。

    邬剑看向茶具,脸色更加冷冽了。

    他的脸上似乎凝了一层霜。

    寒霜。

    邢宗忽然莫名其妙的道:“原来如此。”

    邬剑眼中寒意森森。

    邢宗欣然道:“此处风景不错,我本出身渔民,后来拜师习武,踏入江湖。蹉跎这些年,还是要回归本源。”

    邬剑的一只脚在竹筏上一顿,水面浪花翻起,梁两两也破水而出。

    “我们走。”邬剑语气低沉。

    竹筏离岸不远,他拔身而起,就落在岸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单三三和梁两两什么也不问,两人目光交错,跃到岸边。

    单三三随着邬剑而去,梁两两则伫立在岸边,注视着邢宗的一举一动。

    尽管邢宗中毒之后已经不能动弹,邬剑已经离去,梁两两身为下属,却知道该怎么做,如何做。

    邬剑和邢宗关系复杂,虽然起了杀心,却不仁亲自动手,因而才借了“三三两两”的手。

    他不愿看着邢宗的生命渐渐流逝,梁两两去必须亲自看着邢宗断气。

    邬剑想做的,而不能亲自做的,想到的却没有说出来的,“三三两两”心知肚明,既不询问,也不会质疑,只需要替邬剑做好这些事。

    时间在流逝,邢宗独坐在竹筏,像一块石头,无声无息。

    梁两两忍不住去想,邢宗临死前究竟在想什么。

    ——心痛?

    邬剑对他起了杀心,虽借了单三三的手,却还是因他而死。

    ——追忆?

    据说,人临死前总会追忆往昔,尤其过往那些遗憾终身的事。

    ——懊悔?

    邢宗死于邬剑的杀心,单三三的剑下,是否会为此而后悔?若是他今日不受邬剑的邀请而来,至少不会因为邬剑谈心的说辞,而不带一兵一卒,只身前来。或许,他就不会死。

    他为自己的大意轻心而懊悔吗?

    天色暗了。

    乌云。

    雷电。

    大雨。

    乌云遮天蔽日,天色灰蒙蒙的什么我看不清。

    雷电闪过,照亮了竹筏上独坐的邢宗。

    大雨滂沱,倾泻在河里。

    于是,河水涛涛。

    水流很急。

    梁两两在被淋成了落汤鸡,却依旧注视着邢宗。

    此时的邢宗或许早已断气。

    但梁两两不会去那么想。

    他就是要看着邢宗。

    邬剑没有下令,他不会去动邢宗的尸首。

    而且,邢宗的那番话一出,邬剑没有任何吩咐,就是默认了邢宗的遗愿。

    ——让他死在那里。

    这时,河水湍急,浪涛汹涌。

    邢宗消失了,被河水吞没。

    乌云散了。

    雷电走远了。

    大雨停了。

    河面由湍急变得平静,只有竹筏被河水冲的远了,孤零零的漂泊在水面上。

    ——邢宗葬身河底。

    梁两两这时方去向邬剑禀报,他甚至连衣服也没换,就如同一个人水人一般。

    邬剑听了他的禀报,脸色没有一点喜色。

    单三三比之梁两两更加没有耐心,忍不住问道:“香主,如今大事将成,你怎么闷闷不乐?”

    邬剑凛冽的目光盯着他,令单三三不敢直视,垂下眼睑。

    邬剑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大事将成?邢宗已死,但他却中了毒。”

    单三三道:“属下绝不敢擅自做主。”

    邬剑道:“我知道,但是有人却下了毒。”

    梁两两神色有些凝重。

    邬剑问他:“梁二,你说是谁?”

    梁两两语调不见波澜,答道:“曾卢王。”

    他只有这三个字。

    邬剑赞许的点头道:“他早就派了眼线藏在邢宗的身边,将邢宗最爱的茶里下了毒,令我们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却替他背上了弑杀门主的罪名。”

    单三三怒道:“曾卢王果然卑鄙。”

    邬剑训斥道:“单三,自古成王败寇,你我大意之下成了别人的棋子,应当自省,而不是谩骂。谩骂是失败者才有头的事,我们只需要将局面扭转过来。”

    这时的邬剑一点桀骜之色也无,而是骄傲和睿智。

    旁人面前桀骜的邬剑,是他也不是他。

    人总有面具。

    很多面具。

    桀骜是邬剑的一张面具。

    否则,曾卢王又怎么会利用他,在他和邢宗会面时,在茶叶里下了毒,“助”他一臂之力,杀了邢宗。

    单三三听了他的训斥,立即认错,道:“属下知错。”

    邬剑道:“有些错可以犯,人不犯错,就不会自己对在哪里。但有些错不能犯,你只要犯一次错,就再也没有犯错的机会。”

    他也是疏忽了。

    他心底也有些发寒。

    若是曾卢王在酒里也下了毒,派了杀手在周围,他也必死无疑。

    梁两两眼光一动,道:“曾卢王在茶里下了毒,却没有在酒里下毒,那就是离不开香主。”

    邬剑道:“他需要,我也需要他。”

    梁两两断言道:“他一定会来找香主。”

    邬剑淡然道:“那我就等着他。”

    果然,晚间,曾卢王亲自拜访。

    而且,他孤身一人。

    他是笑面如风的人。

    笑,是温和的笑。

    面,是祥和的面。

    风,是春天的风。

    但在“三更门”内,任谁也不敢小瞧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人。

    他笑的温和,面色祥和,宛若春风,却能够与身为门主的邢宗分庭抗礼。

    曾卢王的父亲曾闫为“三更门”创立者之一,为“三更门”三大长老之首,在“三更门”里威望和门主同等。

    曾卢王并没有凭借曾闫的余荫,而是凭借一己之力,在“三更门”里的吸纳别人加入他“曾”字派,在邢宗没有加入“三更门”之前,他在“三更门”内的势力就已经不可小觑。

    不过,最终却因为曾闫的原因,当年的门主之位才与他失之交臂,门主吕魏便选邢宗为继任门主。

    曾闫公然提出不许曾卢王接任门主之位。

    曾卢王自然深知其父的用意。

    他将一切都埋在心底。

第80章 机锋

    “三更门”创立之处,是为了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后来随着门徒渐多,无声无息之间就彻底成了一个杀手组织。曾闫和吕魏都想要将“三更门”因回征途。可惜,“三更门”日渐庞大,他们两人根本无力做到。

    曾闫深知曾卢王的野心,所以才压制他的野心。

    不过,曾卢王得不到曾闫的认同,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屈居香主之位,在曾闫去世以后,另外三大长老也相继离世,吕魏也没有完成将“三更门”引回征途的遗愿,这时的邢宗刚继任门主不久,他便力派众意,让“三更门”从今以后只有一位长老。

    这唯一的长老就是他——曾卢王。

    从此,在“三更门”里门主和长老的地位几乎同等,甚至于在曾卢王日渐势大,邢宗遇刺受伤未愈的这五年里,曾卢王的威望已经超过了邢宗。

    但曾卢王却迟迟没有对邢宗动手。

    他在隐忍。

    曾卢王的一派的人甚至都不解其意,不知道他究竟在忍耐什么。

    他还没有动手,邬剑却替他动了手。

    曾卢王作壁上观,而且还“施以援手”。

    他得到消息,邬剑事成。

    是以,他便来了。

    他踩着夜色而来。

    白天里滂沱大雨留下了湿润的空气,夜间也变得有点寒冷。

    曾卢王裹着黑色的衣袍,与夜色的黑融为一体,徒步来到邬剑的居所。

    “三三两两”见到曾卢王到来,便一起退下。

    邬剑却似乎没有一点城府,直接怒道:“曾长老,好的很。”

    曾卢王温和的笑道:“邬香主何出此言啊?”

    邬剑桀骜的道:“曾长老何须装糊涂,我看你要更上一层楼了。以后,我恐怕要称呼你为曾门主了。”

    曾卢王笑道:“说不定曾某也要称呼邬香主为一声邬门主。”

    邬剑冷然道:“曾长老可不要乱说,‘三更门’内外,我虽在内门,却是来自外门,门主之位只有内门才有资格,你这话莫不是笑话我。”

    曾卢王道:“所为门外门之分,不提也罢。自古一派一首,乃有才之人居之。曾某观邬香主面相,有门主之才,更有门主之能。”

    他突然叹道:“曾某年事已高,只想继任门主之人能够将‘三更门’更胜从前。”

    邬剑冷笑道:“曾长老自谦,我看曾长老年事虽已高,但地位遵从,威望之众,理所应当主持‘三更门’才是。我威望不足,年轻气盛,比不得曾长老才智过人,‘三更门’内谁人不服?”

    曾卢王摇头笑道:“人老了,这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这些老东西都该退位让贤了。”

    邬剑难得劝道:“曾长老对门内付出诸多心血,怎么能让曾长老退位让贤,那岂不是令大家寒心吗?”

    两个人互相打着机锋,谁也不提邢宗一事,只是围绕门主之位各自试探。

    曾卢王对邢宗已死之事只字不提。

    邬剑对曾卢王派人下毒一事也好忘了。

    这时,曾卢王感慨道:“偌大的‘三更门’,以我之见,唯有邬香主方有才能执掌。”

    邬剑道:“我人微言轻,岂敢岂敢。”

    曾卢王断然道:“我是‘三更门’唯一的长老,我说行,就一定行。”

    邬剑左顾而言他,道“‘三更门’也离不开曾长老,曾长老也说,‘三更门’如此庞大,曾卢王对‘三更门’内诸多事务巨细知之甚详,唯有曾长老打理‘三更门’才最为合适。”

    “老了老了。”曾卢王一边摇头,一边笑着,一点走着,渐渐融进了夜色里。

    “三三两两”在曾卢王刚离开,就走了进来。

    邬剑问道:“如何?”

    单三三答道:“有人。”

    邬剑又问道:“多少?”

    单三三又答道:“一个。”

    邬剑脸色微变,道:“一个?”

    单三三正欲回答,梁两两抢先道:“一个高手。”

    他又抬头看了邬剑一眼。

    邬剑沉声问道:“有多高?”

    梁两两垂着眼皮子,道:“我们两个人联手,或许可以一战。”

    邬剑冷笑道:“或许?”

    梁两两吞了一下涂抹,一脸惭愧之色,道:“十招之内拿不下他,我和单三就必死无疑。”

    邬剑却又笑了。

    这次笑的只是微冷。

    邬剑放在曾卢王身边也放了内应,这内应已发来消息,曾卢王即将来会见他。

    果不其然,曾卢王当真来了。

    邬剑又岂会没有杀心。

    杀了曾卢王,曾字一派必然内乱,曾字派也有人不甘心屈于他人之下,内乱不可避免。

    这对邬剑有利亦有弊。

    一旦曾字派内乱,“三更门”再也无人能和邬剑争锋。

    邬剑虽然出自外门,但外门尽归他掌管。外门主要经营“三更门”的诸多产业,邬剑可以说财力雄厚。

    办大事,首要钱财,其次人才。

    邬剑缺人才,但不缺钱财。

    有钱财,人才召之即来。

    邬剑只需要时间。

    他在门主根基不稳,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他对曾卢王有杀心,却不能杀。

    他将“三更门”的权势拱手相让,就是让曾卢王处于风口浪尖,替他吸引众人的注意力,而他就可以暗中做很多事。

    曾卢王投怀报李,也认可他在“三更门”中的地位。

    现如今,邬剑和曾卢王暂时相安无事。

    但不能杀,邬剑却想杀。

    即使时机不足,只要有时机,邬剑也不怕铤而走险。

    曾卢王不可能独自一人来此地会见他,必然暗中有人跟随。

    邬剑在此地也埋伏了很多好手。

    曾卢王是否也有好手相随?

    所以,“三三两两”就在外面监视曾卢王的人。

    梁两两感觉到一个人。

    一个看不见的人。

    梁两两发现不了这人藏身何处,却能嗅到这人强烈的杀气。

    这个看不见的人杀气外露,就是故意为之,提醒“三三两两”他的存在,令“三三两两”不敢轻举妄动。

    梁两两递给单三三一个充满深意的眼神。

    单三三虽然平时偶尔冲动,却和梁两两配合默契,当即心领神会。

    是以,两人在等邬剑的号令。

    邬剑让杀,他们便杀。

    邬剑没有让杀。

    所以,他们两人见到曾卢王离去,那个看不见的人泄露的杀气也消失了,就知道邬剑和曾卢王达成了协议。

    这时,他们才进来。

第81章 意外之外、巧合之巧

    单三三不是一个容易隐忍的人,他恨声道“曾卢王果然有准备,怕我们动手,这只老狐狸果然奸诈。品书网手机端

    邬剑神色突冷,喝道“单三,你又忘了我说的话吗?”

    单三三低下头去,道“属下知错。”

    邬剑叹道“你应该多想梁二学学,凡事要沉得住气。”

    单三三唯唯诺诺。

    邬剑继续道“我们是外门的人,虽然进去了内门,但内门都排斥我们,很多人都不愿投孝我们。我手下就只有你和梁二信得过,其他人我可不敢轻信,有很多大事需要你们去做。如果你沉不住,着了别人的暗算,我岂不是更无人可用了。”

    梁两两立即道“我和单三不才,不能为香主解忧。”

    单三三一脸惭愧,道“香主用心良苦,属下醒得,一定不负所望。”

    邬剑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们暂且和曾卢王井水不犯河水,我们来自外门,人微言轻,若是想要谋求门主之位,反而容易给自己树敌,尤其内门的人,更会对我们除之后快。

    单三方才说的不错,曾卢王这只老狐狸,实在奸诈。他只口不提邢宗,反而一再试探我。门主之位,我势在必得,但却不是此时。曾卢王也想做门主,但又怕我们年轻一派心中不服。所以,门主之位暂时搁置,暂且由曾卢王主持,你我静观其变,收拢那些摇摆不定的人。”

    梁两两思虑道“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邬剑道“但说无妨。”

    梁两两郑重的道“我们再内门的势力相对薄弱,曾卢王势大,他若是抓紧收拢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局势只怕对我们更加不利。”

    邬剑淡然道“那我们就去苏州。”

    单三三茫然不解的问道“苏州?”

    邬剑眼含深意的道“你随我们一起去苏州,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至于邢宗的死,邬剑知道曾卢王一定会给“三更门”所有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何况,外门的财力掌握在他的手中,曾卢王暂时也不敢对他动手。

    对于邬剑而言,得到一股强大的助力,是目前最为紧要的事。

    邬剑想不到。

    曾卢王料不到。

    江湖里鼎鼎有名的“半扇门”的掌门申玉郭和邢宗竟然有些意想不到的渊源。

    申玉郭和邢宗原本关系平平只不过有着一面之缘。

    当年的申玉郭还没创立“半扇门”。

    邢宗还没有加入“三更门”。

    后来,邢宗加入“三更门”之后,得知“三更门”收到了雇主刺杀申玉郭的任务,偏偏邢宗无巧不巧的想起了申玉郭这个名字。

    邢宗加入“三更门”之处,以为它是一个行侠仗义的门派,并不知“三更门”当时已经腐化。

    他和申玉郭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感觉却还可以,并没有听到申玉郭有过什么劣行,或者杀过无辜之人。

    是以,邢宗便通知了申玉郭。

    毕竟,他当时还没有继任门主,也没有什么实权,没有资格否决刺杀申玉郭的指令。

    申玉郭因此而有所防备,邢宗找到机会,通过吕魏的女儿会见他,旁敲侧击的提到了申玉郭的事。

    吕魏身为一派之主,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他装聋作哑,却暗中调查了申玉郭的为人,取消对申玉郭的刺杀。并且,从今往后,有关刺杀申玉郭的任务,“三更门”绝不会接。

    邢宗救了申玉郭一命,却又不止一命。

    申玉郭后来在江湖里闯出名堂,他有意无意的得罪了很多人,这些人也对他欲除之而后快,几番花重金请“三更门”刺杀于他,都被“三更门”拒绝。

    于是乎,江湖里有了申玉郭与“三更门”关系匪浅的传言。

    “三更门”不辟谣。

    申玉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他是一个聪明人,否则又怎么会创立了“半扇门”,在江湖里站住脚。

    他若承认,毕竟“三更门”是一个杀手组织,从此江湖正道怕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他若否则,想要刺杀他的人就没了忌惮。

    所以,他借了“三更门”的势,保证了自己的安危。

    这一切之初都源于邢宗。

    申玉郭对心存感激。

    邢宗继任“三更门”以后,申玉郭以为邢宗贵为一门之主,他再也没有报恩的机会。

    江湖里的汉子总不会平白受人恩惠,尤其申玉郭已经身为一派之主。

    受人恩惠,就必须还。

    江湖里也闲言碎语,而言语杀人于无形。

    籍籍无名的江湖人没人理会,但一派之主却被羡慕他的,嫉妒他的,以及记恨他的人心存惦记。

    羡慕的人只会以别人的成就来激励自己。

    嫉妒的人也许会因此而发愤图强。

    记恨的人却又毁灭的欲望。

    毁灭一个人,最轻而易举的就是毁他的名。

    一派之主受了别人的恩惠,原由呢?

    当年他太无能?

    或许还因此而狼狈的不堪?

    无关紧要的小事渐渐传扬,等到一发不可收拾,小事成了大事,传言成了即成的事实,就给了他人攻击的口实。

    申玉郭不想给别人口实。

    他却不必畏惧这一点。

    邢宗对他通风报信,此事只有他们两人得知。毕竟邢宗入了“三更门”,“三更门”当年就已经有了恶名,他意在救人,却不会给申玉郭平添麻烦。

    但是,申玉郭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他要报恩。

    他在等。

    他等到了机会。

    凡事皆有意外,也有巧合。

    意外之外是惊。

    巧合之巧是喜,亦或悲。

    这是意外,也是巧合,令申玉郭又惊、又喜、有悲。

    他惊的是邢宗遇刺。

    他意的是邢宗卷入河中,后来冲到了岸边,异常巧合的被“半扇门”的人从河边给救了。

    更巧的是就邢宗的人是申玉郭的儿子——七变公子。

    七变公子生性爱玩,申玉郭年事渐高,想让他逐渐执掌“半扇门”的事务。

    而且,申玉郭派了亲信跟着七变公子,不给他偷懒的机会。

    七变公子当然要逃。

    从水路逃。

    他要登船,却下起了大雨。

    他只能等。

    等雨停,水流变缓。

    雨停了。

    水流也变缓了。

    七变公子刚登上船,却发现了河边有一个人。

    他当然要救人。

    他让船翁捞起了这个人。

    这人胸膛中了一剑,却还有气息在。

    七变公子为了救人,就舍弃了逃跑的想法,将这人送至医馆。

    这时,得到手下禀报七变公子又要逃跑的申玉郭怒气冲冲的来了。

    他对七变公子一向疼爱,但为了以后“半扇门”不至于后继无人,申玉郭是狠下心,想教训七变公子。

    他见到了邢宗。

    这时,邢宗也逐渐清醒。

    邢宗本人也想不到,他中了毒,又中了剑,被卷入河中,竟然还没有死。

    他似乎应该庆幸。

    申玉郭却觉得悲。

    邢宗虽然没死,但他五年前就受了重伤,一直未痊愈,身体早已陷入沉珂,如今又中了一剑,在河中浸泡了那么久,生机将断。

    他只好求助申玉郭,让申玉郭替他传达一个消息。

    申玉郭当然不会拒绝。

    这是他报恩的时机。

    他却派了七变公子前往苏州。

    七变公子生性跳脱,也许此时正是改变的一个好时机。

    申玉郭陈清利害,让七变公子知道邢宗所托的重要性。

    七变公子竟然没有拒绝。

    申玉郭倒是有些吃惊。

    七变公子却苦笑道“父债子还。”

    申玉郭听后怒火中烧,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拔剑一怒

    拔剑一怒

第82章 去或留

    七变公子虽然平时不着调,但邢宗所托之事他可不敢开玩笑。

    他走水路,用最短的时间来到苏州。

    苏州“三更门”目前情形如何,他一无所知。

    为了以防万一,让苏州“三更门”觉得不到他的到来,他故意引方惊梦出了成,寻了个偏僻处才现身,将邢宗所托一一道出。

    方惊梦怎么轻易相信他。

    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七变公子交给他一件东西。

    方惊梦信了。

    他知道明月心要去京师。

    明月心此举更合他心意。

    所以,这几天里,方惊梦一直没有现身。

    邬剑不知他在哪里。

    苏小河等人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明月心只有石化雨知道,其余“三更门”人的并不知道明月心和方惊梦之间的纠葛。

    他在苏州的这五年,也就最近在因为他而卷入“山海经”一事的明月心和他会过面,在此之前方惊梦从未和明月心接触过。

    是以,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明月心这个人。

    方惊梦要等着明月心离开苏州。

    这样,他就能放下心,完成邢宗所托。

    明月心终于走了。

    方惊梦的悬着的心落下了。

    而这时宁不言因为“小梦楼”的指令出现在方惊梦面前。

    他还没动手。

    他尚未动手。

    七变公子来了。

    方惊梦走了。

    宁不言不追,不阻拦。

    他看不透七变公子,并非看不透七变公子的武功。

    他在确认七变公子的身份。

    所以,他才会问:“你是谁?”

    七变公子一展铁扇,慢条斯理的道:“你可以叫我‘变变变变变变变公子’。”

    宁不言却淡淡的笑了。

    七变公子瞥着他淡淡的笑,一扬眉,抬起头,潇洒的挥动着铁展,吹动自己的发丝,道:“如果你觉得太麻烦,口舌不利索,就叫我‘七变公子’也行。”

    宁不言道:“堂堂‘半扇门’的少门主,江湖里谁人不知……”

    “你打住!”七变公子皱着眉,打断他的话,“你怎么这是这种人?我还以为你大白天提着灯笼,一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想不到也是一个俗人。”

    宁不言问道:“在下如何成了一个俗人?”

    七变公子合着铁扇,在手上“啪”的一托,道:“庸俗!”

    宁不言竟然不恼怒,神色平和的道:“愿闻其详。”

    七变公子“刷”的展开铁扇,道:“你们这些人,听到别人报了名号就说什么,原来你是谁谁谁,江湖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话一点心意也无。”

    宁不言好整以暇的道:“那以少主之意,怎么才不显得庸俗?”

    七变公子眉飞色舞的道:“既然你这么虚心求教,本公子就教教你。既然你觉得本公子在江湖的确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本公子报出名号以后,你就应该五体投地,马上退去才是正理。”

    宁不言竟然道:“的确应该如此,宁某告辞。”

    他转身欲走。

    他果真要走。

    七变公子讶然道:“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宁不言停住,回头望道:“少主不希望我走?”

    七变公子蹙着眉,道“这倒也不是,我最怕打架了,看你白天理提着灯笼,说话俗气了点,身份一定不俗。本公子最不喜欢,也最不想,更最最不愿和你这样的人交手。”

    宁不言笑道:“在下未必是少主的对手。”

    七变公子摇头道:“我不怕打不过你,我怕的是你叫我少主。”

    宁不言饶有兴趣的问道:“少主何出此言?”

    七变公子道:“因为我不是你的少主,你只是知道我的身份,就称呼我为少主,可见你这个人城府之深,一定很可怕。江湖里不怕高手,就怕城府深的人。他们做事不折手段,口蜜腹剑,善于借刀杀人。”

    末了,他拍拍胸口,道:“我怕上了你的必死名单。”

    宁不言听了不仅不怒,反而更加开心了,道:“看来江湖上关于少主的传言并不属实,原来少主也是一个聪慧之色。”

    七变公子握紧铁扇,挑挑眉,道:“那就是我很傻了。”

    宁不言摇头,道:“不然不然,在下可不敢小瞧了少主。”

    七变公子开心的道:“那是,谁敢小瞧了本公子。”

    宁不言问道:“那在下可以走了?”

    他本是奉了“小梦楼”的指令来杀方惊梦,如今方惊梦走了,七变公子来了,而宁不言想离开却反而被七变公子揪住不放。

    他甚至以为自己不应该是来杀人的,而是七变公子反而是来杀人的。

    但七变公子身上没有杀气,定然不会是来杀他的。

    人一旦有杀心,杀气就自然流露。

    无论这人多么小心隐藏,在对于宁不言这样一个人,都无法瞒过他的眼睛。

    所以,七变公子就是在无故纠缠。

    而且,若不是宁不言道出了他的身份,他反而不会苏纠缠。

    “半扇门”在江湖上虽然不是第一门派,没有随意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无视的。

    宁不言的来历七变公子看不出来。

    可宁不言既然道破了七变公子的来历,就有不愿招惹的意味。

    是以,一向不着调的七变公子更加恣意妄为了。

    七变公子露出自以为平易近人的笑容,道:“本公子觉得和你一见如故,不如我们聊聊天,喝喝茶,谈谈江湖理想。”

    宁不言哑然失笑,道:“少主贵为一门少主,不知在下的苦。在下奉命而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少主来了,在下也不想招惹方惊梦,就只要离开了。至于江湖理想,下次再会,在下一定陪少主好好聊一聊。”

    七变公子问道:“你不是刚借机开溜,要去找方惊梦的麻烦?”

    宁不言神色坦诚的道:“在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倒不屑于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七变公子突道:“那你走吧!”

    宁不言反而一愣,拱拱手道:“在下告辞。”

    他真的走了。

    他不敢轻视“小梦楼”的指令,但也绝不会一意孤行。

    区区一个七变公子他并不放在眼里,但他却不能因此和“半扇门”结怨。

    他若对七变公子动手,那就是为“小梦楼”树敌。

    “小梦楼”不怕敌人,但若是伤了“半扇门”少主的一根头发,引起申玉郭的注意,将“小梦楼”暴露在水面上,却不是“小梦楼”所愿看到的。

    相比格杀方惊梦的指令而言,宁不言知道轻重缓急。

    所以,他走了。

    他本就想离开苏州,不想因为方惊梦而浪费时间,七变公子的出现给他一个很高的借口。

    他便毫不迟疑的走了。

    七变公子则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本公子这么可怕?还是我老子这么可怕?”

    不过,很快他又纠结一个问题。

    邢宗所托他已经完成,那他是去,亦或留?

第83章 天上云动、地上风动

    天上云动。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品-书-网

    地上风动。

    风中有血腥。

    人血。

    人血已经不见了,被清洗过了,只有一条湿漉漉的青石街。

    血腥味还在。

    浓重的血腥味。

    此处有一场惨烈的厮杀了,死了至少五个人。

    否则,血已经被清洗,又怎么会残留如此浓重的血腥味。

    血腥随风而动。

    是以,方惊梦闻到了。

    他自然没想到这其中还夹杂有石化雨的身上流出的血,而散发的血腥。

    他要去酒楼。

    如意楼。

    很俗气的名字。

    名字是方惊梦取的,他希望破板门残存的那些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生活如意,在这如意楼开始新的生活,从此不再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远离那夜梦魇的屠戮。

    方惊梦希望如此。

    但希望只是一种希望。

    希望成真,总是要付出代价。

    为了不连累他们,方惊梦帮苏小河解决洛府的危机以后就想离开,却又遇到了七变公子。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逃不掉。

    他也不想逃了。

    他不该抱有一种奢望。

    方惊梦原以为有石化雨在苏州城,寻常人绝不敢为难武大叔他们这些人。

    他刚进苏州城,闻到了那种血腥,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不在的这几日出事了。

    苏州城里的各派在忙着收揽“小池巷”的残兵败将,虽然偶尔有冲突,但谁也不敢大开杀戒。

    “小池巷”的覆灭,对一向平静的苏州武林来说,不亚于一场地震。

    此时刚过,各派再也不敢轻易动用刀剑。

    因为大家平静了太久了,乍一闻到了血腥,反而有些冲动。

    有两个小门派就没控制住,厮杀了起来。结果,两派死伤惨重,谁也没讨的好处。

    所以,其余各派都引以为戒。

    各派是为了壮大的势力,可不是为了单纯的厮杀,毫无益处的厮杀争斗,各派都不会去做。

    因此,苏州武林难得一片祥和。

    那么,这股浓重的血腥,除了“三更门”造成的,恐怕再也不会有别的人鬼这么做。

    方惊梦深知石化雨的为人,他不会造成如此大的杀戮。

    这是其一。

    其二,“三更门”只是一个杀手组织,将就的是暗杀。而发生了如此大的冲突,必然有大变。

    惊变。

    巨变。

    石化雨在这场变化中首当其冲。

    方惊梦心急,走的更快了。

    听了七变公子的话,方惊梦有人对石化雨动手了。

    厮杀已起,风中的血腥足以证实。

    他不信石化雨会死。

    石化雨是一个什么样的,他极为了解。

    他可不是一个轻易会死的。

    除非他求死。

    曾经他就求死过,是方惊梦救了他。

    如今,方惊梦要离开苏州,如意楼需要有人照料,石化雨责无旁贷。

    他可不会在这时求死。

    但血腥这么重,厮杀这么烈,他也不会太好。

    方惊梦尤其在听了七变公子的话,就知道石化雨怕是被自己连累了。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因方惊梦牵扯其中。

    方惊梦心中起了杀机。

    为了石化雨。

    为了如意楼。

    也为了邢宗所托。

    邢宗准备好了暗器,方惊梦就是他所选的棋手。

    这场棋局怎么下,方惊梦还没有思路。

    执棋之前,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石化雨的安危。

    如意楼的周全。

    他没去石化雨平时隐身的粮油店。

    石化雨此时必然已经不在那里。

    他要去如意楼。

    他先确认如意楼的周全,再去找石化雨的踪迹。

    而后,他才会开始这盘棋局。

    他不在乎有人先手。

    他宁愿后手。

    宁走后中先,不走先中后。

    这时,方惊梦刚好走到石化雨和包越等人厮杀之处。

    这里的血腥最重。

    方惊梦猜得到石化雨在此处或许进行了一场厮杀。

    石化雨武功并不高明,只是果决狠厉。

    比一般的杀手出手更果决。

    比很多杀手下手更狠厉。

    这样的石化雨很容易占尽先机,却容易失了后机。

    方惊梦并不知道,他的猜测如此精准。

    他更不会想到,石化雨此时就在洛府,已经安然无恙。

    所以,他的心有恙。

    他惊觉。

    杀气。

    杀气以来。

    杀气将至。

    杀气从剑上来。

    剑至。

    剑光至。

    剑招已至。

    方惊梦聚指成剑。

    指剑。

    使的是“四大皆空剑”。

    ——“天空剑”。

    因为杀气、剑、剑光、剑招从天上来。

    从天而降。

    单三三持剑从天而降。

    或者是坠落。

    杀气。

    剑。

    剑光。

    剑招。

    一起坠落。

    杀气惊了方惊梦的惊觉。

    剑破了空。

    剑光寒了眼。

    剑招掠到了方惊梦的头发。

    发断。

    断发在风中飞扬。

    单三三突然觉得惶恐。

    他感觉不到天空所在,就像无根浮萍。

    所以,他落地。

    杀气在。

    剑仍在。

    剑光还在。

    剑招已变。

    单三三剑招疾变。

    杀气更伤。

    剑更快。

    剑光更寒。

    剑招变的疾,刺的疾,抵达的疾。

    疾到方惊梦好似无从招架。

    他再一记“地空剑”。

    单三三直觉陷入混沌。

    他惊。

    大惊。

    惊的冷汗渗渗。

    这一惊,才让他明白方惊梦的指剑是以意伤人。

    而单三三也是以剑招惑人,以意伤人。

    意伤了人,他的剑也杀了人。

    尽管他惊,哪怕是大惊,就算感觉深陷混沌,依然咬牙送剑。

    方惊梦挡住了剑招。

    剑招已停。

    剑意方来。

    方惊梦也不由得一惊。

    他看到单三三就知道来苏州的人定是邬剑。

    邬剑对他的敌意他能感受到,但当时的方惊梦只为磨炼指剑,又无心于“三更门”的门主之位,更身在苏州,而邬剑则在全力经营自己的势力,也从未来过苏州,两人自然很难有所交集。

    邬剑的贴身下属单三三和梁两两这两位剑法高手,方惊梦也有所了解。

    单三三的“三三来迟”,很多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意。

    方惊梦也是如此。

    此时,他体会到了何为“来迟”。

    剑招已至。

    剑意未至。

    剑意来迟。

    迟来的反而是杀招。

    ——他要如何破这剑意?

    指。

    手指。

    “七情六欲指”。

    方惊梦食指一抖,便发了一指。

    ——惊指。

    他取惊意,发惊指。

    他惊。

    指惊。

    单三三也惊。

    而且他更惊。

    单三三惊到骇然。

    于是,单三三的剑意被破了。

    剑意一破,他就极速后退。

    单三三跟随邬剑久了,行事作风也带有桀骜之气。

    他不认为自己不是方惊梦的对手。

    即使两人没交过手。

    所以,他很希望会一会方惊梦的指剑,与他一较高下,击败他。

    他没有败的准备。

    更没有被方惊梦一指破剑意的防备。

    他怎能不骇然。

    拔剑一怒

    拔剑一怒

第84章 第二人

    单三三不仅是骇然,而且就是惊恐。

    他恐。

    他疾退。

    方惊梦疾追。

    他不换指。

    变意。

    他取恐为意。

    恐指。

    恐意。

    原本,“七情六欲指”便是取使指之人本人的七情六欲为意,方惊梦和虞飞卿一战,也是取了心中悲意,以悲指伤了虞飞卿,最后终于为师报仇。

    这时,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取他人的七情六欲为意。

    他取的是单三三的恐意。

    是以,在恐指之下的单三山更加惊恐。

    惶恐。

    恐惧。

    方惊梦这一指绝不容情。

    他要杀人。

    他一向不屑于杀人,但也不排斥杀人。

    否则,他又怎么会磨炼指剑,而加入“三更门”。即使杀的是恶人,杀恶人也是杀人。

    过分心善的,心软的人,连恶人也不忍心杀。

    迂腐也罢,软弱也罢,确实有这种人。

    方惊梦绝不是那种人。

    他一向杀伐果断,尤其他知道这是邬剑的属下,而且是来取他性命的人。

    在他指下,有几人不感觉惊,觉得恐?

    单三三为什么能够为邬剑所倚重?

    他有些冲动。

    但冲动的人才有冲劲,才有激情,做事才不回瞻前顾后。

    他虽然惊恐,却不乱。

    他定住了心神。

    他挥剑斩指。

    斩的当然是方惊梦的指。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剑利,还是指硬。

    而且当然不是一剑。

    总共是十一剑。

    十一剑汇聚成一剑,迎着方惊梦的恐指而至。

    剑招已至。

    十一剑。

    十一招。

    还有迟来的剑意。

    十一剑剑意。

    剑意凝聚在一起,不只是迟了一剑剑意,而是十一剑剑意。

    十一剑意有多可怕?

    单三三自认当初他刺杀邢宗,哪怕邢宗没有中毒,他这十一剑剑意也可以要了邢宗的命。

    毕竟邢宗伤势未愈,武功不可能没有损耗。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力争要刺杀邢宗。

    邢宗是邬剑的伯父,梁两两有些不愿亲自动手。

    邬剑不愿亲自动手,一是为了名,二是他的确有些下不了手。

    有些人想做而不敢,想做或不忍心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总会交给别人去做,假借他人之手。

    他便借助别人的手。

    单三三和梁两两两个人的手。

    梁两两着实有些担忧。

    她不怕杀不了邢宗,却怕邬剑某一日忽然后悔了,悔恨了,不想杀邢宗了。

    那又如何?

    杀邢宗的人恐怕就危险了。

    梁两两一向比单三三聪明,他故意示弱让单三三夺了刺杀邢宗的致命一击的任务。

    单三三看出了梁两两的犹豫和故意,依然愿意刺杀邢宗。

    这是一个机会。

    江湖本来就凶险,一时不慎就坠入深渊,人死灯灭。

    单三三就要轰轰烈烈。

    他要为自己博得更加的名望。

    在江湖击博得名望的手段,唯有杀人更直接,也更有效。

    所以,单三三敢于赌。

    他就像一个赌徒。

    他以性命下赌注。

    他自己的命。

    至于剑法,实在是他难以拜更加高明的师父,才练就了“三三来迟”,而不是更加符合他心性的剑法。

    单三三为了弥补剑法的不足,就敢于赌。

    用命去赌。

    他使出了十一剑,也压了十一剑的赌注。

    这十一剑就是赌方惊梦的手指。

    方惊梦的指无视他的十一剑剑招,却穿透了他十一剑剑意。

    恐指已至。

    单三三闷哼一声。

    他胸前被一指洞穿。

    血洞。

    血流了出来。

    方惊梦以指作剑。

    这既不是“天空剑”,也不是“地空了”,亦不是“道空剑”,更不是“人空剑”。

    这就是一记普通的指剑。

    这一记指剑却足以要了单三三的命。

    而单三三方才只是小赌。

    他要大赌。

    不赌,他就会没命。

    他不得不赌,

    赌上了另外二十二剑。

    二十二剑剑招。

    二十二剑剑意。

    不过,确实剑意先至,剑招后至。

    他要以剑意破方惊梦的指剑,以剑招将他反杀,亦或击退。

    之所以是赌,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十一剑合一,更何况二十二剑合一。

    这有一个秘密。

    绝密。

    它只有单三三一个人知道,因而才能叫作绝密。

    他的“三三来迟剑法”从未完全施展完,总是留有后手。

    谁也想不到,一个有点冲动,甚至于赌徒心思的单三三也会留有后手。

    后手是用来救命。

    危机关头,必死的命。

    他的剑法一旦全部施展,就易被对手抓住弱点。

    他剑招先至,剑意后至,本就以出其不意的剑意伤人。确实一套剑法对一个人全部使出依然无效,就很容易被人反制。

    他还有一个后手。

    ——剑意先至,剑招后至。

    他突然就这么使出“剑意先至,剑招后至”的二十二剑。

    剑意澎湃。

    剑招汹涌。

    方惊梦被惊到了。

    他不再用指。

    而是“四大皆空剑”。

    左手“天空剑”。

    右手“地空剑”。

    “天空剑”破剑意。

    “地空剑”破剑招。

    ——意散。

    ——招碎。

    单三三反而笑了。

    方惊梦立即发现不妥。

    单三三和梁两两合成“三三两两”,不仅是两人都太邬剑靡下,两人行事更是“三”不离“两”,“两”不离“三”。

    “三三两两”共同进退。

    他们同属内门,却还没来得及大显身手,被邢宗派到了邬剑的靡下,成为了外门子弟。

    内外门一向不合。

    内门弟子认为外门弟子不算“三更门”的人,更像是一群商人,替内门弟子经营产业,

    而外门弟子则认为赚取的钱财养活了内门弟子,而内门弟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群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以至于邬剑最初也只是把他们两人视为护卫,而不是属下。

    “三三两两”失去了在内门大展宏图的机会,也不被外门弟子所接受。

    单三三和梁两两便报团取暖。

    他们是被内外门孤立的人。

    邬剑后来想要加入内门,但外门弟子善于经营各项产业,却不善于打打杀杀。

    于是,邬剑开始试用单三三和梁两两。

    邬剑唯一能放心也只有部门两人,他知道邢宗派他们来的目的,也清楚他们两人虽然出身内门,但还没有来得及执行任何事,就被邢宗派了过来。

    他们是邬剑不必太过于提防的人。

    至少,邢宗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邬剑的安危,单三三和梁两两必定是他信得过的人。

    邬剑试用了他们两人,他们也懂得邬剑的心思。

    单三三和梁两两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邬剑继续重用他们。

    于是,单三三和梁两两逐渐成为邬剑的左膀右臂,而且两人行事一个配合无间,“三更门”渐渐有了“三三两两”的名号。

    邢宗本是派“三三两两”护卫邬剑,却意想不到的让邬剑找到了两个可用之人。

    “三更门”开始流传邢宗对邬剑寄予厚望的传言。

    邢宗不好辟谣。

    他不想伤邬剑的心。

    他又怎么看不出邬剑不甘心。

    邬剑恰好在此时借助传言逐步结交内门不受待见的弟子,积攒自己的势力。

    终于,在曾卢王有意无意的推动下,邬剑一脚踏进内门,一脚留在外门,成为“三更门”为一个立足内外门两门的一派。

    “三三两两”在其中可谓出了大力,因此成为邬剑靡下的第二人。

    邬剑是第一人。

    “三三两两”是第二人。

    当之无愧的第二人。

    单三三先来,梁两两后至。

    梁两两这时已经来了。

第85章 四大皆有

    梁两两带着浓烈杀气来的,生怕方惊梦不会觉察到他似的。

    他来的高调。

    来的正大光明。

    他原本是出现在方惊梦的身后,却图片流露出了杀气。

    若是以他的身手而论,他本可以将杀气内敛,尽可能不让方惊梦发现,以此更进一步靠近他,得手的几率依然也有更大。

    谁知梁两两却非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就是意在提醒方惊梦:他来了!

    他梁两两来了。

    或许,他是一个正大光明的人。

    ——他却替邬剑刺杀邢宗,甘愿做一个试炼的人。

    亦或是他为了单三三的安危。

    他只有如此高调的现身,才能解了单三三的危机,令方惊梦舍弃了单三三,回身对战他,而给单三三充足的后撤时间。

    但也许,他刺杀邢宗,偷袭试剑,那是逼不得已。而方惊梦的指剑在救石化雨一役,声震江湖。作为邬剑的属下,梁两两同样年轻,被邬剑的桀骜所感染也不一定。

    他心中也有如同单三三那般和方惊梦一较高下的心?

    不管哪一种可能,他就这么现身了,引起方惊梦的惊觉。

    方惊梦分神留意他,单三三抓住时机果真安然退开。

    这时,梁两两才出剑。

    好快的剑。

    快剑。

    快如电。

    剑快。

    人也快。

    人快如风。

    撕裂的风,

    风中带杀气。

    方惊梦也快。

    他出剑。

    指剑。

    他每出一剑,就破梁两两的两剑。

    他一连出了七剑,破了梁两两的十四剑。

    梁两两的快剑更快。

    他的快剑快到已看不到剑。

    他在攻。

    快攻。

    方惊梦在守。

    他只需要守住梁两两每一剑的着落处,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方惊梦绝不能只是不处于不败之地。

    单三三已经退出了方惊梦指剑的杀伤范围。

    他在伺机而动。

    但他没动。

    他在等。

    等梁两两的快剑更快。

    等一个出手的好时机。

    方惊梦立即陷于被动。

    他被梁两两的快剑彻底困住,脱身不得,后面又有单三三隐忍不发。

    他要破局。

    他急于破局。

    “三三两两”怕是早就在他踏入苏州城时,就有眼线通报了他进城消息。而“三三两两”毕竟初来乍到,苏州“三更门”的人未必全都可信,就在此等待他的到来。

    “三三两两”欲在此截杀于他。

    但方惊梦想不明白,为什么梁两两在单三三落于下风时才出手,而且还释放杀气吸引他的注意。

    “三三两两”真的不屑于联手围攻他,当真是高傲的人吗?

    若是真的高傲,单三三又怎会在他后面虎视眈眈。

    方惊梦指间剑气凛冽。

    他凝眉。

    聚气。

    他即将发剑。

    与众不同的指剑。

    他将发未发之时却看到了一双眼。

    梁两两的那双眼。

    他的眼宛若情人的眼。

    ——多情。

    ——深情。

    ——浓情。

    方惊梦突然想到了明月心,还有明月心明月似的眼眸,

    他的心突然有点伤。

    ——哀伤。

    有点痛。

    ——刺痛。

    很多人见到梁两两的快剑的,尤其见到他越来越快的剑,一定以为他极其擅长快剑,必然全力抵挡他的快剑。

    这些人很容易忽略了梁两两的另外一个名号:两两相望。

    他的剑固然极快,但“两两相望”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他用一双情人似的眼伤人。

    除了邢宗、邬剑,还有单三三,极少有人知道他的杀招。

    其余知道的人都死了。

    方惊梦这时终于知道了梁两两“两两相望”一说的由来。

    为时已晚。

    他的心一伤一痛,指剑就慢了。

    快剑依旧更快。

    快剑划过他的衣衫。

    剑尖贴着胸前的皮肤而过。

    只差一点点,就快剑就切了进去。

    但为时不太晚。

    方惊梦皱眉,目光一寒,指剑更寒。

    所为“四大皆空”,在《道德经》和《四十二章经》中说法皆有不同,而“四大皆空剑”本就以意伤人。

    方惊梦和洛寄予交手,做戏给明月心看,方才和单三三交手时,所施展的“四大皆空剑”都以《道德经》中的感悟而来,取“道空”、“天空”、“地空”、“人空”为剑。

    此时,他则取《四十二章经》所言为意,取“地空”、“水空”、“火空”、“风空”,但并未以此为剑。

    他不取“空”意。

    他取“有”意。

    ——“四大皆有”。

    ——“四大皆有剑”。

    梁两两只是一剑破了他的衣衫,还没来得及再出第二剑。

    半刹那的时间也无。

    方惊梦就出了一剑。

    火热的剑。

    ——“火剑”。

    火是剑。

    剑亦火。

    方惊梦就是火。

    他火急。

    “火剑”也更火。

    更热。

    灼热。

    灼烧了梁两两的快剑。

    快剑被烧热。

    滚烫的热。

    剑身也滚烫。

    剑柄也烫。

    烫伤了梁两两的手。

    梁两两的手感觉被烫的刺痛,这刺痛让他情人似的眼动了一下,“两两相望”就有了破绽。

    方惊梦抓住这破绽欺身而上,“火剑”越发的热,灼烧着梁两两的身心。

    梁两两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竟然能以指作剑,并且练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的快剑已经快到不见了踪影。

    他突然暴喝:“单三!”

    伺机而动的单三三终于动了,他化作一阵风,已经顾不得剑招先至,剑意未达,只有拼死一剑。

    他化作了剑。

    方惊梦不得不分了心神,腾出另一只手应对单三三。

    梁两两快剑未停,就已经后撤。

    他的撤的他的快剑还快。

    而单三三也离地而起,顺势飞掠起来。

    掠过了方惊梦。

    掠到了屋顶。

    “三三两两”眼见不敌,果断撤离,而梁两两那一声暴喝不过是乱人心神。那是撤回的口令,却不是拼死一击的暗号。

    他们两人伏击方惊梦可谓煞费苦心,不求伤到方惊梦一丝一毫,但求能够安然撤离。

    这是邬剑的指令,交给他们必须完成的任务。

    “三三两两”的伏击只在一个目的:试剑。

    以他们两人试剑,一探方惊梦指剑究竟如何。

    邬剑很想与方惊梦一决高下,但他却不是一个鲁莽的江湖人。他可是志在“三更门”门主之位,岂会以身别涉险。所以,他让“三三两两”试一试方惊梦的武功,尤其方惊梦的指剑。

    “三三两两”试过了方惊梦的剑,心中有了判断,果断撤离。否则,说不定就要折在方惊梦的剑下。

    此时,他们正在复命,谈及方惊梦的指剑。

第86章 示之以强

    邬剑很想试试方惊梦的指剑。

    一、邬剑是一个桀骜而且骄傲的人,方惊梦的指剑名扬江湖,他很不服气。

    他一直再外门,所以没有名震江湖的机会。

    他要名震江湖,积攒自己的威望。

    杀人是一条捷径,却也是一条恶径。

    “三更门”已经成了一个杀手组织,邬剑想要成为门主,但并非一个杀手。

    他要的是权势。

    为了赢得权势,他需要凭借威望令那些徘徊的“三更门”弟子投靠于他。

    江湖里最关键的是武功。

    名望高的武功未必高,但武功才能更快的赢来名望。

    邬剑只要打败了方惊梦,挫了指剑的威名,就能提高“泣血剑”的威名。

    是以,他想试试方惊梦的指剑。

    二、邢宗对方惊梦截然不同的态度,令邬剑产生危机。杀了方惊梦,也就解除了危机。

    但如今形势却又有不同。

    邢宗已死,邬剑最大的对手是曾字一派,他需要争取更大的力量,才能和曾卢王一较高下。

    而曾卢王选择和他暂且井水不犯河水,也有他自己的考虑。

    曾卢王的顾虑,正是邬剑来苏州的目的。

    甚至,“三三两两”都不太明白邬剑来苏州的目的。

    唯有邬剑知道。

    而邬剑很清楚,方惊梦一定也知道。

    是以,他必须试试方惊梦的剑。

    虽然是试剑,但他一定要挫败方惊梦的指剑。

    邬剑只许自己赢,不许自己输。

    正因为如此,他才让“三三两两”去试剑。

    果不其然,“三三两两”输了。

    而且,单三三还受了伤。

    他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至今还有些心有余悸。

    邬剑淡然问道:“如何?”

    单三三摸着胸前的伤口,道:“指剑之名,名不虚传。”

    他只有四个字的评价,却已经足以说明指剑的厉害之处。

    单三三是一个从不轻易夸赞别人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从不低于任何人,所以才从不夸赞他人。

    他却夸赞了指剑。

    他夸赞了方惊梦。

    他虽然冲动且傲慢,却不会轻视对手。

    邬剑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将目光转向梁两两。

    梁两两道:“看来前些时日的消息是真的。”

    那是包越投孝“三三两两”以后,告诉他们的一个消息。

    邬剑淡然道:“‘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

    梁两两神色凝重的道:“据包越所说,方惊梦有个师兄,他这位师兄也擅长指剑,前些时日的‘小池巷’覆灭一事就和方惊梦有关。方惊梦一直救济苏州破板门的人那些乞丐穷鬼,他师兄虞飞卿来到苏州就是为了杀他。虞飞卿先让‘小池巷’屠戮破板门,以激怒方惊梦,而后又和方惊梦一战。”

    邬剑的指节敲击着桌案,道:“他师兄要杀了破板门的人激怒他,就是自认不敌。”

    梁两两又道:“据说,虞飞卿曾为了‘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违逆师门,而后逃了出去,方惊梦加入‘三更门’就是为了磨炼指剑,杀他师兄,为师报仇。”

    邬剑问道:“虞飞卿这个人如何?”

    梁两两郑重的道:“属下据包越的汇报得知,此人是方惊梦的师兄,武功不弱,方惊梦原本未必是他师兄的对手,否则也不至于藏身‘三更门’磨炼指剑,早就找他师兄报仇了。而虞飞卿此次前来苏州,一是和‘小池巷’有关,二就是为了杀他师弟。”

    邬剑若有所思的道:“结果却被方惊梦杀了。”

    梁两两道:“虞飞卿好像练错了‘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而方惊梦则武功大成,虞飞卿便丧在他的指剑下。”

    单三三突然道:“看来‘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非同凡响,否则虞飞卿又怎么会为了这些武功而背叛师门。你我输给他,输的不冤。”

    邬剑激励道:“单三不必妄自菲薄,今日他赢了你,明日你就能赢了他。江湖上输了不可怕,只要还有命在,你就有翻盘的机会。所以,我之前再三叮嘱你们,若是方惊梦果真太过厉害,你们一定要安然无恙的回来。”

    单三三一拍胸膛,不顾胸口的伤痛,道:“属下省的,今日我单三败于方惊梦之手,他日一定要讨回来!”

    邬剑拍着他的肩膀,赞道:“这才是我眼中的单三。”

    他深知用人知道。

    没有人能够无往不利,挫折在所难免,最怕的就是遇挫易折,失去了进取之心。

    单三三败于方惊梦之手,而且败的过于惨烈,令他颜面无存,对敌之心受挫,若是此时不激励他,往后他若是再次败于他人之手,逐渐就会消磨他的信心。

    人若失去了信心,这个人也就毁了,从此泯然众人矣。

    邬剑绝不许单三三会这样。

    “三三两两”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日和曾字相搏,少不了两个人冲锋陷阵。

    因此,邬剑让他们去试剑。

    他要让“三三两两”遭遇挫折。

    一个人过于一帆风顺,就会狂妄自大,一旦遇挫,或许就必死无疑。就算留得性命,也容易一蹶不振。

    邬剑为了防微杜渐,就要让他们先败。

    知耻而后勇。

    不过,过犹不及,也要维护好他们的信心。

    至于梁两两这边,邬剑也不必担忧。

    单三三有很强的冲劲。

    他易物挫易折。

    而梁两两则有种老谋深算的潜质。

    他做事之前往往深思熟虑,早有准备,所以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有应对之策。

    邬剑激励了单三三,却故意忽略了他。

    他激励单三三,单三三只会感激。

    他若激励梁两两,则会让梁两两有种被轻视之感。

    梁两两虽然表现比单三三从容,但他年轻,内心有些难以置信的骄傲。

    所谓激励对于他而言,就是一种侮辱。

    从一定程度上而言,邬剑和他们两个人都是同一种。

    他们三人有野心。

    熊心。

    壮志。

    但却不得志。

    邬剑发现了他们两个人和自己是同一种,就开始重用他们,信任他们,让他们去替自己做很多要事,大事。

    单三三和梁两两尽心尽力。

    他们很清楚这是机会。

    唯一的机会。

    这或许是一条出路。

    也是唯一的出路。

    他们怎么不会尽心尽力。

    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尤其对于心怀大志的人。

    而且,他们三人都明白,在施展大志的路上,难免遇到磕磕绊绊,艰难险阻,或许困境重重。所以,他们要三人报团,合力拼搏,才能在这荆棘中走出一条大道来。

    邬剑做好他的角色。

    “三三两两”也会扮演好各自的角色。

    邬剑突道:“虞飞卿和‘小池巷’的覆灭有关,他又从哪里来。”

    梁两两道:“包越对此一无所知,属下要不要去查探一番。”

    单三三插口道:“梁二必须去查,这事我不擅长,就交给你了。”

    “暂且不必。”邬剑若有所思的道,“虞飞卿的来历怕是不简单,我们不要因为好奇卷入进去。为今之计,还是在于方惊梦。”

    单三三好奇问道:“香主打算怎么样?”

    邬剑敲了一下桌案,道:“我和他其实是同一种人,我让你们去试剑,他一定猜到我的用意,也知道了我的目的。”

    单三三听不明白,问道:“那香主计划如何行事,属下早些安排。”

    “你不必安排了,我自有计划。”邬剑淡淡的笑道:“他在示之以强,那我便随了他的意,也正合我的意。”

第87章 那个少年

    如意楼。

    何九。

    洛大小姐。

    隋远。

    还有无所事事的武大叔他们。

    武大叔多少知道方惊梦以前的身份,对于今天何九、洛大小姐、隋远的突如其来并不惊讶。

    还有一个人没有感到惊讶。

    那个少年。

    少年的妹妹被胡金福一脚踢中,死于非命,正是方惊梦替他报了仇,而后他便一直留在破板门。

    破板门被屠,他侥幸生还,由于年少经历太多绝望凄惨的事,他心思早熟,完全没有同龄人的那种遇事惊慌,不知所措的表现。

    少年为了感激方惊梦的为他妹妹报仇,改了名讳,更名为方白。

    这是方惊梦为他如的名字。

    他早年流落街头,和妹妹相依为命,妹妹去世后,他如同无根浮萍。

    少年将方惊梦视为兄长,改了姓氏,他才觉得自己终于成为方惊梦的兄长,不在孤苦一人。

    方惊梦希望他虽经历惨事,但仍旧能够保持心中的一片纯净,为他取名为“白”。

    少年的姓名“方白”二字由此而来。

    何九来了之后,就告诉了武大叔大概得情况。

    武大叔虽然不通武功,但毕竟年长,曾经又照料破板门众人,遇事沉着冷静,并不慌乱,当即决定关闭如意楼,以防止心有不轨之徒混迹食客之中,危及到破板门残存的几个人。

    而后,他让这各自回到后院,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要外出。

    隋远在后院防范,一旦有不明之人到来,立即发出信号。

    至于武大叔因为不通武功,也回到了后院。

    何九和洛大小姐则在如意楼里,等着苏小河。

    还有一个少年方白叶和他们两人在一起。

    方白要留在此处,武大叔也没有逼迫他回到后院。

    武大叔明白方惊梦的心思,方惊梦即将离开苏州,虽然他们的安危会有人照料,无论石化雨也好,或者洛寄予因为苏小河的缘故也罢,都不会无视任何人对如意楼不利。

    但往后呢?

    武大叔的想的更加长远,也明白方惊梦也做了准备。

    方白是方惊梦留给他们的一个未来主事人,等少年逐渐成长,就要承担起对众人的责任,带领他们经营好如意楼,并且还要保护好他们。

    所以,武大叔就让方白留在这里,以此来磨砺他。

    他离去之前,递给了方白一个关切的眼神。

    方白当然明白武大叔的用意,也了解方惊梦的对他的期望。

    方惊梦曾和他谈过往后破板门这几人的生路问题,以及离开苏州以后的一切安排。

    方惊梦那时严肃的询问他:“小方,我离开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方白握紧了手,指甲掐入了肉里,同样严肃的回答道:“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

    方惊梦欣慰的点点头,道:“虽然我有朋友会帮你们,甚至因为我二弟的关系,洛府也不对对如意楼的任何事置之不理。但你一定要记住,求人不如求己。”

    方白仰着脸,认真的道:“方大哥,你说的我都懂。”

    方惊梦有些愧疚的道:“这样对你来说可能不公平,你毕竟还年幼,这样的担子不应该压在你的身上。但是为了你们的安危,我必须离开这里,我的朋友若是出了事,恐怕就顾不了你们,而洛府只是看在我二弟的面子,面子总会用尽的。

    而且,我们不能一生都要别人的庇护。一个人身陷绝境,有时别人就算想帮你,可能也帮不了你。我们只有靠自己,才不会怕什么事。”

    方白笑道:“方大哥,我不觉得担子很重,他们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们。”

    方惊梦点点头,又嘱咐道:“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让他们误入歧途,你要好好练我交给你的武功,足以自保,但你绝不能参合到江湖里的事。一入江湖深似海,想要脱身,怕是不能。”

    方白虽然早熟,对这些却不是完全理解,但他一定会听方惊梦的告诫,用力点着头。

    所以,他很渴望早些成长起来,再也不需要依靠别人,自己就有能力保护破板门的人,保护好如意楼。

    洛大小姐知觉敏锐,至从上次因为被人跟踪,她经过如意楼,就走了进来,见过方白以后,对他印象极深。

    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就去早方白问东问西,揉揉他的脑袋。

    方白自认除了身高还差一些,年龄还不足,自身气力还不如成年人,并没有将自己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洛大小姐则把他当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少年。

    她问道:“你怕吗?”

    方白摇头道:“不怕。”

    洛大小姐温柔的道:“要不你去后院吧,这里有姐姐就好。”

    方白再次摇头,道:“武大叔让我留下来的。”

    洛大小姐惊讶问道:“你年纪还少,留下来做什么?”

    方白小脸凝重,道:“我答应过方大哥,以后要保护好如意楼,保护好大家。既然有人想利用我们,找方大哥的麻烦,我绝不退缩。这点事我就怕了,以后怎么能够保护大家。”

    何九听了不禁赞道:“小娃娃不错,有股胆气。”

    “小方,我将他们交给你,果然没错。”这时,伴随着方惊梦一声赞喝,他也一脚踏进了如意楼。

    他看到何九和洛大小姐都在,致谢道:“方某多谢何前辈和洛小姐保护他们,在下感激不尽。”

    何九道:“方公子说笑,你帮洛府接触了危机,如今你有事,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洛大小姐秀眉飞扬,眼中神采流动,道:“本大小姐就在这等着,看谁敢来造次!”

    方惊梦对洛大小姐的也比较了解,对她的言辞见怪不怪,而且她如今练了何九的暗器手法,一般的江湖中人还真的毫不畏惧。

    他再次感激的看了洛大小姐一眼,问道:“我二弟呢?”

    洛大小姐撇撇嘴,道:“他呀,出去找你了,这几天没见到你,他放心不下,就留我和我师父在这里。”

    她的确不满。

    她有点牙痒。

    她甚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绣花针,想让苏小河好好欣赏一番。

    不过,洛大小姐很大度的不和他计较了。

    洛大小姐从未觉得自己原来竟是一个如此有度量的人。

    别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洛大小姐以为自己相比宰相,也不遑多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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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750/ 第一时间欣赏拔剑一怒最新章节! 作者:萧one所写的《拔剑一怒》为转载作品,拔剑一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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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一怒介绍:
苏小河带着一纸婚书初入江湖。
谁能遇浊愈清?
谁又遇浊愈浊?
谁又遗世独立?拔剑一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拔剑一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拔剑一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