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经脉寸断
昏过去的顾玉成在天初亮时,醒了过来。刚刚恢复的意识,立刻就感受到了整个身子传来的疼痛。整个后背以及身体的躯体,都传开了强烈的疼痛,仿佛被火灼烧一样,这种感觉如同将一个人泡在水泥池中一样,浑身受到灼烧。
豆大的汗立刻涌了出来,整个额头布满了汗水,整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咬着牙支撑自己起来,随即强忍着疼痛的坐了起来。
顾玉成坐起来,颤抖着张开双手,看到手中那一刹那,愣住了。呆呆的怔住,无声无言。
许久,顾玉成笑了起来。
然而嘴角却紧紧的抿着,只能发出沉闷的笑声,不断的强忍之下,猛烈的咳嗽起来。
最后顾玉成张开嘴巴放声大笑,肩膀也由于笑声过于强烈而不断颤抖,由于太过用力,胸膛的疼痛呛得顾玉成咳嗽了起来。
不停的咳嗽一阵子后,顾玉成沉默了几秒,旋即又大笑起来。这次他一边笑一边有泪水涌了出来。
泪水伴随着笑声,让顾玉成整个人都显的有些癫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身体都有些疲惫了,顾玉成才停止了笑声,慢慢沉寂下去,低着头,垂着脸,仿佛在思考什么——然而实际上,顾玉成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他醒来时,他就感觉到,自己大概是境界脱落了,没想到生生从地之五星掉到一星,而且当他做起来试图吸收灵气时,他发现了一件事,一件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的经脉断了,因为燃烧精血以及各种原因,被狂暴的灵力撑的寸断,整个运行灵力的经脉都变得破乱不堪……
这代表着,他的一生都无法再修炼了,除非有凝鼎境的人为他重塑经脉,不然他的一生都没有任何机会修炼。
他将一辈子待在地之一星……
也就是说,所谓的复仇,所谓的离开这里,再找一个地方修炼,都变得不可能了……
也就是说,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想到这些,顾玉成直接站了起来,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来到屋子里,有些癫狂的拿起一把刀,举了起来。
然而,当他想要这样结束自己时,他就有些不甘,有着浓浓的不忿。
他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
然而,顾玉成又不知道怎么去改变……于是心里升起无限的荒凉。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而此时的白月秋也走了进来,看到顾玉成拿着一把刀,慌忙上前,伸手去抓顾玉成手里的刀,声音哽咽的说道“哥!哥!你要干什么?哥!你把刀放下!”
看着赶了过来的白月秋,顾玉成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阵愤怒,于是随手将刀扔了下去,白月秋躲闪不及,被刀划伤了手。
白月秋吃痛之下,依旧关心的看向顾玉成,随即抱住顾玉成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玉成看着哭泣的白月秋,以及她受伤的手,不禁内心一片自责。——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自己这是在生什么气?
妹妹无法修炼,所以不能让她吃苦。
而且,就算可以修炼,作为哥哥,也不能让她受苦!
自己真是自私啊。竟然迁怒到妹妹头上,还真是…
顾玉成抱住白月秋,留下了泪水,有些心酸的说道“哥哥……哥哥无法修炼了。”
“嗯,我知道。”白月秋说道。
顾玉成只当白月秋在安慰自己。
“哥哥去哪我就去哪。”白月秋平静的说道。
顾玉成得到了些安慰,镇定下来。知道自己不能接着待在这儿了,修为下降,如果顾玉安再派人来,顾玉成只有等死的份。
于是顾玉成说道“我们走吧。”
然而浑身的疼痛,仍然让顾玉成感到烦躁。
二人带着少数的行李便上路了。
顾家以及各个小的家族坐落在妖族白氏之国的边境上,而向北方则是一处大的宗门,据传言,其规模大小仅次于天下三派。
天下药宗千寻谱则坐落于人族势力的最西方,也就是那函谷商家国境旁边。潜龙闻则是在人族的最北方,符家符横天则是在人族中央。
原本顾玉成打算到达北方,直接前往加入那个大宗门,然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总之先出去吧。
十一被带回了顾玉安面前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些颓废。
顾玉安看着十一的样子,上前牵起十一的一只手,十分愧疚的看着十一“是我害了你。”
十一摇了摇头“这次是属下的错。”
顾玉安却痛心疾首的说道“不,这是我的错,这是我轻敌了。顾玉成的父亲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给他留?这是我愧对于你。”说罢捶胸顿足“你放心,你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必定不负与你!”
原本心如死灰,面色苍白的十一听到这一番话神色渐渐有了光彩。
古棠看着顾玉安的表情,一时也被打动了。
一旁的另一个护卫听到顾玉安话语也被感动了,于是说道“我愿意替少主追回顾玉成。”
顾玉安听后,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了,那家伙既然已经燃烧了精血,像他那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废了,不需要了。现在,必要的是照顾好十一。”
“你照顾好十一,我去取一下药品。”
“还是我去吧。”侍卫抢着说道。
顾玉安摇了摇头。“不,我不放心,还是我来。”
于是一人出去了。
古棠看着顾玉安的态度,突然又觉得顾玉安虽然心胸不够,但也没有太过于不堪。
顾玉安来到了顾家的药店“拿来一些蛇菱草。”
掌柜好奇的看向顾玉安,不知道为什么要拿这个东西,但还是好心开口道“少爷,这东西需要完整的配方,您还是……”
“我,让你给我,拿。”顾玉安盯着掌柜,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掌柜被盯得有些发慌,于是说道“少爷,这种草药虽然有止痛的效果,但是不要和红尾艾一起使用,不然会起冲突。”
顾玉安点了点头,随意的说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随即拿着药走了出去。
而顾玉成与白月秋已经开始动身前往沙漠……
第九章、风起沙开
顾玉成与白月秋离开了顾家,进入了南郡。实际上人族的势力以及函谷关内的商家都是以省为区域划分的,只有妖族以郡为划分,不过由于南郡原本就是妖族曾经的聚集地,后来获得了东皇故地,所以南郡的众妖就从南郡报到了相对丰饶的土地上。
只不过南郡的划分依旧被保留了下来。
南郡共有三大家族,分别是顾、宫、青三家,其中青家与顾家不相上下——当然,是指现在,当初顾玉成的父亲顾明文在世,顾家可谓南郡第一大族。而宫家要略逊一筹。
而顾玉成与白月秋则要经过三家一同经营的一处商市,此处商市可以说是整个南郡最大的财物交际处,而且据传闻说,三家共营的商市是受北方的那个大的宗门所庇护的,不过这些传闻真假与否都和顾玉成没什么关系了。
顾玉成他手提着一份轻便的行囊,而白月秋则背着一份很重的行囊。
原本顾玉成也不想这么做,但那种如同火烤的灼烧感一直刺痛着顾玉成,这使得顾玉成索性将行李丢给了白月秋。
然而走在市场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不由得有些羞赧,感觉自己有些过分了。
随即向白月秋伸出手,然而白月秋那轻柔而平静的眼神此刻却越发的坚定起来,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玉成,顾玉成只能安慰道“乖,让哥哥扛一点儿,不然哥哥心不安。”
白月秋有所犹豫,但只是刹那间,又紧紧攥住行囊“不,我拿。”
对于这个平时少言寡语但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的妹妹,顾玉成也是很无奈,只要是妹妹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拦。
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妹妹想要一本商市里的一本几年前早已经售罄的书,父亲几乎是说破了嘴皮,妹妹还是执意要,最后父亲无奈下只能派人去买。不过最后还是自己找到了。
顾玉成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然而身体上的疼痛又传递了过来,顾玉成轻微的抽搐了几下,随后放弃了帮妹妹拿行囊的打算。
只是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有些不自然。
而此时的顾家,顾玉安正趴在十一的床前,眼神十分阴鸷的看着面前没有了气息的十一,有些痛苦,紧紧握着十一的手,眼眶已经通红,强忍着泪水不留下来。
众多护卫围在顾玉安的身边,其中与十一一同护卫顾玉安的另一名贴身侍卫上前安慰道“少主……这不是你的错。”
顾玉安听到此言,立刻放声大哭起来“是我考虑不周,是我害了你!”
涕泗横流,满面泪水,看起来悲恸不已。
众人被顾玉安的哭声影响,都啜泣起来,而有些人甚至痛哭了起来。
此事甚至惊动了家主顾明武,毕竟自己给顾玉安安排的侍卫竟然中毒了,实在是让顾明武感到惊讶。于是顾明武也来到了这里,进来时刚好看到顾玉安在痛哭。
于是上前安慰道“安儿,莫再悲伤了,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许多,不能说是你的错。莫再愧疚了。”
顾玉安却哭的更加悲恸了。
众人也跟着大哭。
顾明武却扶住顾玉安的肩膀,直视顾玉安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儿,你先说明白。”
顾玉安于是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是儿不对,落入魔障,偏要杀那顾玉成,却没想到顾玉成手里还有他的父亲就给他的杀器,更没想到那东西竟然有毒,害了十一。”说罢痛苦失声。
顾明武听闻此事,眉头紧皱,有些不悦,但依旧没有说什么。
最后只能说道“这件事你也有过错,至于十一,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的子女的。”
顾玉安的另一个侍卫有些不平,但是又知道是少主有错,便没有说话。然而其他的几个侍卫却说“家主,请您派人去抓回顾玉成,我们要为十一报仇!”
顾明武脸色不悦,刚要说话就被顾玉安打断,顾玉安直接说道“不!这是我的错,我不想让你们再去冒险,更何况顾玉成燃烧精血,已经废了,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人劳费大家了。另外,我愿意为十一守孝三天。”
顾明武有些惊讶,随即说道“你是顾家少主,怎么能为一个护卫守孝!他们令行禁止,护你周全都是他们的职责,你不必要为此做到这个地步!”
众守卫也上前感激道“少主不可,这些都是我们的职责。”
然而顾玉安却依旧执意。
最后顾明武只能让顾玉安守孝一天。
众护卫因此对顾玉安感激万分。
唯有一旁的古棠指尖发凉,背如卧刺,脑后似有冷风一般,微微颤抖不止——十一受伤时,根本没有中毒的迹象!
是这种毒太过诡秘,还是……
古棠打了个冷战,和众护卫一同退了下去。只留下顾明武与顾玉安在屋子里。
而顾玉成与白月秋已经来到了一处商铺,准备买一些干粮。却没想到被冷落在一旁,整个商铺都热闹非凡。
顾玉成与白月秋蒙着面,以防被人认出,现在这家小店铺外,看着嘈杂热闹的店铺,顾玉成拦住一个小哥问道“小哥,小哥,不知你们这般匆忙是因为什么?”
那小哥看二人打扮平平,不耐烦的说道“咱南郡的庇护宗门要来南郡一趟,你说忙不忙?”说罢直接甩开顾玉成的手,一旁忙乎去了“来了来了,哎,这儿呢,这儿呢!”
顾玉成看着匆忙的许多人,有些烦恼,随即苦笑一下,站在原地为等着小二忙完。
最后买了许多肉干便上路了。
二人背着行囊,踏上了茫茫的大漠……
这一行,是顾玉成一生都在弥补的过错……
这一行,也是天下风云的画卷第一次在顾玉成面前展开……
荒沙弥天中,天下风云人物不会记得这么个无名之人,而顾玉成也不会知道,许多许多年以后,他将会执握天下,衡调八荒……
沙漠的风,吹了三百年……
第十章、痛(上)
顾玉成和白月秋走在荒芜一片的大漠中。
清晨,天初晴,便在朦胧里见三千里荒芜。正午,逆一丈沙海而行。黄昏,休息在大日与枯木旁,最后,睡在如冰的月下与如冰的沙上。
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顾玉成白天要忍受浑身的痛苦,还要忍受沙漠的环境肆虐。
整个身体由于经脉的断裂都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整个心情也变得烦躁不堪。
实际上在沙漠里行走并不是十分危险,因为这片沙漠已经有过曾经的妖族以及各种人的探索。
沙漠已经被摸索出几条主要道路,只要按照这些道路行走,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至于顾玉成的父亲,则是因为探索了未知区域。
这沙漠的未知区域是很多人都不敢前往探索的。曾经有一名凝鼎境的人前来,依旧迷失在其中,至今仍然了无音讯……
走在沙漠中的主要道路上,顾玉成与白月秋明显发现这一路上来往的人似乎增加了。虽然也不是十分多,但还是能看到那么一两个的。
顾玉成虽然抱有好奇心,但也只能是好奇。
而此时的南方再南方,一座孤立在平原上的高峰,正沉默在云中。
凉风高盘,温阳轻落。一个男子从高峰上醒来。
男子眉目平常,然那一双眼睛却犀利无比,宛若百炼钢,削得千锤铁。整个人穿着素白长袍,白发如流,整个人就如同山巅之雪一样……
男子翻出手掌,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令牌,眼睛里爆发出慑人的光芒,如雄鹰一般直直俯瞰尘世,仿佛看破一切一样,口中喃喃说道“圣女……”而后又看向西北方,眼神里闪过几丝落寞……
随即纵身而起,踏风而去。可谓须臾几万里,听风齐日行,简直是神鬼之速。
正当那白袍男子飞行之时,迎面也迎来了三个黑点。
不过些许时间,双方就碰面了。
那三个来者为首的是一名高额长脸,细眼尖嘴的家伙,此人阴恻恻的看着来者,有些不善的说道“白子墨,你要去哪里?莫不是有了圣女的下落?”
白子墨随手掏了一把剑出来,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阳光的一笑“几十年了,你当我的境界是摆设?——风竟流?”
风竟流看着白子墨手中的剑,一脸惊骇,有些畏惧且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的剑,你的剑不是早就被……?”
白子墨淡淡的说道“怎么?很怕?”随即收起了剑“我就算不用剑,你们三个鼠辈也不过是螃臂挡车。”
其中一个长相阴柔、眉目细长的男人登时有些恼火“你再说一遍?!”
白子墨有些戏谑的看向那个男子,又说了一遍“鼠辈。”
男子登时取出一把银白镶金长枪,刺向白子墨,其余二人见此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一时间白子墨与三人缠斗在一起,顿时山河改色,风云滚荡,声撕天穹……
坐在沙漠中的顾玉成小心翼翼的与偶尔来到的人错开,现在他是一个地之一星,不由得他不小心。
长期赶路以及身体的情况,已经使顾玉成陷入极度的痛苦,让他整个人都有些烦躁。
原本仅仅是皮肤与肢体的痛苦,现在却已经蔓延到整个身体的骨骼。并且由于白月秋的身体完全和正常的普通人一样,没有修炼过,因此在饮水的方面,顾玉成喝的水要远远少于白月秋。
走在荒芜的沙漠上,顾玉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直到意识从身体里脱离出去……
喉咙如同炭炙一般,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合,好像有微弱的风抚摸在脆弱的神经上。“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吧。”顾玉成想道。
整个眼睛发涩发痛,整个意识如同风中焰烛,仿佛要转瞬消失……
像一张蛛网被风霜冲刷、摧残,顾玉成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好像马上要崩断的蛛丝。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就要像流沙一样铺散开来。
模模糊糊中的顾玉成仿佛听到了水流声,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挣扎着爬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即便没有睁开的眼睛,依旧在黑暗里摸索着爬向水流声,完全不顾周围有什么,完全就是凭自我的本能,以及对水的渴求……
直到自己的手摸到一丝丝舒滑冰凉的感觉,整个身体的疼痛都得到了缓解,于是直接将身体扑向前方,一头呛进水中,匆忙之下竟然连续呛了好几口水。
被水彻底激醒的顾玉成凭借本能挣扎起来,直到摸到一个能够抓住的东西,随即发现是一只手,最后一番挣扎折腾下,被捞了上来。
顾玉成脱离水面,便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贪婪的享受着这种畅快。随后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再次传遍全身,如同铁丝勒肉、钢刀削骨……
疼痛之下的顾玉成死死盯着那个水池,有一种莫名的痛苦在心里弥漫开来。
下一刻,顾玉成想到了妹妹,便努力的四下张望,看到了一旁气喘吁吁的白月秋,又看到她身旁没有打满的水壶,一种愧疚的感情涌了上来。
白月秋看到顾玉成神情失落,连忙过来想要扶起顾玉成,然而被扶起的顾玉成却突然推开白月秋,歇斯底里的喊道“滚!滚啊!”
看着白月秋惊愕无助的样子,顾玉成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顾玉成撑住脑袋,一边痛哭一边呢喃道“我已经废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连累你?”
“我还能怎样?我也想复仇,我也想知道父亲的死因,为什么父亲每年都要前往沙漠…为什么…”这一刻,顾玉成哭的像个孩子。
白月秋看着痛哭的顾玉成,也感到了一种痛苦,于是扑向顾玉成,同样哭起来。
顾玉成看着妹妹,他想,他不应该死,而且,哪怕是没有希望,他现在还是想要活着。
他心中那怕有再荒诞的理由,都不会让绝望丛生。他想他不该放弃,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要苟活,那怕现在的他一无所有……
顾玉成抱住妹妹。
这一刻,他又不想死了,虽然这么痛苦,但他依旧不想死了。
在他眼里,自己也只不过是选择了苟活……但,起码还有妹妹在。
第十一章、痛(下)
大荒人族势力共有九个省,九这个数则是至尊帝弑天定下的。
是为了与人族五帝的继承者大禹分天下为九州相契合。
而每个省,又分数个甚至数十个路。
北道省是人族最南方的一个省,之所以叫北道省,是因为三百年前跟随至尊帝弑天麾下的万夫长之首,三大将军之一的朱正廷在此建立了此省的第一大宗门——北道宗。
三大将军仅有两个建立了宗门,而另一个将军却是死在了函谷关下。
这北道宗便是南郡顾、宫、青三大家的庇护宗门。
北道宗从数天前便开始动身前往南郡了。
南郡沙漠中,两个身影御空而行。
一个中年人身着正红锦绣袍,面容老成,眼神不喜不悲的赶路,没有任何表情。而身旁跟着的一个人则看起来略微稚嫩,但却长的十分俊美,再加上一身锦绣珍宝,卖相相当不错。
那年轻的一人有些好奇地问向老者“陆长老,咱们不会真的要去南郡视察吧?”
中年人看了一眼朱玄烨,反问道“你觉得南郡用的到你我二人?”
朱玄烨一时语塞,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那、那是……?”
陆长恭严肃的说了一句“五十年一场的天下大比被延迟了,你知道吧?”
“当然,这件事情几乎所有人族宗门都知道吧。”
“那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陆长恭问道。
朱玄烨点了点头“传闻是千寻谱的第二大姓张家庶子张之林趁大比期间宗族空虚,盗走了太一冢的钥匙应龙龙鳞,因此千寻谱不得不暂停大比,举全宗之力追杀张之林,夺回龙鳞。”
陆长恭点了点头,轻轻的说了一句“传闻张之林来到了南郡大漠。”
朱玄烨一愣,随即点头“是了!这大漠毕竟是当年至尊拔剑之处,传闻当时高山者沉为丘,平底者落为谷,深陷者坠为渊,而后雷火齐鸣,千里之内,皆成土沙。因此形成了这个沙漠。
而且传闻剑侍最后也是出现在这个沙漠里的。那张之林偷了龙鳞,想必也是为了太一冢内的宝藏,所以来这里的可能确实很大……我们这次来……”
“正是为了这龙鳞。”陆长恭淡淡的说道。
朱玄烨有些不敢相信,激动的问“要取这龙鳞吗?”
陆长恭瞪了他一眼,问道“我们北道宗是谁的后人?是谁的弟子?”
朱玄烨觉察到自己言语有失,畏葸的答道“是我民之洪武高祖皇帝的后人,是至尊座下朱正镇大将军的弟子。”
这朱正廷虽然是大明修仙王室的后代,但最开始并没有叫朱正镇,只是后来建立宗门后自诩大明嫡系后代,按照大明金木水火土取名字的俗律改命叫了朱正镇。
当然,外人还是在背后叫他朱正廷,毕竟现在人族可不是皇帝当家,谁在意这东西。不过,在北道宗面前一般还是尊称一声朱正镇大将军的。
陆长恭点了点头,随即又教训起朱玄烨“我们北道宗现在被誉为天下第四宗门,确实有足够自傲的资本,但是想要回到当年大明的时期,还需要很多准备,你现在就想要这龙鳞,直接面对天下第二宗门的千寻谱吗?嗯?!”
朱玄烨一时语塞。
“你不记得高祖洪武皇帝是怎么得到江山的?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陆长恭一边说一边盯着朱玄烨。把朱玄烨盯的难以自禁。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千寻谱一个忙,以后取代潜龙闻,或者跻身三大宗门时得到千寻谱的帮助,这样才能徐徐图之。而不是得到不明之利益,而面临确凿之灾祸,我们或许可以得到龙鳞,但千寻谱那里怎么办?难不成要直面千寻谱的怒火?”陆长恭平静的说道。
朱玄烨沉默下来,陆长恭也便不再说话,与朱玄烨飞快的赶路。
终于,二人赶到一处沙漠中心的驿站。这里是整个沙漠唯一的驿站,是南郡以及北道宗一同建造的一处驿站,供来往之路人歇脚。
而此时,南郡中,一个白发男子飞快的飞行着,一个身影在下方望向上空,开口喊道“何方宵小?!竟然如此无礼!?”
喊话之人,便是宫家家主。
白发男子一眼望去,宫家家主便感觉到自身如陷沼泽一样,一动不能动。随即浑身冒出冷汗。
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天之九星,但是就算在那悟道境面前,也不至于被一眼定住,而且悟道境就算飞天也应该有灵力宣泄。
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凝鼎境?
白发男子正是白子墨。
白子墨无喜无悲的说了一句“滚!”。
随即脚尖显出一点黑芒,千里之外的一处空中也显露出一点黑芒,白子墨消失又出现在千里之外。
那被捆住的宫家家主看着消失的白发男子,不禁感到后背冷汗涔涔。
这,就是…凝鼎吗?
而此时的陆长恭来到了驿站外,却发现整个驿站的周围全都围满了人。
驿站的众人看到陆长恭与朱玄烨的到来,立刻让出一片空地。
一旁里立刻有一个宗门的人走了上来,却是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相貌刚毅,穿着也十分整齐。
陆长恭仅仅看了一眼,便没有再打量来者。
而朱玄烨却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感到有所好感,毕竟像这样一个举止不凡的人看起来很符合同是自诩不俗的朱玄烨的感官。
来者很恭敬的向陆长恭鞠了一躬,陆长恭却没有应,只是点点头。来者见陆长恭对自己态度冰冷,便来到了朱玄烨的面前。
朱玄烨行了一礼,来者也不慌不忙的行了一礼。
朱玄烨顿时好感大升,随即与来者交谈了起来。陆长恭则是平静的看向顾玉成。
来者自我介绍是来自元鼎省冬音路的冬音门门主之子石麟。
朱玄烨好感更添,元鼎元鼎,乃是至尊帝弑天登顶凝鼎击溃敌军所在之省,于是此省便命名元鼎之省。十分靠近函谷关。
在朱玄烨眼里,元鼎省是有独特的意义的。
朱玄烨问向石麟“这是怎么回事?”指着众人围着的地方。
石麟看了眼,笑了笑“嗐,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一介散修看上了一个小女娃罢了,倒也不是什么绝色。然后那地之修炼人竟然不允,甚至不同意。倒不是什么大事。”
陆长恭看向人群之中,那个头破血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完好的男子。
男子正死死抓着一个黑袍老者的腿脚,死死看着面前的人。
男子,正是顾玉成。
顾玉成看着将白月秋掠在怀里的黑袍老者,看着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在他阴冷的眼神里,看出了无限的杀意。
他又看向周围衣冠锦绣的众人,皆是嬉笑自若,仿佛看着一个丧家之犬……
又看到一个老者。冷冷的看着自己。
顾玉成只觉得——痛。
顾玉成死死抓着黑袍老者。那黑袍老者看着顾玉成,淡淡的说道“撒手。”
第十二章、丧家之犬
顾玉成与白月秋来到了这大漠的中心处。
此处乃南郡与那北方的大宗门一同建造的驿站,用来为过往的路人提供歇脚的地方的。也算的上是一处安定的地方了。
只是顾玉成不知道,此次到来,将会是他一生的痛。
顾玉成来到驿站,发现此处的驿站外竟围着许多人。于是拉着白月秋来到了一旁的一个角落。
顾玉成挤进人群里,走进驿站,想找一个地方坐一坐,然而这些围着的人金纹玉带、气质高昂,让顾玉成放弃了想法。
众人围在一起,对这一对衣容穷破的兄妹的到来完全没有过分的注意,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而后有很快的转向一旁。
一个容貌妍丽的女子看了一眼顾玉成微微发抖的身体,嘴角轻蔑的一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她的同伴也看了过去,好奇的眼神在看到顾玉成那不正常的脸色以及肮脏的脸庞时,也变得戏谑起来。
“哎呦,咱们凤岭路虽然是仁皇省较差的路,但也不会出现像他这样面如枯梨、瘦骨嶙峋的家伙吧。你说是吧,文笛。”
那容貌妍丽的女子没有回答,只是高傲的伸长她那洁白的玉颈,将目光撇向另一个地方。
于是这一群人又恢复了各自的话题。
而顾玉成看着周围所有人的表情,知道那些目光刺向自己的含义,就像在看一条狗一样。
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痛,那怕自己在矿场里受到他人的嘲讽,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眼神。
无形的剥削,深入骨髓的不屑,全在这眼神里。
此时驿站内走出一个天之修炼者,走向众人“诸位,这是我们北道宗特地提供的灵泉水,为大家一解燥热。”
说着便领着两个仆从带着白玉水壶为众人倒水。
顾玉成站在外围,低着头,却又想抬头,他实在想要喝一口。
白月秋看着顾玉成的神情,便知道顾玉成想要干什么。随即直直看向端水的人。
那端水者来到顾玉成面前,顾玉成心里有些起伏,随即就听一个平淡却略微细的嗓音传出“死丫头,看什么?这东西是你能喝的?”
白月秋却仍旧是直直的看着来人手里灵水。
那人见白月秋渴望的神情,却是狠狠地碎了一口“什么东西!”扬起巴掌就要打。
顾玉成见状直接上前一步“我们不喝!”
那人看了要顾玉成,嘲笑道“想喝还喝不到呢!”
顾玉成攥紧拳头,死死的盯着那人,那人轻蔑回看过去,十分不屑的说“你想闹事?”
顾玉成听罢便恨恨的垂下了脑袋,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重重压在顾玉成的脖颈,顾玉成深深低下头。
白月秋拉着顾玉成的手,温暖的触感涌入身躯,抚摸在心尖。
在所有的冷言冷语中,那无声却又坚定的牵起你的手,与你一同面对的温暖,大概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安心。
这也是为什么顾玉成会用他的大半生来弥补他的过错,他的放弃。
顾玉成不知道的是,在一群人中,同样有一个独自一人的黑袍老者,正紧紧盯着二人。
老者是一介散修,拥有着悟道九星的实力,在很多年前也是有着赫赫的名声的,只不过现在因为一些原因而沉寂了下来。
但是老一辈的人看到这个老家伙,可以说都会惊讶的称一句“老毒物。”
老者贪婪的看着白月秋的眼睛,内心嘀咕“不对…这炉鼎内的血脉似乎不对。但是也足够了。足够了…”
老者眼底满是野性,呼吸渐渐的加重。随即眼里的忌惮彻底被压倒,一片狂热涌现。
老者直接上前,走到顾玉成面前,伸出手。
顾玉成挡在白月秋面前,他不知道一个突然出现的老者是怎么回事,但顾玉成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老者,只能感受到无名的压力。
老者一眼都没有看向顾玉成,直接径直的走向白月秋面前,淡淡的说道“这个女子我要了。”
顾玉成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
凭什么?
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怎么可能!
顾玉成挡住老者,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老者的对手,但他不能退,那怕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因为痛,也或许,因为……恐惧。
众人也看向老者,都纷纷议论起来,有些还出声评价起来。
虽然大都说这老匹夫太过无礼,但却没有人站出来说任何话。
此时中天省的一个面貌年轻的男子则指着老者说道“真是个老匹夫。”声音也不大,完全是周围几个人能听到的。
然而老者却看了过来,伸出手便掏出一个墨绿色的小瓶子,随手丢向男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名男子便被瓶子击中,那墨绿色的瓶子立刻爆开,炸裂出大片紫色的烟雾。
那名男子随即传出惨烈的喊叫声,须臾便没了声音。
而周围沾染到的人的身体很快便被腐蚀了大片,甚至露出了血淋淋骨头,都倒在了血泊中惨叫。
一个昌黎省的男子看着老者干枯的手,五根手指中一根完全是骨头,随即失声喊道“万药鬼——尊。”那鬼字还没喊出来便改成了尊字。
老者看也没看那昌黎省的男子,只是盯着顾玉成。
周围评论的人都闭上了嘴。
这万药鬼虽然是老一辈的人,但凶名仍有余威。此刻没有任何人说任何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顾玉成。
而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已经过了过去,其中同是中天省的一个男子站了出来“就算是他们言辞有过,但好歹也是符横天门下庇护的宗门,你怎么能……”
那老者冷冷的看向男子,没有说一句话,那男子便诺诺不敢言语了。
老者看着顾玉成,也不说话,直接伸手抓住顾玉成的肩膀“让开。”
顾玉成没有回答他,随即便感觉到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老者一掌摁在顾玉成肩膀上,将顾玉成推倒。
“废人一个,还来拦我。”
说罢就向前走去,直接拉住白月秋,白月秋惊慌的看向顾玉成,眼神里有几分祈求。
顾玉成挣扎的睁开眼睛,这种疼痛让他格外的清醒。
他看着周围的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谈笑自若。
又看到一个老者冷冷的看着自己。
顾玉成觉得,自己就像,不,就是一个丧家之犬。
十三章、顾玉成“死”……
顾玉成看着所有人,突然发狠地咬着牙,瞪着眼前的人。
他看着所有人,他知道事不关己的人性,也知道世态炎凉的江湖。但当看到这些人冷漠的表情,坐观一切的态度,仍旧忍不住让自己气血上涌。
这就是人,冷酷至极,唯利益而驱动。
顾玉成很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老东西不由分说,完全没有道理就可以带走自己的妹妹,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受到众人的鄙夷。
所谓公正,在何处?
强者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修炼界的规矩。
老者没有任何原因,仅仅因为他实力高强,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就可以做任何事情,仅仅因为这么荒唐却又司空见惯、被大家视为理所应当的理由,这个老人就可以抢走顾玉成的妹妹。
而顾玉成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做啊。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顾玉成的视线被炙热的泪水模糊,整个心脏的跳动都让他感觉有一口热血反涌。
顾玉成看向面前的另一个老者。
正是陆长恭。
陆长恭淡淡的看着顾玉成,他从顾玉成的眼神里读懂了所有,内心有所动。
如果,如果一个人经历他人所未受之苦,若一个人忍受了他人未受之痛,仍能挺过来,仍能坚持,那么,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一个俊杰。
顾玉成现在眼中的这种愤怒,如果真的能转换为实质的行动,那么,对于陆长恭来说,说不定也可以帮他一把。
毕竟,对面虽然是个悟道九星,但是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这个老东西最怕至阳功法,自己修炼的大明赤对他的压制可不小。
而万药尊——夏后宁也感觉到了陆长恭的气息。
毕竟像陆长恭这样的人物,除非凝鼎境中期,不然凝鼎境初期都要稍微关照关照呢。
夏后宁不知道陆长恭看着顾玉成要干什么,他搞不懂陆长恭的态度。
如果这个北道宗的第一大长老插手这件事,那自己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因此顾玉成虽抓住了夏后宁的脚,但夏后宁没有直接出手。
夏后宁等了许久,也没见陆长恭有什么反应,索性直接看向顾玉成命令道“撒开手。”
顾玉成看着他的眼睛,能看出那种眼神的含义。
那是死亡的威胁。
面对死亡…顾玉成犹豫了,他不想死,但是他也不想放弃,可是…
死亡在面前,能有几个人,笑谈自若?
古时,千古秦帝与母后决裂,大臣劝谏,被处死的有二十七人,而大臣茅焦依旧不畏死的劝谏,并成功了。
但现在的顾玉成,还做不到,在生死面前面不改色。
死亡这一座烧沸的大鼎,很多人还未真正靠近,就会自己退下。
顾玉成犹豫的一瞬间,夏后宁便打晕了白月秋。一把甩开顾玉成。
顾玉成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没有抓牢夏后宁的脚。这辈子也没有忘记白月秋那坚定而充满期望的眼神,顾玉成死死地盯着夏后宁背影。
顾玉成忍着身体被撕裂一样的疼痛,站了起来。
陆长恭有些可惜,这个家伙并没有坚持到底,说来说去,还是犹豫了几分,不过,也算是不一般了。
现在的宗门内那些锦衣玉食、钟鼎相伴的弟子们,怕是连这个家伙的血性都没有。
因此还是较为钟意顾玉成的,于是开口说道“莫要追了。跟着老夫吧。”
众人看向陆长恭。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赤红正色长袍的老者是天下第四宗北道宗的大长老,他的一句话,可以说是足以改变一切。
顾玉成回头,笑着问他“为什么?”
陆长恭没有说话。
顾玉成也没有说话,转头跑向夏后宁,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瘸着向夏后宁挪动。
夏后宁看都没看,直接伸手挥出一道黑液。
陆长恭直接上前,脚底腾起烈焰,挡住了这一摊黑液。
夏后宁知道了陆长恭是看上了顾玉成的血性,或者说,这个顾玉成的脾气合他胃口。
于是夏后宁邪邪的一笑,看向陆长恭,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是个废人?”
陆长恭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想必你也能看出他只有地之一星,但你可知道,他的经脉寸断?你又知道他的骨龄已经二十一岁。”夏后宁没有再说话,只是嘲弄的看向陆长恭。
这是在说顾玉成没有任何价值,不值得陆长恭出手,不值得他庇护。
顾玉成也笑着老向陆长恭,沙哑的说道“我想,不值得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夏后宁。
夏后宁看着走来的顾玉成,冷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吧。”
随即一条虫子从夏后宁袍中飞钻出来,爬向顾玉成,顾玉成根本没有闪开的能力。
夏后宁看也不看的就走了。
陆长恭看着被毒虫扑倒的顾玉成,有些感慨,经脉寸断,除非高阶的凝鼎,否则不可能修复,而二十一岁才地之一星,这天赋……也不值得自己请宗门里的太上长老出手。
但是,自己这样子。陆长恭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于是运行大明赤,弹出一道火光,直接落到顾玉成身上。
原本被毒虫咬昏的顾玉成,现在却又模模糊糊的醒了过来,随即直觉喉头腥甜,于是张嘴大吐三口血。
三大口血出去,落在陆长恭眼里,便知道,九死一生。
这是将体内的精血都给吐了出来。
三大口精血,怕是一身血气魂魄都夹杂了大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什么经脉寸断,但是经脉寸断加精血亏空,恐怕真的回天乏术了。
顾玉成痛哭一声,随即便昏死了过去,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众人看顾玉成身上连一点气血、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皆认为是死了。
看了片刻,竟自顾自地忙了起来。
陆长恭看着顾玉成的尸体,有几分叹息。
这等打击,莫说是这个小辈,就连一些大人物也不一定受的住。
大量的精血渗入沙漠,却又被顾玉成胸口的黑色石头吸收……
众人很快四散开来,去寻找那张之林。
没人管那死在沙漠里的尸体。
许久许久,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躺在沙漠里的人……
十四、圣女——白月秋!
白子墨飞云惊日,一袭千里而行,很快便来到了沙漠中。
但很快又感觉到了什么,随即停下来,定住片刻,却飞向另一个方向。
此时夏后宁正贪婪地看着昏迷的白月秋。
他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倒出一个金色的蛹。
肥大的蛹仿佛才睡醒,慵懒地伸着身体,傻傻地翻滚翻滚脑袋,随即突然看向夏后宁怀里的白月秋。
肥蛹立刻变得精神起来,剧烈抽动起来,额头上顶出两个犄角,浑身变为血红色。
紧接着,肥蛹冒出黑色的毛,须臾便长满全身,并散发出恶臭……
夏后宁贪婪的看向手中的蛹。
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的白衣男子。
男子缓缓地走出来“觉得她的血脉不一般,想要用她养千丝勒?然后再助自己突破凝鼎?”
夏后宁完全没有感受到有人来,毕竟他还布置了一个简陋的阵法,然而知道男子开口前,夏后宁都没有觉察到任何气息!
夏后宁惊慌的回头,刚想有什么动作,便被一把抓住,死死地抓住,勒住脖子。
白子墨冷冷的看着夏后宁,那一双刚毅的眼睛,里面全是杀意“你想死?你想让昌黎省再无夏氏?”
夏后宁被掐着脖子,才感受到面前男人的恐怖,仅仅是用手掐着自己,自己便灵力全失,如同凡人一样。
这难道是凝鼎……不,这、这种实力,凝鼎巅峰?凝鼎十二星?
白子墨死死的看着夏后宁,随即说道“你也不用想了,本君白子墨,白氏妖皇座下第一人。”
夏后宁听罢,浑身颤抖起来。
天下阴阳境不多,不足一手之数,而妖国白子墨便是这天下阴阳之一,据说,单论实力,这白子墨,妖道梅君,堪称天下第一阴阳!
这是天下第一高手!!!
这令夏后宁怎能不怕?怎能不惧?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白子墨妖气蓬勃,直接侵入夏后宁灵魂,强行搜取了他的记忆。随即一用力,便掐死了夏后宁。
随后画出一个黑圈,便将那血色的蛹给圈收起来。
白子墨跪下身子,双手抱起白月秋,拥入怀里。
看着白月秋眼角带泪脸庞,喃喃自语道“天可怜见,妖国再一次有主了。陛下,您的传承,没有荒废。社稷不生荆,大座未落空。妖国,终于可以安定了。”随即仰天长叹,几段泪光划过眼角。
这天下第一人。竟哭了。
白子墨原本是妖国一无名无氏的贫民,若不是上一代妖皇扶携,又怎么会有了白氏这个在妖国至高的姓氏。
如果不是妖皇伴侣,妖后收为弟弟,又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如果不是妖主失踪,妖后寿元走向尽头,而白子墨失误之下令白月秋被带出妖国,又怎么会有这妖国无主的场面出现?
而今白月秋被找了回来,白子墨怎能不开心?怎能不欣慰?
白子墨,不负妖国。
白子墨站了起来,仿佛在感知什么,但是又愣住了。
其实以他的实力根本不会这么晚才来,但是白月秋虽然是皇室血脉,但毕竟还没进行认祖仪式,想要感受到毕竟有些难度,而且白月秋被打昏之后血脉的感应又弱了一丝,再加上夏后宁一直带着行走,所以花了三四天才来到了这里(毕竟前段时间和三个凝鼎打了一架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此时站起来,却是白子墨在感应那个被和白月秋一同带走的应龙龙鳞。
天下龙鳞有三个,一个在潜龙闻,一个在千寻谱,另一个,便是妖国的。
白子墨虽然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带走龙鳞与白月秋,但时到今日,也只能先来感受一下龙鳞在哪里了。
然而一路上明明已经有感知的龙鳞,此时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
却不知,那躺在沙漠上的顾玉成,一身精血,尽皆让那胸前黑玉吸收了,而这黑玉,不是妖国的应龙龙鳞还能是什么?!
正是应龙龙鳞!
白子墨认真的感受了半天,终于确定,感受不到了。
白子墨眉间全是疑问,却也无可奈何,只当是龙鳞气息再一次被遮盖了起来。
无可奈何的抱起白月秋,一挥手,沙尘生绿,溪水自发,一间土屋被建了起来……
白子墨将白月秋抱了进去。
将白月秋放入房间里的炕上,为白月秋披上一件大锦绣被,被绣鸾凤翥纹,又有大鲲、文鳐、冉遗之鱼,皆在天水之间,如同游一界,精致而有序,色泽与格局的安排都恰到好处——此物一看,便不是凡品。
白子墨跪坐在一旁,让白月秋的头能够枕在他的膝上。而白子墨只是平静的看着白月秋。
大概过了一天,白月秋才缓缓的转醒了过来。
白月秋朦胧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白发中年男人正平静的看着自己。
这个目光有些熟悉……这是白月秋看到男子的第一想法。
白月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慌乱的爬了起来,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放在腿上。撑着身子的手大拇指轻轻的抵在食指上。
接着,白月秋又发现自己身上的锦绣被,一时被吸引住了。
这么好看精致的东西,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
白子墨笑着解释到“这是正紫宫偏殿千机伞织作的。乃是我们妖国最优秀的锦绣。人言天下山河有三处称得锦绣山河,一处便是我们的锦绣。”
白月秋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我们?”
白子墨和善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暖暖的看着白月秋。
白月秋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男人会安心,但就是这么莫名的放下心来。
白子墨沉默许久,最后有些无奈的说道“陛——圣女,你叫什么?”
白月秋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白月秋……”
白子墨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喃喃道“春江花朝秋月夜。离别吗?思念?”
白月秋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情况,而白子墨也知道这些,所以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白月秋做什么,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是…我是你的护卫。我们先走吧,一边走一边说。”
白月秋听到要走,随即摇了摇头“不!不。我要找我哥哥。”
白子墨好奇的看向白月秋,恍然间明白一些事情,随即说道“能和我说说你的哥哥吗?”
……
十五、疯疯癫癫
白子墨带着白月秋坐在锦绣被上,不疾不徐的赶路,内心却在估算这样的速度需要多少天能赶回妖国。
在赶路的同时,也听了许多有关于顾玉成的事情。
当白子墨知晓一切后,也不过是点点头,内心想到“虽然对圣女照顾有加,但最后还是犹豫了,还是放手了。不值得本君为之提携。
不过…三十年风流,五十年兴亡,焉知此人日后无任何作为?本君就帮他一把。日后有造化便有,若无,则也是我进了些许力气。”
白月秋看着沉思的白子墨,没有说话,只是十分担心自己的哥哥。
除了担心,白月秋还会想起白子墨的话:顾玉成最后松手了……
沙漠中,另一个白子墨正在青云之上飞行。
这个白子墨一身气息蓬勃,宛若大雪直落,周身尽皆白气,十分耀眼。
这个白子墨却是俊美异常。
毕竟,这才是白子墨的真正容貌。
顾玉成已经醒来半天,只是整个人模样大变。
他的整个身体如同干尸一般枯瘦,而最奇异的则是他的丹田气海中却有着猩红的颜色。
只不过这颜色很快又消失了。
顾玉成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着,整个人仿佛没有醒来一样。
顾玉成眼睛里充满黑气,嘴里不断重复着“月秋、月秋、月秋…”
顾玉成在沙漠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很快白子墨便找到了顾玉成。毕竟顾玉成这个样子的太过于明显了,他的状态完全是走火入魔、堕入魔障的样子。
白子墨居高临下地看着顾玉成。
顾玉成丝毫没有意识到头顶的白子墨,一边走一边从眼眶里流出黑色的眼泪,悲恸地说着“月秋、月秋…”
白子墨轻轻地叹息“没想到竟然落入了魔障,区区地之一星,竟然会走火入魔,真是…倒也蹊跷,而且经脉还寸断了。”
白子墨陷入沉默。
如果顾玉成仅仅是堕入魔障,那白子墨也可以将这心魔禁锢,然而,现在的顾玉成竟然经脉寸断……
纵然白子墨禁锢了这心魔,可这经脉寸断的问题…
白子墨也不是不能为顾玉成重塑经脉,只是白子墨担心,他修炼的功法不一定能够适合人族。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心魔的存在,也影响了身体经脉的重塑。
毕竟心魔可是十分影响气血和经脉的。
而对于心魔,白子墨再了解不过了。当今大荒,没有人能比白子墨了解心魔。
于是白子墨伸手,掐指作法,白发虚摇,一双明招子闪过一个白色符文,手中也点化出道法来。
白子墨中指食指一并,点中顾玉成额头眉心,接着内视顾玉成体内。
只见一团负面情绪死死地盘踞在顾玉成丹田气海中。
那团气体才成人形,完全没有形成意识。
气体缩成一团,在角落里不言不语,似乎在流泪。
白子墨能感受到顾玉成现在的悲恸,那是一种孤零零的悲伤,那是一种再无牵挂的痛苦。
白子墨的意识也在刹那间愣住了。
真孤独啊。
想到顾玉成现在的状态,白子墨不禁感慨“我当初的心魔,恐怕远没有此等恐怖。这是祸,还是福啊……”
心魔,心魔,亦魔亦道。
只看怎么用了。
白子墨在心魔那漫无边际的悲伤下,看不到、感受不到任何其他。
然而下一刻,白子墨便看到心魔中竟还有着一点亮光。柔和而微弱。
白子墨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
顾玉成没有被心魔操控。
或者说,心之所悲,成魔。
而心魔之悲,亦是本人的悲痛。
顾玉成是选择了与心魔一同悲痛,而不是他被心魔侵蚀了。
这就好比光火虽小,也不是黑夜能遮盖的。
白子墨不得不感慨道“天赋不能说多好,只可惜了这等毅力了。”
能在心魔中保持自我,那怕一丝丝,也足以称作大毅力、大志气了。
白子墨也因此熄灭了替顾玉成消灭心魔的想法,只是轻轻地布下一根根锁链将心魔锁死、封印。
白子墨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此番将心魔留给顾玉成,如果可以克服心魔,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但白子墨并不觉得顾玉成有能力、有天赋收服心魔。就全当是给顾玉成一丝希望。
有这个封印,白子墨也能确保心魔不会吞噬顾玉成。即
使有意外,白子墨也能感受到。
白子墨的意识退出后,便点醒了顾玉成“痴儿,醒醒!”
顾玉成跪倒在地,失神许久。
白子墨看着顾玉成的样子,没有说话,直接转身。
他没有告诉顾玉成关于白月秋的任何。
白子墨只希望这顾玉成能过个凡人的一生。
脚步刚出,就听见顾玉成悲伤地说了一句“从此,我就是独身一人了……”
白子墨的脚步停下来,随即叹了口气,天下之大,只有一身在,这种孤独,白子墨也知道。
只是白子墨不能做什么。
而顾玉成根本感受不到白子墨,他只是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是他放弃了…是他没有抓牢,是他动摇了…
是啊,是他啊。
顾玉成仰天大喊,然而在这沙漠里,却显得如此渺小。
无情的风沙,仿佛在嘲笑他一样,将他的声音淹没地无影无踪
而此时的白子墨将分身召回后,温和地看向白月秋。
白子墨一边为她打理衣服,一边为她解释着她的身世
“妖族最开始是整个大荒的统治者。而在传说中,东皇太一是万妖之祖、万妖首领,生而为妖,惠泽众妖、群兽。
东皇太一号令天下的时候,便是那太古时期。
东皇太一的统治随着他的失踪而结束,只留白氏作为妖族的统领。白氏妖族则建立了妖国。”
“在那之后,大荒殿的出现使人族崛起,三皇五帝相继出现。”
“那时的修炼界还在摸索中,还没有所谓的凝鼎境。大禹得天下先天灵物,造九鼎大阵,一举成为凝鼎。
只不过大禹后来死于凝鼎修炼途中,毕竟那时候的修炼完全是在开拓。
从大禹之后便存在了凝鼎,但那时凝鼎境也只是传说。人族很久没再出现凝鼎修士。”
“大禹的儿子启,建立夏朝。
天下进入君主修仙的时代。
直到千古一帝秦始皇嬴政的出现,真正统一了大荒。
那时候,妖族沦为秦帝国的附庸。
不过,秦始皇虽然天纵奇才、大略雄策,是不世出的帝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不俗的修炼者了,然而他太过于自负与心急,使得秦二世而亡。
自此,帝王垄断修仙的时代开启了。”
“当然,所谓的垄断,并不是任何人都不允许修仙,只不过修炼到悟道、凝鼎的功法全在皇室手中,因此顶尖的修炼全被皇室垄断了。”
“我妖国也在后来慢慢恢复一国,盘踞南方。”
“传闻汉时也有北方的匈奴,不过被消灭了,后来再没有了。
后来的北方虽然也有其他势力,但大多是边疆的修炼者罢了,全然没有我妖国堪称一邦。”
“而白氏则一直作为妖国的统治者。”白子墨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白月秋。
白子墨见白月秋神色单纯,如同听故事一样听自己讲述这些,不禁叹了口气。
白子墨接着说道“妖国以白氏皇帝为主,其子女则立为圣女圣子,出生后则在神柳池浸泡,直到一定年纪才被唤醒,这期间则由大祭祀,也就是大巫祝照看。”
“神柳池?”白月秋有些好奇地重复道。
白子墨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人族的说法,传说三皇五帝之前存在伏羲女娲二神,女娲沾神水挥神柳而造人。
而神柳池,也是伐愚筑才、洗炼身体的灵池。神柳池也是取人族神话而取的名字。”
“当年至尊帝弑天一举登天,横揽八方,独吞天下,进入太一境界,使得见证至尊登顶的人与妖都有了修炼上的感悟。
因此很多凝鼎巅峰的人才会突破到半步太一境界,也就是阴阳境。不过,有一些则在突破时身陨了,有些则一举突破。”
“那时我与陛下相继突破至阴阳一星,也就是阴阳太阴境,妖国实力大涨,也迎来了一段荣耀的时刻……”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天下会有阴阳境修士,会有那么多凝鼎境修士。
都是因为当年至尊登太一时没有施法遮蔽天机,让天下人看到修炼的玄妙。
正因此等胸怀,才让天下人皆尊称一句至尊。”
“可惜花难长开、月难常圆,陛下在一次出行后便失踪了……而妖后才诞生一个女儿,本就浪费了一些生机,又遭受丧夫之痛,一时间竟凤归天木、撒手人寰了。”
此时白子墨看向白月秋,看出白月秋有些动容,便接着说道“而那个圣女……”
“就是你。”
十六、梅君归来,庶子唱诺
白月秋打了个机灵,愣愣的看向白子墨。白子墨看着一时难以适从的白月秋,叹了一口气“妖国,现在白氏,只剩一个你了……”
白月秋只知道她的父亲是顾明文,她有一个哥哥,他们好喜欢自己,很照顾自己,从小到大,刮风下雨,都会有人在意自己,都会有人保护自己……
现在突然有一个人,他告诉自己,自己是一个国家的继承人,是一个国家的掌控者,是一个国家的领袖……
这种突变,估计谁也不会轻而易举的适应吧。
白子墨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让人一下子去接受,因此只能让白月秋自己静一静,随即缓缓的前进着。
随手掏出一个黑色令牌,传音到偏殿白家。
偏殿白家,是白子墨的后人组成的家族的称呼。因为妖后将白子墨收为弟弟后就一直安置在偏殿养着,所以后来白子墨成就妖国高手时,就被人成为偏殿白氏,用于区分与妖国皇室白家。
此时正紫宫的熏风殿中,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手中玉牌。神色激动万分,随即大笑起来“父亲回来了,父亲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对!对!联系一下族人,前去联系族人!”说罢便匆匆起身,急忙的向外面走了出去。
走在回折多转的廊道上,白奉礼在一处载满花草的地方停了片刻,随即什么也没做,直接离开了。
而此时的顾玉成正在大漠中缓缓的行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现在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白月秋的离开,让顾玉成感觉不知如何是好,而自己已经无法修炼了……经脉寸断……
顾玉成仿佛是跟着感觉走,好像没有任何方向,但如果有人在天上看到的话,立刻会意识到顾玉成是的行动完全就是一条直线,笔直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就这样,顾玉成自顾自的走了一天一夜……
黑夜正尽情的伸展他的臂膀,将整个沙漠捂住,却被破晓黎明刺穿胸膛……
大日腾烟,缓缓的升起……
一个面容严峻,生的燕颔虎须的中年男子,身着浅蓝道袍,立在空中,冷冷的看着身下的年轻人,淡淡的说道“张之林,我劝你还是交出龙鳞为好,不然……”
“不然什么?你要杀我?命可值千金,可贱万分,一个还没有成为一方豪杰之前,他的命就是不值一钱。不过,小爷这么个贱命,还能连累您这么个大人物,简直是划算至极!哈哈哈哈!”一个犀颅玉颊的少年郎桀骜戏谑的朗声喊道。
来者正是被千寻谱门主姜正莨派来找回龙鳞的张家族长,张道。
张道很清楚,张家作为千寻谱第二大家族,已经隐隐威胁到创立千寻谱的姜家了,因此此次的事情必须妥善处理。能将龙鳞完璧带回宗门,还能小惩大诫。如果有所意外,势必会被宗主鞭打一番,张家也会大出血一顿……所以,能让张之林自己交出龙鳞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不能,就难上许多了。
张道怒目看着张之林,张道作为张家的家主,可以说是不怒自威,甚至大多数张家人,单单看着张道都会畏葸不已。
然而张之林仅仅是眯着眼睛,仿佛在享受着清风,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打着拍子说道“科头箕踞青松下,白眼笑看世上人。哈哈哈,此时才知道阮嗣宗、嵇叔夜笑看世上人的潇洒与无奈。哈哈哈哈。”
科头箕踞,即是散发叉开腿,是一种很无礼放荡的行为。而阮嗣宗、嵇叔夜者,古魏晋之嵇康、阮籍也。
随即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毫不客气的说道“可惜了可惜了,天不宠我,若给我机会,我必定要改变大荒,君领天下!”
张道一时怒极反笑“小子,你有些天赋,但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未免没有自知之明了!”
张之林随即笑道“好!自知之明,那你又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你又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知之明!?”
“汉高祖为一亭长,见始皇帝车辇,便敢说出大丈夫生当如此。西楚霸王项羽为一亡国之人,见始皇帝车辇,也敢说出,彼可取而代之!”
“自知之明是什么?是自我否定?不!是相信自己,了解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更相信自己不断的努力一定会成功!这才是自知之明!就像项羽代秦,刘邦立志于大丈夫!”
“我的自知自明就是君临天下!”张之林狂妄的说道。
张道被说的难以反驳,只能说道“尖牙利嘴,老夫不跟你贫嘴,你倒是交不交龙鳞!”
张之林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张道“我要是交了,还偷它干什么?来大漠观光?——也是,我就是来观光的。待我秉烛夜游一番可好?”张之林挑着眉,邪魅的说道。
张道的周围还有一些人的,他们的到来只是在赌太一冢会不会显现的,毕竟自己只是来看一看,你千寻谱总不能这么蛮横吧?
张道能够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视。
也是,毕竟张道可是凝鼎境界的高手,这样的人物竟然在和这个天之境界的家伙磨蹭这么久,实在有些丢脸……
于是张道直接出手,引动风沙起荡,窜向张之林,张之林不惧反笑,张开双臂,直接接住张道的风罡。
随即那风罡直接割在张之林身体各个部位,将张之林的手筋脚筋膝盖筋骨全都割断。另一部分风罡则化为柔软的烟气,钻进张之林身体里。
仿佛树根一样,那些烟分出无数分岔在张之林身体里蔓延开来。
张之林忍着剧烈的疼痛,冷静的思考——这就是,凝鼎?至刚至柔皆在,有形无形并存?
但还是忍不住疼痛,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张道冷冷的看着张之林,说道“交出龙鳞。”
张之林一边忍着痛苦一边笑道“哈哈哈哈哈,你既然已经想要杀我,老子还能让你好过?来,强行取出龙鳞,龙鳞会不会有损失,赌一赌!”
张道虎目死死的盯着张之林。
心中不禁生出一个荒诞的声音。
而陆长恭在人群里,看着体无完肤的张之林,有些怜惜的看着张之林。
心智坚定,天赋上佳,日角珠庭,这样的俊杰……
回头看了一眼朱玄烨。
比不得,这张家的庶子,是自己在人族见过最优秀的晚辈。五十年,五十年啊,天之九星。
恐怕,只有商家商子殷才能与之齐肩吧……
果然就像古晋左思一样,他写的那首“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一样。
朱玄烨苗红根正,所以万千宠爱一身,天赋却不一定配得上他的地位。而这张之林,天赋一等一,却要身死此处……
皇帝修仙垄断,而今宗族……阶级……是永远的啊……
张之林说道“我今将死,可否听我一眼?”
张道没有说话。
张之林大笑,随即自顾自的唱了起来,因为疼痛,唱的毫无韵律。
“朱楼俯云擎日,千层百间纹刻。我本阁中微末,癫狂欲反日月。高穹含日压海,川谷鼎沸无定!欲夺苍天之命,从此本君至尊!”
“放肆!”
十七、此人豪杰
“朱楼俯云擎日,千层百间纹刻。我本阁中微末,癫狂欲反日月。高穹含日压海,川谷鼎沸无定!欲夺苍天之命,从此本君至尊!”
这癫痴之语,第一句是把整个修炼界形容成一个高楼。
而第二句就是暗说自己庶子的身份:楼底微末。
而天下之大,沧海桑田,一切都是会更替的,人的贵贱也会更替的。
最后一句,分明是张之林对宗门垄断修炼,宗门嫡系尽享修炼资源的怨恨。
分明是言明自己要掀翻一个世界,登顶太一的言语。
这样的话,有几个人敢说?
张道大喝一声“放肆!”
然而这声呵斥,却引来张之林的大笑“放肆?我张之林一生无愧,就放肆了,你能怎么地?!
人死人活百斤肉,头在头落碗大小。不就是一死,我怎么会惧怕?!”
张之林已经觉察自己整个身体被那烟雾笼罩了,估计龙鳞就要被取出了。
果然,张道冷冷一笑,伸手一招,随即,张之林便感觉身体的血管仿佛要被生生拔出一样。
张之林睁大眼睛,眼球突出。内心怨毒的发下誓言“我如果不死,老匹夫,张家百年基业,我要屠的干干净净!”
“啊!!!!”
惨叫声持续了数十分钟。
一个金色龙鳞被张道拿到了手中,而张之林已经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过了许久,张之林说道“你要杀我,但,我有一个请求,你可以不答应,不过,我仍然想说出来,你听着就是了。”
“我……”张之林喘着粗气“我……呼……我宁愿站着死,也,也不要跪着活。”
张道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悠悠地说道“你问问,这所有人,有谁会让你站起来?”
笑话,为了这么个将死之人,而得罪自己这个凝鼎境的人物?怕不是个傻子!
“来,你们有谁会扶他起来?!”张道呐喊着问道,盛气凌人。
陆长恭看着颐指气使的张道,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说话。
“你看看,谁有会帮你?
你,不过是一个笑话。你以为会激起多少人的回响,然而只是一片寂静,倒映出的全是你的窘迫。
你像俳优小丑,不过是让天下人笑话罢了。”张道居高临下的说道。
“有谁吗?”张道再次四顾问道。
没有回答。
张之林不甘心的看着所有人,他不甘心啊。
直到他和一个人对视。
张道笑了起来,由轻笑到大笑。
而一个人却从人群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正是一直在外围看着、听着、感受着的顾玉成。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
无比地坚定。
回想起张之林那一句“从此本君至尊。”回想起同样像个丧家之犬的张之林,却感觉张之林像个孤狼。——死在血水里的傲慢,比那苟活的泪水,更伟大。
顾玉成在张之林身上,看到了他所未做到,所未曾想、所未敢做的事情。
也是他一直没有呐喊出的野心!
顾玉成现在突然觉得,人可以死,不可以没有底线的活。
他现在宁愿得罪一个凝鼎,也不愿意苟活,既然自己对不起妹妹,既然自己没有机会赎罪。那就做一回想做的事吧。
白子墨想要给顾玉成一个平淡的庸碌人生,然而顾玉成拒绝了。
顾玉成知道,自己经脉寸断,没有机会赎罪了,没有机会救下妹妹——他现在甚至不知道妹妹的生死……
不过,无所谓了。
张道目眦欲裂的看着一瘸一拐的走向张之林的顾玉成,不可思议地看着,骨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张之林看着顾玉成,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道冷冷的说“你想死?”
顾玉成看着张道,没有任何动摇的说道“不想,会来这儿?”
“我的内心一直有冲动,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而约束着自己。但说到底,人这辈子又能有几次做一做痛快之事?”顾玉成淡淡地说道。“今天,我就是来做这快意事的。我要按照我的意志去做。”
陆长恭看着顾玉成。
曾经怯弱犹豫的神情不见了,而今却是冷静刚毅,眼角眉梢的稚嫩消散了,被大失大难的经历削得锋利尖锐。
以前看起来还平平的少年,而今却有着不俗的气势。
陆长恭不由得感叹,大灾大难使人成长。
可惜了……
张道仿佛听到了周围所有人心里的嘲笑,面色有些红,死死地盯着顾玉成和张之林。
顾玉成上前,拉起张之林,让张之林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二人就这么平静地站着。
张道气极反笑“好!好!好啊!没想到,不怕死的一个两个都来了!好啊!”
“没什么怕不怕死,说实话……”顾玉成淡淡的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扶他?”
张道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顾玉成。
“因为,他是个豪杰。我在刚刚看到他时,就生出了一个想法,此人豪杰。——相较之下,你也不算什么。我看他比看你顺眼多了。”
张之林看着张道那猪肝色的脸,剧烈笑起来,身体的疼痛让自己泪水直流“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你听到了吗,看你不顺眼啊。哈哈哈!”
顾玉成耸了耸肩。心想,我今日都要死了,爷生死看淡,还能服谁?
天老大我老二,阿不,天老二,爷老大。
张道突然平静了下来“这么说,你是想死了?和他一起死?”
“哪来那么多屁?”顾玉成不屑地说道。
张之林看着顾玉成的侧脸,不由得说道“你说,还真是人生无常啊。
我凭心而交的人背叛了我,却又在今日遇到了你。假如能活下来,你我就是结为异性兄弟也不为过啊。”
顾玉成耸了耸肩“不好说。”
张之林随即看着张道朗声说道“老匹夫!要杀就杀,放那么多屁干嘛?!”
“老屁夫老屁夫。屁话多呗。”顾玉成斜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引得周围窃笑起来。
张道瞪着眼睛,内心如同火山一样,声势滔天。表面却冷静异常。
“好。你们求死,就这样吧。”
张道随手打出两道凤罡。
十八、此女我主
张道来到了陆长恭面前,微微点头笑道“多亏陆长老帮助,我千寻谱才能这么快找到这逆子。”
陆长恭不急不缓的向张道鞠了一躬,淡淡的说道“都是人族势力,能帮到贵门,也是同为人族势力的分内之事。”
张道畅快的豪爽一笑“陆长老说笑了,说起来,我年岁要小陆长老些许,不如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吧。”
陆长恭一旁的朱玄烨十分高兴,然而陆长恭却淡淡的说道“那就谢谢张兄抬爱了。”
朱玄烨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陆长恭,张道一愣,随即说道“不不不,既然是陆兄年长,那我便为弟也无妨啊。”
陆长恭高兴的说道“啊,能和张家家主称兄,实在是陆某人的荣幸。”
张道高兴的大笑“不不,是我张某的幸运。”
陆长恭随即与张道笑谈起来。周围的众人见这两个大佬聊了起来,便纷纷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张道向陆长恭说道“张某还有事在身,就不多陪陆兄了。”
陆长恭于是点头,说道“张兄慢走,一路顺风。”飞身起来,送了张道一段路。
张道看着始终比自己飞的低一些的陆长恭,十分满意的笑了笑,拱手道“陆兄莫送了,到这里就行了。”
陆长恭十分不舍的说道“此一别,你我皆有事务在身,不知何时能见。因此陆某才多送送。既然张兄如此说,那就送到这里吧。”
张兄随即笑道“哈哈哈,来年再会!”
“再会!”
朱玄烨看着回来的陆长恭,有些好奇的问道“大长老,为什么这么谦让于那张道?”
要知道,这位陆长恭可是见过老祖的人,对老祖都是不谄颜色,对这张道怎么就这么热心?
陆长恭面无表情的说“张道是什么样的人?”
朱玄烨一刹那愣了,随即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长恭瞥了一眼朱玄烨“那张之林在生死时刻都会张开双臂去感受凝鼎境的招数,胆大包天。你一个北道宗内阁嫡系,你就不敢瞅一瞅他?”
也不是说不敢,只是张道毕竟是千寻谱张家家主,朱玄烨自觉出于礼貌不应该死死盯着人家。
陆长恭没有看朱玄烨难堪的脸色,只是接着说道“张道此人尊重出身。——不,是在意尊卑。
如果是我陆长恭后人中有像张之林这样的人才,不管他的出身是否是庶子都会视为后辈,视为我的继承人。
而这张之林如此天赋,却偷取了龙鳞,言语中存在着怨恨。可以看出,张之林对张家并不满意。
或许便是因为张家过于注重尊卑,或许也有我不知道的情况。
不过,以此推测,张家确实是有些问题……”
“而我恭维谄媚于他,他却自得意满……这便显露出来,他不是个平易近人之人。”
“而且他质问周围有没有人去扶那张之林时,那种态度,纵然以他的身份,依旧会有人敢怒不敢言……这是一种自大。”
“他这种自大的人能够与我称兄道弟,恐怕不仅仅因为我北道宗大长老的身份。”陆长恭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朱玄烨。
朱玄烨随即沉下心,不久额头便冒汗了。
陆长恭淡淡的说道“张家可是千寻谱第二家族。”
“我明白了!”朱玄烨兴奋的说道“张道与长老交谈恐怕是想在取代姜家时得到我北道宗的支持!
而长老对他的谄媚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就是为了给人一种长老唯利是图的形象,让姜家觉得长老并非张家死忠,同样可以拉拢。这样就可以左右逢源、从中牟利了!”
陆长恭笑着点了点头,有些欣慰。
只是朱玄烨依旧有些不解的看向陆长恭,他问道“长老不会在意他人言论?”
陆长恭看着朱玄烨,淡淡地说道“抬不起脚的人,往往是在意别人目光的;抬不起头的,往往是在意别人言论的;失败的人,往往是做不了他自己的人。”
陆长恭看着若有所思的朱玄烨,淡淡的说道“走吧。”
在离开前,淡淡的看了一眼顾玉成与张之林身死之处。
二人被张道的凤罡绞杀成尘埃,连个尸身都没有……
而此时的妖国中都郡,正紫宫外,一群人整整齐齐的立在一起。
人群皆是左顾右盼,神采奕奕,言语之间,也不记得要低声轻语了。这群人,正是偏殿白家。
其中一个容貌精致,身形娇小的女子悄悄扯了扯白奉礼的衣角说道“大伯,大伯,爷爷要回来了?”
白奉礼平时沉默的样子此时却被喜悦冲散“是啊,你的爷爷,天下第一人,回来了!煌淑,记得,不要提起那件事。”
白煌淑点了点头,乖巧的说道“知道了。”
不久后,远远的就有两个身影落下。
正是白子墨与白月秋。
白子墨在将要落地时,悄悄后退一步,传音给白月秋。
“是我,不要惊慌。一会儿你走在前面。一切有我。”
白月秋微微的点头。
当二人从空中落下来。偏殿白家所有人都纷纷围上前去,高声呼喊道“父亲!(爷爷!)”
白子墨却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而白奉礼此时也看到了白月秋。
他看着这个女子普通的容貌,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曾经在岁月里无法忘记的浮歌。
太像了,太像了,白奉礼的手抖了抖,整理了整理袖口。
白子墨看在眼中,叹了一口气。
白奉礼知道,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样,静默而温柔,温婉且坚定,宽容而果决……如同一株永生的花蕊……是岁月年华都会在她的诗意面前凋落的人……
除非,是她的……她的……女儿。
您的女儿,真像,真像你啊……妖后……白奉礼感慨道。
一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白奉礼的异常。只是高兴的围着白子墨。
白月秋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的所有人。一从一簇的孤独死死拥住自己……
此时白月秋才知道,孤独的深刻,往往是在他人的热闹下衬托出来的。
白煌淑斜眼撇了撇白月秋。只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爷爷要带这么个没见过世面仿佛乡下来的土鸭子来?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然而众人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白子墨一直站在白月秋身后。白月秋欲言又止,白子墨也欲言又止。白月秋一言不发,白子墨竟然也垂头不语。
这让众人意识到了什么。
白子墨向白月秋偷偷传音“做你自己。”
随即大喊一声“你们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出来恭迎国主!难道是忘了我在偏殿执刑掌罚的时候了?不尊王,杀!”
白子墨大喊道“此女我主!陛下重归!三大郡守,给我出来!!”
十九、入正紫宫
白家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子墨,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白子墨会尊这么个毫无修为的小女孩儿为主。
而白奉礼却是惨笑了笑,是啊,父亲是个什么人,他白奉礼早就知道了。
三大郡守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父亲想杀他们三个,简直是翻手抬脚,砍菜切瓜一样简单。但父亲却依旧分权给这三人,依然选择退出执掌刑罚的偏殿——军机殿。
不就是为了显示自己依旧尊皇。不就是为了……为了扶持少主?圣女?
而今圣女回归,父亲如此,也是……太正常不过了……
奉礼、煌淑……
奉皇……
尊奉皇帝……父亲已经有窃取国家的实力了,完全可以篡位了。然而,他没有。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失踪的妖主白诡道会说“我弟,子墨,梅君子也。”
梅,不落凡俗……
这就是父亲……
你说你啊,为什么要甘心给别人一辈子做臣子?为什么啊?你几次舍命救过白诡道,难道不够报恩?你为白家付出那么多,何曾看看你的子嗣,何曾看看你的白家?你的家就不是家吗?
白奉礼呆呆的看着向白月秋鞠躬的白子墨。他不懂……
随着白子墨的言语与行动过后,一时周围都寂静了。
对于白子墨出山,那三个拦住白子墨的妖就是三大郡守,他们要远远比偏殿白家知道的要早,而偏殿白家的异常他们也早就知道了。实际上,对于白子墨此行出山,他们之所以会阻拦,完全是因为自从白子墨退出军机偏殿就再也没有海量资源供他修炼了,因此这三个凝鼎巅峰才会觉得合力对战白子墨会有胜利的可能……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白子墨还是白子墨,还是那个天下第一。
因此白子墨离开后便惴惴不安起来,毕竟,自己这些年做的行为,完全就是在瓜分皇权,白子墨的行为已经召显了他的倾向。
因此在白家有所异动时三大郡守便聚集在一起了。在商讨一番无果后,也只能派人前来监视白子墨。
他们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白子墨直接杀了他们的所派之人,那他们三个就只能逃跑了。如果白子墨并没有杀死自己遣派的人,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此时白子墨的话语已经通过监视的人传到了三大郡守的耳朵里。白子墨已经这样说了,如果自己还不出来,那扣上一顶不尊王的帽子可就不好了。毕竟现在的天下还是白家的天下,自己等人虽然分权治理统治了妖国这么多年,但还是有很多人向着白家,民众的观点还是尊皇。因此不得不出来了。
于是不过片刻,天空便飞来三个身影。
“领汝阳、太中、武都、凤黎、玄水、金城郡郡守,步孤仁拜见刑法殿殿主。”与白子墨缠斗三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说话的男子首先落在地面,走向白子墨,鞠了一躬。随后看向白月秋,十分漫不经心的对白月秋说道“参见圣女。”
白子墨有些头疼的看着步孤仁,倒也没有说话。
而此时的后面两位也到了。
“领珠南、弘泰、九真、陈定、安将郡郡守凤竟流参见圣女。”
“领阜阳、齐川、长史、博陵、浩平郡郡守齐云海参见……参见陛下。”
步孤仁与风竟流死死的看了一眼齐云海。
白子墨随即朗声说道“陛下,窥探天颜,不尊王仪,该当如何,臣请旨!”
白月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白子墨就传音道“杀。”
白月秋犹豫片刻,似乎在思考,随即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杀。”
步孤仁三人瞳孔猛缩。
皆是冷汗涔涔而出。
白子墨直接动身,完全没有看清,回来时,便有了三个尸体被扔了下来。
白子墨冷冷的说道“此三人一直在周围窥探天颜,遵陛下之旨,杀无赦。”
齐云海身体微微颤抖,风竟流低着头,在思考什么。而步孤仁猛地抬起头,明白了什么,随即看向偏殿白家,看到白家所有人面色都,想吃了土一样难受,就明白了所有事情,于是自己偷偷笑了起来。
这三个死了的人自然是三大郡守的三个心腹,这是在鞭打三大郡守。
随即白月秋淡淡的说道“回正紫宫吧。”
此言自然是白子墨告知白月秋的。
正紫,正,名正、统正、处正也,紫,大运、大吉、大祥之色也,正紫宫,即天地正宫之意!
历代,只有皇帝能入驻正紫宫。
这是要给白月秋立名。
步孤仁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跟随所有人前行。风竟流一直盯着步孤仁,却没有得到步孤仁的一点回应。而齐云海则一会儿看看白子墨一会儿看看步孤仁。
白子墨目光微微撇向步孤仁。他知道,今天要看的,就是这个家伙……三大郡守之首。
众人摇摇晃晃的走向正紫宫。
白月秋看着整片宫殿,正是绮纹白玉路,金珠挂高梁,横揽连似岭,直望尽勾折。走进宫内正是池肥应瘦路,清花簇暖树,飞鸟望游鱼,天色与人同……
众人慢慢的前行,似乎没有人想要走的快一些。
到达一处偏殿时,那步孤仁突然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望向偏殿白家。
白奉礼看懂了步孤仁的神色,他十分激动的微微点了点头,拳头不由得攥了起来。
步孤仁上前,然而还没有赶到白子墨面前,白子墨就突然和白月秋停了下来。
西风忽的直起,天上之云随即塌陷一角,大雨直垂,阴冷的气息直腾腾的冒出。
步孤仁摸了摸鼻子,却是已经结了一层冰……
随即想到了什么……内心大叫道不好!
只见数十名黑发黑衣黑剑黑面具的高壮男子急急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红色的,所有人都一边走一边将剑拔了出来。
最后走到白月秋面前,齐声喝道“军机卫,拜见白主!拜见陛下!”齐齐跪下,拄着剑,双手拱手在剑柄上。
军机卫!出剑,若不是恭迎新帝,便是,杀人!
军机卫,与商国黑冰台、至尊落阳历齐名的组织,暗杀组织,围剿组织!
或许在妖国所有人大概都知道千织伞,但,军机卫,才是白氏立国之本。
就像白诡道当年说的“那怕大位空十年,五十年,有白梅儿与我军机卫,则江山无忧!”
白子墨无权动用军机卫,但,他是军机卫认可的人!他的话,好用!
步孤仁悄悄看向白子墨,只见白子墨嘴唇微微张合,随即白子墨头也不回的上前,朗声说道“依照千万年来我国之古例,新君登基,军机卫相迎,而后,入正紫宫!”
所有人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军机卫,知道,此番若是有一个不字,那恐怕就没有命了。
白子墨还是白子墨,生杀……还是在他手中!步孤仁冒着冷汗想道。
刚才的白子墨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我能立你,也能废你……”
二十、新帝风波
说起来,这三大郡守还是白子墨一手扶持起来的。
白子墨也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权利,一旦沾染,要么身死,要么拥有,绝没有松手的道理。
但是相较于各个郡各自为政,选三个人出来管理,要更好一些。毕竟,白子墨还是有手腕能够压制这三人的。
步孤仁死死的看着白子墨,他想起来曾经看着妖皇白诡道将白子墨收养时,将他拉到座驾上的场景。那时同样是布衣平民的步孤仁就死死地这么盯着过白子墨。
步孤仁走在最后,悄悄取出一把刀,轻轻的割下手掌的一片肉,细细的嗅了嗅,感觉自己的汗依旧没有消散,于是又割下一片,最后,疼痛让步孤仁冷静了下来,他看着流血的手掌,平静的对自己说“步孤仁啊步孤仁,你忘了,你当年看着妖皇座驾的想法了吗?总有一天,取而代之,总有一天……既然你已经等了这么多天,那,又何惧再等几天?
几天,几百年,我步孤仁,等得起。”
随即仰起头,大步跨回人群中,直接来到风竟流面前,直直的说道“想活着就给我往后——站!”
风竟流看着步孤仁的样子,他看不到步孤仁的影子……他只能看到,步孤仁的野心。
站在步孤仁的身后……这是在让他选择向着谁。
思考之下,那风竟流竟然站在了步孤仁身后,毕竟,白子墨只是一个强者,而步孤仁则是一个比自己强的疯子!
步孤仁冷冷的看着齐云海,死死的说了一句“鼠辈!”
齐云海面色张红,想要说什么,但是被那步孤仁一瞪,便又蔫了下来。
白奉礼呆呆的看着军机卫。有些失神,随即有些愤恨,甚至是恼怒。“既然能调动军机处,为何当年会见死不救?!原来不仅仅是妖皇,还有……”
“算了,算了。”白奉礼有些心冷。领着白家人,缓缓的走在白子墨身后。
白月秋安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她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所有人不同的心理。那个白面男子(白奉礼)看着自己,一定是想起了故人……那现在昂首之人(步孤仁),是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狂妄。顾玉安固然让白月秋感到厌恶,但那人,更让自己厌恶,甚至是感到危险……
终于,军机卫开路,领着众人来到了正紫宫。
按照妖国的习俗。新帝登基,臣子奏请新帝登玉台,坐龙椅,新帝以示谦虚,拒绝,臣子再次奏请。如是者三才能真的登基。
于是白子墨领着白家先跪了下来,三大郡守也跟着跪了下来。随即白子墨说道“请圣女登大宝。”
众人皆随着一起说道“请圣女登大宝。”
白月秋听着白子墨的安排,躬身退让道“家国之事,社稷之运,先祖之业,孤未伸仁落义于民,德行浅薄。不敢妄自尊大。请有力有德之人承天之运、绳我祖武。”
白子墨微微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听那步孤仁上前说道“圣女仁义未伸,德行尚浅,臣以为还登不得这龙位。诸位以为如何?”
白子墨杀意顿起。
军机卫缓缓走动,不知不觉间的竟形成一个阵法。
风竟流看着步孤仁,就像看着一个疯子,难以相信步孤仁会这么说,这不是在拿自己的命去闹事吗?真当白子墨不敢杀他?
白奉礼同样不可思议的看向步孤仁,随即感受到步孤仁的传音。三个字。
“汝亡妻……”
仅仅这三个字,就让白奉礼浑身为之一颤。
白奉礼如刀的目光看向步孤仁,过了片刻,下定了决心,随即也猛然站了出来“臣以为步孤郡守说得对!”
白子墨看着白奉礼,白奉礼死死的瞪着白子墨身后的军机卫。
白子墨瞬间明白了什么……
风竟流知道,白奉礼都出头了,自己再不表示,那恐怕死期不远了,白子墨或许不会对自己下杀手,但这步孤仁可绝对会。于是出身说道“臣附议。”
而齐云海见众人都是如此,也站了出来“臣……臣附、附议。”有些期期艾艾。
白子墨看着步孤仁,冷冷的说道“这天下,不是白家的了?”
军机卫也死死的盯着步孤仁。
步孤仁却邪邪一笑“天下当然还是以白家为主,不过,各位军机侍卫,陛下未经神柳池,不点东皇烛则名不正言不顺,明知此事的刑殿殿主白子墨为何不让圣女先去认祖归宗,反而来此处,如此着急?您在为什么着急?是怀疑我们所有人?还是她,根本,不是圣女!”
“胡说!”白子墨怒目骂道“你想做什么?步孤仁!”
“我只想知道圣女是不是圣女,我只想让陛下名正言顺。军机卫,你们是皇帝鹰爪,可不是某个姓白的人的手下!”步孤仁看着军机卫大喊道。“如果圣女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了,那岂不是有太多的问题可以追究?这些问题,不会影响皇位?”
军机卫中,明显有个别人犹豫了。
步孤仁得意的挑了挑眉。
自己这些年或多或少的传言白子墨想要自立为帝,也不是一点儿用没有啊。就算白子墨不想,也打消不了别人的疑心啊。
白子墨却叹息不已,自己还是小瞧了这步孤仁啊。
自己是想要先讲白月秋的身份定下来,这样再慢慢认祖归宗,毕竟认祖归宗可不是一件简单事,要花的时间也十分长啊。
为了不出什么意外,才打算先将这身份定下来。
然而步孤仁却暗示众人,如果白月秋不认祖归宗,那皇帝的位置就不合法,不合法的皇帝,是可以废的……这是在暗示,他白子墨这样做是为了日后——废了白月秋……
自己请出的军机卫此刻也被步孤仁所利用了。
此番如果不让白月秋认祖归宗,那自己是何居心?天下怎么看自己?军机卫怎么看自己?
自己本想要以力压迫他们承认白月秋的身份,而这步孤仁却用巧劲破解了……
唉……
罢!罢!罢!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各退一步吧。
白子墨随即说道“认祖之事,自然会做,既然各位认为应当先认祖归宗,那就将圣女迎回东宫吧。”
东宫,圣女圣子被挑选为帝国继承人后,居住的地方。
二十一、平局
白奉礼悠然自得的为熏风殿的植株除草浇水,一点也不像与父亲白子墨冷面擦肩而过的样子。
反倒有几分优雅。
白奉礼轻轻的走到一树奇花面前,缓缓的折了下来,放下思绪后细嗅了一下那股清香。随即缓缓回头“凝鼎敢于和我父亲掰手腕,你知道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到了谁吗?”
周围却没有任何回应。白奉礼皱了皱眉头“你还真没有诚意啊。”
过了许久,一道声音响起。“不不不,我只是谨慎而已。”一个紫髯碧目,高鼻朱唇,豺声虎行的男子走了出来,正是步孤仁。
步孤仁一边走,一边轻松的说道“这世上,古往今来以弱胜强的也不少。而且,人族历史上每一个王朝的覆灭也不都是因为起义人民有多强大……”随即卖起了关子。
“你有足够强大的阵法?”白奉礼问道。
步孤仁没有说话,反而淡淡的说道“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手谈,就是下棋,此是雅称。又可称为烂柯、坐隐、文枰等。
白奉礼点了点头,二人便坐了下来。
深乌色的拼盘,金色的纹路,令步孤仁不由得淡淡的说道“天地布棋盘,红尘落几局?众生黑白子,孰脱此江湖?”
白奉礼笑了笑,说道“你黑子,我白子,我先走。”
步孤仁淡淡的说道“你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
白奉礼淡淡的笑了笑“至尊帝弑天。”随即敲下一子。
步孤仁问道“如果我们是棋子,估计只有至尊那样的人才能称为执棋人吧。”
白奉礼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棋盘。
“你知道,我看到你,想到了谁?”
步孤仁问道“谁?”
白奉礼淡淡的说道“石勒。奴隶出身,却能称帝。”
“有点儿像,我确实能称帝。”步孤仁点了点头,落下一子,死死咬住白奉礼的棋子。
“不过石勒可没当多久皇帝,子孙也被屠戮殆尽……”白奉礼淡淡的说道。落下一子。
“仅仅是稍微像罢了。而且,我觉的。我更像一个人。”
“谁?”
步孤仁没有回答,饶有兴致的说道“熏风殿赋闲这么久,不想出来活动活动?”
“承蒙三大郡守的爱戴,将我安排到了这里,可以整日赏花贪月,也是一个好去处的。”白奉礼缓缓的落下一子,笑了笑。
“没有金锁里的蛟龙不想入海。没有笼子里的彩凤不想飞天。”步孤仁淡淡的说,狠狠的敲落一子并说道“也没有人不想成为执棋人。”
“你父亲,不过是个棋子!”步孤仁起身直接掀翻棋局。
“你好大胆!”白奉礼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
“呵呵,莫不是来熏风殿这么久,我们偏殿白家嫡长子的棱角被磨平了?当年你父亲先于妖皇突破阴阳,你酒后竟对妖后说出真言,表达了年少时爱慕之情。妖皇不敢惹怒你父,故而当时什么也没表示。”
“然而妖皇一入阴阳,你妻子就失踪了,你祈求你父亲白子墨动用军机卫。你父亲不许,你便大闹军机殿。”
“当年那个酒后指月吐爱,呵斥军机殿,溅墨军机文件的男子,不是你?胆大包天之人,不是你?!今日却如此悠闲?我看你根本没有生气!”步孤仁大喊道。
随即白奉礼疯狂的举起装棋子的棋盒,直直的砸向步孤仁。“闭嘴!”
步孤仁躲闪过蓝瓷棋盒,笑道“你的妻子是你疼的人,妖后是你爱的人,后来娶了你妻子,她对你的好,你全不记得了?”
白奉礼死死看着步孤仁,额头上布满青筋,眼睛里有血丝开始蔓延,就好似盯着一个仇人般盯着步孤仁。过了许久许久,白奉礼笑了起来,依躺在座位上“你也不知道我妻子对我有多好,你不过是想激怒我对我父的恨罢了。”
“今天对我说出亡妻,也不过是为了提醒我,我父亲现在离开军机殿那么久还能调动军机卫,当年却搪塞与我,无非是想让我彻底怨恨我父而已。”
步孤仁拍了拍手“是的,但是,你不怨恨你父亲?!”
白奉礼突然笑了“是。”
“不过——”白奉礼话题一转“你凭什么做执棋人?”
“哈哈哈哈,就凭我知道妖国现在是什么样!”
“怎么说?”白奉礼问。
“你父亲单论为人,堪称忠义朗朗,刚毅果决,但,太过忠义,就会,只懂得下棋,不懂得掀棋盘。”
“你是说……”白奉礼拉长声音。
步孤仁却没有接话。
于是白奉礼只得说道“我父亲过于遵守规矩,所以……”
步孤仁点了点头“所以太容易被规矩束缚。”
“他已经般出了窥探天颜的大旗,只要用这顶大旗死死抓着,就能顺手杀了我们三个郡守,然而明明可以杀了我们三个,却为了我们手底下的郡的安定只杀了那三个探子。”步孤仁接着说道“他为了尊皇,又被我逼得不得不让原本必定登基的白月秋回到东宫。”
“如果我是你父亲,我怎么样都会杀了我,唯有刚强,方可顺利推行一切。然而他为了顺利登基而选择不杀我们三个。”
“他明明可以生硬的让白月秋登基,却不敢打破规矩……”
“你父亲,恪守规矩,在规矩里,无人能敌,但是,下棋下不过,一掀棋盘,他就不会了。我用规矩能将他逼的退步,我不讲规矩,他就,方寸大乱!”
白奉礼看着步孤仁,点了点头“而风竟流已经站向你一边了,齐云海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当初父亲立他,就是因为他是个小人。”
步孤仁点了点头,说道“你父亲还是很聪明的,历来好用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个小人。”
白奉礼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在这熏风殿待的也挺久的了,该出去走走了。”
步孤仁笑着点了点头“来喝茶。”
“哎!你说——”白奉礼打断了步孤仁,指着被掀翻的棋盘上只剩的两个棋子问道“这局棋算谁赢?”
步孤仁淡然的说道“共天下。”
白奉礼笑了,道“来来来,喝茶喝茶。”
曾经被关起来的白奉礼,而今却和把他关起来的人,喝起了茶。
所以啊。
追求利益的人,永远都是善变的。而这天下人,没有了追求利益的想法,又哪来那么多江湖与故事?
利益,人不能少了她,也不能只为了他。
……
二十二、太一冢!!!
张之林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三个大字,脑子当场停止了工作。
“太一宫。”
虽然不是传说中的太一冢,但是,自己就是可以确认这个地方是太一冢。
自己面前是一个类似于石洞一样的空间,或者说这个宫殿是建造在沙漠中,是在沙漠里打造了一个地底石中宫殿。
整座宫殿看起来十分庞大,一人在宫殿的大门面前,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蜉蝣与大树一样。
宫殿的右方立着石柱,有一条龙盘旋在上半部分。
张之林看着石柱,惊讶的发现,无论从哪个方向,月亮都直直的立在这具龙盘旋的石柱上。
应龙盘月时,太一复山河!
原来……是这样吗?
此时的张之林不由得开始好奇起来。
自己在将龙鳞融入心脏后,那龙鳞就开始吞噬自己的精血,让自己吓得要死,然而随即张之林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虽然这龙鳞在吸收自己的精血,但也在反哺自己,仿佛将自己的精血洗炼了一番。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四五天,而自从被洗炼精血过后,自己对沙漠就有了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这个地方。
张之林先前就探索过自己所处的沙漠,却是什么都没有,直到张道……
对啊!爷不是死了吗?!
张之林由于找到太一宫而太过兴奋,竟然忘记自己已经死了,此刻才想起来。对哈,爷死了,但是,如果我没死,那个小哥呢?和我一块儿的那个男子呢?
随即四下望去,才发现,顾玉成正躺在自己的一旁。只不过…却是…就好像……就好像是…灵魂!
灵魂!
修炼都知道灵魂是存在的,甚至有一部分的说法是灵魂是感知与体会灵力的根基,而经脉气海则是有关于一个人适合修炼什么,大多数人适合修炼肉体与精神力,只有少数人适合修炼阵法与锻造以及炼药。
而灵魂在进入凝鼎境之后则会化作元神。
此时张之林暗暗想到:难道只有灵魂才能进入这里,而且必须将自己的精血全部换一遍?!
张之林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太一宫恐怕只能灵魂进入,而且……还必须是洗炼过全身精血。
不过,自己的龙鳞明明没有了啊。
奇怪啊,我明明没有龙鳞了啊。
噗!
张之林现在如果有肉体,一定会吐出一大口水来。这小哥胸前的黑色物体还隐约的发着金光,这不是龙鳞,这是嘛?!
张之林于是越看顾玉成越顺眼,并暗自觉得此人必然是自己的福星。并且对顾玉成的身世愈发有了好奇。
当初见面时顾玉成可谓是鹑衣百结,完全是乞丐模样,然而顾玉成那种面临张道时的那种反应,就让张之林觉得此人之不俗。
而今再看,就不由得好奇起来,要知道,这龙鳞据他所知,只有三个……
盯着顾玉成许久,又发现顾玉成的灵魂似乎格外虚弱……而且,仿佛还有一股其他的气体存在……
如果白子墨在,看到顾玉成现在体内的气体,他就绝对不会在当初放走顾玉成,那怕求人族高手,白子墨也会为顾玉成重塑经脉。因为,这个气体不是别的,正是心魔的灵魂!
白子墨的分身与他实力相差无几,只是因为,他的心魔生了智慧后,竟化人有了灵魂!
只要可以渡过心魔这一劫,收服心魔,就相当于有了一个与自己实力相近的分身,甚至等于多了一条命!
心魔成魂是很少见的事情,除非实力高强,或者血脉不俗……当然也有别的情况,大的劫难也可以使人心魂动荡,也就是所谓的三魂六魄因为某些缘故碎了些许,被心魔给养成了属于心魔自己的完整灵魂。
总之,原因有很多。
张之林也看不懂这气体是什么,只能看着那具应龙尸体了。
此时的张之林能感受到这太一宫中有着东西再召唤自己,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他想等一等这个小哥。
而此时的千寻谱。
张道回到了千寻谱,直接来到了宗主姜正莨面前,将龙鳞取出,对姜正莨说道“幸不辱命,完好的取回了龙鳞。”
姜正莨笑了笑“果然还得是大长老出马啊。”
张道摇了摇头“不,这本就是我家的孽子惹出的祸,自然要我去处理,张某不过是戴罪立功罢了。”
姜正莨淡淡的说道“此番张长老也算是挽回了我千寻谱的脸面,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做惩罚了。”
张道知道姜正莨这是随口说说的,挽回脸面的确实是我们张家,丢脸的不也是张家吗,自己要是真信了不惩罚,那脑袋才秀逗了。
因此张道躬身说道“不可不可,如果犯了错弥补了就没任何事情,那以后谁都敢犯错了。还是请宗主决定吧。”
姜正莨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既然如此,就罚看守龙鳞的张家长老前往拾草阁打扫阁内一切吧。”看守龙鳞的自然不止张家长老一个人,但是盗取龙鳞的毕竟是张家人,要开刀自然要拿张家开刀。
只不过拾草阁是千寻谱的丹方楼,相当于是藏经阁。打扫卫生说白了就是看守拾草阁,属于很轻松的位置。
张道有些不敢相信,仅仅打扫卫生就可以了?
张道不由的愣住了。
姜正莨随即说道“另外,也要好好叮嘱你们家嫡女,日后也要好好修炼啊。她的修为,属实低了些。”
张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张道起身离开后,姜正莨拿着龙鳞,仔细的放入腰带中。起身走向屋外,飞身而出。
直直来到一座山上。
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山上有着一个瀑布,算是这一整座山上唯一一个不俗的风景了。
一个老人正躺成一个“大”字,嘴里流出口水,染湿了大片衣襟。
姜正莨小心翼翼的走向老人,轻轻的摇晃老人,老人张开蓬松的眼睛,挠了挠全是灰的脸,看向姜正莨,说道“谁?——小姜?哦,什么事儿啊?”
姜正莨从腰带里取出龙鳞“老祖,这是我派人取回的龙鳞,不知是否受损,因此请您……”
老者盘膝而坐,看了一眼金色的龙鳞,淡淡的说道“如果,我能看懂,估计也就不会卡在阴阳一星了。那白子墨天资羡煞旁人,也看不懂。我也看不懂啊。”
姜正莨有些难堪,随即问道“难道,就这样吗?”
老者垂下眼帘,摇了摇头“太一冢的宝藏或许根本不是留给你我的。”
姜正莨有些不知所措。
“你听好了,好好修炼。当年至尊离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记住,和张家就随他们,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要好好修炼。听懂了吗?”
姜正莨听出了些什么,但是却又感觉什么也没明白。
当年至尊的离开确实是有些奇怪,不,是非常奇怪。
难不成有什么问题吗……姜正莨还想问什么,老者却直接睡了过去。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姜正莨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向着老者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