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荒天之下TXT下载荒天之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荒天之下全文阅读

作者:荒斗     荒天之下txt下载     荒天之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三、东宫

    白月秋摸着灵力飘摇的木窗,静静的看着东宫外的景色。

    高阁伟楼,曲廊漫道,花鸟相随……

    白子墨缓缓的走进房间里,看着白月秋的背影,有些怀念,又有些失落,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将手里的盘子放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白月秋看着看着,站起身子,看到了身后的白子墨,直直地看着白子墨。白子墨则躬身说道“圣女。”

    白月秋没有回答,只是说“整个宫殿都是这样吗?”

    白子墨不知道白月秋嘴里的样子是是什么样子,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白月秋。白月秋有些失落的说道“没什么。”

    白子墨没有说话,点了点头,为白月秋倒了一杯茶,轻轻的递给白月秋。白月秋拿过茶杯,小呷一口,便放了回去。

    白子墨起身说道“你觉得怎样?还适合这里吗?”

    白月秋摇了摇头,有些羡慕的说道“这里好繁华啊。好热闹。”

    白子墨笑了笑“是啊,我当初来到这里时,就被这里的繁华震惊了,当时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处繁华的地方。

    竟然,只是供一个人拥有的。

    这些,以后都是你的。”白子墨看着白月秋,淡淡的说道。

    白月秋微微的侧过头“我的?”

    白子墨点了点头。

    白月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是,这里真的有些拥挤。”

    白子墨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楼阁颇多,但每个阁楼的空间都不小的。

    白子墨伸出手,伸向白月秋,白月秋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白子墨将她领到床前,拿起一把白木梳子,轻轻的为她梳起头来。

    “我原本是打算让你在登基以后为你举行认祖归宗的,既然有所阻拦,我也不好让天下人觉得你名不正言不顺。”

    白子墨将白月初的头发捧在手里,轻轻的抚摸“你就一直住在这东宫里,有什么事情……”拿出一张黑色令牌“就通过这个来叫我。对了,你还没有修炼,那就让我派人跟在周围保护你吧。”

    “你是皇家的血脉,然而……”白子墨突然停顿了下来。

    白月秋好奇的看向白子墨,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在看到白子墨平静的眼睛后,白月秋就明白了什么,她又看向白子墨的眼角,却发现蓄满了哀伤……

    一个人的眼睛或许可以隐藏悲伤,但也会在眼角遗留些许悲伤。

    就像眼睛中的喜悦就算被掩盖,也会在眉梢上显露……

    白月秋安静的看向白子墨,她不去打扰白子墨。

    过了一会儿,白子墨拿起梳子继续为白月秋梳理头发,一边梳理一边说“你从小不是在神柳池里洗炼的,因此从今天以后,我会安排你去神柳池洗炼身体,另外派人教导你修炼。过几年或许就要你去点东皇烛了。”

    白月秋好奇的问道“东皇烛?”

    白子墨点了点头“这是圣子、圣女成为东宫世子,也就是向帝国继承人身份转变的必要仪式,只有在那之后,登基才算名正言顺。”

    白子墨淡淡的说道“这几天我会去看一看妖国的各个郡。

    我会为你安排几个军机卫,你不用担心,他们虽然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绝对会听你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的。

    而当你经过神柳池洗炼,激活体内的血脉,你就能真正意义上的命令军机卫。至于东皇烛,等到你达到一定境界我就会给你讲解的。”

    白月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白子墨看着白月秋,沉默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随即竟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月秋有些惊讶,却没有过于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问道“您……这是做什么?”

    白子墨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说“等你长大了,真正的熟悉这里的一切,我会向您解释我儿站在步孤仁一方的原因,也会为您解释为什么您会被从妖国带走。”

    白子墨的话真正的激起了白月秋的好奇,不过白月秋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平静的说道“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白子墨好奇的问道,刚来到妖国的白月秋能有什么问题呢?

    白月秋认真的看着白子墨,问道“我只想知道,我哥当初到底有没有松手?”

    白子墨知道,这或许是白月秋的心结。

    但他不想白月秋为了一介凡人而深陷其中,毕竟,在白子墨眼里,白月秋更应该的是做一个合格的皇帝……

    于是白子墨点了点头,说道“是。”

    白月秋有些不甘心,随即问道“真的?”

    白子墨点了点头“这是我搜取试图伤害圣女你的那名修士后,从他的记忆中得到的信息。”

    白月秋听到这句话,有些黯然……有些不知所措,大拇指死死的抵在食指上。

    白子墨知道白月秋这是在伤心她的哥哥顾玉成放弃了自己。他同样也知道顾玉成因为对白月秋的愧疚而生心魔。

    但是白子墨不想将顾玉成生了心魔的事告诉白月秋,毕竟,如果白月秋知道了顾玉成对她的关心与执念的话,白月秋就没法一心一意的继承皇位……

    而且顾玉成的天赋和实力,一旦卷入这妖国现今的斗争中,恐怕会尸骨无存……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白月秋死心……

    白月秋沉默了许久,随即仍是抬起头来,问道“那他还活着?”

    白子墨在这一点到没有隐瞒“还活着,我救下了他。

    只不过因为人与妖还是有所区别,而且重塑经脉也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所以我没有为他重塑经脉。”

    白月秋似乎还是有些不满意,但还是点点头“如果可以,请白老给我哥哥一个凡人的富贵生活……起码也照顾了我那么多年。”

    白子墨点了点头。

    随即为白月秋收拾了一番桌子上的茶,然后慢慢退了下去。只留下白月秋一个人坐在那里。

    白月秋看着离去的白子墨,从悲伤里走了出来。

    白月秋知道自己哥哥是什么人,现在想来,会松手,也是有可能……

    毕竟哥哥是一个谨慎的人。

    或者说,顾玉成是一个时常能冷静下来的人,但因此也缺少几分血性……

    虽然顾玉成也是有些许血性的。

    白月秋又坐回床前。

    眼里的宫殿变得格外狭窄……变得更加高大,仿佛自己被无形的禁锢在了这一方天地里……

二十四、顾玉成醒来

    顾玉成只感觉有一股热浪在拍打自己的丹田气海,另一股气息则温润着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这时,只觉得仿佛躺在温和的阳光下与舒适的青草上……就这么悠闲的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

    顾玉成感觉自己恢复了意识……

    随即顾玉成便看到了一头龙,正紧紧盯着自己。顾玉成立刻被吓得精神起来,一骨碌爬了起来。

    张之林正在研究着石柱上的应龙,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所反应。

    随即看向身后,却见顾玉成惊魂未定样子,阿不,他现在就是灵魂,只能说是魂惊的样子。

    张之林笑着走向顾玉成,伸出右手,嘴角挑出一抹玩世不恭“北道宗孽子,张之林。”

    顾玉成看向张之林,伸出手,却没有那么豪迈,只是说道“顾玉成。”

    张之林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想必你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吧。”

    顾玉成点了点头,毕竟那“太一宫”那三个字能比十个人要大,只要不瞎,大概都能看到。

    张之林见顾玉成的目光完全没有离开过那应龙,好奇的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顾玉成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龙一直睁着眼睛好像在盯着我。”

    张之林闻言立刻看了过去,却见那龙的眼睛完全没有光泽,哪来什么盯着的感觉。

    “莫不是顾兄看错了,明明是一个死了的龙,怎么会盯着你?”

    顾玉成听张之林这么说,也点了点头说道“也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张之林一把搂过顾玉成,虽然是灵魂,但还是能接触的。

    张之林直接说道“既然你醒了,那你我就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何?”

    顾玉成看了一眼张之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于是二人竟当着“太一宫”三个大字面前结拜为异性兄弟了。

    “我,张之林,年五十四!”张之林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点了点头说道“我顾玉成,年二十二!”

    “在此结拜为异性兄弟!”

    实际上,异性兄弟这种行为,已经可以说没有了,毕竟在修炼界,利益至上,谁跟你共患难?

    不过顾玉成还是和张之林结拜了。不知道为什么。而且,顾玉成突然也不想要为什么。

    张之林随后说道“既然来到了太一宫,那就一定有宝藏啊!”

    “或许我们就可以从此踏入太一境啊!”张之林兴奋的说道。

    顾玉成却没有说话,他有些丧气。

    张之林看着顾玉成有些丧气的样子,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顾玉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张之林笑了笑,眉毛嘴角却完全没有舒展。

    就在张之林正在好奇的查看太一宫的大门时,一道亮光四溢而出,仿佛当初创世的第一缕光芒,无比耀眼,无比炙热,无比明媚……

    一个人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此人明明在那光芒中,却又二人看的一清二楚。

    长发如墨,陇准浩目,日角剑眉,风华倒九州,孤高凌八荒……

    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出的华贵……

    然而男人仅仅看了几眼张之林与一眼顾玉成后,点了点头就消失了。

    随即一道粗矿声音响起。

    “天下万人之天下,王侯非一氏之王侯。昔帝王以天下为奴,以万民为物,驱之无度以成一己之私,流离人民以供一己之欲,故至尊拔剑于此,天下回应不绝,遂起南郡之事。收戍边、聚豪杰、定诸省、克凝鼎、盟会白氏、一定太一于函谷关外。尔来一百一十四年也。”

    张之林思考了片刻,猛然觉得不可能!一个人哪能一百多年就太一境?这是吃丹药泡灵泉长大的人也做不到的吧!而且当年至尊可是没什么修炼资源啊!

    顾玉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百年,这是吃火药窜升的境界吗?

    还没等二人想清楚,那声音接着响起“至尊承天命顺大运,以正天地之法。……”

    之后又说了许多关于至尊起义的事情,最后一句则是“今入太一宫者,望而可承天命,承续至尊之志。”

    随后声音便消散开来,仿佛从未出现一样。

    那布满尘埃的大门,缓缓打开,强劲的风直击二人,仿佛有着一股洪流在蔓延、在开拓、在侵蚀一切……

    过了许久,风才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处道路,就好像是溶洞里的道路一样,看不出任何稀奇的地方。

    顾玉成与张之林看了一样,张之林盯着顾玉成许久,最后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然而刚走仅仅两步,就猛然回头,却见顾玉成也抬起了脚,在感受到张之林的目光后,顾玉成便望向张之林。张之林笑了笑,竟然有些开心,说道“走吧,兄弟。”

    顾玉成看着张之林的笑容,感觉到一种真诚。随即慢慢的跟了上去。

    二人就这样进入了大荒最神圣的地方,也是改变整个大荒的地方……

    而此时的南郡,一个白发男子正缓缓走在南郡的道路中。

    男子一身白衣,风华绝代,竟引得一位姑娘娇羞的将新鲜的水果抛向男子。

    男子回牟一笑,惊的路人忘行。

    那姑娘也彻底羞红了脸,捂着脸跑走了。

    此人正是白子墨,也就是白子墨的心魔。此刻已经是白子墨的分身,可以说,白子墨的本体如果死了,他这个分身就彻底独立成为真正的白子墨了。

    白子墨的心魔此行而来正是为了找到顾玉成,毕竟白月秋说过要给顾玉成一世富贵的。而白子墨现在绝对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己的分身了,所以自然派这分身来了。

    白子墨原本是吩咐他的分身不要太过招摇,然而心魔何曾游戏过人间?来到了南郡,看着正紫宫里绝不会有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又怎么会不动心?因此便一人游荡起来。

    此时的的心魔缓缓的看向一个老叟,顿时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实际上,心魔是与白子墨有着相同的记忆与的,而其思维也是深受白子墨影响的,但白子墨的一切对于心魔就像他读过的书,书读的再多,不经历一边,也是没有丝毫感觉的。于是白子墨的分身笑着缓缓的走向路边乞讨的老者。与他交谈起来,一番交谈之后,老者被那白子墨拉入了一座较为热闹的酒楼。

    过了不久二人就走了出来,只是此时再出来的白子墨却是趾高气昂,举止浪荡的游走起来。

    而那乞丐却信步慢走起来,一排舒爽自然。仿佛这等气势就该是他。

    那白子墨出来之后便径直来到一处水果摊位面前,看向那看摊的妇人,微微一笑,轻轻拢起妇人的发髻,拿起一个水果,清脆的咬了下去。那妇人竟只顾盯着白子墨而忘了收钱,待白子墨走远后才想起来,然而看着白子墨那浪荡不羁的背影,竟莫名脸红了起来。

    白子墨走后须臾,那乞丐便来到了同一个妇人面前,和善的笑了笑,拱了拱手,有些讨喜的说道“贵妇人可否赏在下一个苹果啊?实在是口渴异常……”说罢就要去拿苹果,却直接被妇人用秤把打在手上“没付钱!”

    乞丐窘困的挠了挠头“在下实在没钱,没钱,还祈求贵人能给……”

    “没钱!没钱还想白吃!天下哪来那么多好事?!”妇人直接呵斥道乞丐,乞丐被呵斥之后反而直起腰,摆了摆手,扬长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半解衣衫,挠了挠痒。

    乞丐来到街上一坐便是一下午,这一天竟只有区区数个铜板,连个灵石都没有。更别提灵玉了。

    老头挠了挠头,笑了笑,看着几个铜板,说道“古人诚不欺我。天下皆先入于表,而不看一人内外。要我说,脸固然重要,也不能只看见脸吧。饿死饿死。再去转转吧……”

二十五、醉里星辰笑看我

    乞丐直直走向城镇里核心处的酒店里,大大方方的便坐了下来,也不管不顾那周围人的眼光,敲着桌子就喊道“小二小二,上酒上酒!”随即竟然躺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周围的人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这个在他们眼里又老又丑的老乞丐,这样的老家伙出现在富丽堂皇的酒楼里就好像一个不应该出现在精美的袍子上的污点一样……无论怎么看,都是十分的碍眼。

    客人觉得碍眼,酒楼经理者同样会觉得十分蒙羞,而且这家酒楼的背后可是南郡三大家族中的青家,青家或许不会直接动手,但是为青家打理这间酒店的人可不会放任不管,毕竟一旦青家动手,那倒霉的可是还有自己一份呢。

    不久便有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个上前直接用力的拍击了桌子,将桌上的碗筷震的发抖。而另一个男子则环抱着肩膀,戏谑的看着老者,他想看到老者惊吓的模样,然而他只看到了老者抬了抬眼皮,撅了撅嘴,一点正常的反应都没有,然后就转过身子继续睡了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两个年轻男子,两个男子感到了受到了侮辱,那环抱着肩膀的男子直接上前想要将老者提起来,然而用力之下,竟然将自己的胳膊整抽筋了。

    另一个拍桌子的男子看向拉着老头的男子,露出询问的神色,十分不解,提一个老头怎么还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于是也上前抓住老者的肩膀。

    老头仍然一度昏睡的样子,完全没有反应,任凭二人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将老头挪动半分位置。

    酒店里的众人此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毕竟这两个人起码是地之修炼者,看样子也是有一两星了吧。修炼的人往往要比不同人强壮许多,而且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就是偏向于炼体的,竟然搬不动这么一个老头子。

    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奇怪。

    其中有些见识的已经猜测到这个老人家本身就是一个修炼者,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老人的实力。这种情况要么是没有修为,要么是境界要高过在场所有人很多。

    而此时的老者终于动了,却是自己翻了个身,而那两个男子突然之下竟被老者直接带到了地上。

    现在二楼的酒楼管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是一名地之九星的修炼者,像他这样的人,竟然看不出老者是怎么回事,而那两个人明明都动用了修为,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到,也就是说,这个老者,很有可能是一个天之修炼者……

    他那里能想到,这老头,叫白子墨,是个阴阳境的人物。毕竟在他眼里,悟道境就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就像当年的顾明文,一个人就能压的南郡其他两大家族难以喘息。

    白子墨也意识到了二楼有人在看着自己,于是睁开了眼睛,直接看向那管家。

    那管家还没反应过来,便陷入了呆滞,白子墨直接问道“你这酒楼背后是谁家?”

    管家木愣愣的说道“青家。”

    “那顾家怎么走?”

    “出门左转,直走,看到一处大的矿山,顾家就坐落于矿山之下。”

    “青家呢?”

    “出门直走,经过另一处赌楼就再右走。”

    白子墨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就离开了。

    酒楼里的还在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只见那老者对着二楼动了动嘴唇就笑着起身离开了。而出了门的白子墨没有去管任何人,直接拐向一旁的小巷里,却是“白子墨”站在那里。

    白子墨拍了拍“白子墨”,随即白子墨恢复了自己的容貌,而乞丐也从白子墨的模样变回了原先的样子。

    白子墨随手甩了一大锦袋灵石给乞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乞丐仍然有些懊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

    随即竟然拿出一个精美的绳结,猛地从背后扑向白子墨,死死地勒住他。

    白子墨平静的问道“为什么要杀我?我给你一天繁华,又给你往后的财富,起码不用再做乞丐了?我可曾愧对于你?”

    乞丐却面色狰狞发紫的说道“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白子墨愣了愣,随即说道“我不该许你一天繁华,你也不该,对我如此贪心!”

    声音一落,乞丐竟断了气。

    白子墨冷冷的看着乞丐,毫不波澜的说道“你在起歹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让你陷入幻觉,让你自己勒住自己,自己掌控自己的生死。”

    “而你……实在是太贪心了。如果只是想要我浑身财物,哪怕只是勒昏也是可以的。没想到你竟然想把我勒死……呵。”白子墨,不,白子墨的心魔,看着冰冷的尸体,黑夜正爬在上面,满满的,全是人性……

    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巷。

    而此时,青家,青家家主青成洛。正悠闲的喝着酒。毕竟自己最近可是蛮顺心的。

    几年前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顾家现在竟然和自己讲和了,竟然开始想要和自己合作,然而青家和宫家已经被顾家打压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让顾家出出血?

    而且现在传言顾家的家主和顾家的长子顾玉安也有了些矛盾,这更是青成洛所愿意看到的。

    因此这几天感觉格外舒服,喝着小酒看着小舞,人生得意啊。

    一双白玉的手从身后伸出,为青成洛捧起一杯酒,缓缓的倒入青成洛嘴里。青成洛满意的说道“美人,来。到我怀里来。”

    “哦?那可不好吧?”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正挠到青成洛痒处,于是大腿一拍“这有什么不好?来!坐!”

    于是白子墨坐到了青成洛怀里。

    青成洛一见这“女子”体态匀称,更是心痒痒,暗道“这许芳楼还真是懂我,知道我喜欢体态修长的。”于是竟伸手向上摸去。

    那白子墨直接伸手拦住青成洛。

    青成洛顿时起劲了,直接怪笑道“美人莫不是害羞了,哎呀呀,手真滑啊。来,让我看看脸蛋。”

    抬头一看,竟是个俊美男子!

    青成洛大惊“你!你是谁!?”

    白子墨想起了一句话,于是笑着说道“怎么?不继续了呢?我还以为你要知‘难’而上呢?”

    青成洛立刻被恶心到了,说道“你们许芳楼就是这么糊弄老子的?你!你就算再怎么帅,也不是女子,就算你是个男的,也应该长的阴柔点儿!”

    白子墨笑了笑,心里想“好家伙,这活适合齐云海来接。不过齐云海好歹也是个凝鼎八阶,这个天之境界的小家伙可吃不了这服务。可惜了啊,错过了强人锁‘难’。”

    青成洛此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舞乐之声呢?

    偏头看去,所有许芳楼的女子竟然全都被定住了,一动不能动,这……这!

    登时酒醒了七八分。

    “你!你不是许芳楼的人!你是谁?”青成洛惊恐的问道。

    白子墨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个傻子,我何时说过我是那什么许芳楼的了?至于我是谁,你没资格。”

    青成洛意识到了面前的人并不简单,于是后退了几步。

    还没等青成洛准备开始一场激烈的战斗,就被白子墨踩在了脚底下,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踩在了脚底!

    这就结束了?

    这……结束了,但没完全结束……

    毕竟白子墨还要问一下顾玉成在哪里,他还没忘了正事儿。

    “呀,小娃娃,本君问你,你可知道顾玉成。”白子墨悠闲的问道。

    青成洛却冷汗涔涔,问谁不好,问这顾玉成,难不成这高人是顾玉成父亲外出结交的?

    越想越觉的可能。于是连忙拱手磕头说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人……”

    白子墨一巴掌拍向青成洛,骂道“你还是人族?自从皇室修仙结束后,谁还叫比自己修为高的叫上仙?你是住在函谷关内?”

    青成洛立刻住嘴了,得,马屁没拍成,拍马蹄上了。

    “回答我问题!”

    “知道。”

    “那你知道顾玉成在哪里?”白子墨凭借他那阴阳境都没找到顾玉成在哪里,真是出了鬼了。所以在想是不是这顾玉成回到了南郡?要不然怎么可能在沙漠里找不到他。

    难不成有他进了太一冢,毕竟也只有太一冢是他找不到的。这不可能,如果他进入了,白子墨如是想到“我直接把正紫宫的棋盘吃了!”

    青成洛摇了摇头,白子墨失望的看了一眼青成洛,现在这情况……恐怕顾玉成是死在沙漠里了……毕竟这种情况也很大的。虽然顾玉成只要按照主要的路去走,就不会有意外,但是难免会有概率之外的事情发生……

    而青成洛看到白子墨失望的眼神,以为白子墨要杀他,吓得立马说道“先师,先师,别杀我,我、我还有用,我还……”

    白子墨翻了个白眼,随即站了起来,轻轻的举起腰间玉佩,朗声说道“舞乐再起,此夜不休。”

    随即直接坐到青成洛身上。

    而那些舞女则恢复了神志,所有人都看到了被白子墨骑着的顾玉成。

    这令众人十分的好奇,完全不知道来者是谁啊?竟然能骑着青家家主……

    白子墨慵懒的说道“接着奏乐,接着舞,本君看着。”

    舞女们见青成洛被骑在白子墨身下竟不敢有任何反应,于是也慢慢的舞动起来。

    就这样进行了一夜,直到白日东升。白子墨站了起来,起身随手从腰带里取出一个玉佩丢个一个舞女“不错。跳的可以。”

    接着对青成洛说道“南郡之中,我要你给我暗中打听顾玉成的消息,听好没有?”

    青成洛诚惶诚恐的点着头“是是是,是是是!”

    虽然找不到顾玉成了,但是还是要准备的,一旦还活着呢?

    白子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众人见白子墨离开,慢慢将目光挪回青成洛身上。过了许久青成洛确定白子墨走了以后才缓缓起身,然而却看见了一群人异样的眼神。

    青成洛恼羞成怒,骂道“看什么看!给我记住!还想你们许芳楼营业下去,你们就给我管好你们的嘴!”说完直接走向那个拿着玉佩的舞女便向屋里拽去。

    一众人这才想起来,青成洛虽然在那白衣男子面前是条狗,但自己在青成洛面前,不也是一条狗吗?

    很快屋里传出求饶声,以及啜泣声,接着便是靡靡之音响起……

    白子墨回想起一夜恣意妄为,不禁感慨人世的美好……果然,有些时候,脏的东西反而更有吸引力。

二十六、长相思兮长相忘

    白子墨站在顾府外,却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他就这么明睁眼露的走进了顾府。

    虽然顾府有许多间房间,但是在白子墨眼里,就像个简陋的院子一样。他知道这里肯定没有顾玉成……但是白月秋生活在这里这么多年,那龙鳞,应该就在这里了。

    于是神念放开,仔细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许久,感受到了什么。

    白子墨直接来到顾玉安的房间外,他在这里感受到了另一个东西,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而且……

    白子墨站在顾玉安的门外,就听见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也就是说,还没有找到白月秋?”

    白子墨立刻定住了,他要看看,是不是要把顾家给从南郡拔了。

    “并…并没有。”古裳低着头,忍着汗水,诚惶诚恐的模样。

    顾玉安从座位上走了下来,来到古裳面前,微笑着说道“我给你的资源不够你修炼?”

    古裳摇了摇头,真挚的说道“属下毕竟只是个地之一星的修炼者。”

    顾玉安点了点头“也是。”有些落寞。随即扶着额头撑着身体回到了座位上,呆呆的看着远方。

    白子墨在暗中一看到顾玉安这副表情就知道顾玉安大概是对白月秋情根深种。

    白子墨饶有趣味的挠了挠下巴,随即转身离开。

    过了不久不久顾玉安也从座位上起身,淡淡的对古裳说道“去。请李郸。”

    古裳鞠躬着退了出去。

    走出门口的古裳立刻直起了身子。

    李郸,是顾明文的管家。再顾明文去世后便被分到马厩看马去了,这顾玉安要请李郸,要做什么?古裳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刚出门不久古裳就来到了一处小路,在小路后七八拐后来到一个大树下,树的中间有一个树洞,而古裳却直接将手伸向树洞,用力一摁。那树洞便微微沉了下去,周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

    古裳随即来到树洞斜对的一棵树下,那树下却是已经塌下一块空穴,古裳直接钻进洞穴。

    不久后就来到了顾府墙外。试探了外面是否有人,在确定没有任何人后不慌不忙的从墙外的一处空地钻了出来。

    古裳爬了出来,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地方,完全就是矿山的边缘处的树林里。

    古裳一边走一边想,顾玉安将他提拔为护卫队的之一,让自己常伴左右,这是心腹的待遇,然而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有所戒备的样子呢?

    古裳突然推断出一个大胆的可能——那就是顾玉安知道自己知晓了是他毒死了十一!

    不由得一身冷汗,随即想到,不不不,如果顾玉安知道了,以他的脾气,不可能还留着我。

    古裳手足无措一阵子后,捡起一块儿石子愤怒的抛向远处。

    他只觉得,凭什么,凭什么顾玉安那种人要骑到他的脑袋上,凭什么?!他的一言一行,就能让自己在这里冷汗直冒!

    古裳发疯的跑向树林外,最后扑向一条小溪旁,不停的向身上泼着溪水,直到自己打颤,这才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拿凉水洗去嘴唇边角的鼻涕。

    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凭什么啊!凭什么有些人从小就可以锦衣玉食,有些人一辈子都在挣扎?!拼什么?!这都是为什么?!我只是想修炼,我只是想不做人下人!”

    古裳跪倒在溪水旁,他看着溪水里的自己,那双眼睛里倒映的,完全不是那个狡黠的少年了。

    现在他的眼睛又细又长,就像顾玉安的眼睛,生的像狼……

    古裳狠狠地抓着地,指甲里全是泥。

    最后冷静的站了起来“十一死了,因为他没有用,而我活着,因为我还有用。这世上,不需要忠心,需要的不过是有用,做一个有用的人,我就能活。我古裳,要么活出个人样,要么就,拖几个下水!”古裳恶狠狠的看着水中的自己,仿佛有一个人,有那么一个阴影,将曾经的一切拖入水中,彻底的淹死……彻彻底底,连一个泡都不冒……

    古裳回身,看到自己的背影,格外的瘦小……

    他不禁想到曾经在矿道里,看到的顾玉安的影子……整整的笼罩着自己……

    是的,顾玉安……我知道你,我了解你,我也会,取代你!

    古裳再次来到溪水旁,悠闲的用溪水清理起指甲。慢慢的哼起了歌“思公子兮羞难望,车雷惊兮柳参差。得无见兮先泪落,河汉转兮夜未央。长相思兮长相忘,无使我兮听残雨。”

    古裳将手指全部清理干净,站起身子。缓缓的走向树林深处……

    而白子墨在转了许久,终于在顾明武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曾经炼制的“八尺墨”。

    白子墨手中拿的,正是当日顾玉成燃烧精血抛出的一次性杀伤器器!

    “八尺墨”。一次性杀伤灵器,最高可以达到悟道九星的实力——当然,使用着自身也要达到天之五星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白子墨虽然不是炼制宗师,但毕竟实力摆在那里,还是炼制过许多灵器的。这种一次性的灵器也炼制过许多,只是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自己的灵器可不是随便送人的,而且要送也不应该流落到这里吧。

    白子墨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仍然将那东西放回了原地,毕竟这东西对自己已经没用了。

    随即缓缓走出顾府。他已经查了一整圈,整个顾府上下,完全没有龙鳞的踪迹。虽然自己无法感应到龙鳞,但毕竟每个地方都亲自去看过了,还是没有。

    当年龙鳞和圣女被自己的女儿带走,离开了妖国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圣女是被这顾家给收养了。而龙鳞之所以能被带走,还是因为自己女儿特殊的身份——大祭司!负责掌管神柳池与照顾圣女的大祭司。

    大祭司一脉的传承自己也是有些地方不清楚的,毕竟大祭司一脉的传承最早可以追溯到人族三皇五帝时期,甚至更早……而其中对于龙鳞的隐藏恐怕也和大祭司的传承身份有所关联……不然自己也不至于找不到这龙鳞。

    白子墨凝目望向西北。说到底,自己虽是心魔,但也是一个父亲……自己的诞生,原本就有对女儿的思念以及难以理解女儿行为的原因的。

    只是到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自己当年第一次的时候就不该让女儿前往那个什么地方……

    白子墨摇了摇头,直接起身飞走了。

二十七、三生桥

    顾玉成跟在张之林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虽然是灵魂体,但在这太一宫就好像是实体的一样。),警惕的看向周围。

    张之林一边走一边说道“你我既然已经结为异性兄弟,若是得了至尊的遗留,你我对半。”

    张之林这话可是很仗义了,毕竟虽然二人都是灵魂体,但是要知道,张之林起码还是天之九星,而顾玉成才地之一星而且还经脉寸断。

    顾玉成咽了咽喉咙里的口水,定下心神说道“不了,我只想恢复我一身的经脉。如果有机会,还请让给我,其他都给你好了。”

    张之林有些惊讶“你的经脉受损了?找一些上好的灵药就好了。这可是太一宫啊,怎么可能治不好你的……”

    “我的经脉完全寸断了。”顾玉成说道。

    张之林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顾玉成说道“相信我,这里可是太一宫,你我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目标吗?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你我是兄弟,那就对半分。”

    顾玉成看着张之林,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张之林僵硬了几秒,随即回头笑道“如果你也背叛我,那我目标里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顾玉成愣住,随即问道“为什么我是第一个?”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生死之交。”张之林眉目微垂,竟在那豪迈的中,生出几分悲凉。

    顾玉成笑了,随即说道“我也经历过遭人唾弃、受人嘲讽,甚至被手足追杀。你,也是我第一个生死之交。”

    张之林抬起头,看着顾玉成,也笑了起来。张之林一边在前面走一边自顾自的说道“我素来知道人世险恶,但仍然遭受欺骗、背叛、诋毁——大概因为我仍然愿意去相信他人。我不希望我一辈子都是个孤寡之人……”

    顾玉成安静的听着,出于好奇的问道“你是被谁欺骗了?”

    张之林一笑,爽朗的说道“我喜欢过的人,我一度以为是我爱的人。”

    顾玉成看不到张之林的脸,却能听到张之林的声音。

    顾玉成没有说话。

    张之林随即问道“你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想要和我一起死?就因为你经脉寸断?”

    顾玉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之林好奇的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顾玉成落魄的笑了笑,挤出几分无奈,说道“我没有抓牢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我没有保护好她……”

    张之林看着顾玉成落寞的表情,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张之林出于本能的问道“因为什么?”

    顾玉成有些羞愧的说道“因为在保护她的那一刻,我在生死面前犹豫了。”

    张之林有些不明白,他淡淡的说道“那为什么你又可以在张道面前那么冷静?”

    顾玉成淡淡的说道“因为……”过了好久。

    张之林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顾玉成的脸流下一滴泪,很奇怪,但灵魂体的顾玉成就是流下了一滴泪……

    张之林有些无奈,又有些失望,他说到“因为你觉得……没有机会了。”

    顾玉成点了点头,他说道“是……因为我觉得我没有机会了。我觉得我难以复仇,不可能救回她了。”

    张之林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什么,只是直接动身前行了“走吧。”

    顾玉成能明显感觉到张之林的态度有些冷淡。

    顾玉成自己也明白。

    当初他看着张之林的肆意妄为,他就知道,自己是向往成为张之林那样的人,不放弃、不屈服、傲视苍天的人物。而张之林也确实是这样的人,想必像他这样的人,决计不会看上像自己这样做出过懦弱选择的人吧……

    然而顾玉成不后悔,因为他曾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曾经就是这样一个过于理性的人——或许现在也是。

    长相思兮长相忘——自己不会否认过去,也不会忘记过去,会一直记得曾经的选择,同样的,永远不会再去做曾经那样的选择了……

    顾玉成看着走在前方的张之林,看着张之林的背影,他知道,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就在前面……

    顾玉成跟了上去……

    一路上二人的谈话也变得稀少起来。张之林也确实不喜欢顾玉成这样的人,也确实不愿意再和顾玉成交谈——道不同不相为谋,顾玉成的做法,他不愿苟同。但毕竟有他自己才能来到这太一宫,因此,哪怕自己不喜顾玉成的为人。自己也要护他周全。

    很快,二人便听到了水流声。二人的前方同样显露出一条河……

    这是一条河没有源头同样没有尽头的河流。

    张之林看着那泾渭分明,一边浑浊无比一边清澈见底的河流,不由得感叹道“真神奇啊……”

    顾玉成同样看着时而清澈时而浑浊,既干净又浑浊的河流,同样赞叹道“是啊,真神奇……”

    二人看到的竟然是不同的景象……

    二人随即又看向河面上架着的桥。

    朱红色的木桥,看起来十分古朴,同样也十分简朴,就好像是砍下一颗大树的树干染红后直接放在这里经历了百年一样……

    顾玉成和张之林看着这座桥,来到近前,竟看到那桥上这些几行大字。最中间写着“天地不仁”。而最右边则写着“三生桥”。在三生桥的大字上,还写着一行小字“人有三生,往生、今生、来生。去三生桥,追往生之悔,临今生之惧,晓来生之欲。得过三生,方入传承之地。”

    张之林看着这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桥,仔细的看了看,抬起脚就迈要上去。

    顾玉成则拉住了他,张之林回头看向顾玉成,十分平淡的说道“怎么了吗?”

    顾玉成摇了摇头,随即说道“会有这么简单吗?”

    张之林摆了摆手“如果得不到这太一宫的传承我来这儿干什么?就算有危险,也要让它显现在我的面前。”说罢就直接动身进入了那三生桥上。

    明明是咫尺之间,顾玉成反应过来再想拉回张之林时就摸不到了。顾玉成再走回那桥前,仔细的看了看。

    “天地不仁……”

    这句话是老子《道德经》上的话,其中“仁”非儒家仁慈之意,而是偏颇、感性之意,整句话也就是说“天地是公正的,不会像有感情的人那样做出偏颇的判定。”同样也是在说天地是不干预任何事的。大概正是因为天地不偏颇,故能像道德经上说的“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而这三生桥说的……

    顾玉成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桥是能够让人陷入幻境的……

    顾玉成想到这里时,突然愣住了……他有些心动……

二十八、来生梦

    张之林刚刚踏入三生桥上,周围就陷入了大雾之中,接着一阵恍惚。

    再次睁开眼睛,却是已经回到了千寻谱。

    “你怎么了吗,之林?”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正是张道的孙女,张家的嫡孙女——张钰鹤。

    女子桃鬟柳眉,眼角有些一颗美人痣,嘴唇在嘴角处略微细长,生得玉雪不如。

    虽然长的如此清丽,但再次看到她,张之林清楚感受到女子隐隐透露出的高傲,如同天鹅般。

    张之林在这一刻甚至忘记了太一宫的存在,但很快便又反应了过来。

    只是张之林依旧有些不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算太过高傲的人最后会选择抛弃自己,他只知道她背叛了自己。

    张之林陪着她一同走在千寻谱的路上,女子似乎有些小心,而张之林却十分随意,他看着张钰鹤,有些惋惜的说道“咱们要去哪里吗?”

    张钰鹤淡淡的说“拾草阁,我们去看一看那里的丹方。”一边说一边回头向张之林轻柔一笑。

    张之林看着她,有些愣神,随后释然的说道“那怕知道你是幻境,我仍然,还是会感到这一刹那的美好啊。”

    张钰鹤有些不知所措,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吗?你今天有些奇怪啊。”

    张之林没有回答,摇了摇头,随即和张钰鹤并排走了起来。

    张钰鹤似乎有些抗拒。

    张之林开始仔细欣赏起千寻谱的美景。本就是在山清水秀间卧着的一处宗门,更有美霞烟雨微摇,不禁令人感觉,连楼阁都融入了自然之中。

    几乎所有大的宗门都会将宗门与自然少许的融合。

    说到底,修炼,对自然的感悟多一些是更好的。

    然而也是有所不同的,就如同那潜龙闻,同样是融入自然,潜龙闻就好像刀劈斧凿一样,更有种大开大合。

    而千寻谱则是精雕细琢,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不能说谁更胜一筹,只能说环肥燕瘦。

    张之林看着清烟醉倒怪石,翠木吻红羞花,轻松的呼出一口气。

    一边走一边观赏着奇珍异景,一边在心底说道“如果我能君临天下,我必定令张家永生永世为我建造一座宫殿。”

    随即看向张钰鹤,内心感慨“至于你,我想也不过是过往罢了。我不杀你……也不会让你好过……”

    张之林与张钰鹤来到了拾草阁,这里正是整个千寻谱,也可以说是整个人族势力最好最全的丹方藏经阁。

    张钰鹤带着张之林来到了第二层楼,各自翻看了起来。

    张之林翻看起一本《阳火性草药之利弊》,随意的看了两眼便不再观看,又拿起一本《阴寒性草药之利弊》的书,同是看了两眼就不看了。

    随即,张之林看向张钰鹤手里拿着的《内脉经》,他知道张钰鹤根本难以参悟。

    这也是为什么曾经的张钰鹤会领自己前往第三层。

    因为曾经的自己很轻松就为张钰鹤解答了她所不了解的所有内容。这让张钰鹤感到了十分的惊讶,想要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竟带着自己前往了第三层。

    然而那里的丹方药书还是没有自己看不懂的,要不是张钰鹤的权限只能到达第三层,估计张之林还有可能上第四层呢。

    不过嘛,那都是陈年往事,现在的张之林看着张钰鹤难堪的表情感觉格外的舒畅。

    他随即走了上前,随手抽出一本距离《内脉经》很近的《孕气》,随意的翻看了起来。

    张钰鹤见张之林翻看这本自己同样有些不解的书竟然如此津津有味,于是问道“你……看得懂?”

    张之林此时再看向张钰鹤后,发现这张钰鹤虽然语气上带着怀疑,然而神情上却隐隐有些肯定。

    这是以前的自己所没有察觉到的。

    看来……这三生桥不仅仅能将人带回过去现在未来,更能还原很多细节……自己曾经没有留意的细节啊。

    张之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到“我也不是太清楚啊。只是觉得作为咱们张家的嫡女,你一定明白这些问题吧?”

    说着将《孕气》递给张钰鹤,并指着一行“气虚于阳则更先补阴。”问道“为什么明明是阴气过盛,阳气不足,为何还要补充阴气呢?”

    张钰鹤有些尴尬,不过隐藏的很好。

    张之林接着说道“我听说这放在最右边的书是最难懂的,你能看这本…这本什么《内脉经》,一定是看懂了这本《孕气》吧。不愧是嫡长女啊。”

    张钰鹤立刻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张之林则玩世不恭的说道“可惜啊,我看了好多遍也只是懂了一点啊。”

    张钰鹤有些惊喜“你看懂了?”

    张之林看着张钰鹤的神情,知道这话她就是没懂,果然啊。

    于是张之林依旧故作感慨的说道“是啊是啊,像我这样的庶子都看懂了,嫡女你也一定看懂了吧?”庶子二字咬的格外重。

    张之林就是要戏弄这张钰鹤。

    张钰鹤有些难堪的望着张之林,在看到张之林那戏谑的神情后,张钰鹤立刻明白了什么,面色羞红的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会,所以来嗤笑我了?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有些恼羞成怒。

    张之林张开双手,摆了摆说道“什么是不是啊,那叫就是。怎么,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生气吗?”

    张钰鹤不解的望着张之林。

    张之林则走向张钰鹤,张钰鹤见张之林走了过来,有些心虚,不知所措的后退着。但仍然是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张钰鹤慌张的说道“你……你敢做什么?”

    张之林星目含雷,沙哑着嗓音说道“我要干什么?你不懂……就像你不知道阴盛阳衰。

    然阴之过,则生阳一样,即是物极必反之道理。

    补充阳气反而会被阴气吞食,然而补充阴气,阴气溢满则会转变为阳气一样。你也不知道……”说着,张之林用手指挑起张钰鹤的脸“我曾经是那么相信你,一度以为你是我喜欢的人,更是我爱的人。”

    张钰鹤反抗着,刚想动手,就被张之林摁住。

    张钰鹤有些惊讶的看着张之林“你……你。”

    张之林说“以后,你会知道我多么大略群雄,天纵奇才。

    你也会知道我天之九星的修为。

    这也是为什么,当张家针对我时,我会那么狼狈。因为他们知道我的全部——通过你。

    我会去偷龙鳞,不就是因为你的背叛吗?你可以不爱——但为什么,要害我?——嗯?”

    张钰鹤十分慌张的挣扎着,张之林却依旧不松手,他冷冷的说道“你放心,你只是个幻境罢了。以后,我会去找你,然后会让你跪在,不,是用来做我的脚垫。

    我张之林不负于人,也允许天下任何人负我。管他是谁!”

    张之林一巴掌在张钰鹤脸上,打碎了幻境。

    张之林站在桥上,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他看向桥,却根本没有发现顾玉成的身影,有些想要动身,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自己毕竟和他是结拜兄弟,即使有些看不上他的做法,但还是等等他吧。

    然而,等了三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张之林有些不耐烦,难不成这顾玉成竟陷入了幻境?想想倒也是有可能。便向前走去了。

    在离开前,张之林为顾玉成留下了一个提示。

二十九、往生梦

    顾玉成看到庭中梧桐树繁华葳蕤地生长着。

    看到温婉轻风,眷恋的拉起夕阳红云的裙角,看着面前那平淡却又温馨的一切,他就知道,这是个幻境。

    但。

    但看到白月秋的一瞬间,看着白月秋睁着金色的眼眸,看着她平静却又安心的躺在自己怀里,顾玉成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不想醒过来。

    那怕知道这是一个幻境。

    那怕他知道这不过是太一宫里堆积的一个虚幻泡沫罢了,但他还是不想让现实轻易戳破它。

    他还是不想那么简单的割舍这份温馨——那怕就像一张磨损的纸,经不起任何触碰………

    顾玉成让白月秋轻轻的躺着,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安心的望着白月秋。

    白月秋不久便在怀里轻轻的睡了过去。

    顾玉成看着白月秋,眼角不经意间流出黑色的眼泪。

    在顾玉成的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深情的望着白月秋,怜惜的望着,仿佛望着这世上的一切。

    顾玉成的眼眸很快的消散了眼白,整个眼睛变成了纯黑。

    心魔正慢慢替代顾玉成。

    顾玉成既不知道曾经有白子墨为自己封锁了心魔,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内竟有着心魔。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意识好像在一点点消散……

    但是当看着白月秋舒适的在怀里蹭了蹭脑袋后,顾玉成笑了,笑着流下两行黑色的泪水……随即意识便彻底的消散。

    心魔不安的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白月秋的脸颊。

    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为怀里的这个女孩而活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因为一股哀伤、悲愤而诞生的。

    而那痛彻心扉的哀伤就是因为她,就是因为这个娇小的身躯……

    看着她安心的样子,心魔竟痴痴的笑了——那怕他还没学会笑,但就是这么奇怪的笑了,不像是笑容,却充满喜悦……

    在那片虚无里,自己懵懂的出生,一切都是朦胧的。

    只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让心魔自己知道,自己突然有了意义——为了一个女孩儿而活着。

    自己现在好像还不会说话啊。

    心魔有些生涩的活动着喉咙,就像生了一百年的锈,哪怕是一个音调,都好像拉扯着发出的。

    在发出难听的声音后,心魔有些慌张,他害怕吵醒怀里的女孩儿。

    他不停的蠕动嘴,一遍一遍的活动着喉咙,对着空气,对着自己练习着说话……

    一份温暖触及着心魔,他开始像浏览书籍一样观看着顾玉成的所有回忆…

    在那些平常而庸碌的日子里欢笑。

    在与白月秋一同经受苦难的挖矿的日子里哀伤。

    甚至在顾玉成松手的那一瞬间,心魔学会了愤怒……

    七情六欲在心魔的身上,越发的熟练。

    不知道为什么,整整三天……心魔就这样抱着白月秋,直到一天,风轻轻的吹动顾玉成的脸颊,或者说,轻轻抚摸着心魔。

    心魔才轻轻开口“月秋……”

    真的练习了好多好多次啊。

    大概练习了十万三千一百一十二次吧…

    白月秋揉了揉眼睛,睁开睡眼,看到正笑着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知因为什么竟然流下了眼泪。

    白月秋用手轻轻擦拭着顾玉成的泪水,却越擦越多。

    白月秋有些慌张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顾玉成摇了摇头,用还是有些生涩的声音说道“我想你啊,月秋。”

    白月秋有些害羞,脸颊微微的红了起来。

    顾玉成笑着摸了摸白月秋的鼻子。有些宠溺的说“我会陪你一辈子。”

    白月秋点了点头,小声却又坚定的说道“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顾玉成就这样生活在了这里……

    而失去意识的真正的顾玉成也慢慢的醒了过来。

    被心魔吞噬后应该不能如此轻易的醒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顾玉成一直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有着微弱的跳动。

    那种温暖的跳动,一直在冲击着顾玉成的意识,一直拍打着自己。

    然而当顾玉成醒来的一瞬间,就觉察到了不对。

    顾玉成很快明白,自己是被心魔困住了。

    虽然一般修炼者不会有心魔,但是大多数修炼者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心魔的。

    心魔也感受到了顾玉成的醒来,立刻用自己的意识锁住顾玉成的意识。

    顾玉成沉默的看着周围缠绕过来的黑锁,心头闪过一丝抗拒,那白子墨的封印就大动。

    直接显现光芒,将心魔的封锁逼退,并向心魔压迫过去。

    心魔立刻感到了威胁,出于本能的发出嘶吼。而那封印却依旧向心魔压去。

    眼看心魔就要之撑不住,顾玉成原本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幕。

    白月秋发现了顾玉成的异样,走到顾玉成的面前,将手放在顾玉成的手背上。

    正咬着牙的心魔愣住,随即笑了笑,气势更涨。

    白子墨的封印竟然变得滞缓起来。

    顾玉成见此状况便将白子墨的封印给压制了下去,他虽然无法掌控白子墨的封印,但是压制一下还是可以。

    顾玉成能通过心魔,感受到白月秋那一握对心魔内心的激励。

    甚至说,那一握对心魔来说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顾玉成内心不禁动摇了片刻。

    但他突然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自己不应该因为虚无的执念而放弃现实——这也是张之林对自己看不惯的地方吧。

    想明白了这些,顾玉成彻底冷静了下来。

    顾玉成明白,自己要出去,自己要得到太一宫的传承!

    心魔看着顾玉成恢复冷静,有些慌张。于是抓紧了进攻,直接驱使魔障扑向顾玉成。

    而顾玉成却没有任何防备,竟然张开了双臂。

    金色的顾玉成竟抱住了黑暗的心魔,二者拥抱在一起。

    顾玉成紧紧抱住心魔,轻轻的说道“你是个好哥哥啊。”

    心魔呆呆的张开嘴。

    顾玉成仿佛在回忆,仿佛在倾诉“我没有像你一样。”

    随即顾玉成任由锁链渐渐困住自己“但是……我要走出去,我要找回她。”

    心魔突然笑了,他也能感受到顾玉成的心,他感受到了顾玉成的坚定……

    黑色锁链无声的破碎,散落一片。

    心魔知道,他现在无法对抗白子墨的封印,只能不甘的说道“再让我陪她,三天。我也知道她是假的,但是——好温暖。”

    顾玉成看着心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三十、醒来(上)

    离开太一宫的张之林得到了剑侍叶泽的传承,同样的得到了太一宫的灵力传承,不仅在境界上突破到悟道境,而且还在修炼方面得到了很高的提升。

    张之林回头,有些感慨,直到离开太一宫之前,他都没有看到顾玉成的身影,或许……

    也是,毕竟是要得到的是太一宫的传承,身死在那里也是有可能的嘛。

    张之林看着沙漠中硕大的太阳,意识到此时正是太阳初生之时,在志得意满时,竟直接坐了下来,索性观看起日出来。

    看着天地逐渐一片清明,万物俯仰间尽是朗朗,心中不禁升起豪迈,随即决定还是西行去,毕竟人族的千寻谱还有一个张道,如果一直在人族修炼,没有宗门,会很麻烦的。要是加入宗门还有可能被张道发现。所以还是去函谷关内比较好。

    这年头人族与函谷关虽然势不两立,但是像自己这样的散修出入函谷关与人族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等自己有实力,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五百年后,自己一定要千寻谱张家付出它的代价。他要让人族再无古秦张家。

    随即张之林站起身来,迈向远方。这次同样是穿过沙漠来到北道省,随即穿过中天、元鼎,进入函谷关。

    函谷关外,张之林看着巍峨挺拔,险峻异常的函谷关,不由得感慨,怪不得当年人族会与这商国和谈,最后三分天下。这天下如此险峻之要塞,恐怕这函谷关完全大荒独一份。

    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凭千军难破之地势,扼守整个商国。

    传闻大明朝方面在放弃在凤阳建都后便优先选择了在函谷关内建立都城,只不过同样因为某些原因而放弃了。

    但现在看来,张之林仍然十分不解,到底是什么理由,让曾经堂堂大明竟然放弃了函谷关这天下第一险塞?

    曾经的大明煌煌赫赫,论及疆土,可追两汉威风,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称大明;论之实力,洪武凝鼎,弘治中兴亦有凝鼎,而那武帝朱厚照时代也有凝鼎出现。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大明会传之万世,毕竟有三个凝鼎,这是前朝绝不可能出现的!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把大明作为五万年修炼历史的修炼成熟完善期!

    不过……商君到底是凭借什么打败大明的呢?这是张之林所不了解的。

    张之林来到函谷关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走向向函谷关前进的那条道路。

    望着长长的道路,看着阳光显露出函谷关庞大的阴影,内心感到无比的期待……

    把守函谷关的两个门卫是天之九星的实力,但是张之林知道,函谷如此重要的关隘,怎么可能只有这两个天之九星的人来把守。自己以前就听说过,传说中的函谷关是有凝鼎境的高手把守的。

    想到凝鼎境高手,张之林就不禁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四下日照朗朗,皆是无一物,唯有高风直转,轻云缓展,倒是如那醇香之酒,细细品来,却又有豪迈的苍凉飒爽。

    张之林看不到函谷关上任何人的人影,只能低着头,继续在队伍里前进。

    此时却缓缓传来一浪浪的琴声,如同寒山寺外的钟声,抖落了一身的霜。这琴声悠扬中的急切,也将这函谷关外苍凉的景象,逼得肃杀起来,如同车错毂、短兵接、旌蔽日,一切都渲染成高昂悲凉的站场撒血之象。

    让张之林不禁感觉出函谷关的历史,那是万人血争流,漂橹浮戈,尸膏草野的天下之争,那是无数人为了各自正义,为了各自要守护的东西而奋斗的努力!那是无数人的泪与血,恨与爱,情与仇共同浇灌、描绘出的一副大千世界,一副众生之状的画卷。

    函谷关,他是这一切的见证者。这才是函谷关巍峨之下,无可避免的岁月里,永远沉淀着的悲壮之情……

    张之林不由得沉浸其中,难以自拔。直到那琴曲奏罢,许久之后,张之林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冷汗冒出。毕竟只是一首曲子,竟然能让自己忘我不知,如果想要杀他,简直轻而易举!

    张之林猛然抬起头,看向函谷关上,却见一个男子身着蓝袍,悠然坐在函谷关之上,看不清眉目,却能感受到男子的不俗。

    “上仙尊临,尔等皆跪!”看守函谷关的两个天之境界的人大吼道。

    所有人立刻双膝跪地,就连看守的人都单膝下跪了。

    只有张之林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平静的站在函谷关之下,在这庞大的关卡下,整个人都渺小的如同蝼蚁。但张之林却站的十分直,如同一颗劲松一样。

    一旁有一个跪着的人看到张之林的样子,不禁小声喊道“喂!你不是聋了吧?还不跪下?你想死吗?这里可是函谷关!”

    张之林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看向函谷关上的身影。

    一旁的那个人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痛苦的捂住嘴巴,整个人抽搐起来。最后慢慢膨胀,到最后竟然炸裂开来!

    张之林惊讶的看向死去的那个人,有些好奇,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函谷关上的人。

    只听道一句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你,很对我胃口。”

    张之林微微向周围撇去,却发现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就好像被刚才的景象震慑住了一样。也就是说,只有自己听到了刚才的话。

    张之林不由的笑了起来,带着许多不经意,张开手,仿佛要抓住什么“你,很不对我的胃口。”

    一道笑声缓缓传来,仿佛在嘲笑张之林,张之林微微凝目,有一丝不好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那道声音缓缓的说道“已经跪下了,就要完全屈服。不然,就是欺骗我。那就要死。”

    “欺骗你就要死?”张之林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然呢?我不听任何解释。”声音霸道的回答。

    张之林突然笑了笑,他环顾四周,随即说道“也可以嘛。”

    “可以?——那不是你这种小孩子可以评判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就算你对我口味,但你也要能配得上你的狂妄的实力。不然,本尊尊严何在?”

    一股庞大的压力骤然砸向张之林。张之林感受到肩膀、背部都好像有千钧之重。然而,那怕整个骨头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张之林依旧站的笔直。

    张之林死死的支撑着,并拼命用灵力感知着这股压力。

    函谷关上的人也感受到了张之林的坚韧,不由得发出惊叹。甚至是有些赞赏。

    “有趣的小家伙。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参悟本尊的招式,怕不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不过,怪有趣的。”

    随即又平添了一份压力给张之林,此时的张之林已经口舌眼鼻耳全都出血了,正汩汩的冒出。

    周围的人都惊恐的看着张之林的身体不断的下陷。

    而此时的张之林缓缓的抬起手,指向函谷关上的人。

    函谷关上的凝鼎境高手好奇的看向张之林,有些好奇,这小子要干什么?

    随即风沙在张之林的面前凝聚,而这风沙仿佛完全不受那凝鼎境高手的领域干扰一样。竟然几近完全无视的在凝鼎境高手的领域里迅速形成了一把风沙之剑。

    张之林此时睁着冒血的眼看着面前的剑,流露出了思考的表情。

    但强大的压力使得他不得不立刻将注意力放到剑上。

    然而在聚沙凝风的剑上,张之林却陷入了沉思。

    但依旧将剑掷了出去。

三十一、醒来(中)

    张之林眼神冰冷,凝视飞剑刺向凝鼎境高手。

    其身上的血也渐渐凝固起来。

    凝鼎修士伸出手。

    令人惊奇的是,修士的手似玉如意般,温润细嫩。

    修士并不重视张之林的进攻,只是以指尖轻轻点向风沙聚集而成的剑。

    然那剑竟继续前进三寸才化为齑粉,飘荡开来。

    全场修士无不动容。

    就连凝鼎境高手都感到十分意外。

    而此时,凝鼎境高手好像不想再刁难张之林,张之林身上的压力瞬间消散。

    哪怕压力消去,张之林依旧十分警惕的看着凝鼎境高手。

    下一刻修士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十分高兴,又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张之林清晰感受到那个凝鼎境修士对自己的心情,十分奇特。

    修士仿佛确定了什么事情,竟慵懒的撑着身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威胁说道“要不要拜我为师?”

    张之林看着函谷关,沉思许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于是,在所有修士震惊与不解的目光下,张之林被凝鼎境高手带到了函谷关之上,一齐飞向了远方…

    鸟飞兔走,白驹过隙。一晃竟已有了沧海桑田之感,从修炼处走出的张之林,惊觉此时竟然已过了近千年。

    一旁的仆人上前,为张之林换好衣服。并为张之林指出师傅的位置。

    于是张之林一人去往后山。

    看着平静的湖心处的亭台,张之林踏浪而行,一身逍遥,有着说不尽的洒脱在。

    张之林直直落在亭中酒炉旁,看向一旁斜躺着人,有些无奈的坐在那人身旁。

    斜躺着的,正是张之林那位便宜师傅。

    此时脸上盖着一斗笠,身上则披着江山三锦绣中的商丘宋氏锦绣织作的锦袍。

    一边翻着炉火里的香木一边仔细看了看木材,是行都南守宫送来的先天灵木。

    先天灵木,上好的药材,甚至在阵法之中也可以算是上好的材料了。

    现在竟然被用来取暖,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张之林已经习惯了,一边拨弄木材,一边任回忆波涛汹涌。

    过了许久,张之林在沉默中,怀念的看向湖外,目光越来越远……

    直到一块烧地通红的木材摔在地上,激起一阵香烟飘散开来,才将张之林拉回原地。

    “哦吼……?出关了?”一直斜躺着的人突然撑起身子,靠近张之林慵懒的说道。

    “醒了?”张之林反问道。

    “嗯哼。睡得还不错的。我好久没有睡的这么舒服了。而且,还蛮有趣的。”取下脸上的斗笠,竟然是一个女子。

    张之林仔细的看着,却又看不清面容。

    索性接着翻弄起炉火。

    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张之林却直接站了起来,没有说任何话。

    直接离开了。

    “去闭关吗?”女子问道。

    张之林点了点头。

    一晃又是三百年,张之林来到函谷关已然一千有二百年了。

    张之林来到闭关的山门外,在涯边淡淡的看着面前如霜满月,感觉有淡淡的花香浮来,低头一看,却是一罐启封了的酒。

    张之林直接接过酒,仰头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郁闷的说道“真是奇怪啊。”

    “怎么了?”女子乜斜着眼眸,风情万种的问道,仰起头来,露出洁白的脖颈,饮下大口的酒,竟有说不出的绰约风姿。

    张之林有些陷入沉思。但却没有说话。

    沉吟片刻,又起身回了山门。

    女子看着张之林再次闭关,有些嘲弄的说道“这可是第二次了。”

    待张之林再次出关之时,已然到了惊动山川日月的地步。

    彼时天地倒斜,日月西陷,风云大动。

    四方如同中空的大鼓,在奔袭而来的雷电击打下轰鸣作响。

    而八方的风,则皆向上涌拱,随风反涌的沙,将太阳遮蔽在昏暗而厚重的沙层里。

    声响惊动了无数修士。

    这样的景象,不知持续了多少天,亦或者是多少年。

    张之林从风暴中走出时,已是一番新的气象,整个人都有了出尘的气息。

    女子惊讶地打量张之林,喃喃道“今儿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有。可惜看不清他的面容。”

    张之林看向女子,没有说话,直接飞向了远方。

    而此时的古秦省第一宗千寻谱仿佛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直到远方闪过赤色的雷电,在肆虐的光芒闪过后,所有事物都湮灭在虚无中。

    只有一声声的轰鸣与雷电的光芒共存。好像天地之间,不再存在任何东西……

    张之林驾驭这赤色的雷电,降临在破损的千寻谱面前。

    看着所有事物在自己面前消散。张之林突然静下心来。

    他笑了笑,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生桥啊三生桥,我以为入的是往生,结果是来生桥吗?原来是将我的欲望化作幻境吗?”

    “所以,这里还是三生桥!你以为我的欲望,就只有踏平那千寻谱吗?三生桥,你还不够资格,就算为我营造一份梦境,也不够宏大啊!”

    “我张之林的欲望,不需要任何人来满足,我要我自己来实现,我要亲自去践行!”

    张之林张开手,握住一把剑,一把来自无形虚无而时刻存在的剑。

    “天子剑——太阿临!”

    “天子之剑,山川为刃为脊,四海为柄为锋,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这是,剑侍叶泽毕生所学之一。

    “然,我不要天子之剑,我要至尊之剑!我要天下臣服之剑,我要不借天下之力犹可君临天下之剑!”

    “给我破!”

    但见天地一道剑光,万物皆融入无形。

    这幻境也撑不住了。

    ……

    张之林醒了过来,回头望去,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在看他,自觉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再看向四周,正是在那三生桥上。

    也就是说,自己打破张钰鹤的往生梦后又堕入了来生幻境中。

    一个是对过去的执念,一个是对未来的欲望。

    “还好,都让自己给破了。”张之林感叹道。

    再看向三生桥,却发现顾玉成正站在桥上,仍旧没有醒过来。

    张之林想要上前观察一番,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

    张之林恐慌起来,但很快有冷静下来,仔细的感知过后,才发现自己除了不能动,没有任何其他的限制。

    于是张之林静下心来,思考自己为何会这样。

    但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的顾玉成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张之林试图去唤醒顾玉成,却没有任何办法。

    接触不到顾玉成,只能这么看着近在眼前的顾玉成。

    ……

三十二、醒来(下)

    张之林试图运转灵力,却发现经脉与灵海内的灵力,晦涩滞缓,如同陷入泥泽里。

    回想起幻境里的阴阳境的感觉,再想想而今这种无力感,张之林不由得升起一丝挫败。

    这种无力感和渴求力量的欲望立刻蔓延在心底。仿佛坠入枯泽的鱼一样,在欲望的驱势下,陷入窒息。

    张之林的瞳孔慢慢地变红起来,就在整个瞳孔都要变红的时候,张之林猛然用指甲戳破手指。

    血立刻流了出来,滴在衣袖上。

    张之林也清醒了过来。

    人在获得一切之后突然失去,自然会变得十分没落,从而陷入魔障。

    甚至衍生出心魔。

    也就是说,张之林从幻境中的阴阳重新回到天之境界,这种大起大落的心态落差或许同样是一种考验。

    这不是太一宫对张之林的考验,而是张之林自己对自己的考验。

    或者说,但凡入了那来生梦的,都要面临对大起大落、似真却假的梦境与现实碰撞带来的考验。

    这是对心性的考验……

    张之林索性沉下心,平复心态。

    如水下落般自然,张之林卓绝的天赋,令他很快便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状态。

    于是三生桥上,一个主动再次沉睡。

    而另一个却又不愿主动醒来。

    两个人都这么沉睡了下去。

    而商国边疆,函谷关处,一条长龙正慢慢的走向那关塞门。

    没有人知道,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口中的守关修士再次从屋中走了出来。

    并弹奏起了那许久不曾触碰的老琴……

    此刻,张之林的感官如同平湖镜面,在尘土尽空后,越发的明净起来。

    不知不觉间,张之林进入了许久未曾抵达的安宁玄妙的状态。

    在这片安宁里,张之林如婴儿一样,在内心深底处对整个世界有了别样的感触。

    在精神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温柔阳光。

    张之林渐渐看到一处光芒,好像通往另一个地方。

    于是张之林的意识飘向那处光芒中。

    那光芒如一层绫罗绸缎,薄薄的一层,隔绝出两个世界。

    张之林试着将手指伸入其中。

    仿佛戳在豆腐上,轻而易举的伸进去了,然而当张之林想要将整个手臂伸进去时,却感受到了阻拦。

    手臂好像被数十根柳条缠住一样,紧紧的勒住,让张之林难以寸进。

    正当张之林在思考是否会有危险,要不要将手伸出来时,整个手却突然没有了束缚,就像伸入水中,轻松的穿过了光。

    下一刻,张之林整个人也十分简单的来到了光芒里。

    睁开眼睛,一座普通的山出现在张之林面前。

    接着望向四周,张之林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关于面前景色的印象。

    于是便顺着一条路独自漫步前行。

    穿过山下的一片树林,阳光照在远处的房屋上,一片看起来小有规模的房屋映入张之林的眼帘。

    “顾府。”

    张之林仿佛想清楚了什么,嘴里念叨了几遍“顾府”。

    随后张之林来到了并不是很大的顾府门前,推开门,一个人肆意游荡起来。

    房间并不多,张之林很快便来到了顾明文的房间前。

    张之林看到了庭院内恣意生长的梧桐。

    在那梧桐看似普通的外表下,好像又有着新的灵魂在孕育着……

    庭院里除了这最大的一颗树在,再无他物。

    可以看出来打扫得很干净,但却有些冷清,好像并没有人住过。似乎曾经热闹过。

    来到后院,张之林发现了顾玉成的身影。

    看着周身阴暗不定的顾玉成,张之林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细细观看之下,那顾玉成身上缠绕着的竟是心魔。

    一半的灵台道心固守着理智,而另一半的心魔则不断的与顾玉成尚存的理智相碰撞。

    张之林猜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到了这里,但现在看来这顾玉成之所以无法醒来,大概就是因为心魔缠绕。

    没想到,这幻境竟然勾起了他的心魔……到底是因幻境而有了心魔,还是因这心魔才有了面前的幻境?”

    张之林将自己隐藏好,看着顾玉成背影,他想知道,是什么让顾玉成陷入心魔?

    实际上,顾玉成现在确实是受心魔影响,但却没有达到无法苏醒的地步。

    与其说顾玉成在与心魔做斗争,倒不如说,心魔在这一刻与顾玉成一起共生着。

    此时的顾玉成正认真的沏茶。

    “月秋!快出来。”顾玉成扯开喉咙喊了一声,有些欢快的意味。

    张之林听着顾玉成的声音有些不知所措,毕竟顾玉成的样子根本不像与心魔抗争地样子。

    “我…我不要!”屋子里传来白月秋的声音。

    张之林听到这个声音,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但依旧选择看下去。

    顾玉成有些不满意,喊道“快出来!哥哥给你沏了茶。再不出来茶就凉了啊!”

    白月秋在出现的一瞬间,看向张之林的方向,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接着向顾玉成走去

    白月秋不情不愿的挪动着步伐,一停一顿地来到了顾玉成面前。

    张之林有些惊讶,他可以确定,这幻境的女子刚才分明看了一眼自己。

    这令张之林有些好奇。

    顾玉成看出白月秋的神色有些不一样。伸手摸白月秋的头,白月秋却抗拒的躲闪开来。

    顾玉成的手僵在空中,白月秋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牵过顾玉成的手,直直的看着顾玉成,问道“你会记得我吗?”

    顾玉成理所应当的说道“当然了。”

    白月秋摇了摇头,有些期待,又转为落寞,沮丧的说道“你当然不会。我知道你不会的。”

    顾玉成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激动。

    白月秋仿佛没有看到顾玉成的神情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你在意的是白月秋。”

    顾玉成原本欲言又止的神情此时彻底呆滞住,惊讶的看向“白月秋”。

    白月秋牵起顾玉成的手,坚定的说道“谢谢你,陪我三天。”

    随着白月秋的声音落下,这方天地竟然有些动摇。仿佛摇摇欲坠一样。

    而白月秋也如同风中的群蝶,缓缓散开…

    张之林感觉自己要被排斥出去,于是趁着在空间不断坍塌时,走了出来。

    看完整个过程,张之林几乎看明白了他想知道的核心。

    虽然不知道顾玉成心魔与幻境的关系,但顾玉成在幻境中的那个样子和表现,都可以看顾玉成是主动沉溺在这里的。

    张之林在知道顾玉成的做法后,立刻明白,自己与顾玉成完全不是一种人。

    起码自己比那顾玉成果决的多。

    大丈夫立于世,怎能沉浸在虚无的环境中?怎能在沉溺在过去无法自拔?

    如此看来,顾玉成不仅是为人遇事不够果决,就连告别过去的懦弱都做不到。

    张之林不会和顾玉成这样的人相交,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顾玉成与张之林不是一路人。

    顾玉成幻境内的空间彻底倒塌,崩坏为梦烟,消逝地无影无踪……

    而三生桥上,二人都缓缓地醒了过来……

三十三、一路两面

    顾玉成缓缓地睁开眼眸。

    他记得空间是在白月秋消散时开始崩塌的。

    他同样记得,“白月秋”在消逝时看着自己的眼神……

    以及那一双轻柔的手,轻轻抓着自己时,传递的感情是多么地坚定……

    明明是幻境……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这么纯粹的感觉、感情?

    为何会有这么炙热的感觉?

    而且,那环境中的“白月秋”,又是怎么回事?

    顾玉成看向四周,看向三生桥上的一切,看着河流时而浑浊、时而清澈。

    顾玉成的思维也跟着晦明不定起来。

    翻转的光暗中,仿佛梦花的一现芳华。

    顾玉成转头与张之林冰冷的眸子相对。

    在看着这一双眼睛时,顾玉成便想起了心魔看着自己的表情。

    于是顾玉成内视身体,却见此时心魔已蜷缩在身体里,仿佛重新沉睡了。

    但顾玉成能够感受到,此时的心魔已经越发圆润,越发趋于实体。

    只是心魔被迫选择了沉睡。

    而顾玉成在身体内,终于发现了白子墨的封印。

    对于这个封印,顾玉成是没有印象的。

    如果不是因为三生桥上的幻境,顾玉成连心魔都无法发觉。

    此刻发现之后,顾玉成止不住的思考起来。

    心魔的诞生大概就是白月秋的离开——对于顾玉成来说,唯一愧疚的,也只有白月秋的离去。

    然而身体内的封印却毫无踪迹可寻。

    到底是谁压制了心魔?又是谁为自己设下了这个封印?

    而这心魔有会不会影响到在太一宫的传承?

    这些都是未知数。

    或许在平日里心魔对顾玉成的影响并不大,但他就像一直蛰伏在阴影里的毒蝎。

    一旦顾玉成略有疲弊、破绽,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心魔能被冠以魔字。自然是修炼界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只可惜顾玉成不知道,他的心魔与天下大多数修士的心魔,都不一样。

    顾玉成的心魔,与白子墨心魔最相似。

    可细细品来,二者的心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只是现在的顾玉成和白子墨都不知道这些。

    顾玉成也知道凭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击败心魔。只能先将心魔搁置一旁。

    回过神来,顾玉成发现,张之林看自己的眼神如冰刀般锋利。

    顾玉成明白了。

    像张之林那样指天骂日、戏谑世人的大胆,是顾玉成期望却也不愿成为的。

    就像顾玉成明知道心魔可怕,但仍然能在心魔那空洞的眼睛里找到些许阳光。

    张之林的浪漫,与顾玉成的浪漫,并不相同,或许也不会相通。

    在长久的沉默后,二人同时释然。

    张之林向顾玉成淡淡地点了点头。

    顾玉成下意识地也点了点头。

    张之林发现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活动了,便站在原地,等着顾玉成一同上前。

    二人再次并肩站在了一起。

    张之林平静的看着远处。淡淡的说道“真是,一场难忘的梦啊……”

    顾玉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么缓缓地前行。

    此时的二人都感觉到,对方的心之所向,不是自己心中的目标,也不是自己愿意赞同、加入的。

    就如同飞鸟与潜鱼。

    张之林没有说话。张之林觉得,现在的二人,不再是兄弟,只是共度生死的泛泛之交。

    顾玉成则告诉自己,他们依旧是兄弟,只是无法认同彼此理想的兄弟罢了。

    ……

    二人在溶洞中不知走了多久。

    光芒在这里失踪,寂静肆意啃食着这漫长而崎岖的道路,风偶尔将漫长溶洞中的沉默戳穿,呼呼带着声音在耳边飞驰。

    二人在昏暗的道路上抛弃影子,心思各异。

    顾玉成想起曾经矿道中的岁月,他不断的回忆,竟然感受到一种自信。

    他觉得曾经见识过的苦难,会让他不再惧怕任何其他的糟糕处境。

    而张之林则想起了曾经在张家的经历。

    他暗暗的咬牙,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次将自己踩在脚底,绝不会再经历世间的任何糟糕……

    终于,光芒突兀地在道路的尽头爆炸。

    二人来到了另一处道路面前。

    道路的起点处,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

    雕像的上半身插入黑暗中,而他的手上,则是一把剑。

    正是这把剑,将道路劈开成两半。

    整个道路,也像是一把巨大的剑。被劈成两半的剑。

    最开始的道路宽敞明阔,而目光中的远方,却是越来越狭窄。

    眼前的雕像巨硕无比,与寂静未知的道路并存在二人面前。

    这样的景象,让人难以形容。

    庄严的腐朽?没落的繁荣?陈旧的新事物?——似乎准确,又似乎连眼前的冰山一角都不足以表明。

    顾玉成与张之林看着面前的路。一同走向面前的路前。

    顾玉成看着雕像,在整个雕像身上看出几分疲倦。

    随即看向那把剑,竟看出果决中的重担。

    而张之林先是看着那把剑,一眼就知道那是一把不够锋利、不够一往无前的一剑。

    接着再看向雕像的面容,整体上又带着果决。

    实际上二人看到的,对,也不对。

    这是那剑侍叶泽的雕像。

    整个雕像,既有果敢的豪迈,也有疲惫的束缚。

    二人看的都对,也都不对。

    张之林看着雕像,发现那犀利的剑锋正直直逼压着左边的道路。

    而顾玉成却看到那剑刃微微斜侧之处,正是那右边的路。

    于是二人错开了身位,向着自己的道路走去。

    在走向道路时,张之林侧过身子,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微微偏过脑袋,同样看着张之林。

    张之林淡淡的说道“再见了。”

    顾玉成会心的一笑,做出了一个举起腰间玉佩的动作说道“山川异域,风月无边。江山为宴,聚散不老!再见!”

    张之林看着顾玉成的动作,竟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二人直接走向了各自的道路。

    在二人进入这道路的一瞬间,那雕像上便出现了一个剑眉星目,容貌朗朗的男子。

    男子轩然霞举,一举一动皆是令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如果千寻谱内门山瀑布下躺着的老头看见此人,一定会大喊一声“天下剑,叶泽!”

    此人正是至尊贴身护卫,也是至尊帝弑天的关门弟子,创天子剑剑法之人——叶泽!

    只不过此时的叶泽,已是元神状态。

    叶泽的元神,如蓝天美玉,晶莹剔透,很饱满,并不像那些虚弱的元神。

    更不像一个失去肉体的元神,在岁月侵扰下,愈来愈疲弊。

    世人皆传当年剑侍天子剑叶泽已步入阴阳境,只是这些都是传闻,并没有任何证明……

    叶泽看向二人的身影,带着几分思考。

三十四、落阳历(一)

    这条道路看起来很快就由宽变窄,但其真正的宽阔的距离还是很长的。

    整条道路的质感如同金铁一般,站在上面能够感受到丝丝凉意。

    整个道路完整的一体,只是在这上面充满了花纹,说是花纹却又看不清是如何的花纹。

    最开始宽阔的路要高出一截,狭窄的道路则要低下些许。

    如果从叶泽雕像头部的高度向下俯瞰得话,则会发现那要高出一点的、宽阔的纹路是那宝相纹,而那变窄了的纹路,则是木纹。

    皆是剑纹。

    整个路在逐渐地变得狭窄的时候,原有的墙壁也消失了。

    两边空无一物。就如同浮空的桥梁一般。

    此时的顾玉成看着前方已经没入黑暗的道路,停下脚步。

    前方是未知的道路。

    在这个一切都是未知太一宫中,会有怎样的危险等待着着顾玉成,同样是未知。

    顾玉成不得不小心又谨慎。

    对于他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张之林看着面前吞没一切的黑暗,眼神沉静下来。

    手指微搓衣袖,眉目挑向一旁,收回目光后,立刻狠下心来,直接走进黑暗。

    张之林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防止危险袭击。

    然而空阔寂静的黑暗却传来了万人的呐喊,张之林甚至感受到有腥甜的风迎面吹来。

    张之林发觉事情不对,但当他想要止住步伐后,已经是泥丸落水,无法制止了。

    黑暗中的呐喊声与腥甜气息彻底地包裹住张之林,待他再睁开眼睛,面前便出现一幅幅石刻的画卷。

    纵横观之,不见首尾。

    而那呐喊声与腥甜的气息却完全没了踪影。

    张之林仔细看向石刻画卷。

    “长史无人并八荒,燕然有功勒四方。”

    十四个大字,遒劲有力的挥斥在一旁。

    如那些石刻的一幅幅画,沾满了岁月的尘埃,却又有着鲜活的一颦一蹙、一举一止。

    张之林离开刻字,转向庞大的石碑前,望着画卷,刚想向前走,便感受到一阵突兀地吸力。

    猛然爆发出吸力的石卷也开始散发出夺目地光芒。

    立刻反应过来的张之林毫不犹豫地调集整个身体的灵力,并在体内迅速孕育出两种灵气。

    两股灵气,一柔一刚,大有阴阳调和之势。

    说是阴阳,倒也不准确,毕竟阴阳之力可谓是阴阳境才能领悟的能力,张之林又怎么可能掌握?

    张之林的这一阴一阳,就好像是果实的胚胎,甚至是没有入土的胚胎,连一个雏形都没有彻底形成。

    随着吸力的加大,张之林也加大对阴阳之力的调动。

    刚柔灵力相互衔接,运转之下获得更稳定的灵力爆发。

    然而在石卷的强劲吸力下,张之林很快便感受到灵力不支,于是张之林直接引导那“阴阳”灵气相互冲撞。

    两种形态的灵力在平衡状态虽稳定,但爆发不足。

    现在开始碰撞之下,反应也更加剧烈。

    还没等“阴阳”灵力彻底爆发,那股吸力竟直接渗入张之林的身体里,将张之林的灵力鲸吞一空。

    张之林登时无法反抗,直接被吸进了画卷中。

    石卷闪过一道光华,一切都在瞬间恢复安静。

    而此时的顾玉成却已经坐在了黑暗面前。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可以说鼻子尖只隔分寸离着黑暗处。

    顾玉成努力让静下心来,想要在近距离感受一番黑暗中的情况。

    然而无论怎样,得到的都是空白。

    显然,面前的黑暗不允许任何窥伺。

    顾玉成不断失败后,心情也烦躁起来。

    顾玉成感觉自己的胸膛像燥热地沙漠。

    忍耐不住的顾玉成几次想要进入黑暗中,最后都忍了下来。

    又是半天时间,顾玉成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步,时不时呆呆地看向黑暗。

    就在顾玉成来回踱步的时候,远处的叶泽雕像上,叶泽无奈地笑了笑。

    他也知道顾玉成在犹豫什么,面对未知有这样的反应,也是说得过去。

    但一直站在外面也不是一回事儿。

    这个试炼是在挑选承命之人。

    换句话说,既然进入了太一宫,那这两个人就都很有可能能在未来成为整个大荒极为重要的人物。

    不进去,怎么知道堪不堪大用。

    于是叶泽轻轻一点,那黑暗中的石卷便绽放处耀眼的光芒。

    随即在那门外的顾玉成,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突然而来的吸力令顾玉成猝不及防,一瞬间就被拉进黑暗中半个身子。

    顾玉成还想抗拒,疯狂地调动灵力。

    然而在狂暴地吸力拉扯下,顾玉成只能眼看着身体不断的向黑暗中没入。

    因为经脉寸断,顾玉成的灵力运行起来要滞缓许多。

    虽然没有了肉体,没有了疼痛感觉,但是仍然对顾玉成有很大的影响。

    原本修为就低于张之林的顾玉成,再加上经脉寸断的原因,若不是因为距离石卷还是有一定距离,又怎能坚持到现在。

    很快,顾玉成就无力再抗拒那吸力,于是直接放弃抵抗。

    下一刻,顾玉成去沉入湖底的铁块,直直飞扑向石卷。

    当顾玉成从震荡中恢复过来,懵懂地看向四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同样是那“长史无人并八荒,燕然有功勒四方。”十四个大字。

    还没等顾玉成反应过来,石卷再次爆发出吞噬之力。

    顾玉成见状,无奈地抱怨道“又来?”。

    下一刻,顾玉成直接摔入石卷中。

    一阵光华,倏忽逝然。

    ……

    元鼎省。

    至尊帝弑天于此突破凝鼎境,大败六大悟道境组成的阵道。

    各地豪杰纷纷响应,汇聚于此。

    为了巩固与安肃元鼎省,至尊帝弑天派出了座下落阳历。

    商国鼎盛时有凝鼎者二,并存商都,故而商国皇室号曰:日不落之朝。

    意为永不朽之帝国。

    当时至尊帝弑天建立了落阳历来对抗商国特卫黑冰台,所有人都道落阳历这一名称是针对商国的日不落。

    而此时落阳历也展现出它特殊部门的强大绞杀力。任何势力在落阳历面前,都被整肃地清清楚楚,根本没有任何隐秘可言。

    一时间,南郡至元鼎省,除了那中天省,全都陷入落阳历威慑下……

三十五、落阳历(二)

    昌黎省一处高脚楼内,五名修士围坐于一张桌子前,喝着酒,随性地签了签盘子里散落狼藉的菜。

    五名修士一边喝酒一边谈话。他们的着装全都一样。

    皆是黑衣简装,肩带神兽獬豸章纹,腰系玉质鹰纹带。身旁放着一把夔龙纹剑。

    这五名修士正是至尊帝弑天座下的落阳历成员。

    “昌黎、安陇、楚宋三府都是居于南方的大府。

    虽说面积广大,但是这三府的修习之法,大多是和我们全然不一样的毒蛊之术、傀儡之法,与我们中原隔绝已久。此次来这昌黎完全是做个样子罢了。”一个身形较为瘦弱的男子望着堆在角落里的一个黑盒子,有些不满地擦拭着剑。

    “没办法。大明鼎盛时对这三府的控制也远远不如中原地区。

    甚至在至尊崛起的这段时间里,这三府都没有太大的动荡,完全就是隔岸观火。”一个壮汉一边剔牙一边囫囵地说道。

    “就连现在,这三府里都还有商家的使者。这也是没办法。只要这三府不帮助商家就行了。待天下大定,到时候他们自然会主动臣服。”

    “听说至尊要将天下定为九州,就是为了响应凝鼎大帝大禹当年将天下分为九州。”

    众人点了点头,继续议论起自己的家乡会被分为那个州,自己在的地方会不会是州的中心区。

    只有一个面目平凡的人看着一旁木盒,有些好奇。想要行动,但却又有些顾忌的样子。

    最后还是选择和大家一起讨论起来。

    在讨论过程中,那名长相一般的男子淡淡地说道“话说,除了州,至尊就没有别的想法?”

    男子一旁的人拍了拍男子肩膀说道“我说,三七,你是傻了吧。除了州,还有什么名称吗?你这问题真是奇怪啊?”

    男子微微锁了锁眉,随即自己在心里嘀咕道“算了,估计这中间出了什么变化,才让原本的州改为了省。”

    男子接着看向一旁木盒,盯住片刻,又收回了目光。

    他旁边的人则笑道“怎么?三七,你也想学昌黎夏家的巫蛊之术吗?”

    男子将旁人的手拍了开,说道“这种东西我才没兴趣。只是好奇这蛊虫放在这里干什么?”

    四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三七,三七被看的汗毛直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说就不说!”

    随即拿起酒杯,喝了下去。

    三七心里却暗叫不好,自己进入石卷后,醒来就在这个人身上了。

    但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现在一开口就是这个样子,看来自己原来的这个主人是知道这东西的。

    这下子麻烦了。

    一旁的人同样问道“话说,你不知道这东西?”

    “三七”面色平常地说道“不就是监视我们用的。我的意思是好奇这玩应是什么原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瘦弱男子拍桌子抱怨道“我靠,三七,你刚才那个样子,我们还以为你被夏家下了什么蛊呢!真是吓死了。”

    三七挑了挑眉,心中暗道:还好让爷给猜对了。不然可麻烦了。

    表面上三七斜了一眼瘦弱男子,反问道“我会中蛊?!”

    众人看三七不忿的样子,顿时起了兴致,开始附和起来,不断地说对对对,搞得三七“气愤”不已。

    这里只是南三省的状况,还算是祥和,落阳历也只是来此做个样子,各府与落阳历还算相安无事。

    而此时的中原区域,未来的云中、北道、仁皇等省的区域,便和这里的景象天壤之别了。

    云中省,现在则叫北凉府,

    北凉府的首府北燕都护府外,一群黑衣长袍,夔龙纹剑,鹰纹玉带之人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直冲冲地冲向都护府,就像一股黑色的劲风撞向都护府。

    都护府内的众人显然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内院立刻冲出数十个人,分别登上都护府外院的三个阁楼上。

    每个阁楼大概有七八个人,三个阁楼呈品字形,在那数十人登上阁楼后,整个外院便立刻散发出微弱光芒。

    外院最中心处升起一道最耀眼的光芒,引动整个外院被点亮,直接爆发出大片光芒。

    品字形排列的阁楼如同一个尊鼎般,托起整个大阵。

    大阵将那十数个落阳卫与劲装女子阻隔在外。

    落阳卫排在最后的一个男子望着巨大地阵法,感到了万分的震撼。

    莫说是他,众人都能感受到这大阵内蕴含的力量。

    所有人都感到忌惮。

    劲装女子死死地看着面前大阵,眉目中露出怒火,却没有任何慌张,沉静地如同寒冰……

    此时的外院中,缓缓走出一个男子,男子虎背熊腰、双目明亮、苍髯如戟。

    男子沉声呵斥道“我林家已经臣服于至尊!只尔靖!你不要以公报私!”

    只尔靖秀眉一挑,笑道“当年你们家不也痛打落水狗了吗?你以为至尊为什么会让我等落阳历四散开来?

    你以为所有府都有覆水而收的可能?还不是给我等一个私了的机会?!林若空!”

    这名字倒是有几分儒雅,却是和那彪形大汉的模样相去甚远。

    林若空大骂道“迂妇!白痴!”

    这大阵不会被阵外的那些落阳历破开,但这只尔靖若是铁了心非要攻打他这都护府,哪怕是拿命填,自己的家族都会受到很大损伤。

    而且,这只尔靖可是至尊座下三大将领之一,就算犯了错,在正值用人之时,至尊也不会过多的怪她。

    更何况,如果林家让只尔靖这疯婆娘给打残了,这北凉府中和自己家族有有仇有怨的可不止一家。

    到时候哪怕只尔靖不做什么,林家怕是都会被其他家族给啃地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阵外的落阳卫等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只尔靖。

    只尔靖能以女儿身作为至尊座下的三大将军之一,足见其能力。

    而且只尔靖在作战带兵方面更是亲陷战场、爱兵如子,因此大家也十分信任只尔靖。

    但是只尔靖的身份以及和林家的恩怨,众人还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这次行动完全是只尔靖擅自发动的。

    众人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只尔靖说得对,此次落阳卫监察各府的行为,很多以公报私的行为,至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过去的。——因为很多修士,确实遭受过不公。

    而那些修士针对的,也都是剥削民脂民膏的豪门家族。

    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这次可是关系到首府的都护府啊,你至尊大将说杀就杀、说打就打,让投靠至尊的那些府该怎么想?

    让那些府的人把自家脑袋交到别人手里,就靠个信任?谁敢啊。

    那怕现在至尊不会做什么,那怕至尊会保下你只尔靖,可等到天下大定,承平日久之后,又怎么会不给天下一个交代?

    又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将领一直站在高位?

    而像你这样的将领如果不在高位,会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这简直是为了自己快意恩仇,连以后都不去想了……

    落阳历的众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男子上前躬身道“大人……这大阵恐怕以我等之力是难以破开的……”

    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说“当然破不开。”

    ……

三十六、落阳历(三)

    站在落阳历最后面的男子呆呆看着宏大的都护府,不禁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仔细看看,这十来个落阳历中也有那么一两个流露出窥觑的神情。

    林若空看着只尔靖的神情,心里有些许不好的预感。

    虽然目前看来落阳历只有十数人,但这些都是久经沙场,遭逢磨难锤炼而留下来的修士。

    曾经的落阳历共有五万多人,而今不过万余人。

    原本就是择优而取,现如今更是大浪淘金,剩下的不论是心智还是实力与天赋,不说能独当一面,但是应变随机、差事无错还是做的到的。

    他们的能力远比各个家族私养的门客要强得多,智力也和军队里中等将领相差无几。

    所以一旦打起来,恐怕不会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而只尔靖能来此处,想必已经有了很大的把握。

    恐怕这十几个人只是露在明面的。

    可惜现在的天下已经不是商国的天下了。

    凝鼎境高手其中一个修炼出了差错,虽不知原因是什么。

    但此刻能有把握的,恐怕只剩那个凝鼎三星的了……

    而至尊帝弑天实在过于彪悍了…越级取胜对于至尊简直就是吃饭喝水——再正常不过。

    天下很多人投靠至尊,就是因为当年至尊天之九星就能把商国派来的悟道三星将领摁在地上摩擦。

    虽说传闻难免有些夸张,但是天之境界打败悟道境,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至尊那一手成名的“一十三路神鬼剑”,据说至今没有人能够挡住。

    而且至尊帝弑天更是一个全才,商国几次设下阵法,都被至尊一人打破了……

    说起来…符横天这次的反应倒是有些奇怪,虽然历朝历代都是中立的,但是这次好像有些偏向至尊啊……

    如果是商国当朝,作为首府都护府,他林家能不知道北凉所有情况,还能不知道北燕所有的情况?

    可惜啊,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自己堂堂都护府,被落阳历限制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当个睁眼瞎,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多少是让林若空有些郁闷……

    此时落阳历内走出一个男子,相貌几分英俊,举止也是不俗,身形魁伟,有几分阳刚之气,只是身上儒生书气更重一些……

    男子关心的看向只尔靖,随即直接上前问道“需要冲杀吗?”那目光直直地看着只尔靖。

    只尔靖看着男子,一向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竟然目露犹豫起来,最后有些狠心地看向男子,随即向男子鞠了一躬。

    男子有些难受地接受了这一鞠躬,只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死死地盯着只尔靖“我知道了。”

    “但我不要你的行为,我也不要你的冷酷。你只告诉我,你只要说出来,赤裸裸的说出来,让我生生地遭那万箭穿心之痛,昏天暗地之苦就可以,你只要让我死心就行。”

    只尔靖同样痛苦的看着男子,淡淡地问道“非要如此?”

    落阳历的众人知道这是老恩怨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段感情。

    正是那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而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也。

    面前男子钟情于只尔靖,只尔靖却又倾心于至尊,这段感情既得不了无疾而终,又不能快刀斩乱麻,让很多知道的人都唏嘘不已。

    至尊风华绝代,甚至被传是万年来第一风流人物,连那嬴政都比不得,自然会有不少女子愿意做扑火飞蛾,这只尔靖就是其中一个啊。

    男子直视只尔靖,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尔靖于是沉声说道“折扇两面,忧心不得开,心喜不得开,不为郎君故,只在妾难移。”

    这是形容自己有两面,忧心时不能展示给你,欣喜时也不能,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是因为我心有所属,不能移情于你了。

    妾字是女子谦卑的用语,像只尔靖这种大将军,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任何方面都不会甘于人下。

    这样一个未曾示弱于人的女子,现在却自称妾,足以看出对男子的歉意。

    男子看了一眼女子,淡然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你打算怎么做?”

    只尔靖明显有些没有想到。随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阵内的林若空可没闲心来看这种热闹。

    只是外面的落阳历竟然当着自己面开始解决私人问题。

    这就好比两军阵前,双方已经开始排兵列阵,对方却突然解决人员调动问题。偏偏自己还只能看着,这是何等的憋屈啊。

    这个大阵也有攻击能力,但是如果自己主动攻击了只尔靖,那不论是不是只尔靖带人过来的,林若空都要理亏一些。

    毕竟只尔靖是至尊的大将,是至尊的脸面。

    至尊虽然不是那皇帝,但目前地位和皇帝无二,你打了只尔靖,赢了,也是打了至尊的脸面,就算你有道理,也会没有道理。

    古朝代的皇帝为了脸面杀人还少吗?

    很多时候,林若空都想要带领林家的人将面前这群该死的落阳历给杀个干净。

    但那怕能杀光,恐怕林若空也会受到不小的损伤。

    更何况落阳历恐怕还不止眼前这几个人,要是真打起来,恐怕受到的损伤更大…甚至被灭族的可能都有。

    男子看了一眼只尔靖,没有说话,直接转身退了下去。

    只尔靖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片刻,立刻便反应了过来。

    只尔靖近乎无情地开始对众落阳历发号命令:“所有人按照坎水阵势排列布阵。”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站在最后地男子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坎水阵势”,一时间竟怔在原地。

    毕竟他是从石卷外进来的。

    只尔靖立刻发现男子,还不等男子反应过来,那名被只尔靖拒绝的男子便上前拉住男子,向外走去。

    只尔靖看着二人离开,便不再说什么,继续指挥着落阳历的众人。

    林若空看着只尔靖指挥落阳历排出了水势阵法,内心顿时涌起不安的预感。

    而离开的二人,也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

    林若空的都护府大阵,是中天府的符横天所布设,是六品大阵。

    只尔靖带领的落阳历根本不可能找到阵眼……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的话,这个大阵的品级甚至能达到七品的。

    只尔靖看着林若空,神情里流露出几分戏谑,张开嘴微微地说道“三山成岳,高艮生乾。”

三十七、落阳历(四)

    林若空死死盯着只尔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质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林若空眼神余光看向身后族人,随即又收回目光,下意识地否定家族里有人出卖了林家。

    毕竟这只尔靖与林家乃是死敌,非要形容一下,那可真是九世之仇,犹可报也。

    只尔家可是被林家在商君入关时屠杀得干干净净,也就是当时有一脉不在只尔家家府,不然连只尔靖这一脉都活不下来。

    而且只尔靖的家人同样是林家杀,只尔靖因此才陷入了四处逃窜的境地。

    如果不是至尊骤然崛起,横扫大荒,云集四方,恐怕只尔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实力前来复仇。

    只尔靖没有说话,直接喊道“攻击最前方的阁楼,以水势阵法攻击!”

    十多个落阳历之人立刻运转灵力,一时间各种颜色灵力显露开来,这些人,竟然全都是悟道境!!

    众人的灵力跟随阵法运转,汇聚在一起,如同百川到海。

    原本喷涌的灵力此刻变得绵绵不绝,如同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最前方的阁楼。

    林若空见只尔靖直接攻击最前方的阁楼,惨笑到“哈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独立了万年,从不明确立场参与历朝历代更替的符横天,竟然能够为至尊出手!这至尊到底何等英才艳艳,竟至如此!”

    只尔靖没有说话。

    林若空直接挥手,阁楼中立刻有一个人跳了下来。

    却是一个身形一般的佝偻老人。

    林若空看向他,传音道“都护府城外,烟青阁甲等头魁的丫鬟有一个名义上的弟弟,是我私生子。那丫鬟是我酒后之人,去,逃离都护府,带着他母子二人离开林家。”

    老人看向林若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很快便奔向内院。

    只尔靖看到老人的离开,淡然地拔出剑,单手持剑,美目清利似霜冰,朱唇一点盖华世,娇声呵斥“林若空,今日便要你林家偿还我孛儿只斤氏的血债!”

    林若空自知阵法机密已经被只尔靖知晓了,靠着大阵阻拦只尔靖已是不可能。

    林若空只能做最后地挣扎。

    现在听只尔靖如此言语,不由地骂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孛儿只斤的大元已经亡了,拿着宝物就是罪过,我林家取而代之又如何?!

    就算你杀光我内府所有人,你也不过是孤蓬野鹤,你孛儿只斤家,到头来什么也留不下!你死后,只尔家就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当林若空大笑之时,那大阵上空右侧突然受到猛烈攻击,瞬间便如同破败的残垣一样,轰然倒塌。

    而攻击的,正是那带着男子离开的落阳历。

    ……

    “三山成岳,是为守,防御。

    山岳不可撼也,只可巧取不可力破。

    然阵眼在那阵内,想要打破这大阵,可不简单啊。

    那怕凝鼎境都要耗费一番努力。

    然林家为有攻击退敌之法,向我符横天要求了添加攻击的阵法,故而取土生金之道,五行之理,贴合八卦,做了个高艮生乾之阵,艮,土也。乾,金也。

    金者,至坚志利。此乃以大阵的守御之力,转化为攻击的力量。”

    “然而,五行转八卦,则是一个败笔。

    若是五行转五行自然要更为契合,但五行转八卦,虽然攻击上更强了,但却必定有了转换时的薄弱之处。

    抓住这薄弱之处,不用找到那阵眼都可以破了这大阵。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阵外眼。”一个苍然白发的老者一边下着棋子一边对面前的中年男子说道“文度,你可明白了?”

    文度有些迷惑地看向老者,迟疑地问道“为何要留下那败笔?”

    老者捋了捋胡须,淡然的说道“以我的眼光自然是败笔。

    但那个七品阵道师的眼里,已经可以说是瑕不掩玉了,已经是极限了。

    换句话说,阵道没有无破绽的,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一山更比一山高,哪有完美?修炼至极,大道犹不得五十,更何况是人?”

    “以前的人啊,以为三品阵道是极限,后来窥觑八卦,六品又是极限——可是现在,阴阳九品。何时完美,或许根本没有。只有一次次地探索。”

    “一个继承下来的文明,是没有尽头的。

    因为他总能在不断地发展中找到更多的新突破。

    而我们——不过是其中一环。如果有想法,那就去登到最高处,看一看你眼中的完美吧。”

    符文度看着老者,起身鞠躬道“我懂了,见龙在田,天下文明!所有的一切都只得我辈不断地探索!一切都是不断地前进!孩儿记住了!”

    老者欣慰的敲了符文度一脑壳“我现在是你师傅,不是你爹!”

    符文度有些委屈的揉了揉脑袋。“那我们为何就这样明显地帮那帝弑天?

    要知道,元、明、商这么几千年来,咱们符家都没有明着帮助过任何朝啊。”

    老者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檐角下的浮云……

    老者最后淡淡地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这至尊是要我们去赌的人。”

    符文度还想问些什么,就被那老者给瞪了回去,符文度顿时吓得哑口。

    老者淡淡地说道“下棋!”

    符文度只能讷讷失言地下着棋。

    ……

    残阳染红了山外云,清风吹烂红云,倒在地上,化作大片大片的血。

    血气冲醒了远方不知名的受惊鸟,孤自扯着嗓子,飞向了昏暗的山角边…

    只尔靖剑上挑着林若空的人头,手里拿着大阵阵眼——一口怀中可抱的小鼎。

    “黄金鼎。”

    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的大元朝灭亡后,大部分黄金家族的人都被明朝屠戮殆尽,仅剩的几个支脉也改了姓氏。

    只尔氏就是那其中一脉。

    这黄金鼎乃是九阶材料,若不是因为没有独特的灵力温养法温养,无那只尔氏血脉开启,又怎么会只做一个六品阵法的阵眼?

    真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糟蹋了好东西。

    只尔靖令众人将林家所有人的人头摆成一排,供上香,只尔靖便令所有人去那林家内府清点物品了。

    只尔靖一个人跪在地上,看着血淋淋的人头,将剑杵在地上,将林若空的人头放在最中央,手捧“黄金鼎”,说道“长生天在上,黄金家族一族,成吉思汗后人,孛儿只斤靖来偿愿了。父母在上,女儿将黄金家族的遗留取了回来!”

    沙哑的声音中,有几分果决,几分释然……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716/ 第一时间欣赏荒天之下最新章节! 作者:荒斗所写的《荒天之下》为转载作品,荒天之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荒天之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荒天之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荒天之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荒天之下介绍:
三皇五帝立大荒,尔来传承五万载——大荒,这片修炼沃土,经历了上古先秦,秦汉、唐明,在至尊拔剑、商皇陨落后,又开启了另一个三足鼎立的天下!
面对着皇朝复辟、宗族垄断修仙、妖、魔、人共逐天下的局面。
一个没落布衣,在穷途天才丛生、昔日豪客磨剑,与贵氏豪门相绕、传说渐显渐没的环境中。
是如何卷入天下洪浪、雄心问鼎的?又是怎样斗罢今朝、冠绝八荒?
最后在末法之日,带领这传承已久的人族,蜕变、进步?
……
荒天芜地昊博,其民同袍不怠!在天之下千秋,一朝登临万界!

q群:796078370(欢迎加入)荒天之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荒天之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荒天之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