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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萧one     拔剑一怒txt下载     拔剑一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章 心伤

    山岁老人脸色不变,眼角的余光却落在了手里的“山海经”上。

    但他没有去细看,仔细翻阅。

    他面对的是“暗器王”,哪怕功力损失一半,但面对“焚心圣手”却依然使出了“太阳”和“月亮”。若是当时何九再坚持一时半刻,发出了“太阳”和“月亮”,“焚心圣手”的结果酒难以预料了。

    何九的“太阳”和“月亮”的威胁如此之大,山岁老人怎么会掉以轻心。

    十五年前,他历经千辛万苦,万里路迢的风刀雪剑来到了中原,心性坚韧可见一斑。哪怕他多么在乎“山海经”,却依然不会真的急于鉴别真伪。

    高手只需要一个时机,尤其一个是一个暗器高手。

    哪怕这个暗器高手成了半个高手,可暗器本身就防不胜防,真正的感受面对使暗器的人,绝不会大意。

    小心翼翼是生。

    大意就是死。

    生死之间,不过是一场刹那间的转换。

    但由生可到死,却不能由死转生。

    他冷冷的嗤笑道:“老夫亲手将‘山海经’交给了洛寄予,此书真假我一看便知,无论你怎么框我,老夫绝不会上当。你‘暗器王’的功力即使损失了一半,老夫也不敢小觑你的‘太阳’和‘月亮’。”

    何九也突然笑了。

    山岁老人见了他的笑,却又些诧异。

    何九笑的很轻松,仿佛卸下了包袱,再也没有那种压抑的感觉。

    他讲手里的瓷瓶丢了。

    瓷瓶落地,碎裂。

    他却没有去看那解药一眼。

    山岁老人这时有些动容了,问道:“你认为这是假的?”

    “不。”何九摇头道。

    山岁老人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

    何九笑道:“你不懂。”

    他就再也不多言。

    何九又看了山岁老人手里的“山海经”一眼,道:“‘山海经’是真的。”

    山岁老人道:“‘暗器王’勿要故弄玄虚,侮辱你的名号。”

    “所以我说你不懂。”何九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我早就厌倦了江湖,要不要这解药有何用,江湖早就和我没了关系。你手里的‘山海经’,与其说你又费尽周折夺了去,其实是洛兄还给了你。”

    山岁老人猛然看向一处。

    洛寄予闲庭信步的走来,道:“师兄,你我同是‘剑圣’师门传承,是大师伯的弟子,也就是我的师兄了。”

    他走过脚下的瓦砾,悠悠道:“你为了完成大师伯的遗愿,不远万里来到苏州,又为了再次得到‘山海经’,十五的年的处心积虑,又是何苦呢?这‘山海经’对我来说本来就是烫手山芋,你是大师伯的弟子,他让你把‘山海经’给了我,让我替他寻个传人,习练‘山海经’里的武功,我把它给你,大师伯也不会怪我。”

    山岁老人傲然道:“师父的遗命,老夫绝对不会违背。老夫想要‘山海经’,就会再夺回来。”

    他冷然的看了一眼何九和洛寄予,道:“师父对老夫有再造之恩,让老夫以他的名义立下毒誓。无论如何,老夫都必须将‘山海经’交给你,想要得到它,却不能由老夫去拿,必须借他人之手。”

    他鄙夷的道:“老夫在中原待了十五年,见了太多背信弃义的武林人士,老夫的想法,你们这些人也是不会懂的。”

    洛寄予叹道:“师兄,你想要得到‘山海经’,费尽周折,煞费苦心,却不择手段,让这么多无辜的人卷入其中,又是何必呢?”

    山岁老人道:“老夫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里用你来教训。你也不必认老夫做你的师兄,这些虚无的东西,老夫一向不在乎。老夫只认师父,你口中的‘剑圣’与老夫没有任何关系,老夫看在师父的份上,既不否认,也绝不会承认。”

    他冷然道:“‘破体剑气’老夫志在必得,你既然来了,就是想要夺回‘山海经’,不必说这么废话,来拿便是!”

    洛寄予知道这大师伯的传人恐怕心性与常人不同,说再多也是无用,也想不通大师伯怎么就收了这样以为弟子。

    “剑圣”并没有让三位弟子不准收徒,只是不能去练习“破体剑气”。司徒空空、鬼和尚和洛隐为了抵御诱惑,从此分离,终生不见。而司徒空空和鬼和尚为了防止难以预料的事端,又立下永不收徒的约定。

    即使司徒空空违背了约定,但当时也是身在西域,对山岁老人心生怜悯所致。洛寄予虽然不清楚具体原由,但相信司徒空空不会无缘无故的收徒,对他唯一的传人必然极好。

    可令他出乎预料的却是这位师兄诡异的行事方式。

    山岁老人对“破体剑气”如此痴迷,还好他得不到另外一本书。

    洛寄予正色道:“不论师兄是否认我这个师弟,但我一直都拿你当师兄对待。”他转而叹道,“不过,师兄怕是空耗了十五年心血,即使得到了‘山海经’,哪怕你再得到了‘不死印’,也永远得不到‘洛神赋’。”

    山岁老人冷道:“为了‘山海经’,老夫只能借他人之手,只为遵守对师父的誓言,但要拿你的‘洛神赋’,老夫会亲自去取。老夫倒要看看你的‘洛神剑法’如何。”

    洛寄予苦笑道:“师兄,你并不懂师弟的意思,‘洛神赋’早就被家父毁了,就算你得到另外两本书,又怎么能得到已经毁掉的‘洛神赋’?”

    山岁老人冰冷的眼睛盯着他,将他表情所有的细微变化都收入眼底。

    洛寄予以一种坦然的目光对视。

    “你骗我!”山岁老人的手将“山海经”撰的紧紧的,眼中杀气弥漫,“老夫本想看在你一句‘师兄’的份上,得到‘洛神赋’就罢了,你竟然欺骗于我,可别老夫一点师门情面也不留。”

    洛寄予真诚的道:“大师伯和二师伯为什么一个远走,一个堕入空门?不就是因为‘破体剑气’的诱惑太大,为了不断了师门传承,只留下家父入世。可家父既怕我会起了窥视之心,又怕知道‘破体剑气’的人给我带来祸患,为了以防万一,就当着我的面将‘破体剑气’告诉了我,又亲手毁了‘洛神赋’。”

    他无力的道:“师弟所说的都是事实,至于师兄信与不信,师弟也是无可奈何。”

    山岁老人怎么会不信?

    他此时心头的那些困惑解开了。

    难怪洛寄予有恃无恐。

    他无恐,正因为他本就不怕任何人得到“山海经”。

    宁不言劫持洛大小姐,让洛寄予以“山海经”交换,洛寄予真的就去了,将“山海经”丢给了宁不言。

    山岁老人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他看到宁不言又将“山海经”还给了洛寄予,转身离去,以为宁不言看出了那本“山海经”是假的。

    他看出宁不言另有谋划。

    宁不言的确想要坐收渔翁。

    可他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山海经”的确是真的,只是“洛神赋”早就被毁了。

    “洛神赋”被毁了,山岁老人十五年的心血也付之一炬。

    他失落。

    茫然。

    无措。

    少年的经历摧毁了他的心志,虽然司徒空空亲手替他报仇,就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可心结,又其实容易解的?

    他将心思转移到别处,得知“破体剑气”时,势在必得的心完全无法抑制。

    他又极其极端。

    师命他不会违背,却又不会放弃“破体剑气”。

    他大费周章,耗费光阴,暗算“暗器王”何九,又恰巧让灵魂洛寄予救了他,如此谋划,岂是一般的耗费心机。

    他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十五年来如此隐忍。

    他为了“破体剑气”,又不仅仅是为了“破体剑气”。

    他心智上有一道伤。

    ——心伤。

    商队的死再他心上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这道伤无时无刻不在摧残他。

    司徒空空被他视为唯一的亲人,师父在世时,他并没有发觉心智伤的创伤,只是偶尔想起那场屠戮,会心神不宁。但司徒空空去世以后,山岁老人突然发觉了根本所在。

    心伤终于爆发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

    但他有绝不能入魔。

    不论是司徒空空的声誉,还是其他原由,他都不能成为一个失去心智的屠夫。

    即使他行事从不在意他人生死,但心智入魔,却完全不同。

    而且,他自称山岁老人,本名却无人得知。

    哪怕是洛寄予我不知道他的名讳。

    为了稳住心伤,他将心神转移到“破体剑气”上,这些年一直没有失去神智。

    但如今“洛神赋”已毁,“破体剑气”成了奢望。

    他的心只有茫然。

    洛寄予却不知道山岁老人的这些变化,只以为他为“破体剑气”而失落。

    他想到了饮冰真人,上前叹道:“师兄,你不该伤了我的朋友,断了他的手指,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山岁老人转过头看着他,眼神里一片空洞。

    洛寄予一惊,对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愕然。

    但他却以为这是山岁老人别有用心的伪装,冷然道:“师兄,你伤了我的朋友,师弟不能就这么让你走。”

    山岁老人桀桀一笑,眼中杀机森然。

第59章 先机、时机、后机

    山岁老人的眼中含着一点寒,还有一种念。

    寒是杀机毕露的寒。

    念是杀人念。

    他的心伤不再是伤。

    伤入了心智,成了魔。

    人心入魔,人便入魔。

    什么是魔?

    不辨是非,不明对错。

    但弑杀。

    嗜血。

    普通人入了魔,是疯子。

    武林高手入了魔,就成了魔。

    杀人的魔。

    杀人的魔要杀人。

    山岁老人原本就要杀人。

    他要杀何九。

    他告诉了何九这么多,就不打算再留他活口。

    如今他入了魔,便要杀何九和洛寄予。

    不论他原本是否要杀洛寄予,此时却要杀。

    他的眼前是谁,他就要杀谁。

    何九和洛寄予在他眼前,他就要杀他们两人。

    杀,是此时、此刻、此地的他心中唯一的执念。

    杀人,就用最快的方式。

    所以,山岁老人没有用“折梅十八手”,而是刀。

    ——“岁寒刀”。

    刀身依旧短。

    刀光却更寒。

    刀中的杀意更浓、更重。

    浓的似氤氲的雾气。

    重的像千钧的铁石。

    他一刀直取洛寄予。

    杀谁不重要。

    先杀谁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杀人。

    他先杀的人,却未必是他想杀的人。

    他杀的人,未必是他要杀的人。

    可他入了魔就只有杀人。

    杀人便是本能。

    本能就是杀人。

    即使洛寄予已经发觉了不对,甚至何九已经提醒了他:“不对劲!”

    可何九的提醒刚落,刀光袭来了。

    这一刀和苏小河交手时大有不同。

    只有一个字:快!

    还有两个字:突兀!

    天下武功唯快不可破。

    万般武艺唯突兀不可防。

    这一刀有心防,却防无可防。

    又快又突兀的一刀的怎么防?

    要防,首先要料敌先机。

    其次,后发制人。

    欲后发制人,就要比率先出招的人更快,招式更精准。

    洛寄予已经失了先机。

    ——哪怕何九提醒了他。

    何九以身为“暗器王”,对杀机更加敏锐。

    洛寄予又丢了时机。

    ——他双手空空,没有东西接这一刀。

    这是岁山老人的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谁能用手去接?

    谁能空手接的了?

    他又错过后机。

    ——他若是立即退,这一刀未必能伤到他。

    可他丢了时机时,正因为听到何九的提醒,便落了后机。

    待他发觉失了先机,丢了时机,错过后机,便落了后机。

    这一刀原本未必能伤他,却成了必伤他,甚至于必杀他的一刀。

    洛寄予岂是那么容易被杀的。

    ——哪怕他手中无剑。

    ——即使他失了先机,丢了时机,错过后机。

    况且,还有一个何九。

    刀是冲着洛寄予去的。

    不论多快,多么突兀,何九虽然没有把握住先机,抢夺不了时机,却可以制造后机。

    他的手里有花。

    ——花瓣。

    淡香的花瓣。

    他未必能够使出“太阳”和“月亮”,也正因为或许使不出“太阳”和“月亮”,他手里就有了花瓣。

    “暗器王”怎么可能只有制敌一招。

    他还有一招防身。

    ——花与杀人,本不相干。

    就是这一招,连当时正在交手的苏小河和山岁老人都不能及时察觉突然出现的花瓣。

    如果当时何九杀了山岁老人,而不是惊了苏小河,让山岁老人,或许就不会有此时一幕。

    这时,花瓣又出现了。

    花瓣从何九手中飞了出去。

    飞出的是两片花瓣。

    一片飞向山岁老人。

    另一片飞向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刀。

    飞向山岁老人的花瓣已经到了他胸前。

    山岁老人不避。

    他只求杀人,绝不避敌。

    偏偏这样的人,尤其这样的高手,况且还是一个入魔的高手,才是最难缠的。

    山岁老人不避,那花瓣也许就能杀了他。

    ——没有。

    花瓣打中了山岁老人,却没有使他哪怕停顿一刹那。

    山岁老人依然一往无前,刀依然那么快,直取洛寄予。

    可还有另一片花瓣。

    ——花瓣碎了。

    被刀气激碎了。

    碎了的花瓣又何用?

    ——没有用。

    它已经发挥了作用。

    它“暗器王”手里的花瓣,就再也不是寻常的花瓣。

    它挡了那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一下。

    ——多么微不可察的一下。

    “岁寒刀”几乎看不出被阻挠的痕迹。

    肉眼虽然看不出,这花瓣依然成了“岁寒刀”的阻挠。

    ——只有一丝丝的阻挠。

    一丝丝的阻挠却足够了。

    何九这一招“花与杀人,本不相干”,虽然没有创造时机,却令洛寄予追上了后机,且把握住了后机。

    洛寄予把握住了后机,就开始退。

    他避开了这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

    ——这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刀并没有停。

    这一刀直奔何九而去。

    何九手里还有几片花瓣。

    且不论他能否用花瓣施展“花与杀人,本不相干”这一招挡住这一刀,关键他没有时机使出“花与杀人,本不相干”这一招。

    他合掌。

    掌是何九的双掌。

    何九是“暗器王”。

    使暗器的人,双手异常有力。

    双手无力,发出的暗器就没有劲道,不够快,不够突然,不够精准。

    一双有力的手,是一个暗器高手必有的手。

    更何况“暗器王”的手,岂止一般的有力,而是非同一般的有力,堪比力大无穷。

    何九的力大无穷不至于移山倒海,但足以夹住这一刀。

    他的双掌夹住了这又寒、又浓、又重,且快、且突兀的一刀。

    夹住了刀,却没有夹住刀气。

    刀气依然在向前迸发。

    刀气侵入了何九的胸膛,即将且入他的胸膛。

    ——刀气入体,他同样必死无疑。

    刀气没有入体,刀气反而后撤。

    刀气后撤,是因为刀的主人也在后撤。

    ——山岁老人在后撤。

    山岁老人当然没有收了杀意,选择后撤。

    洛寄予撞向了他。

    闪电一撞。

    ——他为什么是撞?

    他没有剑。

    甚至也来不及用枝条作剑。

    他要救何九。

    他双手空空,空空的双手可破不了山岁老人这样的一刀。

    他不破这刀。

    他破人。

    ——撞人。

    他撞向了岁山老人,而山岁老人此时只进不退亦不避,便受了他全力一撞。

    山岁老人被他撞的后退。

    是以,原本要侵入何九胸膛的刀气便后撤了。

    为了破这一刀,何九冒着性命救了洛寄予而深陷困境,洛寄予为了救何九性命使出拼命闪电的一撞。

    何九耗尽了心神,冒尽了风险。

    洛寄予反过来就他,也冒着风险。

    他们两个合力才破了山岁老人这一刀。

第60章 寻机

    ——好可怕的刀。

    ——好可怕的入魔。

    ——山岁老人已经心智入魔。

    何九看得出。

    洛寄予也想得到。

    这样的人更加难缠。

    洛寄予此时救了何九,撞着山岁老人,身上贴着山岁老人的“岁寒刀”。

    他更危险。

    刀锋反转之际,就是他命丧之时。

    他要截刀。

    必须截刀

    截掉山岁老人手里的刀,或者杀了山岁老人。

    山岁老人此时不躲不避,正是击中他最好的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机。

    最好与最危险同时存在。

    洛寄予必然可以一击击中他,却也会被他一击击中。

    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是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自损八百。

    这时谁要杀山岁老人,就必然也被山岁老人所杀。

    洛寄予来不及细想,果断出手。

    手中无剑,以掌作剑,掌剑切向山岁老人的右手肘关节。

    他当然不会用掌切向“岁寒刀”。

    掌是肉掌,刀是寒刀。

    肉掌可断不了寒刀,寒刀却能切了肉掌。

    这时,洛寄予的掌剑刚切到山岁老人的肘关节,“岁寒刀”的刀锋已经反转。

    刀光愈寒了。

    寒冷的刀光里飞来一道剑光。

    剑光如梦。

    剑光与刀光相接,剑光即碎。

    ——梦碎。

    飞来的是“碎梦剑”。

    掷剑的人却不是明月心,而是方惊梦。

    明月心本就是佯装离去,一直在等待时机。

    她并不清楚山岁老人的来历,但对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而这个人又以方惊梦的身份作要挟,明月心怎么会安心离去。

    她要伺机杀了山岁老人,这样才能确保方惊梦假死的消息不会传到“三更门”里。

    但她看得出何九与山岁老人两人怕是要动手,便从中抽身,作收渔翁之利。

    所以,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直到洛寄予现身,她才恍然一惊。

    何九佯装被她收买,本身就是一个局。

    山岁老人给洛寄予设了局,洛寄予反设了局,唯有饮冰真人一事是洛寄予没有料到的。

    明月心也入了局。

    她心底暗恨。

    可她恨的是方惊梦,却不是洛寄予。

    明月心的恨是从洛寄予掌剑击向山岁老人,“岁寒刀”反转时,方惊梦这时出现了在她身边,夺了她手里的“碎梦剑”飞掷了出去时顿起的。

    方惊梦用碎梦的剑光,破了“岁寒刀”的寒光。

    明月心忽然明白,方才方惊梦与洛寄予斗了四剑,却是演戏给她看。

    方惊梦、何九和洛寄予演这出戏是为了引出岁山老人,再加上另外一个人。

    这另外一个人没人知道是什么,但方惊梦觉得他就在暗处。

    所有人都在明处,唯有另外一个人在暗处。

    他是敌非友。

    而且是置身事外却洞若观火的一个人,所有的算计都躲不过他的眼。

    因此,方惊梦三人演的那出戏其实是给另外一个人看的,就是为了迷惑他,令他不会搅局。

    直到目前这另外一个人即没有现身,好像也的确唯有搅局。

    但在顾家的废墟里,何九与洛寄予早就到了,由何九现身问及山岁老人的目的,而方惊梦却是在洛寄予与山岁老人激斗时到的。

    有个人见了他一面,所以他耽搁了一段时间。

    方惊梦之所以能够夺了明月心的“碎梦剑”,不过是因为明月心对他的气息极为熟悉,完全不会设防,这才看着他夺了自己手里的剑。

    方惊梦也立即感觉她眼中的恨意。

    但他没有解释。

    ——他的确和别人设局骗了她。

    他更没有时间解释。

    ——他虽破了刀光,山岁老人却依然和洛寄予在激斗。

    山岁老人的“岁寒刀”更寒了,简直寒气逼人。

    寒气逼到了别人,也逼到了他自己。

    他的眉毛结了冰霜。

    他的脸色起了白色的霜务。

    他连连出了十七刀,刀刀落在洛寄予的身影上。

    幸亏洛寄予身法了得,贴身与他缠斗,双掌作剑,接连击打在山岁老人的手臂关节,制约了山岁老人的的刀式,令他施展不开。

    原本洛寄予并非不想去拿“碎梦剑”,若是有剑在手,他也不必如此狼狈。但山岁老人攻势凛冽,他没有拿剑的时机。

    何九在一旁也没有旁观。

    他打出了手中所有的花瓣,山岁老人避也不避,也只是受了伤,动作缓了一缓。

    何九有机会取了山岁老人的命,但当他聚力时,身处刀光里的洛寄予却对他摇了下头。

    但他这分身的瞬间,刀光已经撕裂他的衣摆。

    何九这时打出去的花瓣才收了力,只为阻挠山岁老人,却没有取他性命的杀机。

    洛寄予仍在危局中。

    若是他不对何九示意,何九收了杀机,也许山岁老人即使不死,何九也能解了他的危局。

    洛寄予自愿面对这危局。

    山岁老人毕竟是司徒空空的唯一传人,而且他此时又心智入魔,洛寄予不忍心杀了他,让司徒空空这一脉就此断绝。

    此时,以何九的功力,与山岁老人近身相搏,怕是应对不了他疯狂的一刀。

    所以,花瓣没了,何九就捡起废墟里的石头,频频发出,击打着山岁老人,即要阻挠他的招式,又不能伤他太重,还要在洛寄予与他相斗的间隙里寻找击发石头的时机。

    何九一边寻机,一边发暗器,呼吸之间就击发了七颗石头。

    方惊梦没有即可搅入战局。

    山岁老人此时刀刀充满杀气,丝毫好不设防,不防备,与洛寄予斗的正是激烈。

    方惊梦一旦突然入局,未必能够解了洛寄予的危局,反而会让他陷入死局。

    他也不得不寻机。

    两人身影在废墟里翻飞,动作极快,哪里是轻易能够寻机的。

    时间若是久了,山岁老人必然气力不支,洛寄予怕也是内息耗尽,再也躲不过刀光。

    幸亏洛寄予武功身后,又与山岁老人同本同源,虽然司徒空空的武功和洛隐的大不相同,却也相似,对洛寄予来说,总能把握住一点半刻的脉络,更加轻松的和山岁老人相搏。

    但也只是相比之下轻松一点而已。

    洛寄予实质上并不轻松。

    他既要躲避夺命的刀光,又要想办法止住山岁老人,两者加在一起,就变得难上加难。

    他也在寻机。

    寻一个为方惊梦加入战局的时机,合力止住山岁老人。

    但这个时机远不是一般的难寻。

    他发觉想要寻到这个时机,就必须先和山岁老人游走激斗,消耗山岁老人的气力。

    可他消耗了山岁的气力,山岁老人也反之消耗了他的内息。

    况且,他以掌相搏,比起山岁老人更加吃力,内息消耗更快。

    他暗道不妥。

    不妙。

    不好。

第61章 死机

    何九也发现了不妥。

    他又捡起一块石头,凝神聚力,已经动了杀机。

    洛寄予有那么多的顾虑,可他却没有。

    他不能让洛寄予死,就只能让山岁老人死。

    他还没动,洛寄予百忙之中,危机之中又给了他一个勿要杀人的眼神。

    这时,山岁老人的刀“嗤”的一声扫过了洛寄予的左肋。

    洛寄予肋下一凉,还好他及时惊觉,只是受了皮外伤,便不敢再分身,全力与山岁老人周璇。

    何九真的顾不得了。

    哪怕洛寄予怪他,他也必须杀了山岁老人。

    尚未出手之前,他不确定能否杀了山岁老人,但会全力一击。毕竟他功力失了一半,否则,“太阳”和“月亮”齐出,山岁老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尤其是一个如今心智入魔,从不避让的山岁老人。

    何九正要发力,一个人却拦住了他。

    ——方惊梦。

    方惊梦也觉得不妙,情形对洛寄予很是不利。他也看到了洛寄予给何九的眼神,知道洛寄予不想杀山岁老人。

    他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原由,但他觉得洛寄予绝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如此对待一个幕后黑手。

    ——他来晚了些,并没有听到洛寄予和山岁老人的对他,因而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月心虽然知道,此事与她无关,她又怎会对方惊梦解释这些。

    方惊梦看到何九手中含着杀机,在寻找激发石头的时机,就走过来阻止了他。

    何九本来正在寻找时机,看到方惊梦阻拦,就停下了。

    这时,洛寄予危机又现。

    “岁寒刀”更寒了,刀神上都凝了爽,刀气都变得迷蒙。

    这岂止是危机,简直是死机。

    刀已砍向了洛寄予的胸口。

    他一掌打在岁山老人的手臂上,但此时岁山老人虽然心智入魔,却知道如何应对。

    他手动了。

    动的左手。

    使的正是“折梅十八手”。

    心智入魔的岁山老人使出的“折梅十八手”又岂止折梅,他明明是在折命。

    折洛寄予的命。

    洛寄予当然要保命,便伸出令一只手,以掌作剑切向山岁老人的左手。

    掌剑阻止了折命的左手,但夺命的刀还在继续。

    “岁寒刀”发出了金鸣。

    当山岁老人左手折梅,洛寄予掌剑切过去,方惊梦就抓住这一瞬动了。

    他右手“天空剑”,左手“地空剑”。

    “天空剑”击退了刀光,击散了刀光里的寒。

    “地空剑”刺向了山岁老人的右肩。

    方惊梦知道洛寄予不想杀山岁老人,所以右手“天空剑”为的是救人,一点也容情。但他左手“地空剑”只为伤人,只使出七分剑气。

    山岁老人一向不躲不避,这一剑刺中他的右肩。

    他皱了眉。

    这一剑伤的并不重,却很痛。

    极痛。

    痛入骨髓。

    痛觉惊了心智。

    心智本已入魔,却因为这痛而恍惚了。

    方惊梦也瞧出他神智出现问题,这一剑本就不只是为了伤他,而是让他感到痛。

    只有让他感受到极度的痛,才能换回神智刹那的清醒。

    但究竟能从心智入魔中挣脱出来,依然还是要靠他自己。

    山岁老人的眼神由恍惚转为茫然。

    他有点迷茫。

    ——他在做什么?

    ——他都做了什么?

    ——他心智入魔。

    心伤因为痛觉从心智里出来了,却又要侵入进去。

    洛寄予早已退了出去,仔细观察着他脸色的变化,厉喝道:“你可造成了师父的遗愿!”

    山岁老人本来又要心智入魔,此时心神一震。

    他的心里终究对司徒空空极其敬重,听到洛寄予提到司徒空空的遗愿,他心智瞬间一明。

    洛寄予继续言辞激烈的道:“你不是在师父面前立下誓言,将‘山海经’交给他三师弟,或者他三师弟的后人吗?我就是他三师弟的后人,你把‘山海经’给我。”

    山岁老人涩声道:“老夫不是给过你了?”

    “可‘山海经’为什么在你怀里?”洛寄予怒眉道。

    山岁老人身手入怀,看着拿出来的“山海经”,怔怔出神。

    他极其认真的想了半刻,疑惑的道:“老夫给了你,但是别人给了我?”

    他看到远处的明月心,道:“就是这位姑娘给了我。”

    洛寄予冷道:“是你让他人帮你抢的,和你自己抢的有何区别!”

    山岁老人心智渐渐驱散了心伤,神色也变得冷然,道:“老夫已经将‘山海经’给了你,就是完成了师父的遗愿。但‘山海经’老夫想要,就可以再次拿回来,并不算违背师父的遗言。”

    洛寄予见他心智恢复,心底舒了口气,道:“师兄,你可算恢复过来。且不管这‘山海经’,你若是丢失了神智,走火入魔,造成无尽杀戮,只怕大师伯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山岁老人原本就在和心伤争斗,就怕是入了魔。不仅是怕成了杀人的魔头,令司徒空空因他声誉尽丧,更怕另一种他在乎的东西。

    他听了洛寄予的话,背后冷汗渗渗,连“岁寒刀”都脱手丢在了地上。再加上他如今恢复正常,何九给他身上留下的伤,还有方惊梦那一剑,着实令他受伤不清。

    关键他心神也是疲倦之极。

    他想到“洛神赋”已经被洛隐毁了,十五年的谋划成了空,一时间也不知应该做何想。

    洛寄予叹道:“师兄,‘山海经’既然在你手里,你就拿去,你是大师伯的弟子,大师伯想要找一个传人,你不就是他的传人。”

    山岁老人固执的摇头道:“师父既然没有让我习练‘山海经’,我就不能练。”

    洛寄予笑道:“但你可以为大师伯亲自找一个传人,也算了却他老人家的一件心事。”

    山岁老人正在犹豫不决。

    却听洛寄予继续道:“师兄慢慢考虑这件事,总之‘山海经’我是不会再要,‘洛神赋’也被毁了,在你手中也无妨。你毕竟是大师伯的弟子,此时我与你既往不咎。但是你伤了我的朋友饮冰真人,这件事我必须横好好算一算。”

    山岁老人神色有点落寞,道:“你想怎么算?”

    洛寄予问道:“我想知道师兄将他关在了哪里?你究竟有没有杀了他?”

    说这话时,他深情有些紧张。

    若是山岁老人果真杀了饮冰真人,那还能放过他吗?饮冰真人毕竟因为他而受了无妄之灾,不管山岁老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都不能再放过他。

    所以,他再等山岁老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怕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山岁老人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道:“你放心,他没死,我只是借用了他一根手指。”

    洛寄予这时虽然放了心,却又道:“饮冰真人是我朋友,他因我而失去了一指,你是虽然是我师兄,我却不能不给我朋友一个交代。”

    他眼色一狠,突然脚尖挑起了地上的“碎梦剑”。

    他右手握住了“碎梦剑”。

    为了饮冰真人失去手指一事,他还是要与山岁老人一战?

    洛寄予将剑锋一转,却抹向了自己左手拇指。

    他不能杀山岁老人。

    山岁老人却斩了饮冰真人的拇指。

    饮冰真人受他所邀,因而卷入局中。

    洛寄予必须给饮冰真人一个交代。

    饮冰真人失去了哪根手指,他就斩自己哪根手指。

    他只好用自己的左手拇指做交代。

    也唯有如此,勉强能够给饮冰真人一个交代。

    山岁老人却比他还快。

    他倏地靠近了洛寄予。

    方惊梦眉头一扬,已经准备好出剑。

    何九准备好发暗器。

    地上却多了一根拇指。

    ——左手拇指。

    山岁老人夺了“碎梦剑”,反手斩了自己的左手拇指。

    他丢了“碎梦剑”,点穴止血,傲然道:“老夫做的事,老夫自己交代!”

    他又强调道:“老夫是看在师父的面上,但老夫的所作所为,你若是想要报仇,大好头颅在此,随时来取。”

    明月心却不管他们怎么处理这些事,只是看到洛寄予拿起了她的剑,转眼间又被山岁老人夺去,自斩手指,当即面色一变。

    她冲过来捡起“碎梦剑”,怒斥道:“你们拿本姑娘的剑做什么?可经过本姑娘同意!”

    她拿出手绢擦着剑上的血迹,一脸嫌弃。

    洛寄予神色尴尬的道:“老夫鲁莽了,姑娘莫怪。”

    明月心瞥了一眼方惊梦道:“可惜了本姑娘的剑,暂且先不和你算这笔账。”

    她对着洛寄予,却是说给方惊梦听。

    洛寄予这个年纪,怎么看不出来,默然一笑,也不接话。

    “老夫我不是那种欠别人的人。”山岁老人这时冷冷的道,“明月姑娘放心,方惊梦的身份,永远会烂在老夫的心里。老夫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若不信,那也随你。”

    方惊梦听了立即皱了眉。

    “你爱怎样就怎样,与本姑娘无关。”明月心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话,从方惊梦身边走过,却不看他一眼,转眼就掠空而去。

    洛寄予问道:“师兄,你将饮冰真人关在了哪里?”

    山岁老人听他叫了这么师兄,也不知懒得强调他不承认,还是默认了,就由洛寄予这般称呼。

    也许,他的心里本就认同的。

    否则,以他的武功,为了“山海经”就何必大费周章,早就有很多机会劫持洛大小姐,逼迫洛寄予交出“山海经”,何必等到今日方才动手。

    他还没有回答,方惊梦插口道:“洛大侠有所不知,我知道饮冰真人被关在哪里,我二弟已经去救他了。”

    洛寄予闻言方才放心。

    山岁老人突兀而又悠然的道:“那恐怕就麻烦了。”

第62章 夺机

    石化雨查到了饮冰真人被关在何处。

    他告诉了方惊梦,方惊梦告诉了苏小河。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都受了伤,洛寄予当初布了局,如今苏收局,只有苏小河最适合去解救饮冰真人。

    所以,苏小河就去了。

    院落内很寂静,空无一人。

    屋内却有人。

    饮冰真人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苏小河看到他,立即道:“可是饮冰前辈,在下苏小河,前来营救前辈。”

    他低头看去,饮冰真人的确失去了左手拇指。

    这人的确是饮冰真人无疑。

    饮冰真人脸色苍白,眼神愤恨,他刚好对着苏小河,却不能说话。

    他自然会愤恨,任谁被斩断拇指,又困在这里,也会对下手的仇人恨焰涛天。

    他愤恨的眼神里还有另一种光。

    苏小河读懂了这目光。

    他惊觉。

    但他并没有转身,而是翻身上跃,脚上头下,躲过了凛冽的一击。

    他看到了一张脸。

    白色的脸。

    白色的脸色只有两团幽幽的光,没有嘴巴和鼻子。

    那是一张白色的面具。

    苏小河还看到这人头上缠着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他的头发。

    他立即判定这人一定是个光头,但未必是一个和尚。

    他戴着白色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又特意缠着头,其隐藏身份的用心何其良苦。

    而且这个白脸人擅长的是手上功夫,出手极其诡异。小心翼翼的苏小河差点没有觉得白脸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幸亏饮冰真人虽然口不能言语,但用眼神提醒了他。

    否则,白脸这一击未必能取他性命,但说不了他也要受伤。

    苏小河只看了他一眼,心里对白脸人就极其重视。

    那白脸人一击落空,心里也是微惊,但他变招极快,瞬间就向倒立在空中的苏小河攻去。

    苏小河出掌。

    他一向,也经常出掌,却很少动剑。

    虽然下山以来与别人交手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次他依然出掌。

    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妥,却来不及细想。

    这时,他已经出了掌。

    他的掌对上了白脸人的掌。

    他脸色一变。

    很少有人能够使他变脸。

    这白脸人却令他变了脸。

    之所以令他变脸的正是白脸人的掌。

    苏小河与他两掌相对,借力飘到一边,出掌的那只手紧紧握住掌心。

    他必不去看。

    但他感到掌心有一点痒。

    他知道自己中招了,这白脸的人手上功夫有问题。方才幸亏他被白脸人偷袭成功,否则就不只是手上,怕是要中毒。

    ——白脸人掌上的毒。

    果真如山岁老人所说,苏小河真的麻烦了。

    他掌心的毒性极快,沿着筋脉上涌,已经抵达了“侠白穴”。

    苏小河另一只手急忙点在“天府”,封住了筋脉内上涌的剧毒。

    这时,白脸人又倏地袭了过来。

    苏小河堪堪避过,却不能用右手拔剑。

    他只是暂时封住了筋脉,一时抑制了毒性沿着筋脉游走,但右手却不能动。

    右手一动,封住的穴位很快就会解开,毒性继续游走,他就凶多吉少了。

    他更不能解毒。

    一是不知道中的什么毒,自然没办法解毒。

    二是白脸人不会给他解毒的时机。

    可他又不能再以掌法迎击白脸人。

    他意识到他中计了。

    白脸人方才那一掌并没有用力全力,目的并非以掌伤人,而是以毒杀人,故意与他对了一掌。

    所以,他不能在再中计。

    ——唯有拔剑。

    除非他用左手拔剑。

    且不说他会不会左手剑,白脸人又袭了过来,将他逼近角落里,再无闪躲的余地,唯有迎击。

    而苏小河的确不会左手剑。

    可他要夺机。

    夺一个时机。

    一个反杀的时机。

    但是偏偏唯有拔剑才能夺得这么一个时机。

    白脸人本是攻向苏小河,手尚在途中,突然就转了身,双指合并,夹住了一根针。

    细小、轻盈、晶莹的针。

    绣花针。

    它太小,太细,以至于成为最合适的暗器,只不过能够以绣花针作暗器的人并不多。

    何九身为“暗器王”,摘叶飞花都是暗器,何况小小的绣花针作暗器。

    但这根绣花针却不是出自何九的手,而是他的徒弟。

    何九只有一个徒弟,也就是洛大小姐。洛大小姐将“浮光掠影”只练了七七八八,又怎么能够发出这么细小的绣花针?

    不过,的的确确是洛大小姐打出的绣花针。

    苏小河从方惊梦那里得知饮冰真人被关在此处,当即前来营救饮冰真人,却被洛大小姐在后面偷偷跟踪。

    洛大小姐虽然一身轻功也是七七八八,时常失灵,但她施展轻功顺畅之时,便是没有防备的苏小河也绝难发觉尾随其后的洛大小姐。

    洛大小姐跟踪他只是为了救人,哪怕她从前经常被人救。

    但最近洛大小姐用心练功,功夫的确相比以往提升了很多。尤其她软磨硬泡,终于让何九答应教她暗器功夫,练功时她更加用心了。

    甚至于连洛大小姐本人都不禁为自己感慨,连续五六天的一心练功,对她而言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洛大小姐一不小心就感动了自己。同时,她很想试试师父教的暗器功夫。

    但当不空大师与山岁老人交手时,洛大小姐被那根断指吓的小脸煞白,差点吐了出来,一时惊慌失措下身上的绣花针没有及时掏出来。

    待她终于拿出了绣花针,准备给山岁老人突然袭击,却不料山岁老人竟然纵掠离开了。

    饮冰真人手指被斩断,洛大小姐当然愤恨到了极点,她偷偷听到了方惊梦对苏小河说的话。于是,在洛寄予严谨她走出洛府一步的命令下,她还是悄悄的跑了出来。

    至于洛大小姐的大师兄隋远,他正在照顾受伤的不空心和不语上人,暂时还没有顾及小师妹是否又逃出了洛府。

    苏小河即将踏进这个小院时,还是觉察到了洛大小姐。

    他对洛大小姐正色道:“洛小姐,饮冰前辈就在此处,里面怕是有高手坐镇,你在这里等着我。”

    洛大小姐怎么会白费了一路跟踪的功夫,眉眼一翻,信心满满的道:“有高手不怕,本大小姐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去帮你。”

    苏小河当即无奈道:“洛小姐,山岁老人虽然离开了,伯父已经赶了过去,我怕还有人想要劫持你来要挟伯父……”

    洛大小姐不待他将话说完,眼睛一瞪道:“你也太小瞧了本大小姐,今日本大小姐就让你瞧瞧厉害。”

    她骄傲的像个小凤凰,昂首挺胸,即将顿足跃去小院内。

    苏小河情急之下点了洛大小姐的穴道,带着她掠到一颗树上,将她藏在浓密的树荫里。

    洛大小姐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的眼神看着他。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看似谦虚有礼的苏小河竟然对她洛大小姐如此的无礼。

    简直无礼之极。

    她正要怒斥他,苏小河忙低声道:“洛小姐千万别叫,万一惊动了看守饮冰前辈的人,怕要对饮冰前辈不利。”

    洛大小姐匆忙闭上了已经张开的小嘴。

    苏小河道:“我并没有点你的哑穴,洛小姐有什么情况可及时呼喊,穴道会在半柱香内解开,但是估计饮冰前辈应该安然无恙了。”

    而洛大小姐的穴道解开后,便迫不及待的冲进了小院。

    她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当即就向这边寻了过来,刚好看到苏小河已经被白脸人围在了墙角,却不见苏小河出手,只是尽力闪躲。

    洛大小姐怎么会看不出其中的诡异所在,手中的绣花针飞扬而出。

    她原本想要万针齐发,却怕第一次施展,不小心伤到了白脸人正对着的苏小河,在想要施手相救的百忙之中乜着一根绣花针打了出去。

    她打的匆忙,虽打的虎虎生风,劲道不足,被白脸人手指夹住了。

    但她解了苏小河尴尬的危机。

    苏小河正思忖着夺机,却不料洛大小姐为他夺了机。

    夺了一个好时机。

    至少给了他喘息之机。

    但他没有料到,洛大小姐也没有想到,白脸人双指夹住了绣花针,反手就打向了洛大小姐。

    洛大小姐早在白脸人夹住了绣花针时就做好了防备,“浮光掠影”即时施展,那一针就洛了空。

    绣花针虽落了空,白脸人却舍弃了苏小河,直接朝洛大小姐扑来。

    本来洛大小姐的武功就容易失灵,最近虽然异常用功,但屋内空间狭小,洛大小姐一时不慎被屋内摆放的桌子挂住了衣角,身法立即停了下来。

    她一停下来,却陷入了深入了危机中。

    白脸人已经欺身扑到,抬手打了过来。

    洛大小姐扯了一下衣角,眼光瞥到白脸人打来的手,条件反射的抬手迎了上去。

    饮冰真人一直观察着屋内的打斗,看到洛大小姐进来,想到洛大小姐平时虽然精妙却不靠谱的轻功,就变得提心吊胆起来,此时更是肝胆俱裂。

    苏小河则骇然。

第63章 救机

    洛大小姐为苏小河赢得了一个好时机,眨眼间却让自己陷入危机。

    苏小河却要用洛大小姐赢来的好时机,换取一个救机。

    当他看到洛大小姐抬起了手,便毫不犹豫的拔剑。

    ——右手拔剑。

    因为他不会左手剑。

    至于拔剑的后果,对于手上正在冲击穴道的剧毒,他一时半刻没有时间考虑。

    ——救人为要。

    而且这个人还是洛大小姐。

    哪怕没有洛寄予的关系,谁有忍心让一个活泼可爱,鬼灵精怪的洛大小姐在白脸人手下香消玉损。

    “小寒山剑”出,寒光化作一道流光。

    流光没有奔着白脸人儿去,甚至离他还有些远,只是在苏小河眼前闪了一下。

    白脸人如临大敌。

    他舍弃了洛大小姐,忽然转身,却听“嗤”的一声,背后衣衫裂了一道缝。

    他正对着苏小河,却是后背的衣衫裂了。

    这番情形和当初苏小河以“心剑”对战“焚心圣手”何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时当时苏小河没有拔“小寒山剑”,拔的却是“心剑”。

    这次他拔了剑,却如同“心剑”。

    但却不是“心剑”。

    若是“心剑”,白脸人只怕要命丧当场。

    况且,白脸人只是背后衣衫裂了,人却没有受伤,不过也足以令他惊疑不定。

    白脸人闪身到一旁,也不顾适才想要击杀的洛大小姐,手上做出了奇怪的手势。

    他将掌根、拇指、小指,三点合,其余六指自然分开,置于胸前,合掌后,自然分开六指。

    同时,他口中念出了六个字:“唵、嘛、呢、叭、咪、吽。”

    白脸人这番动作迅如闪电。

    苏小河的“小寒山剑”即出,追击着白脸人的身影而去,此时却脑海骤然一惊,头脑昏昏沉沉,手中剑的也摇摇欲坠。

    洛大小姐此时反应极快,见白脸人舍弃了她,她便手持绣花针就要打白脸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面对白脸人时,绣花针还没有打出去,就看到白脸人奇怪的手势,口中不断重复的六个字,反应相比苏小河更加不堪。

    她脑海眩晕,心中恶心,只觉得想要吐出来,又压制住了,难受非常。

    洛大小姐的脸红如苹果。

    苏小河的脸惨白如纸。

    他们两人面对白脸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唯一的不同是,洛大小姐脑海极乱,丢失了思考能力,苏小河却心底大惊。

    他怎么会听不出白脸人念的六个字。

    这是“六字真言”,即“六字大明咒”,原为喇嘛教徒所称唱之观世音菩萨之心咒,后广为一般佛教徒所诵持。

    据说源于密宗,“大乘庄严宝王经”中详解此咒,说“六字大明咒”之由来,谓依此六字能闭六道生死之门。

    ——意即“唵”字闭诸天。

    “嘛”字闭修罗。

    “呢”字闭人间。

    “叭”字闭畜生。

    “咪”字闭饿鬼。

    “吽”字闭地狱。

    而白脸人手势即为“大莲花印”。

    他念的愈快。

    洛大小姐小脸愈红。

    红似滴血。

    苏小河脸色愈白。

    白如冰霜。

    洛大小姐手指一松,手上的绣花针掉了,手扶着身旁的桌案,眼见就要倒地。

    苏小河的眼光瞥到了洛大小姐的反应,心急如焚。

    偏偏在此时,右臂上毒性冲破了封住的穴道,沿着筋脉游走。

    苏小河咬牙。

    他抬起手。

    ——左手。

    但在“六字大明咒”下,他移动一分都极其艰难。

    他几乎咬碎了牙。

    只为抬起手。

    那只左手又能做什么?

    他的剑已经快要握不住,就算抬起了手,也伤不到白脸人。

    他伤已。

    左手拍在胸口,掌力透入,加上右臂毒性蔓延,他吐血。

    ——黑色的血。

    他自伤以凝聚心智,以痛觉惊绝,将困在“六字大明咒”下的脑海变的清明。

    但他这一掌却不轻,虽然是自伤,却受了重伤。

    再加上那毒性侵袭,他的脑海也不过一丝的清明,却因为毒性而又眩晕。

    白脸人看到他如此自伤,眼中微诧。

    所以,他要动手。

    他去了“大莲花印”,五指并伸。

    但他口中的“六字大明咒”却没有停。

    苏小河突然厉喝。

    剑光又起。

    剑光是寒的。

    只有寒。

    寒彻心扉的寒。

    他这一剑竟然带着三分潇洒,两分惬意,一分不羁。

    还有四分却都给了寒。

    那不是剑光的寒。

    那是“小寒山剑”的寒。

    这不是“小寒山剑法”里二十四剑的任何一剑,却是二十四剑合而为一的一剑。

    ——春雨惊春清谷天,

    夏满芒夏暑相连。

    秋处露秋寒霜降,

    冬雪雪冬小大寒。

    白脸人怪叫一声。

    他这一叫,“六字大明咒”就停了。

    “六字大明咒”一停,苏小河的眼中愈加清明。

    但他因为自伤和体内扩散的毒性,使得脑海更加的昏沉。

    那剑光却又寒了。

    剑光仿佛凝结成霜。

    剑气成雾。

    还有人。

    人就是苏小河。

    苏小河还是那个苏小河。

    苏小河却似乎不是那个苏小河。

    他的眼光已经无神。

    那目光没了聚焦。

    此时,屋内本有四个人。

    穴道受制的饮冰真人。

    “六字大明咒”消失下,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洛大小姐。

    刚不得不停下“六字大明咒”,想要击杀苏小河的白脸人。

    最后是使出二十四剑合一的苏小河。

    骤然间,屋内仿佛只有剑。

    就只有这一柄剑。

    ——“小寒山剑”。

    白脸人逃了。

    洛大小姐还没有回过神来。

    苏小河手里的剑已经脱手,摇摇欲坠。

    饮冰真人从未如此憋屈,作为一个提心吊胆的旁观者,他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

    他又不能说话。

    ——白脸人封了他的哑穴。

    他只有盯着洛大小姐。

    他的目光如有实质。

    只有如此的目光或许才能唤醒还在失神的洛大小姐。

    也不知是饮冰真人的如有实质的目光起了作用,还是洛大小姐终于自己恢复过来,她看到这时方才倒地的苏小河。

    洛大小姐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瞪眼。

    第二件事:张嘴。

    还有一件事,就是第三件事:惊呼。

    好在洛大小姐看到饮冰真人警惕的眼神。

    于是,惊呼就只剩下了“惊”,而没了“呼”。

    幸亏她没有呼出来,否则白脸人是否会去而复返,也未可知。

    洛大小姐却很苦恼。

    苏小河受伤如此严重,她无计可施。

    饮冰真人穴道手指,她毫无办法。

    且不说她解穴手法并不怎么样,以饮冰真人的功力,能够被人制住穴道,这人的点穴手法必然复杂精妙。

    这时,有人替饮冰真人解了穴。

    饮冰真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

    洛大小姐也是满脸惊异之色。

第64章 末机

    一同进来的人里除了解穴的人,还有洛寄予、何九和方惊梦。

    饮冰真人看到解穴的人大吃一惊。

    看到解穴的人和他们三人一同进来,惊了又惊。

    他的拇指并非解穴的人斩断的,却是和白脸人合伙制住了他,白脸人拿起山岁老人的刀,斩断了他的左手拇指。

    山岁老人就是他的仇人。

    断指之仇,有山岁老人一半。

    但解穴的人却是山岁老人,一同前来的洛寄予等人与山岁老人竟然没有大打出手。

    方惊梦已经去为苏小河疗伤。

    山岁老人解了饮冰真人的穴道就倏地离开了。

    洛寄予脸色尴尬的看着饮冰真人。

    饮冰真人又惊又怒又疑,问道:“是他给我解了穴?”

    洛寄予低声道:“是。”

    “他竟然挟持本真人。”

    “我知道。”

    “本真人的拇指断了。”

    “他说是另外一个人做的。”

    饮冰真人厉喝:“我要杀了他!”

    他说的他指的是山岁老人。

    洛寄予当然听懂了,并没有误以为是白脸人。

    他叹道:“他是我师兄。”

    饮冰真人已经吃了一惊,惊了又惊,这时突然变得麻木。

    但他却信了。

    “但我会让他给饮冰兄一个交代。”洛寄予断然道。

    “嗯。”饮冰真人竟然心平气和的点头。

    洛寄予沉吟道:“我有事想要对你说。”

    饮冰真人一副了然的神色,道:“本真人知道。”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洛寄予想要说什么,并没有说,饮冰真人也没有问。

    两人相交多年,互相极为了解,饮冰真人暂时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但他知道洛寄予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今更为重要的是苏小河。

    他受了伤。

    ——是自伤。

    他中了毒。

    ——白脸人手上的毒。

    他的伤好治,毒会不会好解?

    当洛寄予查看了他的伤势,就发现苏小河不仅仅是自伤。

    他受“六字大明咒”的影响,强行施为,虽然破了白脸人诡异的“六字大明咒”,但也受到反噬,伤势加重。

    但是他的毒却好解。

    洛寄予中过这种毒。

    他听到“焚心圣手”重现江湖的传闻,前去查看时,在客栈里被人偷袭,中了一掌。其实,中的即是掌,也是毒。

    那时,偷袭他的人想嫁祸“焚心圣手”,但洛寄予却瞧出了偷袭他的人使的是“不死印”。

    司徒空空最终收了山岁老人为徒,鬼和尚是否也是收了一个徒弟?

    他们两人的徒弟,怕都是为了“破体剑气”而来。

    山岁老人和白脸人他们又为何会聚到一起?

    山岁老人没有解释,只是在来之前与洛寄予私底下谈过。

    山岁老人问他:“你知道老夫本名是什么?”

    洛寄予答:“师弟不知。”

    山岁老人道:“我姓慕容。”

    至于他的本名,他却没有提。

    洛寄予沉默不语。

    半晌儿,山岁老人道:“所以,老夫虽然视人命如草芥,却不能成为一个杀人魔头。你唤醒我的心智,这是老夫欠你的。老夫这就带你去救饮冰真人,但是老夫需要找我那朋友好好聊一聊。事后老夫会去找你,给你一个答复,也会给饮冰真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洛寄予点头道:“好。”

    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只是受了伤,但饮冰真人却失去了左手拇指,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个交代。

    “虽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饮冰真人关在哪里,但是那边一旦不顺利……”山岁老人看了他一眼,“而且,饮冰真人的穴道受制,解穴手法独特。”

    于是,山岁老人便和洛寄予他们一同来了。

    他们来时,白脸人刚刚离开。

    山岁老人为饮冰真人解了穴道,就不发一言的快速离开。

    他适才看到一个人。

    ——白脸人。

    白脸人原本就是佯装离开。

    他对山岁老人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而且苏小河和洛大小姐既然寻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一切都已经暴露。

    苏小河竟然能够破了“六字大明咒”,固然令他惊异,他更为担忧的是是否还有其他人正在赶来。

    所以,当苏小河破了“六字大明咒”,白脸人一是怕苏小河拖延住了他,二是怕此时刚好再有高手前来,果断选择离开。

    他心思多疑,闪出去以后隐藏在院落里,听到有人赶来的脚步声,匆匆瞥了一眼走过来的人,方才小心翼翼的遁去。

    他就这么瞥了一眼,就看到山岁老人。

    但他来不及思量,只能先行离开这里。

    山岁老人看到了他,给了他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此时,白脸人就站在僻静之所等着山岁老人。

    他听到了声音。

    脚步声。

    而且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声音渐渐近了,来人果然是山岁老人。

    白脸人问道:“就你一个人?”

    山岁老人道:“我一个人。”

    白脸人又问:“其他人呢?”

    山岁老人道:“他们不会来。”

    白脸人眼色一寒,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山岁老人解释道:“方才只是偶然。”

    白脸人冷哼道:“怕是你故意设局,想要独吞‘破体剑气’。”

    山岁老人叹道:“‘破体剑气’老夫虽然想要得到,但是恐怕永远也得不到了。”

    白脸人再问:“此话怎讲?”

    山岁老人以坦然的目光望着他,道:“洛隐早就毁了‘洛神赋’,三书永远也无法聚齐了。”

    白脸人看到他和洛寄予在一起,心中当然不信,冷问道:“你怎么知道?”

    山岁老人道:“洛寄予告诉老夫的。”

    白脸人眼光一闪,道:“你信他?”

    “不,老夫不信他。”山岁老人摇头,却道,“但老夫信洛隐。师父对他了解甚深,当初就曾告诉看到,以洛隐的为人,为了防止后辈们心怀叵测,或许已经将‘洛神赋’毁了,让老夫再也不必对‘破体剑气’抱有幻想。但为了不让老夫浪费心血,才让老夫以他老人家的名义发誓,一定将‘山海经’交给洛隐,或者他的后人。”

    白脸人语气飘忽不定,道:“所以,洛寄予说‘洛神赋’被洛隐毁了,你就信了?”

    山岁老人再次否认,道:“老夫岂会如此愚蠢?洛寄予与老夫交手,老夫差点走火入魔,但武功却提升了很多,可他生死关头,却没有施展极高的武功。若是他有‘洛神赋’在手,哪怕没有‘不死经’,一旦老夫将‘山海经’交到他的手里,他怎么会不习练‘山海经’?”

    白脸人又问道:“你说过你没有练过‘山海经’?”

    山岁老人道:“但老夫看过‘山海经’,只是师父不许老夫参悟‘山海经’而已。可是,如果洛寄予想要习练‘山海经’,不论他领悟什么样的武功,老夫都能从他的招式里看出蛛丝马迹。”

    他断然道:“可是他绝对没有参悟过‘山海经’。那就证明早没了‘洛神赋’。否则,换作是你有了‘洛神赋’和‘山海经’,你会怎么做?”

    白脸人立即道:“当然是先参悟‘洛神赋’和‘山海经’,只要参悟出来两种武学,再得到‘不死经’,‘破体剑气’指日可待。”

    他完毕,疑惑道:“我不相信洛寄予对‘破体剑气’没有一点妄想,难道洛隐真的毁了‘洛神赋’?”

    山岁老人却开始问他:“‘破体剑气’已经无望,你有何打算?”

    白脸人淡然道:“可怜我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我又能怎么办?你也是,当初为何非要遵守誓言,将‘山海经’交给了洛寄予,结果还要大费周章的弄到手,却还不允许我直接下手,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山岁老人道:“老夫为了‘山海经’,忍了十五年,你只不过费了数月时间而已。”

    白脸人惆怅道:“当初我哪里知道你会带着‘山海经’来到中原,司徒前辈竟然也收了你作弟子。即使洛寄予未必是我的对手,就算‘洛神赋’没有被毁,可若是没有‘山海经’,‘破体剑气’也无法练成。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你,得知你就是司徒前辈的徒弟,我只会死抱着‘不死经’,根本不会去动‘破体剑气’的念头。”

    山岁老人将“山海经”递给他,道:“既然三书无法聚齐,‘破体剑气’再也不能修炼,老夫心中也就没了什么挂念。这本‘山海经’老夫已经记下了,送予你吧。至于‘不死经’就不必看了,老夫对它不感兴趣。”

    白脸人拿着“山海经”,不可思议的道:“这书……”

    山岁老人道:“它对洛寄予来说也是没什么用处,于是就给了老夫,老夫不会让你白忙一场,姑且送你吧。”

    白脸人喃喃道:“洛寄予图什么?”

    谁曾想,费尽心机,到了末机,竟然一无所获。

第65章 深机

    山岁老人嗤笑道:“他早就想丢掉‘破体剑气’这个摸不到的烫手山芋,这次故意设局引我们入彀,就是想借我们的口,让其他想要图谋‘破体剑气’的人知道‘洛神赋’被毁,三书再也无法聚齐,让这些人失了窥视之心。”

    白脸人怅然若失道:“我们到头来,只不过是替他破了局。”

    他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有力的手,青筋暴突。

    这双手很灵活。

    他双手瞬间结印。

    这次却不是“大莲花印”。

    ——一个奇怪的印。

    ——“不死印”。

    “不死印”击在了山岁的老人的胸口。

    山岁老人猝不及防之下根本就没有闪避,但他反应也是极快,当“不死印”击中他时,他暴喝一声,手中的“岁寒刀”寒光乍起。

    白脸人早已退后。

    山岁老人怒斥道:“你为什么对老夫下手?”

    白脸人嘿嘿笑道:“我看到了你洛寄予在一起,谁知是不是你们两个人要合谋对付我?”

    山岁老人额头冷汗直下,道:“老夫正要向你解释……”

    “不必了!”白脸人打断他,“我不管什么‘破体剑气’,还是‘洛神赋’,我只要你死。”

    山岁老人握着刀的手异常用力,问道:“老夫甚至将‘山海经’都给了,你为何还要对老夫下手?”

    白脸人冷冷的道:“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的脸,看到我脸的人,都死了。”

    言毕,他再次结印。

    而洛寄予却等了三天,依然没有见到山岁老人。

    不空大师、不语上人和饮冰真人已经知道了洛寄予和山岁老人的关系,受伤的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可以既往不咎,但饮冰真人却断了左手拇指。

    这三天,饮冰真人什么也没说。

    虽然他不说,但断指之仇,未必是洛寄予和山岁老人的关系能够消除的。

    况且,洛寄予也坦言山岁老人并不认同他们两人之间的师兄弟关系。

    他说的是事实,何九和方惊梦当时在场,两人都可以作证。

    饮冰真人却反而不再提及山岁老人,只是他从前品茶时喜欢用左手,如今不得不改成了左手。

    他不想令洛寄予为难。

    洛寄予却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于是,三天过去,大家什么都没有提,但都心照不宣。

    苏小河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却没有大碍,他中的“不死印”,因为洛寄予有过前车之鉴,替他解毒的过程也没有大碍。

    所以,苏小河又去医馆坐诊了。

    至于方惊梦的行踪,苏小河去酒楼找过他,不过他好像消失了,又或者去见明月心了。

    而洛大小姐又被禁足了。

    这次不是洛大小姐自愿禁足,也不是洛寄予或者洛夫人要禁她的足,而是何九。

    据说,何九要对洛大小姐严加教导,将一身暗器功夫全部传授给她。

    洛大小姐哪里会忍得住,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甚至当着苏小河的面也毫无顾忌的对何九撒娇,但何九一改往日对这个宝贝徒弟的宠溺,大发师威之下,即使洛大小姐没人看管,她也不敢轻易逃出府去。

    是以,苏小河百无聊赖之下,开始在医馆打发时日。

    待伤势痊愈之日,也就是他离开苏州之时。

    苏小河的心里其实还想着那个白脸人。

    ——白脸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去了哪里?

    ——会不会再来?

    苏小河相信洛寄予也肯定这么想了,但山岁老人好像去处理白脸人的事了。

    至于山岁老人与洛寄予之间的事,苏小河作为一个局外人,既不方便说,也不会去说。

    他逗留苏州已经更已久,山岁老人与洛寄予一脉传承,那是他们师门的事,以洛大小姐对当日苏小河倒下之后,洛寄予他们到来时的情形来说,总不至于再大打出手。

    所以,苏小河会管事,但不会多管闲事。

    尤其别人师门的事。

    这是江湖禁忌。

    苏小河初入江湖不太懂,但这是师父说的。

    师父说的一些话,他嗤之以鼻,但有些话章深信不疑。

    夜色即将临近,苏小河从医馆出来,徒步走在青石板的街。

    他看到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似乎在小巷深处等了许久,看到他时,这人的眼光都变得强烈了。

    这个人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带着黑气。

    他就那么靠在墙上,盯着苏小河每天的必经之路。

    苏小河低头叹气,抬头走了过去。

    他问道:“你在等我?”

    那人有力无气的道:“是,也不是。”

    苏小河哦了一声,道:“那我走了。”

    那人道:“你既然走了过来,要走也不必着急,反正你要走,也没人拦住你。”

    苏小河有点懊恼的道:“我真后悔走过来,我应该直接回去,不应该往这里看。看不到你,就不会有那么多事。”

    那人笑道:“世事难料,万事皆有因果。你看到我,这就是因。但你可以走,那也是一种果。”

    苏小河犹豫不决,道:“我是真的想走,但师父说的对,我就是太心软。”

    那人咳嗽了一下,用手捂住口,问道:“你要不走,老夫可就说了。”

    苏小河低头道:“说吧。”

    那人反问道:“真的要说?你不后悔?”

    苏小河拧着眉,道:“我这人一是心软,二是好奇心重。你这么拖延,就是想勾起我的好奇心。”

    那人仰着头,皱着眉,涩声道:“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是听了,只当听听也罢。”

    苏小河踌躇着思虑了半晌儿,才道:“好!反正你我不过一面之缘,有些事听听也所谓,就当听个故事吧。我明知你这是计,也只有中计了。”

    那人喘息了一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关于‘破体剑气’的事。”

    苏小河突道:“打住,我不想听了。”

    那人笑道:“怕是有点晚了,洛寄予告诉你的,未必就是真的。”

    说到这里,他却打住了,苍白的脸竟然有些红润了。

    “听了你这句话,我也就只好继续听了。”苏小河本来已经拔步要走,又只好选择继续听下去,“你和洛伯父还真是师兄弟。”

    当初洛寄予对他提及“山海经”,也故意这么做,让他听到一句话,就不得已的入了局。

    那人继续慢条斯理的道:“‘破体剑气’的确有弊端,练功之人为了催发剑气,会导致筋脉移位,走火入魔,所以当初‘剑圣’走火入魔杀了自己的妻子。”

    他瞧着苏小河的脸色,又道:“看来洛寄予是这么对你说的,也的确如此。他是否也说三书合一才能练‘破体剑气’?”

    苏小河脱口问道:“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那人脸色又白了一些,“若是普通人,自然不成。但是,‘山字诀’、‘不死印’、‘洛神剑法’皆从三书参悟而来,若是真正的高手,便能够从这三种功法反其道而行之,最终练成‘破体剑气’。”

    苏小河淡然道:“这是你们‘剑圣’一脉的事,与我无关。”

    那人笑道:“老夫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而且,师父的遗愿并非是让老夫将‘山海经’交给洛寄予,至于将‘山海经’交给洛寄予,那只是一种试探。若是他真的生了贪念,老夫就遵从师命,想办法找到‘洛神赋’,亲手毁了它。若是他没有贪念,就让他这一脉继续延续师祖的传承。”

    苏小河闻言也不禁吃惊,道:“原来你算是伪装的,故意设局而已。但你为什么伤了饮冰真人?”

    那人苦笑道:“那也是不得已,老夫时间不多,给你选紧要的说吧。洛寄予说‘洛神赋’已经被毁,老夫不知道真假。而且,老夫交给他的‘山海经’本就是假的,真正的‘山海经’早就被师父烧了。但师父将‘山字诀’交给了老夫,却让老夫发誓,绝不修炼,只需要替他找一个传人。老夫谨遵师命,今天就把它交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张手掌大的东西,像是兽皮所制。

    苏小河一惊。

    那人将兽皮塞进他的手里,呼吸急促的道:“老夫给你,自然有老夫的道理,你拿着就是,以后你会明白的。若是你不想练,替老大找个传人就是。”

    苏小河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便不再拒绝,点了点。

    那人又要说话,却吐了一口黑血出来,身体滑倒在地,萎靡不振。

    苏小河扣住他的手腕,神色变幻。

    “不必了,老夫已是将死之人。”那人眼中忽然有了神采,又道,“若是你愿意,替老夫查一件事,‘破体剑气’的事,你最好不要介入了。”

    苏小河既然听到这里,也只的问道:“什么事?”

    那人低声道:“老夫的名讳……慕容都……慕容家……替老夫……”

    苏小河将耳朵贴近那人的嘴唇。

    那人的眼中的神采正快速消散,声音越来越低,每吐一个字都用尽全力:“还有……你要……小……心……‘不死经’……和……和……”

    他的声音宛若游丝,渐渐几不可闻,也不知苏小河是否听的完整。

第66章 疑机

    那人原本几不可闻得声音竟然又变得清晰起来,他用力痛苦的道:“老夫……曾对‘破体剑气’起了贪心……指使顾忌禅……可……师父的遗愿……”

    苏小河静静地听他说着,手掌贴在他的后心,延续他的气力。

    山岁老人道:“老夫行事如此……颠三倒四……因为……老夫控制不了……另一个……我……老夫……一直……在……老夫原本想……告诉你更多……但来不……及了……”

    他努力的喘息着:“还有……这些……不要告……告诉……任何人……小心……那个……人……记住……了……”

    苏小河郑重的点点头。

    许久,他抓住苏小河的胸前的衣衫,眼神疯狂,问道:“师父会……怪我……吗……”

    苏小河淡然笑道:“人都皆有贪心,前辈迷途知返,你师父会原谅你的。”

    他话音刚落,那人抓住他衣衫的手渐渐松开了。

    山岁老人死了。

    他死在了白脸人的手里。

    通过他的那些话,苏小河也明白了山岁老人最初的目的,他不过是受了司徒空空的遗命,前来中原就是为了防止洛隐的后果对“破体剑气”经不住诱惑,意图图谋不轨。

    几日前在顾家故居的废墟里,他对何九的那番话其实是对洛寄予说的。他早就觉察到了洛寄予在暗处,又故意那么说,再次试探洛寄予的反应。

    他一番试探之下,却经不住“破体剑气”的诱惑,动了贪念,但最后还是克制了这贪念。也正是他在一直与贪念斗争,却又摆脱不了它,与洛寄予交手时心神入魔却不是故意为之。

    山岁老人当年因为商队被屠戮一事,心神受了刺激,这些年反而愈加严重,就像有两个他在轮流交替。

    一个是师父眼中的他。

    那个他谨遵师父遗命。

    另一个是令他自己都恐惧的他。

    这个他充满贪欲,对“破体剑气”垂涎三尺,指使顾忌禅做了一些他本人都无法接受的事。

    他生怕另一个他成了杀人魔头,而恐惧的原由就是他的姓氏。

    这十五年来,两个他总是天人交战,某一方占据上风,便依照其性格行事。所以,才有了初次与苏小河交手时狠辣的他,后来所因为洛寄予唤醒了另一个他,当时他便不再与众人交战,当时就“破体剑气”。

    但他对洛寄予一直不放心,原本想再次试探洛寄予,却不想被白脸人暗算,中了“不死印”,也中了毒。当时他支撑着从白脸人手中逃走,但毒已侵入五脏六腑,必死无疑。

    山岁老人自知命不久矣,也唯有苏小河这么一个人能够令他托付一些东西,便在此处等着他,怕的就是被洛寄予发现。

    他对洛寄予的戒心可见一斑。

    但至于白脸人的身份,以及是否与他就是师兄弟关系,两人又是如何聚在一起,他却没有过多的时间解释。

    苏小河没有隐瞒山岁老人的已死的事,告知了洛寄予,不空大师他们都在,而饮冰真人神色复杂。

    由于洛寄予的关系,他对山岁老人只字不提,但断指之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开的。

    洛寄予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饮冰真人的事更为妥当。

    如今,山岁老人死了,饮冰真人也不需要什么交代。

    洛寄予不再为难。

    “谁杀了他?”洛寄予沉声道。

    山岁老人是他师兄,这个仇他要报。

    苏小河摇头道:“前辈好像是遭人暗算,又中了毒,也许是……”

    洛寄予长吟道:“他的同谋。”

    苏小河点头。

    他原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妥当。毕竟山岁老人如今和洛寄予是师兄弟关系,有些用词怕不太妥当,由洛寄予说出自然更好。

    山岁老人的后事简单处理完毕,受伤的不空大师和不语上人也没说什么,哪怕断指的饮冰真人对此事再也不提。

    如今此间事了,不空大师、不语上人和饮冰真人便告辞离开。

    而苏小河也被洛寄予再次单独会谈。

    洛寄予问道:“老夫看贤侄好像有些话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如今就我们两个人,贤侄不妨直言。”

    苏小河迎着他的目光,道:“山岁老人临终告诉晚辈,他名叫慕容梁。”

    洛寄予神色一闪,沉吟道:“他是慕容家的人?”

    苏小河点头道:“是。另外山岁老人好像是走火入魔,有时候行事颠三倒四,他清醒时对‘山海经’毫无贪念,但入魔时贪念便起。这些年他一直在克制自己,反反复复。”

    洛寄予长叹道:“怪不得师兄能够隐忍十五年,老夫一直想不通,他想要得到‘山海经’,怎么又轻言放弃,原来如此。”

    他又神色一正,道:“师兄是慕容家的人,这件事贤侄千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不管如何,他有时也并非本意,既然不想慕容家因他而声誉受损,请贤侄勿要对他人提及老夫师兄的名讳。”

    苏小河道:“伯父放心,晚辈醒得。”

    洛寄予捋着胡须,试问道:“师兄遗体上并没有‘山海经’,关于那‘山海经’的去向师兄有没有提及?”

    苏小河摇头道:“山岁老人当时奄奄一息,就简单说了这些,暗算他的人好像是他的同谋,‘山海经’或许就是这人拿走了。”

    洛寄予脸色有点紧,道:“老夫查看过,师兄是中了‘不死印’,怕是和当初偷袭老夫的是同一人。而且,你去救饮冰兄的哪天,与人交手,也中了‘不死印’,看来师兄的同谋,或许就是老夫的另一个同门师兄弟了。”

    苏小河突道:“伯父,小侄近日要离开苏州了。”

    洛寄予笑道:“贤侄为何如此着急?”

    苏小河摇头道:“‘鬼手神医’的事好像有了眉目,小侄要去查看一番。”

    洛寄予道:“也好,那老夫也不好阻拦,若是有了眉目,一定要告知老夫。”

    苏小河点头,又道:“小侄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伯父。”

    洛寄予微笑道:“贤侄但问无妨。”

    苏小河一字一句的问道:“伯父是不是一直在利用我?”

    他问的如此突兀。

    洛寄予脸色如常,竟然点头。

    苏小河又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山岁老人的存在,只是佯装不知,可你又没有人手,就一直以与‘小寒山派’有些渊源,让我不能够袖手旁观,帮助你先对付‘小池巷’,再解除山岁老人的危机。甚至于后来我结识了大哥,连他也被你利用了。”

    他已经变换了对洛寄予的称谓。

    即使他沉静如水。

    ——疑机渐起。

第67章 剑机

    洛寄予却笑了,道:“老夫做的这一切,一点也不会否认。饮冰真人的事出乎老夫预料,但老夫也是无可奈何。”

    他叹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不愿意插手江湖上的事?就因为‘破体剑气’,所以老夫就只能选择半隐居,一遍传承‘剑圣’一脉,一遍又要提防当年那些与师祖交过手的人。‘破体剑气’当年从未逢敌手,究竟有多少人窥视,谁也不知道。

    大师伯和二师伯一个远走,一个堕入空门,只有我父亲传承‘剑圣’一脉,就注定要承担很多的风险。老夫人前从不轻易施展‘洛神剑法’,怕的就是有心人想起了‘破体剑气’,想要对老夫一家心生歹意。甚至于,交给那些徒弟的剑法都不全,就是怕会连累到他们。

    可是还是有人想要得到‘破体剑气’,他们找不到大师伯和二师伯,就会先打老夫的主意。所以,顾风要和老夫联姻,苏州各派拉拢于我,其中有没有人为了‘破体剑气’而来,谁又知道呢?

    甚至于老夫师兄山岁老人都经不住‘破体剑气’的诱惑,他是在走火入魔之下也是一心想要得到‘山海经’,而且竟然足足隐忍了十五年。虽然其中另有原由,但其中的可怕你能想象吗?

    当年大师伯和二师伯决定不再收徒,可大师伯不还是收了山岁老人为徒吗?还有那个会‘不死印’的人,恐怕就是二师伯收的徒弟。两位师伯既然收了徒弟,他们的徒弟若是得知了‘破体剑气’,有谁能够无动于衷?

    老夫的师兄被人暗算已死,但是那个会‘不死印’的人呢?‘山海经’定是他拿走了,他也是为了‘破体剑气’而来,甚至于竟然和山岁老人联手。

    老夫既要传承‘剑圣’一脉,又要避免他人的窥视,如今还要维护师门声誉,隐瞒师兄他们的所作所为。如今‘山海经’又被师兄的同谋拿走,他为了‘洛神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看着苏小河问道:“贤侄你说老夫又能怎么办?”

    苏小河无言以对。

    洛寄予惆怅道:“利用你是老夫的错,老夫也是为了田田的安危。老大那几个徒弟武功算不得高深,一旦有变,他们能自保就不错,又怎么保护田田?老夫是怕这场冲突中伤到田田,所以才利用了你。若是贤侄责怪老夫,老夫也无话可说。”

    苏小河有一种感觉。

    ——失落?

    ——失神?

    不!

    那就是一种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但他厌恶。

    反感。

    排斥。

    当然,还有同情?

    ——姑且算是同情。

    他厌恶、反感、排斥的是洛寄予的所作所为。

    洛寄予错了吗?

    也许并没有所谓对错,他只是逼不得已。

    有时候,人被一种局势包围,他的所作所为就开始迫不得已。

    “破体剑气”无论对他,还是对山岁老人或者白脸人来说,都未必是有好处的。

    山岁老人也迫不得已。

    他因为心伤入了魔,另一个他对“破体剑气”生出了贪念,做了很多他自己也迫不得已的事。

    他已经死了。

    相必还是有人会死的。

    白脸人不见了。

    下一个死的也许是他,也许是洛寄予,也许是其他人。

    卷入“破体剑气”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死,一不小心自己也会死。

    洛寄予还活着。

    可因为他,饮冰真人已经失去左手拇指。

    他原本就想丢出这个烫手山芋,如今有了不空大师他们三人帮他传到江湖上,或许会为他解了目前的危局。

    可白脸人既然出手暗算山岁老人,那么他这个人一定是不信的。

    所以,洛寄予只是接触了部分危局,仍然处于危局中脱身不得,但总算好了许多。

    因此,苏小河又觉得他被迫陷入这个危局里,做迫不得已的事,不免有些同情。

    他一向心软。

    但苏小河却只想做一件事,对于洛寄予的事不管、不问、不顾,袖手旁观。

    他不想被利用。

    但他并不介意被人利用。

    比如方惊梦利用了,但那是为了破板门的那些无辜。

    洛寄予利用他,是为了洛大小姐的安危。

    所以,他也不介意。

    但他介意再继续被利用下去。

    洛寄予看的明白,既然苏小河将话挑明,而他自己也没有否则。那么,他再也不能利苏小河,苏小河也不会受她利用。

    苏小河已经做了很多。

    ——他要走了。

    洛寄予心里这么想,却想不到苏小河竟然做了一件事。

    就是那件苏小河想做的事。

    这件事苏小河曾经向洛寄予提过,但随后发生的一切,苏小河对这件事便只字未提。

    那时,时没必要,也无需在做那件事。

    但是如今局势如此,不论是因为最初那个原由,还是如今因为苏小河明白了被利用,他决定做了这件事。

    苏小河淡然道:“我想试试你的剑。”

    洛寄予闻言一愣。

    他也想起来了,苏小河想要为马舟讨些公道,就曾这么对他说过。那时他伤势未愈,后来苏小河就没再提及。

    苏小河又提了。

    洛寄予无法拒绝。

    他也不能拒绝。

    他点头道:“好。”

    洛寄予很郑重的拿出了他的剑。

    那是一柄冰封依旧的剑。

    剑鞘花梨木质,剑柄缠着红色的布。

    他很久没有拿起这柄剑,随身也从不带剑。

    苏州武林门派本就高手不多,其次是洛寄予不想因为一柄剑而令旁人想起“破体剑气”。

    他实在是小心翼翼。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如今他又拿出了这柄剑。

    苏小河是一个谦逊且骄傲的人。

    洛寄予拿出这柄剑,足以说明对他的重视。

    他必须要重视苏小河的要求。

    一、他曾承诺过。

    二、他不想给苏小河一个轻视于他的意味。

    他既然重视他,就必须表现出来。

    这柄剑就足以表现他的重视。

    洛寄予将剑握在手里,面对着苏小河,等待他出剑。

    他毕竟是一个前辈,自然不会先拔剑,而且以他的剑法造诣,若是要率先拔剑,除非是生死相搏。

    苏小河只是他试试他的剑,他的“洛神剑法”。

    所以,他大可不必如此。

    不论因为身份,还是其他,他等着苏小河拔剑。

    苏小河见他拿出了剑,一改往常那种沉静如水似的儒雅。

    他眉凝。

    眼聚光。

    手搭剑柄。

    ——他很认真。

    因为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念头通达,是高手必须做到的一点,若是他从此心头那种感觉不能消除,就会成为一个诱因。

    这诱因会造成两个结果:

    一、他的剑法会停滞不前。

    二、他会在某一天走火入魔。

    当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激发时,他拔剑的冲动就随之被激发了。

    他不会想压抑拔剑的冲动。

    他在释放。

    他要消除这个诱因。

    所以,那种感觉激发了剑气。

    剑未拔,剑气已出。

    洛寄予严阵以待。

    他也发觉了苏小河此时的不同之处。

    苏小河身上的剑气令洛寄予惊异。

    那不是一般的剑气。

    那是剑机。

    习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剑机。

    但福祸相依,即是机缘,也可能是恶果。

    苏小河终于体会到了师父的那番话。

    师父说:“你的剑法已经停滞不前,想要有所寸尽,必须下山。当你的剑饮过血,你的剑法才能更上一层。”

    “小寒山剑”已经饮过血。

    ——顾忌禅的血。

    剑机已至,苏小河只会顺应剑机,而不会逆势而为。

    所以,当他身上剑气激发时,他的眼神就变得炯炯有神。

    他拔剑了。

    剑拔了,剑气反而淡了。

    剑气如清风徐来,掠过洛寄予的发间。

    洛寄予当即拔剑。

    他为苏小河试剑,但却不能大意。

    刀剑无眼,尤其如今的苏小河对他已经心存芥蒂,又恰遇剑机,谁也不知结果如何。

    他果决的使出了“洛神剑法”。

    剑出,剑法如洛神之美,与苏小河那平淡的剑气截然相反。

    他的剑光是一团美丽的光。

    剑光如美人。

    还是美人如剑光?

    可这时有人打破剑机,消散了洛神之美的剑光。

    那是冲进来的洛大小姐。

第68章 巧机

    雷声。

    却是闷雷。

    闷雷般的声音传自一个人的口中。

    人是死人。

    他死了。

    他死在石化雨的手中。

    石化雨作为“三更门”在苏州城手里情报的堂主,但凡来苏州办事的杀手无不给他面子。

    他自认不算一个好人。

    身处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窝里,还要做什么好人。

    ——好人不长命。

    世人都这么说,几乎奉为至理名言。

    石化雨也不认为这句话有错,所以他一向不做好人。

    因此,来此地的杀手不敢得罪他。

    杀手杀人,不仅仅是靠武功,还有勇气,情报,一切合而为一,才能刺杀目标成功。若是惹了石化雨不快,他忘了一句半句的情报,或者“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这个杀手也许就回不来了。

    但他也不全是恶人。

    在方惊梦面前的石化雨就是一个好人。

    不论他是好人或者恶人,但他一定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三年前,石化雨所在之处暴露,引来被刺之人报复。若不是方惊梦舍命相救,以石化雨的武功,单打独斗或许可保一命,面对多人围杀必死无疑。

    而恰恰在此时,石化雨身边却不止方惊梦一个人。可除了方惊梦之外的人,都是见死不救,很希望他死的人。

    石化雨掌控苏州“三更门”分堂多年,他不善于刺杀,却精于刺探、分析情报,制订一击必杀的方案,因此“三更门”便将苏州分堂交给他打理,可谓苏州“三更门”势力中的第一人。

    但有人不服。

    很多人不服。

    不服的是那些执行刺杀的杀手。

    凭什么石化雨动动脑子,谋划一下策略,就可以稳居幕后,安然无恙,而最凶险的刺杀任务却由他人执行?

    当石化雨隐身之所泄露,被人围杀,同在一起的“三更门”的杀手门是往外冲,没人顾及他的生死。

    他死了是很多好处。

    很多人都会得到好处。

    一个看不顺眼的人死了,总是会令很多人大快人心。尤其一个堂主死了,其他人也就有了进阶的机会。没有哪一个杀手希望冲锋在前,不想着隐居幕后。

    人的心思总是这样,他人冲锋陷阵几经生死,自己稳如泰山独尊钓鱼台。

    人死了,无论被刺目标,还是执行任务的杀手,隐居幕后的人都不会在乎。

    被刺目标死了,任务完成。

    刺杀失败,再指派杀手即可。

    众人怀着这样的心思,没人愿意,也没人会救石化雨。

    石化雨嗅到杀机时,就猜到了这样的情形。

    杀机无色无味,他当然闻不出味道,却有着敏锐的直觉。

    他聪明。

    所以,苏州城“三更门”的势力才会由他打理,刺探情报,制订计划,都由他执行,而且从来没有失手。

    他这样的聪明人,身边那些经常接触的人,那些人的心思,他怎么猜不到,想不到,看不明。

    人心可以隐藏,但眼眸深处却留有破绽。

    石化雨足以一眼洞悉这破绽。

    因此,他认为自己要死了。

    他算不得高手,在众多人围杀下,也不过多撑几个呼吸,拉几条人命垫背而已。

    他几乎要放弃自己。

    他活够了。

    他觉得杀手的身上带有死气,死气越重,死的就越早。

    他厌恶这气死。

    更厌恶杀人。

    他做的却是杀人的事。

    他是逼不得已。

    曾经他也有娇妻幼子,经营一家商铺,日子平淡如水,却幸福怡人。

    有天,他被一个盗匪持刀破门而入,娇妻幼子死于盗匪刀下,他后背中了一刀,侥幸没有死。

    而“三更门”就喜欢将死未死的人。

    他就是一个本应该死,却侥幸活下来的人。

    可他心已死。

    于是,“三更门”收留了他,教他武功,杀人技巧。可他不善于武功,但心死的人有些无可匹敌的勇气。

    “三更门”训练他作死士。

    石化雨同意了。

    他作死士,“三更门”替他报仇,杀了他的仇人。

    不过,他要自己动手。

    他用一根刺。

    铁刺。

    细长。

    锋利。

    铁刺有倒勾,刺入肉里,再拔出来,就带着肉丝,伤者无不痛苦哀嚎。

    石化雨就是要那个杀他妻儿的盗匪备受折磨。

    经此一事,“三更门”不再让他作死士,留作他用。

    石化雨杀了那个盗匪,一点点的折磨于仇人,眼睛里有一种光。

    死。

    死光。

    他的眼光里没有波动,没有情感,沉静如水。

    所以,“三更门”才觉得他有大用。

    他果然有大用。

    石化雨对于情报有些敏锐的直觉,并且善于制订详细计划,一击必杀。

    妻儿死后,他的心也已死。

    人心死了,一切就不在乎了。

    他不怕杀人。

    但不想亲自动手。

    于是,他就替别人收集情报,隐居幕后,制订周详的刺杀,遁走的计划。

    “三更门”深知培养一个杀手的不易,更加看中石化雨的天赋。是以,便将苏州城的“三更门”势力交于他打理。

    石化雨从此独掌苏州“三更门”。

    他为“三更门”卖命多年,归其原因是因为“三更门”替他查到仇人,让他得以报仇。

    仇已报,恩要还。

    他为“三更门”卖命,就是在报恩。

    报恩的同时,他间接的杀了那些人。

    虽然他因为妻儿的死,导致心也死了,不过他却不是一个失去良知的人。

    他有些不忍。

    恩报了,他想死。

    求死。

    石化雨收集情报的居所泄露,外面杀声震天,其余杀手各自逃命。

    他等到了求死的时机。

    他丢了铁刺,坐以待毙。

    等死。

    对于一个心死的人来说,死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他在寻求解脱。

    方惊梦却与逃离的杀手相向而行。

    别人往外杀,他却往里杀。

    他下手绝不容情,却只伤人,不杀人。

    他一路杀到石化雨的面前,捡起地上的铁刺,塞到他的手里,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走!”

    字很冷。

    冷极了。

    方惊梦说走。

    石化雨手握铁刺跟着便走。

    方惊梦在前。

    石化雨在后。

    他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听到方惊梦说走,他就会跟着走。但方惊梦语气不容置疑,眼神不容反驳。

    他怎么说,别人就必须怎么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方惊梦好像天生就有这样一种能力。

    也就是那次,武林中开始有了“一语成谶”的名号,“指剑”名扬天下,无人不知。

    也正因为此,虞飞卿得知了方惊梦的消息。但当时他正在习练“七情六欲指”和“四大皆空剑”,听到方惊梦大杀四方,“指剑”名震江湖,一时猜不透他的功力究竟如何,便没有来苏州寻他,而是耐心习练“指剑”。

    之前的方惊梦在石化雨眼中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三更门”人在执行杀手任务之前,都会详细了解与目标有关的完整情报,并且遵从石化雨制订的计划。

    唯独方惊梦是个例外。

    他只看情报,单独行动,不用他人谋划。

    石化雨当初还以为方惊梦不喜他本人,经此一事,才明白方惊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惊梦是一个孤傲的人。

    他如此行事杀人,只为磨炼“指剑”,并且他只杀该杀之人。

    这是石化雨和方惊梦成为朋友的一个巧机。

    在“三更门”里,石化雨只有方惊梦一个朋友。

    方惊梦亦然。

第69章 杀机

    方惊梦原本与石化雨本无交集,他就石化雨的原由也极其简单。

    他刚好返回石化雨的居所,要查找一些情报,就遇到了围杀石化雨的那些人。

    他看到石化雨正欲求死。

    至于石化雨想要求死的原由,他并不在乎。

    但他却以为,一个人可以死,但绝不能等死。

    可以死在自己手里,却不能为人所杀。

    若是真的求死,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他的这想法,促使他和石化雨以后成为了朋友。

    在石化雨心中,方惊梦救了他,再加上他和方惊梦的朋友关系,他在方惊梦即将遭到“三更门”不满时,在方惊梦为师父报了仇,准备退出“三更门”之际,帮助方惊梦假死脱身,甚至还派了“无法无天”相助。

    他是冒了风险的。

    但他只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却不需顾及太多。毕竟,如今的他对“三更门”来说是苏州的打理人,些许小事并不会对他怎么样。

    石化雨一直催促方惊梦离开。

    “三更门”可以放任石化雨的行为,说不会对方惊梦置之不理。

    方惊梦正要走。

    可是,因为洛寄予的事,明月心牵扯其中,再加上苏小河这个二弟,他就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耽搁了。

    这时,有人却来了。

    来的是“三更门”中的人。

    “三更门”发生了一件大事,门主邢宗死了。

    ——怎么死的?

    ——何时死的?

    旁人一概不知,只有曾卢王通告“三更门”各处堂口,门主去世,由他暂且继任门主之位,打理“三更门”的事宜,待“三更门”稳定以后,再由“三更门”众人商议正式的门主由谁接任。

    “三更门”的人都嗅到了一种味道。

    这味道带有血腥。

    门主邢宗去世,为何只有曾卢王得知,并且由他传令,通告“三更门”,而且还是由他暂且继任门主之位?

    所谓暂且,暂且多久,何时推举门主之位的正式继承者?

    曾卢王夺权了。

    这在“三更门”虽然不多见,但五年前邢宗就曾遇到高手围杀,险些授首。事后,他彻查“三更门”,将泄露他消息给正派的人一一诛杀殆尽。但究竟是什么人关键时刻救了他,邢宗只字不提。

    石化雨却却猜测过方惊梦的由来。

    方惊梦处事不像一个杀手,并且只杀该杀之人,这样的人在“三更门”绝无仅有,也没有哪一个杀手敢在“三更门”这么讲条件。

    但方惊梦却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人。

    方惊梦行事,“三更门”只有配合,绝不能干涉,这是邢宗的命令。

    所以,石化雨想到救了邢宗的神秘人,心里就有了答案。

    因此,当方惊梦出现在苏州城,邢宗对他的行踪绝不干涉。

    石化雨还觉察到一种微妙的情形。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

    “三更门”分成了两派,一派为门主邢宗唯命是从,另一派一曾卢王马首是瞻。

    派系之别,无论在任何门派,江湖还是朝堂,甚至杀手组织之内,都必然存在。

    邢宗是名义上的门主,绝大部分人都听从他的指令。

    但五年前邢宗遇刺之后,身受重伤,伤势未愈,身体越来越虚弱,执掌“三更门”已经力有不逮。

    这时,曾卢王的势力逐渐庞大,许多人渐渐依附于他。因此,曾卢王与邢宗彻底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对方惊梦救济破板门的人,还有插手破板门被屠戮一事而不满的人,正是曾卢王一派。

    其他人或许不知方惊梦的来历,邢宗为了方惊梦的安危,并没有将方惊梦救他一事宣扬出去,可却瞒不过曾卢王。

    曾卢王一向视方惊梦为眼中钉,肉中刺。

    或许,也正因为此,邢宗才让方惊梦留在苏州这个相对宁和的地方。

    随着曾卢王势力增加,他在“三更门”内行事更为张狂,方惊梦救了邢宗,他一直想要除掉方惊梦。但毕竟邢宗才是门主,有邢宗在,曾卢王也不高太过分。

    可如今,邢宗死了。

    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曾卢王已经掌管了“三更门”绝大部分的势力,邢宗已死,他又怎么会放过当年救了邢宗的人。

    他要方惊梦死。

    他为了这一天,对于方惊梦在“三更门”内的情况了如指掌。

    方惊梦和石化雨关系不一般。

    石化雨对于方惊梦所做的一切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曾卢王的眼睛。

    所以,他派了人来杀方惊梦。

    曾卢王只信自己的人,对于苏州城的石化雨是信不过的。

    他派的来了。

    来杀方惊梦的人。

    一个桀骜的人。

    ——邬剑。

    他是一个看起来就桀骜的人,也是一把桀骜的剑。

    他杀气毕露。

    他刺杀方惊梦。

    他要杀方惊梦,却不仅仅是曾卢王的命令,他自己也有刺杀方惊梦的理由。

    原本,邬剑是邢宗一派的人。

    当年邢宗遇刺,邬剑不在身边,被方惊梦所救。

    此后,他发觉邢宗对方惊梦多般照顾,心里产生了危机。

    往日,邢宗对他一向看中,颇有将“三更门”交给他的意味。

    于是,那时的邬剑更加桀骜。

    但至从方惊梦出现,邢宗对方惊梦的关注远远大于对他的关注。

    其实,邢宗泽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当一个人重伤未愈,精力便有些不足,而邢宗就方惊梦的救命之恩一直记挂于心,注意力就放在对方惊梦多了些,放在邬剑身上少了些。

    但对邬剑却有些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不怕冷落。

    他怕的是邢宗动了将“三更门”交给方惊梦的心。

    所以,他一心想杀方惊梦,却不想被人利用。

    曾卢王伸出了橄榄枝,以邬剑的桀骜行事作等,当然会拒绝。

    但却不知为何,当邢宗突然去世,邬剑就第一时间来到苏州。

    曾卢王下令让他来苏州,一为杀方惊梦,二为拿下苏州“三更门”的势力。

    他相信邢宗将石化雨这样的一个人放在苏州这个地方,一定有其用意。只不过,邢宗究竟有什么用意,曾卢王猜不到,邢宗却没想到。

    但邢宗已死,方惊梦就必须死。

    毕竟,谁让他五年前救了邢宗,又让邬剑因为他而产生了甚深的危机感。

    所以,邬剑来了。

    他是带人来的。

    哪怕他再桀骜,也知道苏州对他来说是一片陌生之地,而且苏州的石化雨和方惊梦交好。

    他不会大意。

    他必杀方惊梦。

    他要先杀石化雨。

    邬剑来到了苏州。

    他心怀杀机。

第70章 狙机

    石化雨的粮油坊先来了两个人。

    来人是“三三两两”。

    单三三。

    梁两两。

    合称“三三两两”。

    他们是邬剑的得意下属。

    邬剑虽然桀骜,却深知需要几个可靠的人,而他手里没有比“三三两两”更加可靠的人。

    “三三两两”时常被人误会是亲兄弟。

    他们两人相貌极其相似,站在一起也就被人误以为真的是亲兄弟。但如果细看,两个虽然面容相似,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单三三眉毛更粗一些。

    梁两两眉毛也更细一些。

    单三三眼神更加幽深。

    ——寒冷幽深。

    梁两两眼神则相对柔和。

    ——阴柔却平和。

    邬剑来了苏州,率先出现在石化雨面前的却是他们两人。

    他们告知石化雨一个消息:邢宗已死,曾卢王代任门主。

    石化雨眉头一跳。

    邢宗去世,苏州“三更门”一无所知,曾卢王唯独没有告知苏州“三更门”。

    众人听到这个信息,震惊茫然,不知所措。

    ——变天了。

    他们再传达一个指令:“无法无天”暂归“三三两两”管辖。

    石化雨心头一沉。

    他被收走了令牌。

    一块乌黑的令牌。

    “无法无天”只认令牌,而不受于令牌以外任何人的统领。

    他们又最后又传达一个指令:为“三更门”度过目前的变机,各处堂口的权利交于特使。

    邬剑就是特使。

    邬剑没现身,“三三两两”就是特使。

    石化雨心中一凉。

    他被夺权了,而且苏州“三更门”的人斗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夺权。

    于是,石化雨被禁足了。

    ——软禁。

    他被关在一个小院里,虽然没有刀斧加身,但却被困在院中,不得随意走动。

    而看管他的人,正是昔日的属下。

    他们想让石化雨死,至少被夺权,也许他们中人有人能够接任石化雨的位子。

    “三三两两”早就与苏州“三更门”的人暗中联系,他们是负责办事,事情了解,自然会离开苏州,觉得插手苏州“三更门”的任何事物。

    是以,众人的心思更加活泛了。

    众人虽然对石化雨的位子窥视已久,但是“无法无天”却受石化雨管辖,即使他武功不算高明,但“无法无天”的威力众人无不骇然。

    “无法无天”只认令牌,不认人,令牌就在石化雨的手里,其余人就算心中再有不满,也不敢兵行险着。

    如今却有了一个契机。

    “三更门”内发生变故,而苏州“三更门”却是最晚才得知消息。

    有人要动苏州“三更门”。

    或者,更确切的说,有人要动石化雨。

    众人并不明白,关键却在于方惊梦。

    众人虽然不明白,却知道如何抓住这么一个契机。

    于是,众人皆力配合。

    是以,石化雨一点反抗也无,束手就擒,交出令牌,在小院内闭门不出。

    一整天没,石化雨在小院里一步也没有走出来过。

    他太安静。

    他是否真的束手就擒?

    他一定不是一个甘心束手就擒的人。

    包越很好奇石化雨如今是怎么想的,是否因为被夺权而沮丧,还是为翻盘而绞尽脑汁。

    他正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在窗口来回徘徊。

    后来,他直接就进去了。

    他推门而入。

    屋内无人。

    ——石化雨不见了。

    石化雨为了以防万一,早就留下了后路,屋内有一条暗道,他顺着暗道已经逃了。

    包越冷汗渗渗。

    石化雨若是逃了,他日必将报复他。

    “三三两两”将看管石化雨的任务交给了包越,包越欣然领命,就已经得罪死了石化雨。

    况且,他出了叉子,“三三两两”也不会放过他。

    包越胆战心惊的禀报“三三两两”,但“三三两两”却没什么反应。

    单三三淡淡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梁两两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包越心中愕然,不敢逗留,小心的退下。

    他放心了。

    “三三两两”的反应如此淡然,包越猜到恐怕他们两人早有安排。毕竟石化雨经营苏州“三更门”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势力,一点防范。

    而“三三两两”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

    蛇不惊,就不知蛇身在何处。

    石化雨的暗道早就被“三三两两”提前得知,反而故意将他关在了那间屋里。

    但石化雨要走,却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他走的方向出乎了“三三两两”的预料。

    以单三三的预计,石化雨肯定猜到他们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方惊梦,石化雨逃出去必定去通知方惊梦。

    邬剑并不知方惊梦的去向。

    那间酒楼他去了,却没见到方惊梦的影子。

    所以,他制订了打草惊蛇的计划。

    包越退下,又立即有人少来禀报:“石化雨没有去酒楼,而是去了‘无法无天’那里。”

    单三三思忖道:“他的令牌在我们这里,还妄想调动‘无法无天’?”

    梁两两叹道:“恐怕我们低估了他,他能在苏州经营多年,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人。”

    单三三犹自不信,道:“‘无法无天’只认令牌不认人。”

    梁两两似乎无意的道:“‘无法无天’也是人。”

    令牌,是死物。

    人,是活物。

    人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弱点。

    有弱点,就可能被收买。

    石化雨是一个聪明人,这样的一个聪明人怎么会在众人各怀鬼胎的包围里没有一丝的准备。

    梁两两这时又补充道:“他可是调动过‘无法无天’帮助方惊梦对于顾忌禅。”

    单三三眯着眼。

    包越又被传唤过来,被指派带人狙杀石化雨。

    “三三两两”早就做了完全准备,布满了眼线,石化雨的踪迹根本瞒不过他们。

    原本,邬剑的目的是利用石化雨打草惊蛇,找出方惊梦。但此时,梁两两猜测他恐怕对“无法无天”仍有调度的能力,就改变了主意,由打草惊蛇改为狙杀。

    包越便带人狙杀石化雨。

    他也想到了关键所在,于是更加冷汗渗渗。

    “无法无天”的杀伤力他深知,若是被石化雨调动了“无法无天”,和他们玉石俱焚,他包越第一个死。

    首先投孝“三三两两”的人就是包越,而包越又暗中通知了其余众人,联合商议对付石化雨。

    至于时候苏州“三更门”归谁管辖,众人到时再商讨不迟。

    为今之计,杀石化雨在首要。

    杀机已现,狙机渐起。

第71章 喘机

    石化雨果然被拦住了,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此时,他仍在苏州城内,而“无法无天”却在苏州城外。毕竟这么一股势力,在苏州内太过于显然。

    包越就在他出城之路上拦住了。

    石化雨手持铁刺,面无表情,眼神淡然。

    他这番反应,反而令狙杀他的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余威犹在。

    于是,形式便僵持了下来。

    包越急了。

    杀一个往日的上级,而且是苏州“三更门”的第一人,需要很大的决心和狠心。

    对石化雨要狠。

    对自己更狠。

    这需要一股狠心,加上气势。

    就要一鼓作气。

    否则,一盛、二衰、三竭。

    当时,他们联合商议配合“三更门”的使者,夺石化雨的劝,到时候再为特使将事情办妥,心中的气势磅礴。

    那是一盛。

    可此时狙杀石化雨之时,他如此的从容,他人反而气势弱了。

    这是二衰。

    二衰之后若是不能恢复气势,便是三竭之之时。

    包越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气势衰竭。

    他回不了头。

    别人能回头,他没机会。

    “三三两两”最先接触的是他,与众人商议将石化雨取而代之的人也是他。

    或许,石化雨目前还不知道他是苏州“三更门”第一个反叛他的人。但是若是石化雨不死,调动了“无法无天”,反杀了“三三两两”,重新夺回了苏州“三更门”的控制权,彻查之下,他包越无所遁形。

    他回头就是死,不回头还有很大的生机。

    他是最初听命于“三三两两”的人,也是事后最有可能执掌苏州“三更门”的人。

    所以,他尽心尽力。

    一为生。

    二为权利。

    三竭不能有。

    ——绝不能发生!

    包越先动了。

    他动了刀。

    凛冽的单刀。

    他使的是“三合六刀”。

    所谓“三合”,谓阴气、阳气、天气相合。

    《穀梁传·庄公三年》:“独阴不生,独阳不生,独天不生,三合然后生。”杨士勋疏:“阴能成物,阳能生物,天能养物,而总云生者,凡万物初生,必须三气合,四时和,然后得生。”

    《楚辞·天问》:“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包越的“三合”由此而来,但却有六刀。

    即阴刀。

    阳刀。

    天刀。

    阴阳刀。

    阴天刀。

    阳天刀。

    合计六刀。

    他这第一刀就是阴刀。

    阴风阵阵。

    阴风掠过石化雨的耳际。

    石化雨不退反进。

    他进。

    包越退。

    石化雨深陷危机,生死之际,必然以命相搏。

    但包越却不同。

    他如此尽力,还等着接管苏州“三更门”。

    所以,他惜命。

    他虽然退了,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众人都已经处于犹豫不决之时,包越选择了一刀当先,大家就盲目的跟从。

    人在犹豫不决,朝秦暮楚之时,跟从是一种本能。

    况且,包越正是这次狙杀的带头人。

    他一动,众人便动。

    动的人有十二个人,将石化雨围困在中间。

    分别是:

    前二。

    后三。

    左四。

    右三。

    石化雨原本想要杀包越立威,震慑其余十二人,但这十二人一动,他就不得不舍弃了包越,冲向一侧的人。

    ——左侧。

    他攻强不攻弱。

    他武功并不算高明,面对连同包越在内的十三人的围杀,想要冲出重围困难重重。

    他要冲出去,就要冲击最强的一侧。

    包越在侧,他就是一把夺命的刀,伺机而动。

    他志在必得。

    ——石化雨必死!

    石化雨还没死。

    死了两个人。

    左侧的四人死了两个。

    石化雨手里的铁刺沾着阅,还有倒勾拉出来的肉。

    这十二人虽然动了,但围杀石化雨却和平时不同。他们原本就是杀手,杀手杀人,在于出其不意,伺机暗杀。

    但此时,却是明杀,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杀手杀人忽然需要配合,也不过三五人,却从来没有十二个人一起配合过。

    他们和“无法无天”不同。

    “无法无天”其实是“三更门”为了保存实力的暗棋,非不得已绝不出动,一旦出动就是雷霆一击,合击而出,无法无天,无人能抗,无人能敌。

    刹那间就死了两人,其余十人心底一寒。

    尤其左侧剩余的两人心底更寒。

    石化雨的铁刺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的武功并不高明,却只有三个字。

    一快。

    二狠。

    三舍。

    快如电。

    狠如狼。

    舍弃自我。

    所以,左侧的两人胆怯了。

    石化雨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转向了后面的三人。

    他太快,铁刺更快,又两人倒在了铁刺下。

    最后那人惊恐后退。

    石化雨依然没有乘胜追击。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包越一直在旁观。

    他冷眼旁观,却在寻找最佳的出刀时机。

    石化雨能够冲破一两人的围杀,却未必能够躲过包越的偷袭。

    他早已舍了命。

    包越的眼睛更冷了。

    他低估了石化雨这个人。

    他武功不高,却舍命。

    而且,包越突然觉得石化雨此时不是舍命,而是求死。

    一个求死的人,面对不想死的人。

    胜负未定,但不想死的人却处处落了下风。

    又死了五个人。

    但石化雨的境况也不好。

    他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他杀了四个人,再杀第五个人时,肋上吃了一刀。

    他杀第六个人,左胸着了一剑。

    他杀第七个人,肩胛骨受了一刀。

    他杀第八个人,腰间挨了一刀。

    他杀第九个人,腹部中了一剑。

    他已经浑身是血,伤痕累累,气虚喘喘,但他握铁刺的手更紧了。

    其余的三个人却在颤抖。

    从死去的第六个人开始,他们面对疯子一般的石化雨已经胆战心惊。

    他们退不得。

    他们是杀手,在这一场夺权的厮杀里,若是在石化雨未动手之前就作壁上观,看包越和石化雨两人相斗再好不过。

    但动手那一刻起就晚了。

    他们的立场定死了,再无反悔的可能。

    他们只有拼。

    但拼的后果是伤了石化雨,却接连有人死于石化雨的铁刺之下。

    而死去的那几个人早就想退出这个杀局,但石化雨快速闪电,杀机森森,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

    此时,石化雨动作终于停下来。

    他要喘息。

    他气力不支。

    但其余三人早就被方才他快、狠、舍的杀法杀的气势崩溃,提着各自的兵器退开。

    石化雨在他们心中以老谋深算形容都不为过,看似他因为伤势不得不停下休息,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设局,引人上钩呢?

    包越同样惊异不定。

    他冷眼旁观了许久,手里的刀就想要发出,却强制隐忍。

    石化雨杀的已经疯了。

    疯子是最可怕的。

    包越因此而不敢出刀。

    他也以为石化雨此时骤然停下,是不是故布疑阵,引人上钩。

    ——而且是引他上钩。

    所以,他也还在冷眼旁观。

    石化雨一身的伤势,其余两人对他的威胁都不大,只有包越才是最难缠的一个。

    他逃不掉了。

    是以,包越才保持冷眼旁观。

    这却是石化雨的一个喘机。

第72章 活机

    包越皱眉。

    他觉得自己顾虑太多。

    他不能给石化雨充足的时间。

    他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人——方惊梦。

    包越对石化雨和方惊梦非一般的关系早就留意,石化雨对“三更门”上报方惊梦已死时,他就以为此事另有内幕。

    ——方惊梦没死。

    方惊梦是一个可怕的人。

    苏州“三更门”绝对没有任何人是他的对手。

    包越想到方惊梦这个人,就不能再给石化雨喘机。

    石化雨或许是在等方惊梦。

    若是方惊梦突然到来,包越自知不敌,而且绝对会死在方惊梦的手里。

    他倏地后背一冷。

    他怕。

    他怕的是方惊梦。

    也许是被权势迷惑了眼,他心中起了对石化雨不利的心思,却唯独忘了方惊梦这个人。

    他后悔。

    悔不当初。

    他后悔却无路可走。

    只有一条路。

    ——杀石化雨的路。

    先杀石化雨,再杀方惊梦。

    他知道“三三两两”背后有一个还没有现身的人,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人就是邬剑,而且还是为方惊梦而来。但他想利用这样一个人,除去方惊梦这个威胁。

    毕竟这人来的目的是夺权,而且是方惊梦的朋友石化雨的权。

    ——方惊梦岂会置之不理?

    他是不敌方惊梦,这人或许可以一战。

    而且,待他杀了石化雨,掌控苏州“三更门”时,那时就不是他一人独自面对方惊梦。

    他心念一动,就出刀。

    ——阳刀。

    阳刀直取石化雨的头颅。

    他这一刀,刀光嚯嚯,刀气森森,势杀石化雨。

    当包越意识到方惊梦这么一个潜在的危机,他杀石化雨的心更迫切了,刀光更疾了。

    石化雨是一根刺。

    他就是铁刺。

    他凝神戒备。

    刀动。

    他动。

    他以铁刺相迎。

    刀光掠过他的发。

    铁刺擦过包越的肋间。

    包越心惊。

    心冷。

    心寒。

    刀亦寒。

    ——天刀。

    这一刀犹如此时肃杀的局势。

    肃杀的刀反转,劈向石化雨的后背。

    石化雨转身。

    举刺。

    他不能躲。

    其余三人已经被杀破了胆,摄于“三三两两”和包越,他们不敢退,但也不敢战。

    在场的唯独包越是石化雨的阻碍,他必须凭借舍命之势,力战包越。

    这是唯一的生机。

    也是必死的死机。

    “三合六刀”却不是石化雨手里一根铁刺可以相抗的。

    天刀应局势而变,顺应局势而为,以刀运用局势,以局势杀人。

    然后,局势却变成了:

    出乎石化雨的预料。

    超出包越的料想。

    局势的转变源于何九禁足失败。

    洛大小姐的耐心是长久不了的,尤其是被逼迫的耐心。

    白脸人那一战,也令洛大小姐意识到自己武功的不足之处,耐着性子在何九的逼迫下苦练了几天,最终还是施展“浮光掠影”又逃出了洛府。

    这究竟是第几次,洛大小姐自己也不知道。

    她每次从洛府出来,都不仅仅是为了玩耍。

    她在行侠仗义。

    她教训了一个调戏良家女子的泼皮。

    洛大小姐用的针。

    ——绣花针。

    她悟性极高,天赋极好,短短几天的苦练,暗器功夫渐长。

    而且,洛大小姐明白了低调行事。

    她藏在暗中,用手里的绣花针,好好教训了一下那个泼皮。

    那泼皮被突如起来,又不知从何处飞出了的绣花针扎了六针。

    于是,泼皮落荒而逃。

    而洛大小姐本着低调行事的原则悄然离去,并没有现身去接受那个良家女子的感激。

    洛大小姐觉得自己如此高尚。

    她以为行侠仗义,却不为名利。

    世间行侠仗义的人不少见,但能在行侠仗义之后飘然而去的恐怕并不多。

    洛大小姐就是那不多中的一个。

    她心情很好。

    虽然她有些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的心,却总不凑巧,很难遇到那样一个机会。

    方才一番行为正合洛大小姐的心意,于是她心情大好。

    洛大小姐人美,心情美。

    心情美,人则更美。

    是以,她所过之处,就免不得那些自认英俊潇洒的年轻才俊来搭讪。

    洛大小姐只有一种应对方式。

    她的绣花针。

    她对那些看到美丽女子便趋之若鹜的所谓青年才俊冷眼以待,视他们如苍蝇。

    对待苍蝇,洛大小姐怎么会客气。

    所以,后半段路上,洛大小姐身边的苍蝇就躲得远远的。

    其实,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怎么会不认得洛大小姐的身份,所以才会对她趋之若鹜。

    洛大小姐有心无心之下,打发了这些心怀鬼胎的人。

    她突然蹙眉。

    她蹙眉的样子只有两个字:可爱。

    洛大小姐一向鬼灵精怪,而且鬼灵精怪的可爱。

    尤其她蹙眉的样子。

    但她脸色有点不好。

    不好中竟然有些眉飞色舞。

    她闻到血腥气。

    洛大小姐顺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寻过去,就看到了石化雨。

    洛大小姐眯着眼。

    她在细心的观察眼前的局势。

    诚然,洛大小姐是一个热爱行侠仗义的人,但并非一个胡闹的人。

    她在分辨哪一方是正义,哪一方是邪恶。

    洛大小姐对人的判定极其简单而且有效,绝不掺杂“个人”因素。

    她眼里的人,就是正义和邪恶两种。

    ——是是是,非是非。

    所有的是非在她眼中就只有这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的由来更简单。

    强者和弱者。

    强者持强临弱。

    弱者当然是不敌的一方。

    石化雨明显不敌。

    洛大小姐有了论断。

    ——石化雨是弱者。

    她帮助弱者。

    不过洛大小姐自己也没有发觉,石化雨身边那些倒地不起的人,都是被石化雨所伤。

    石化雨算是一个弱者吗?

    或许洛大小姐也意识到了,但她行事有时凭借直觉。

    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帮助石化雨。

    她看到包越的眼睛。

    洛大小姐识人自有一套。

    人心复杂,八面玲珑的人,总是善于蒙蔽人。

    为了不被人蒙蔽,洛大小姐识人的唯一标准是眼睛。

    眼睛蒙蔽不了人。

    至少蒙蔽不了洛大小姐。

    唯二的标准就是喜好。

    洛大小姐很讨厌包越这个人。

    这个人有点阴森,甚至可怖。

    他的刀正砍在石化雨的右肩,刀身切入进去,被石化雨以铁刺格挡,却也即将切掉他更加肩膀。

    他的眼睛有一种疯狂。

    ——杀人的疯狂。

    洛大小姐出手了。

    她以绣花针施以援手,何九暗器手法全部教授给了他,一丝保留也无。

    针似光。

    若有若无的疾光。

    疾光如电。

    极细的电。

    电影。

    电似的影子。

    包越身为杀手,极其敏锐。

    他感觉到了一股气。

    却不是杀气。

    洛大小姐只为救人,却不是杀人,绣花针上全无杀气。

    何九之所以将一身功夫传授与她也正因为此。

    洛大小姐无论施展什么功夫都没有杀气,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令何九感叹。

    有杀心,必有杀气。

    洛大小姐没有杀心。

    她只有行侠仗义的心。

    而这正暗合了暗器的目的:杀人于无形。

    洛大小姐以无心暗合了有心,无巧不巧的抵达了令所有暗器高手都羡慕不已的境界。

    绣花针激发的却还有气。

    ——气劲。

    正是这起劲“救”了包越一命,令他察觉,抽刀便退。

    他一退即走,丝毫也不逗留。

    其余三人相顾茫然,也都随着包越退走。

    包越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

    他认得洛大小姐,更知道洛寄予的威名,也了解洛大小姐的性情。

    包越为了有朝一日执掌苏州“三更门”下了很多功夫,对苏州各派的人士了解的通透。

    洛大小姐并非不好惹,但看似不问江湖的洛寄予绝对不好惹。

    包越惹不起,就只能躲,必须退。

    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这种棘手的事还是交给“三三两两”两个特使更为妥当,而他只需要坐收渔翁。

    危局解除,石化雨浑身一松,却咬牙坚持。

    他认识洛大小姐。

    洛大小姐见到包越他们突然遁走,先是惊异,后是得意。

    为她一针败退邪恶而得意。

    她方靠近石化雨,正思量如何应对石化雨的感激。

    洛大小姐没有飘然离去,并非为了想听一听石化雨的感激之言,只是见他浑身是伤,也不好自行离开。

    行侠仗义,就要有始有终。

    却听石化雨急促的道:“快!带我去见苏小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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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剑一怒介绍:
苏小河带着一纸婚书初入江湖。
谁能遇浊愈清?
谁又遇浊愈浊?
谁又遗世独立?拔剑一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拔剑一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拔剑一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