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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天之下全文阅读

作者:荒斗     荒天之下txt下载     荒天之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百一十三、庙堂合宫阍,尽收天下事

    宴会之上,薄野玟尴尬地对顾玉成传音道“让君侯冒险,实在是,有愧!”

    顾玉成无奈一笑“世事无常,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

    顾玉成看着虚弱无力的薄野玟,劝道“心力衰疲,先吃点东西补补。”

    薄野玟闻言点头,魂不守舍地尝了尝面前事食物。

    温云仓闻着扑鼻的香气,听着咀嚼的声音,茫然呆立在原地,虽然,她也多日滴水未进。

    顾玉成看出温云仓的窘迫,暗中扯了扯薄野玟衣角。

    薄野玟看向可怜无助的温云仓,心里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可怜。

    沉默许久,薄野玟还是开口询问道“眼睛,是哭的?”

    温云仓有些畏惧地点点头。

    薄野玟连续叹气三声,最后无奈地说道“饿了吧…我喂你…”

    温云仓立刻摇了摇头,竟退后几步,不再与薄野玟交谈。

    薄野玟见此,心灰意冷。

    温云仓很愧疚,但她羞于开口,从来骄横的她,不会也不情愿低头认错。

    于是温云仓只能在尴尬中保持着沉默。

    她不知道,越是沉默,越让人心生芥蒂。

    薄野玟只是淡淡问道“温家,威胁你了?”

    温云仓连忙点头。

    薄野玟见状,身心劳累的点点头,不再多问一句话。

    整个宴会,众人都在恭维齐云海,就连温氏兄弟,也不例外。

    当然,除了一个人。

    依旧是,庄博曰。

    庄博曰正握着通灵玉,不知道在谁联系。

    很快,宴会结束,庄博曰来到温在仙身旁,低声问道“今日且让众人休息整顿,明日再来处理此事?”

    温在仙啊沉吟稍许,点头应下。

    接着庄博曰便起身对众人喊道“诸位!今日宴酣之乐尽毕,诸位暂住温家,如何?”

    众人看了看温在凡,又看了看温在仙,这才应下。纷纷缓缓起身、急步散去。

    顾玉成三人见众人散去,也不敢起身离开。

    这时又是庄博曰开口吩咐道“顾玉成?——你也带着你家大人休息去吧。会为你们准备住宿之地的。”

    顾玉成闻言缓缓起身,领着薄野玟夫妇离去。

    众人尽皆散去,庄博曰与温氏兄弟相看一眼,也是笑着告别了。

    温在凡甚至亲自引齐云海到住所。

    待温在凡离开后,齐云海便起身为站在一旁的庄博曰搬凳子。

    以齐云海的身份与修为,是完全不用动的。

    庄博曰也不客气,行了一礼后便坐了下去。

    齐云海保持着沉默,想听庄博曰怎么说。

    庄博曰也不遮拦,直接开口问道“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齐云海沉吟稍许,回道“宴会结束,刻意遣散众人,温家这是想与我们缓和。毕竟,主动权,完全在我们这里。”

    庄博曰却是摇了摇头,又看向齐云海“不,大人,我说的不是这场宴会。”

    齐云海不明所以,却也不发言语。

    过了许久,齐云海见庄博曰依旧不开口,只能叹道“本太守虑事不周,还是要仰赖祭酒啊。——日后,还不知要怎么麻烦祭酒。”

    庄博曰罕见地客气道“大人您竟一直记得。实在让下臣有愧。”

    庄博曰又接着说道“下臣只是想知,大人对这一次温家的行为,如何看?”

    齐云海却笑了笑“我怎么看,依旧看得不如祭酒远。庄祭酒,你就别卖关子了!让我猜的心痒痒啊。”

    庄博曰只能解惑“其实,温家的事情,不单单是温家之事,更与太守您掌管的庙堂有关联…甚至是与天下都有关联……”

    齐云海先是惊讶,旋即恍然,一拍大腿,叹气起来“为之,奈何啊!子房!”

    庄博曰尴尬地咳嗽咳嗽,忽略了那一声“子房”,接着说道“当今天下,日新月异,山河飘摇。大人您也能看到,随着梅君的收权,各方都不安定啊。”

    “您要压制手下郡守,也要面对梅君的夺权。太守可有应对之策?”庄博曰发出致命一问。

    三大郡守压制着天下郡守,现在梅君收权,哪怕大多数郡守已经是此三人的亲信,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另有所图。

    而且三大郡守都要面对妻族坐大的问题。

    他们的问题又各有不同。

    白子墨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可他们这三大郡守,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三人枕玉睡金、鼎铛玉石多年,这样的位置,谁不想坐上去试一试?

    齐云海,确实没有应对之策。

    步孤仁与白子墨的“楚汉传奇”,是龙虎相争。

    齐云海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此二人,他只是个守成之君。

    让他应对重大变动,实在是挟泰山以超北海,诚不能也。

    于是齐云海又说出了他那永不变动的金句“祭酒,为之奈何啊?”

    庄博曰已经麻木,习以为常地说道“大人,为今之计,只有,变法!”

    齐云海身躯一震,随后有些尴尬地笑道“庄祭酒师兄弟三人皆是法家弟子,我是晓得的。

    只是,‘若不能获得百倍利益,就不要变法’——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庄博曰见状,只能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大人!——现在的妖国,暗流涌动,怕是百年不能消。

    若是意外丛生,苍生受苦,怕是数十年烽火不止。

    大人您身居高位,一步错,再难回首啊!”

    齐云海这时严肃起来,坚定地说道“我若是一国之君,还则罢了。

    我也不过一介太守,当着陛下与梅君的面变法,岂不是在做出头鸟?!”

    庄博曰也不懊恼,接着说道“大人,这变法也不是非要天地倒悬、日月更替。更何况,这变法,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齐云海沉默了,许久问道“庄祭酒,打算怎么做?”

    庄博曰连忙说道“我们可以借温家之事,成立一个部门,将手伸到县里。”

    齐云海一挑眉,庄博曰这个计划相当于千乘诸侯去和买菜的抢生意。

    自古以来,谁不想把一切全抓在手里。关键是,你有能力抓,但不能抓啊。

    你一个诸侯,当然有能力跟卖菜的抢生意,但你这简直是不让人有活路。

    他人没了活路,还能让你把日子过舒服了?

    你把县城全抓在手里,一众府长怎么办?

    不等齐云海否定,庄博曰便率先说道“当然,世上没有人会允许别人的手放到自己衣襟里。”

    齐云海尴尬地看一眼庄博曰,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还知道啊?

    庄博曰不慌不忙,接着说道“所以,这手,只伸到温家的县城底。”

    齐云海神情又是一转换,庄博曰这句话,很符合他的胃口。

    庄博曰又接着说“温家必须整治!不然梅君扶持温家……”

    听到这话,齐云海立刻打了个颤。

    庄博曰有乘胜追击“这次变法,就是针对温家。

    但变法,很多时候,变得不是法,是利益再分配。

    而利益,便涉及万千人心。四方之事,皆要考证。”

    “所以,下臣已经想全了变法开始后的几种可能。”庄博曰来到齐云海面前,一一讲述。

    “温家,是不可能不反抗的。然而,他们自身,也斗不过大人您。那么,除了寻求外援,别无他法。”庄博曰接着说道“寻求外援,最可怕的,便是寻求梅君的支持!

    所以,我们要引诱温家将白子墨放在他们考虑之外!”

    齐云海此时听得口干舌燥,完全被庄博曰的话吸引了!

    庄博曰继续说道“想要引诱,太简单了!温家同梅君同盟,无异于战国时期韩魏两国与秦国同盟。很难占到便宜。

    所以,温家最想要的还是与同等级的郡守联合!”

    “而郡守之中,也确实会有另有异心之徒……”庄博曰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齐云海也是明白了。

    “你希望,让我拉拢一些郡守,假装与温家同盟来与我对抗?”齐云海试探着问。

    庄博曰连连点头。

    齐云海左思右想,觉得不错。

    庄博曰再次开口“这个计策最妙的,就是可以与温家上演一场龙虎斗。

    到时候梅君见此情形,必然认为大人您焦头烂额,会对您放松警惕……您也就不会首当其冲,被梅君盯上。”

    齐云海又是一惊,他没想到,庄博曰在第二层!

    庄博曰却又、又开口“而且!下臣也想到了其他可能!那就是与温家交锋时,总有心急的人,想吃热豆腐……”

    齐云海更加惊喜“这样,就可以看出来,谁想要对付本太守!”

    齐云海实在是佩服庄博曰。

    庄博曰这哪里是在第二层,这是高到天上去了!

    庄博曰又趁热打铁“这样收服温家,还不会让其他郡守生出‘唇亡齿寒’的警惕之心。”

    齐云海连连感叹道“妙啊,妙啊,妙极了!”

    然而转念一想,齐云海又忧愁起来“祭酒你定的计划,不可谓不算无遗策,可是,如此浩大的谋划…太容易出意外了。”

    庄博曰却得意一笑“无妨。…下臣的师弟,也是该出山的时候了。——可以让他,游走于各郡守之间,缓缓立功。”

    齐云海一惊,又喜又恐地问道“你师弟,也在北方?”

    庄博曰顺着话答道“师弟马奎,确实在北方。”

    齐云海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你师弟来,直接做府长如何?”

    庄博曰闻言,连连拒绝“师弟是世外之人,不用给他官职。若非要赏赐,也应当我师弟来要。先让他领县长级别的俸禄就可以!”

    齐云海故作犹豫“这…你师弟不会埋怨?”

    庄博曰笑着摇摇头“我师弟偏爱犬马声色,大人先赏赐这些,也足够。”

    齐云海闻言,这才安心。

    齐云海虽然信任庄博曰,可也不想被架空。

    如果这师兄弟二人都身居高位,齐云海恐怕会睡不着的!

    而现在,让马奎领县长级的俸禄,就很讲究了。

    从县长这一级别开始赏赐,还是有很大空间的。

    若是从府长开始升,马奎就别想出山了。——毕竟,升到郡守以后,怎么办?齐云海退位?

    齐云海缓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和庄博曰讨论的,是温家。

    于是齐云海追问道“那…这温家?”

    庄博曰淡然一笑“这简单!温家想要的,不过是保障嫡系联姻的利益!我们现在也不能操之过急,先答应,也无妨!”

    “温家得了便宜,我们再伸手,他也就无法拒绝了!”

    齐云海闻言,舒服的笑道“甚善!妙极了!”

    齐云海与庄博曰的一场对话,便定下无数人争名夺利的未来。甚至将会影响整个妖国。

    庙堂就是如此。

    大人物们合上宫们,讨论妥当,就能决定天下之事。

    待世人知晓这些言论时,天下已被收在掌中!

四百一十四、江湖卷珠帘,最窥天下事(上)

    齐云海心满意足,庄博曰在向齐云海请求联系师弟并得到许可后,直接退下。

    庄博曰退到无人之处,谨慎地探查周围许久,随后掏出通灵玉,淡淡的发送出一句话:“疲秦之计成也。——齐太守已上钩。可令师弟出山了。”

    通灵玉很快有了反应。

    “师弟照护好自己。——江湖之事,就由我来办吧。”

    庄博曰连忙回道“师兄也要小心。”

    “自然。——对了,马奎那小子好像招惹到了微生家的姑娘,你可要看着点儿。”

    庄博曰无奈地回道“师兄,马师弟风流成性,你也知道,我……我尽力吧。”

    ……

    这对师兄弟交谈片刻,便结束了谈话。

    而在齐云海与庄博曰制定计策之时,温家兄弟,也没有闲着。

    温在凡与温在仙已经承认现实,决定采取柔和的方式保住自己利益。

    但该怎么保住,这对兄弟却有不同的见解。

    温在凡主张继续威胁温云仓。——她的姐姐是平安了,但也只是暂时。

    温在仙却想要从顾玉成方面下手。

    温在凡一向强硬,不理解地问道“大哥,温家在那县长面前,无异于俯瞰尘寰的高山,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动摇我们!我们为什么要与他商量?”

    温在仙神色阴沉,呵斥道“糊涂!有庄博曰在,你还想施压于薄野…?——你以为庄博曰为什么要我们释放众府长?你当庄博曰是吃干饭的!?”

    温在凡气焰立刻被压下去,无奈的选择沉默。

    温在仙不由分说,直接派人去找顾玉成。

    温在凡见状,好奇地询问“大哥派人去,要说什么?”

    温在仙的计划一再受挫,心情本就有些不舒服,此刻说话也有些冷落“和聪明人,不用说什么。”

    然而温在仙的表现,落在温在凡眼里,就成了嘲讽。

    聪明人无需多言,他温在凡却追问不休——呵。

    温在凡面色也有些阴沉,甩甩手便坐了回去。

    顾玉成三人被带到住所后,三人便分为两方。

    顾玉成随薄野玟一起落脚。

    顾玉成率先开口,感叹道“看来温家依旧不死心…不然也不会让你与温云仓分开。”

    薄野玟不知所措地问道“那、温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玉成摇摇头“我…我也不清楚……”

    就在二人手足无措之时,通灵玉上的一条消息,打破了顾玉成眼前的困境。

    是张寿洪发来的。

    顾玉成看去,只见张寿洪问道“里丐帮隐藏在齐川郡的长老传回消息,你现在正在郡守府上?”

    不等顾玉成回复,张寿洪接着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温家与齐云海的交锋,温家已经陷入劣势。所以你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顾玉成立刻回复“齐云海带了一个修士。”

    张寿洪直接答道“如果没错,是祭酒庄博曰,法家人士。算得上名满天下了。”

    顾玉成立刻回道“确实是祭酒!”

    张寿洪的语气立刻轻松起来“若是祭酒庄博曰,那事情就容易了。

    齐云海虽非雄才大略,然而从善如流,而庄博曰为人刚毅持才,出手必有得!

    庄博曰绝对会以湖关县作为博弈的关键。

    只要你能够左右逢源,向双方都做出让步,那薄野玟的安全,就保证下来了。”

    顾玉成闻言,悬着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张寿洪又接着说道“温家家主温在仙是老成持重之人,其弟却风流、急躁,不要招惹其弟温在凡,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另外,若是有难,我里丐帮在齐川郡,也有些产业,可助你逃离。”

    “当然,不能带上薄野玟!”张寿洪警告道,生怕顾玉成再来一次“恕难从命。”

    张寿洪也是真心对待这徒弟了。

    若里丐帮暴露了在齐川郡的产业,以后再想渗透到齐川郡,可就难了……

    顾玉成从张寿洪这里得到了太多关键信息,对于明天更多了几分把握,自然胸有成竹地回道“放心师父!有您的指点,徒弟我,必然不会再令师父担忧!”

    顾玉成一得意,张寿洪便骂道“得了阳光就灿烂!没了老子,你还不是热锅上的蚂蚁!”

    顾玉成哪怕不在张寿洪面前,也不禁老实了许多“是,师父您老人家说得对。徒弟错了,徒弟错了。”

    张寿洪却不理会这一套,直接呵斥“明天安全了,立刻告诉我!”说完,张寿洪便不再说话。

    顾玉成立刻应道“是!”

    收起通灵玉,顾玉成转头对薄野玟保证道“放心吧,我已经了解了一些信息。明天,不会有太大意外。”

    薄野玟颇为惊讶。

    顾玉成仅仅拿起通灵玉与人交谈须臾,再放下,就自信满满了。

    这实在令薄野玟感到钦佩,不禁追问道“君侯是…和您的势力交谈?”

    顾玉成一愣,旋即笑着摇摇头“倒也不是,是我的师父。”

    薄野玟感叹道“不愧是君侯。”

    顾玉成笑而不语,并不解释。

    “我已经想好了。温家的惩罚,还是要认的,不能让温家在众府长面前虎头蛇尾,丢了面子。”顾玉成对薄野玟说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全认。所以……”

    薄野玟连忙保证“君侯不必有顾忌,但凡有需要,只管对小人说!”

    顾玉成点点头“我是想…令你夫妻分离…”

    薄野玟怔住片刻,又沉默稍许,随后缓缓笑道“哦,嗯。也行。也不是不行。”

    顾玉成叹道“这次的事情,也不能怪温云仓……”

    薄野玟闻言笑笑“我明白。——我也该和她分开,各自冷静、冷静。温云仓那里,就由我来说罢。”

    顾玉成见薄野玟神色坚定,点头答应下来。

    薄野玟去联系温云仓。

    温在仙派来的侍卫,也在这时找到了顾玉成。

    那侍卫看着顾玉成挺直腰板,微微皱眉“家主托我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顾玉成明白,这是温在仙在警醒自己,让自己知轻知重。

    顾玉成连忙应道“托温太守之恩,小人安好。”

    侍卫闻言,点头便离开了。

    侍卫的到来,令顾玉成更加地肯定,温家现在,已经不想动薄野玟了。

    ……

    第二天晨光熹微,顾玉成三人便被叫醒,带到了一处庭院内。

    庭院内,温在仙兄弟早已坐好。

    又过片刻,齐云海与庄博曰这才缓缓到来。

    今天,只有这些人。——毕竟温家现在处于劣势,当然不希望太多人参与进来。

    温在仙见齐云海落座主位,立刻笑着征求道“太守大人,可以…?”

    不等齐云海开口,庄博曰却先抢着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温在仙点点头,直接冲顾玉成喊道“昨日,你说你家大人有冤!本郡守思虑良久,也不知你家大人,冤在哪里?!”

    顾玉成连忙应道“我家大人错在欺辱温家弟子,触逆温家威严!该罚!

    小人只是觉得,温家贵为当世名族望门,应给我家愚钝的大人一次机会!彰显温家名门风范!”

    温在仙一愣,他只以为顾玉成会如何陈述冤情,却未想顾玉成直接拍起马屁。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戴帽易歪,高帽难斜。

    只要马屁拍对了、高帽带准了,就算明白人,心里也难免暗暗享受。

    温在仙和那庄博曰都忍不住笑起来。

    温在仙故作沉吟——纵然温在仙确实有留薄野玟一命的想法,他也不能答应得太爽快。

    这时庄博曰不给温在仙思考机会,直接冲顾玉成喝道“休要捧杀!——今日饶过你家大人,明日又要宽恕他人!有罪必罚、触刑必施,怎能网开一面?!”

    温在仙不言不语,他不敢立刻做出反应。

    顾玉成也是一愣。——庄博曰的态度,顾玉成摸不准。

    庄博曰见二人皆无反映,又接着对温在仙说“薄野玟!该杀!”

    温在仙心头微怒,庄博曰这是在逼迫他做出态度。

    然而温在仙不知道庄博曰想要做什么,一时也不敢亮明自己的态度。

    顾玉成见庄博曰态度刚强,只能硬着头皮请求“罪不至死啊!大人!”

    温在仙沉吟片刻,也终于缓缓开口“庄祭酒为温家着想,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在下,仍有担忧啊。”

    温在仙的目的是保全嫡系联姻这一利益,薄野玟,甚至可以先放一放。

    如果保全了联姻,那这庄博曰依旧要求杀薄野玟,那就杀吧。

    庄博曰装作惊讶“哦?不知温郡守,还有什么顾虑?”

    温在仙开始大发演技,愁眉苦脸地叹道“哎!正如大人所言,该杀。

    可是若真一次机会不给,难免寒了众府长之心。

    可若不杀,又令温家蒙羞。日后再有此事发生,该如何是好?”

    庄博曰立刻迎合道“是啊!这!这如何是好啊?”

    温在仙没想到庄博曰如此配合自己演戏,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回过神来,温在仙连忙作出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如,念在是旁系的份上,饶其死罪?”

    庄博曰闻言,立刻应道“可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温在仙点点头,又提议道“只是,日后再遇此事,又当如何?”

    庄博曰反问道“郡守觉得,该如何?”

    温在仙沉吟片刻“确实不能轻易放过…便以是否嫡系为界限?——若无惩罚,难免有人小觑我温家,可太过严苛,也容易令人离心离德。以嫡系为界限?”

    庄博曰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可!可以!”

    温在仙喜出望外,却又有些疑惑?

    庄博曰不可能想不到温在仙的意图。那,他为什么要答应?——温在仙想不通。

    庄博曰接下来的话,便解开了他的疑惑……

四百一十五、江湖卷珠帘,最窥天下事(下)

    “温家作为天下豪门,太守妻族,温家的家事,也令我家太守牵挂多日啊。”庄博曰颇有深意地发出感叹。

    温在仙不得不应道“竟劳烦了太守大人,实在是令温某惶恐。”

    庄博曰淡然一笑“太守对此必事情,也有他的想法…”

    庄博曰转头看向齐云海,齐云海心领神会,立刻笑言“不知温郡守可有耐心听我啰唆几句?”

    温在仙怎能拒绝,只得点头“太守大人尽情吩咐。”

    齐云海于是感叹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大家族中,君子的美德恩泽过多代后,总有消磨殆尽的一天……

    而各大家族皆有君子代代传承,所以才能繁盛不衰!”

    齐云海这边不断感慨,温家兄弟内心却在不断鄙夷。

    什么德行品质?——妖国讲究的是血脉,世代传承的血脉。

    道德这种东西,温在仙毫不在乎。

    齐云海实际上也不相信所谓的德行。但是他的话可还没说完呢。

    齐云海接着对温在仙说道“嫡系与旁系、大宗与小宗间的羁绊,也是五世而衰。

    只是各家君子迭出,因此嫡系与旁系的关系才能代代不衰、世世不绝。”——这是一个谬论。

    若旁系也有君子,为何却要受到嫡系支配、统治?

    言辞很多时候,只是为开口之人服务的工具。

    因此温家兄弟并不在意齐云海的言论,他们只想知道齐云海到底想说什么。

    齐云海故作感叹道“无论是妖国,还是中原,嫡系管制支系,都是理所应当的。

    温郡守觉得,是否是这样?”

    这个问题温在仙自不可能否认,笑着应道“确实是这样。”

    于是齐云海接着呻吟起来“正因如此,我才愁苦不已啊。”

    温在仙隐约猜到齐云海已经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可这坑,他温在仙必须踩。

    没办法,世事如此。

    大人物小指头点出来一个大坑,小人物只能去踩。

    高位者的阳谋,下属也必须接住。

    想要爬出来坑、破开局,则全看个人本事了。

    温在仙“关心”地追问“不知太守大人您,为何而愁?”

    齐云海闻言一笑,起身来到温在仙面前,拉着温在仙的手,问道“各大家族都有权管理嫡系与旁系。只是这样,总是纷争不断……”

    “因此我想,以温家为例,试着辅助温家管理旁系。如何?”齐云海笑吟吟看向温在仙。

    温在仙寒毛炸立。

    什么叫辅助?齐云海这是想插手温家的权利体系。

    温在仙面色有些不好看。

    齐云海却自顾自地感叹道“各大家族旁系松散的问题,总该管一管。

    可若是一把全抓,本太守的手,也不够大啊。”

    “刚好,温家的问题最突出。作为本太守的妻族,自然应做表率!”齐云海看向温在仙,眼神有些冷,口气带着质问“温太守,您说,是不是?

    温家嫡系,当然要温家管,他们的利益,我分毫不会动。

    甚至,为了巩固温家嫡系在妖国的地位,本太守,愿再派齐家嫡系与温家女子订婚!维系世代之好!”

    “可温家旁系的问题,也不小了。毕竟,尾巴大了,会有它的想法啊……本太守,也愿意与温家合作,一起,管一管。”齐云海抓着温在仙的手,死死不放。

    温在仙面色难看至极。

    他想到过齐云海必有所图,却未猜到,齐云海竟如此毒辣,要将手插到温家怀里!

    顾玉成见眼前气氛剑拔弩张,立刻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口。

    温在仙咬牙切齿,他知道,今天这层皮,齐云海是扒定了。

    温在仙也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齐云海也不继续征求温在仙的意见,直接说道“本太守会进行一场变法!用来调和各大家族内部的纷争!——想要实施,当从与本太守亲近与间的温家开始!”

    温在仙忍住愤怒答道“太守所言极是。”

    庄博曰见温在仙屈服,再次打量起齐云海。

    庄博曰不是第一次细细打量他的这个太守。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齐云海是那种指出一条路,就能很好地走下去的人。

    庄博曰甚至觉得,他面前的这个太守,在藏拙。

    只是多年来的细节告诉庄博曰,齐云海确实没有太高的奇才。

    齐云海与温家兄弟间的氛围,越发阴沉。

    庄博曰直接打破双方的对峙“温郡守现在觉得,这薄野玟该如何处罚?”

    温在仙已经明白了庄博曰为何会同意自己的要求,此时也没心情管薄野玟的事情,很是浮躁的挥挥手“庄祭酒做主吧。”

    庄博曰闻言,看向顾玉成,眉头微皱。

    对于顾玉成,庄祭酒虽欣赏。

    却也未太放在心上。

    毕竟只是一个小人物。

    庄博曰不知道,这个小人物来自哪里。

    如果知道,他绝对会除顾玉成而后快。

    一个江湖上的人物混庙堂,还是从人族的……这绝不能留。

    可以,没人知道顾玉成从哪里来。

    庄博曰沉吟稍许,笑道“既然还是要处罚,那就判他们夫妻分开吧。”

    这种惩罚,不痛不痒、可大可小。

    温在仙也不说什么,冷哼一声便起身辞别“太守大人且在此休息,在下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行一步了。”

    齐云海与庄博曰也不生气。

    吃亏的温在仙发怒,反倒让他二人见笑。

    庄博曰转身对薄野玟说道“行了,退下去吧。从今以后,你与温家,也就没了关系。”

    这时,许久不说话的温云仓突然慌张地发问“我与湖关县,也再无关系了?”

    庄博曰看着可怜的温云仓,怜悯之心微微触动,接着叹道“罚薄野玟继续照顾你……今天的事情,你们只需要记住,你们是受罚者。

    至于其他,都忘记吧。”

    薄野玟连忙应道“是!祭酒大人!”

    接着便有侍卫上前,将三人带了出来。

    死里逃生后,众人都沉默了。

    这时,侍卫警告三人“今天的事情,都忘记!听到没有?!”

    顾玉成连忙应道“我等明白!”

    侍卫再三打量三人,随后缓缓说道“回县里待着吧。”

    顾玉成三人立刻向外走去。

    薄野玟搀扶着温云仓。

    然而二人却再也没有昔日的情谊,彼此都疏远了几分。

    顾玉成见状,无计可施。

    顾玉成一出温家府邸,便向张寿洪报了平安。

    张寿洪也立刻问道“怎样?温在仙可是妥协了?”

    顾玉成颇为感慨“现在是妥协了。——齐云海要进行变法,实际上是以变法之名打压温家。”

    张寿洪立刻回道“既然如此,你先回湖关县!

    待长老传回消息,为师再与文先生商讨一番,为你提供可靠的推测,保证你的安全。”

    顾玉成看着手上通灵玉里的信息,鼻子有些酸。

    张寿洪的话语间,竟让顾玉成找到了在南郡无忧无虑时的惬意、松散的感觉。

    那个时候。顾玉成的父亲,还在。

    张寿洪见顾玉成依旧不回答,追问道“臭小子!说话!装哑巴?”

    顾玉成忍不住地苦笑起来“没什么。只是突然安逸起来,有些慌。”

    张寿洪看不懂顾玉成说什么,想也不想,破口开骂“安逸!哪里安逸了?——温家和齐云海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交锋与反应,你安逸什么?!”

    顾玉成有些尴尬,感叹道“确实不应该安逸。

    只不过,自从流离尘世后,还是第一次尝试身后有人依靠的滋味。”

    张寿洪拿着通灵玉的手一抖,沉默许久。

    这个徒弟,似乎,吃过许多苦啊……

    平复情绪后,张寿洪对顾玉成说道“你现在离开了郡守府。

    走到大街上,会有三名女长老,分别身着赤、青、蓝衣,前去接应你。

    你跟着她们身后,进到一个绸缎店铺里,里面会有人负责护送你离开齐川郡。”

    顾玉成一愣“师父不怕,薄野玟看到?”

    张寿洪却反问“怎么,你连一个薄野玟也管不住?——你为他冒了多大的险?他心里没数?”

    顾玉成释然一笑“万事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张寿洪得意地警告道“别在这儿给我戴高帽!我告诉你,你小子以后再敢胡闹,我直接到湖关县教你做人,你信不信?!”

    顾玉成自认为,张寿洪的脾气,是言出必行的,于是连忙答应“不会了!不会了!师傅我绝不会再胡闹的——我保证!”

    张寿洪也不废话,直接命令道“行了!抓紧回来。”说完,便断绝通灵玉间的联系。

    顾玉成转身对薄野玟夫妻说道“我师傅派人来接我们了。——走吧,跟着我走。”

    薄野玟欣喜异常,慌忙拉着温云仓跟上顾玉成。

    这时温云仓紧张地问道“顾…顾君侯您师父是……?”

    顾玉成沉吟起来。

    薄野玟见状,以为顾玉成不喜,立刻对温云仓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君侯的事情,我们打听来做什么?”

    温云仓顿时沉默。

    顾玉成无奈一笑“没事。你们,也算是我亲近之人。

    以后还要随伴左右。说了也无妨。”

    “我师父,是江湖上的人。日后若有可能,也会接触到吧。”顾玉成呢喃起来。

    温云仓却感慨道“怪不得。想来君侯您师父,必非普通人。

    庙堂上的大人物,操纵天下。而江湖上大人物,则窥尽万事。”

    顾玉成闻言,想起张寿洪为自己提供的一切帮助,也忍不住笑着应道“是啊,确实。

    江湖卷珠帘,最窥天下事。——凡是能卷起珠帘的大侠,就能看破天下熙攘、红尘聚散……”

四百一十六、明月安好。国士豫让。

    顾玉成跟着三名女长老,很快便来到一处绸缎铺。

    绸缎铺内,立刻有一名中年长老上前迎接顾玉成三人,闷声问了一句“可是玉成?”

    顾玉成呆愣地点点头。

    先老则笑着安慰“在下秦老关门弟子,无需担心。随我来。”

    三人随那长老择一暗道,直出于一处荒地。接着便奔向那阜阳郡湖关县而去。

    一路上,顾玉成开始翻看他的通灵玉。

    这时候,才发现,冯源竟有信息发给自己。

    顾玉成打开信息,便见冯源感慨“明月安好,云如梦浮,触景生情,刚好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便借此向大人问安。

    药师伊野,被一个自称通天宗医家弟子的人带去了妖国。源本不惊,只是忽然想起大人也在妖国,而那伊野又怨恨大人……故而告知大人。也好令大人提前知晓。对了,大人,今夜月圆……”

    冯源显然还有话想说,可惜欲语还休,一封信,就这么猝然而止。

    顾玉成老出冯源的纠结,于是回道“吾身如明月,正圆无缺。亦愿君安好。”

    ……

    几日后,顾玉成便与薄野玟夫妻回到了阜阳郡的湖关县。

    顾玉成一回到湖关县,便微微皱眉,转头对薄野玟吩咐道“我要闭关修炼一阵子,我感觉我的境界好像要突破了。”

    薄野玟有些惊讶——在薄野玟的印象里,顾玉成一直都在苦读功法,吐纳天地灵力的时候要少之又少,没想到顾玉成境界突破得如此之快!

    薄野玟点点头,自顾自想到“或许,大人在我未看见的地方,也是刻苦修炼了……”

    事实上,顾玉成自从进入妖国以后,重心还真的不在修炼上。

    就连顾玉成也颇为吃惊。

    或许,是顾玉成血脉的影响。

    薄野玟应道“君侯安心修炼,湖关县就交由我来负责。”

    顾玉成一愣,疑惑地问道“你不就是县长吗?”

    薄野玟连连摇头“不,现在不是了。——小人的性命,是大人救的,小人也好,这湖关县也好,将永远听大人之令!”

    顾玉成看向薄野玟,缓缓点头“我记住了。……不过,湖关县,还是你的。”

    薄野玟接着追问道“君侯?!”

    顾玉成转身“有什么事情吗?”

    薄野玟恳切地请求道“小人想要更名。”

    顾玉成疑惑不解“更名?为什么?”

    薄野玟沉默,片刻后,便自顾自对地说道“小人凡事急躁,想要更名,以名之变,改正自身品性,警戒自身。

    所以我想,‘让’这个字,很不错。”

    顾玉成见薄野玟坚持,再三思考,最后应道“希望真的能帮助到你。”

    薄野让点点头,恭送顾玉成离开。

    待顾玉成离开后,薄野让回头看向温云仓。

    温云仓感觉到薄野让在看她,疑惑地问道“为何要改名?——‘玟璇隐曜,美玉韬光’,如玉一般隐藏自己的美德,并不张扬,难道不好?”

    薄野让点头承认“好!当然好!——可美玉再秀,不得赏识之人,也终于石间埋没。”

    “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薄野让看着温云仓,罕见地挺直腰板“豫让可为知己死,我薄野让,何尝不可!?”

    温云仓一愣,旋即苦笑“这么说,你是把自己的性命悉数交给他?”

    薄野让毫不犹豫“不然?永远待价而沽,最后贱卖也无人要。既遇到明公,何怜己身?”

    温云仓沉默了,最后点点头,摸索着向外走去。

    薄野让见状,想要上前搀扶。

    温云仓却推辞道“是我无理取闹了,我有愧于你。你安心为君侯守着这里,就好了。”

    薄野让闻言止住步伐。

    二人现在面对彼此,着实有着不尽的尴尬。

    于是在沉默中,温云仓依靠灵力对外界的感应,摸索着回到自己的房子面前。

    来到房子面前,温云仓有些心痛。

    她能感觉到,薄野让一步也未动。

    可惜温云仓的注意力,全在薄野让身上。

    全然未觉察,薄野让曾派出守在温云仓房外的侍卫,一直在暗中注视着她。

    哪怕这些侍卫或许不愿意,但温云仓即便有一个踉跄,他们也会冲出来。

    温云仓沉重地推开门,投身于清冷的黑暗中。

    而薄野让则守在寒冷、萧瑟的风中。

    顾玉成闭关,其他人看守,薄野让不放心。

    顾玉成闭关修炼前,将自己修为突破的事情告知了张寿洪,随即便陷入修炼中。

    如果说对天地的感知就像入眠,那么曾经近乎失眠的顾玉成,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入睡。

    在血脉影响下,灵力正呈现出一种恐怖的姿态,被拖拽到顾玉成灵海内。

    哪怕是守在外的薄野让也被这风卷残云般聚拢灵力的力量所惊呆。

    薄野让突然觉得,凭借顾玉成这样的天赋,貌似不修炼,也可以突破吧?

    这时薄野让想起了一个很老的传说。

    传闻大妖东皇太一拥有世间最精纯的血脉,东皇太一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在无时无刻吸收、筛选、炼化着灵力。

    而一些与东皇太一血脉亲近的妖族,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只不过没有东皇太一那么夸张。

    或许?

    顾玉成就拥有这样的血脉?

    这一想法在薄野让脑海里,如一滴水般泛滥成一片大洋,裹挟着他那因震惊而无法适应的思想。

    薄野让不敢相信顾玉成能与传说接近。

    因为他只是一个县长。

    他不知道那些郡守,到底拥有怎样的血脉之力。

    不过,饶是这样,也不禁令薄野玟热血沸腾!

    此时的顾玉成已经可以感受到灵海的边界。

    只要一鼓作气,就能突破到悟道二星。

    只是此时的顾玉成却陷入沉思。

    因为,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刻,顾玉成竟发现自己可以隐约中感受到灵力与气的关键!

    先天二气无法解决。

    很大原因是因为,当今明面上的修士,最高只有阴阳境。

    而太一境能否解决这个问题,则无人知晓。

    换句话说。修炼体系,还在上升之中。

    太一境之后,又是什么?——没人知道!

    正因为修炼体系也达到了瓶颈,所以,才无法彻底看破灵力与气的关系,只能有一个无形而模糊的概念。

    不明确这个概念,或者不找到一种办法贴合灵力与气的冥冥联系,顾玉成先天二气的问题,就不可能解决!

    然而此时,顾玉成竟在突破边缘感知到了若有若无的联系!

    顾玉成有些动摇。

    他可不甘心放走眼前的机会。

    不过,这临门一脚可不像是在走路,你说停就停。

    灵海在突破时,就如同破茧的蝶,是很脆弱的,并直接影响全身。

    而顾玉成现在就好像要将蝶卡在特定的位置上,时间一长,灵海失去活力,就会如同破茧失败的蝶,死去……

    这种死去,相当于灵海境界突破的可能性彻底窒息。再难突破。

    而且,想要卡在顾玉成特定的位置上,也不容易。

    就如同流动的铁水需要定型,若没有模具,想将铁水特定一种形制,无异痴人说梦。

    顾玉成想到了甘渊,于是咬牙顶住突破时的不适,调用甘渊。

    当顾玉成调用甘渊时,整个房间都被甘渊的气息所影响,紧接着,这玄之又玄的影响扩大到了房间之外。

    这下,薄野让也觉察到天地的不同。

    这一刻,他那久不松动的修为令蠢蠢欲动起来。

    薄野让在甘渊的影响下,很快便觉察到自己突破的关键之处。

    只是顾玉成仍在修炼,薄野让虽心动于突破,却又毫不犹豫地选择坚守在原地。

    顾玉成在甘渊的影响下,跟快便觉察到自己的缺陷。

    灵海此刻无法有效运转、炼化灵力,并且顾玉成的肉体强度也不达标。

    再三衡量之下,顾玉成无奈的选择放弃。

    甘渊是极其精确的。

    甚至可以跨越一个大境界窥探灵力的运行。

    也就是说,顾玉成想要一直保持突破的状态来感受灵力与气的联系,其中所要克服的困难,远远高于自己的境界。

    顾玉成选择了知难而退。

    毕竟,自己离悟道境巅峰还有很远的一条路,以后还有机会。

    于是顾玉成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回突破上。

    如刀割泥、剑断纸,顾玉成轻松的突破到悟道二星。

    在突破的瞬间,顾玉成冥冥中感受到灵力与气的模糊联系。

    并且,顾玉成确定了一个惊人一点。

    顾玉成的血脉,确实可以缓慢地自行修炼。

    哪怕顾玉成禁锢着的那两份血脉,也会在无形中,助长顾玉成的修炼。

    顾玉成只当高贵的血脉是真对人裨益无穷。

    他不知道,即便是在妖国顶级大家族中,像他这样的血脉,也……

    绝无仅有。

    顾玉成血脉彰显出来的,不是家族势力。

    而是另一种底蕴。

    一种不竭于世的底蕴。

    顾玉成现在还不明白这一切,他只是在醒来后感受着悟道二星的力量,欣喜、欢快着。

    起身推开门,顾玉成看到守在门外的薄野让,有些不习惯喊道“怎么了,让?”

    薄野让连连摇头,欢喜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君侯竟有此等血脉!”

    顾玉成闻言一笑,有惊讶地感叹道“咦!——我看你好像也要突破了?”

    薄野让点头承认。

    顾玉成直接说道“既然如此,你也去突破,我为你护法!”

    薄野让有些不习惯,顾玉成却不允薄野让推辞“无需犹豫,我也要稳固修为。不也同样要花时间。”

    薄野让这才点点头。应下来。

四百一十七、成为权臣从立志做府长开始

    顾玉成守在外,为薄野让护法。

    这时张寿洪突然发来消息“玉成,你知道当初那个突然出现、攻击你的妖族,是谁吗?”

    顾玉成怎么可能会知道,询问道“是谁?”

    张寿洪回了短短五个字“大魔天宣声。”

    顾玉成皱着眉头,毫无头绪“宣声,又是谁?”

    张寿洪解释道“大荒有许多传承。妖国当然也不例外。这其中非常著名的,便是一处叫做大仙天的圣地!”

    “没有人知道大仙天的过去。但它那正不断衰落的一切,却依旧是外界难以想象的繁华世外之地。”

    张寿洪感叹起来“目前,还没有任何势力,得到大仙天的全部传承、宝藏。

    每一次惊世宝物的现世,都会是无尽争端的起始点。”

    “而宣声他的师父,便是从大仙天走出来的。

    眼下掌握的信息来看,只知他的师父,曾是一名奴隶。”张寿洪颇为感慨“而宣声,自从初入江湖,便不断制造杀戮。”

    “他专挑拥有血脉的修士下手,却不招惹大家族修士。世人怨恨,故称其一脉师徒为大魔天人士。”张寿洪在最后说出了他找顾玉成的想法“宣声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你。”

    顾玉成不理解地问道“因为血脉?”

    张寿洪含糊答道“可能。——宣声似乎在利用血脉,修炼某些功法……”

    顾玉成立刻留心这一点,并深深记在心中。随后接着追问“师父您是怎么知道当日对我动手的是宣声?”

    张寿洪叹道“我自然是不清楚的。——不过,你走之后,宣声便在湖关县暴露了行踪。”

    “天下第一大侠,十二天对宣声出手了。可惜宣声有所察觉,早早遁走了。”

    “这件事,不大不小。寻常人,怎知金鳞潜水?也是里丐帮一直盯着湖关县,不然也会错过这样一个消息。”

    顾玉成看着张寿洪发来的消息,陷入沉默。

    这个宣声,顾玉成毫无头绪。

    至于那第一大侠,顾玉成更是闻所未闻。

    “那大侠,为何叫十二天?他和宣声,可是有什么过节?”顾玉成询问。

    张寿洪颇为无奈地回道“十二天这个名号,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晓其由来。

    至于过节…十二天成名已久,又怎么会与宣声一介小辈有什么过节。”

    顾玉成思考起来。

    “前些日在湖关县,就曾觉得心神不宁。看来,那宣声当时怕是一直藏在湖关县,在暗中窥伺着我……”

    思考到最后,顾玉成也只能无奈叹道“今日他避退而去,来日必卷土重来。

    有千日做贼,无千日防贼……他现在藏在暗处,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现在能实行的,貌似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张寿洪沉吟道“宣声的问题,其实还有另一种办法。”

    顾玉成闻言连忙追问“师父有什么办法?”

    “权命加身、号令在手——只要你在庙堂的职位不断向上升,宣声就会投鼠忌器。”张寿洪分析道“宣声身后,毕竟没有庞大的势力、背景,所以,他甚至不会对府长动手……”

    顾玉成有些惊讶。

    张寿洪现在的话语,完全是要为自己铺路。这是顾玉成所未曾想到的。

    顾玉成不禁问道“江湖与庙堂,不应该各自疏离吗?”

    张寿洪沉默片刻,冷静而深刻的反问“河清河浊,纵有界限,而那界限是清是浊,谁有分的清呢?”

    顾玉成哑口。

    张寿洪接着说道“我明白,你想要利用两方力量寻找你的妹妹……为师也并非没有私心。你在庙堂,也是让里丐帮有个保障……”

    顾玉成闻言恍然大悟。

    人皆有野心。

    只看现实允不允许。

    张寿洪曾经或许没有想过要在庙堂安插人手,抑或者不敢深入其中。

    然而有了顾玉成以后,张寿洪的心态自然而然会有微妙变化。

    原因也很简单,湖关县已经成为顾玉成囊中之物。

    而徐繁缨方面,只要没有到生死存亡时刻,就不会选择揭露顾玉成。

    因为顾玉成追根究底,是徐氏长春会的人。而庙堂与江湖,是对立的。

    顾玉成对张寿洪的建议则非常赞同。

    对顾玉成来说,张寿洪确实有私心,但自己的师父,维护自己的宗门,并没有问题。

    甚至这也是顾玉成应当做的。

    顾玉成兴致盎然,接着追问“那要如何攀升?”

    张寿洪直接应道“扶持薄野玟。——妖国的道、郡之长,皆是大家族把控。

    但,府长之职,在一些修士修为达到悟道境巅峰或时凝鼎初期,也可以担任!

    郡守则不可能,虽然明文规定凝鼎六星以上,即可担任,然而实际上非大家族,不可能被任命为郡守。”

    “所以,只要薄野玟的修为到达悟道境巅峰,就可以选择挑战诸道中任意府长!只要获胜,就可以取而代之!”

    张寿洪蠢蠢欲动地笑道“若是仅凭自身实力,想掀翻盘踞一道多年的县长,几乎不可能。但是,湖关县不同。”

    顾玉成一触即通。

    湖关县,有他顾玉成,而他顾玉成的身后,则是里丐帮。

    只要如果操作得当,甚至能借助徐繁缨的力量!

    顾玉成兴奋过后,又突然反应过来“师父说,郡守非大家族不可任。

    也就是说……无论怎么攀升,最后也只能任府长一职?”

    张寿洪见顾玉成有些不满意,也有些不乐意“小子,不要贪心不足!——府长之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顾玉成只好叹道“师父所言极是。”

    张寿洪接着吩咐“好了!——我明日前去见你。”

    顾玉成一惊“师父?您…没别的重要事情做吗?”

    张寿洪闻言,沉默了片刻,淡淡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欠踹?还是想挨骂?——我找你,岂会是无用之事?!”

    顾玉成颇为尴尬“只是若是让他人知道了……”

    张寿洪这回却是被逗乐了“湖关庙堂是你的,湖关江湖是我的。

    这湖关县,你我师徒二人,不能只手遮天?”

    顾玉成看到这赤裸裸的问题,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

    现在的湖关县,只要顾玉成与张寿洪想——不!无论二人有意无意,这湖关县,都是他们的!

    实际上,这种强权,不应当存在。

    只能说,在妖国现行体系、越发浮躁的环境中,这是一个自保的选择。

    未来,顾玉成或许会选择改变。

    但现在,顾玉成首要思考的是自保。

    张寿洪接着吩咐道“有些东西,不当面,是不能说,也说不清楚的。”

    顾玉成闻言,心领神会“明日,我带着鱼刀使们在城中巡视,静候师父。”

    张寿洪提醒道“徐繁缨那边,也一定会发问。”

    顾玉成连忙保证“师父放心,徐繁缨那边,不会有问题。”

    顾玉成放下通灵玉片刻,消息便又再起。

    不出所料,是丰臣袖。

    丰臣袖已经在公玉会住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丰臣袖枯燥无味,整颗心都在想公玉淑,无心修炼。

    然而公玉淑一直不愿与丰臣袖过多交谈,甚至有时会拒绝与丰臣袖谈话。

    丰臣袖便日渐不满,直接整日留宿于烟花柳巷,听妾唤郎。

    丰臣袖这边正在汗如浪翻,徐繁缨直接一个信息发了过来。

    “去问一下,顾玉成是怎么跑出来的。”

    丰臣袖与徐繁缨有特定的通灵玉,此时感受到通灵玉颤动,立刻抽身而出,惹得女子撒娇撒痴。

    丰臣袖不耐烦之下,直接一巴掌将女子抽倒,穿上衣服便向外走。

    “大人,怎么了?”丰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繁缨见状反问道“怎么,你不知道顾玉成去了齐川郡?”

    丰臣袖登时冷汗涔涔,连连否认“知道!知道!当然知道!”

    徐繁缨沉吟片刻,并不纠结,直接吩咐“让他将齐川郡发生的一切,全盘托出。”

    丰臣袖立刻称是。

    结束与徐繁缨的对话后,丰臣袖便以命令的口吻询问顾玉成“你去齐川郡,干什么了?”

    顾玉成颇为惊讶。

    以徐繁缨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

    看来,是这个丰臣袖不清楚。——想到这一层,顾玉成格外放松起来。

    简单地向丰臣袖报告一切后,顾玉成反问丰臣袖“大人有什么指点吗?”

    丰臣袖追问道“温在仙和齐云海为何会放过你们?”

    顾玉成直接装糊涂“这我哪能晓得啊,大人。”

    丰臣袖有些烦闷,直接命令道“那你便将齐川郡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顾玉成沉吟片刻,随即选择了实话实说。——齐云海做了什么,徐繁缨迟早都会知道,没必要隐瞒。

    丰臣袖在得知一切后,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顾玉成趁机请求道“大人,眼看齐云海要收拾温家,我们阜阳郡未必会平安无事,大人您可要保证我的安全啊。”

    丰臣袖闻言冷哼,直接呵斥道“谁让你去救那薄野玟的?——专找麻烦!”

    现在还无法确定顾玉成日后是否还能用得上。不然丰臣袖早就将他抛弃了。

    丰臣袖不情愿的吩咐道“专心呆在湖关县。……齐云海哪里,徐会长自有安排。”

    顾玉成见状,不痛不痒的回了一个“哦”。

    这个“哦”,倒是把丰臣袖气得半死。

    顾玉成每次求他的时候,都恭顺无比。一旦不如意,就冷淡如霜。

    这种小人性格,连丰臣袖这种小人,都受不了!!

四百一十八、卜论妖国之势

    丰臣袖将顾玉成在齐川郡发生的一切告知徐繁缨。

    徐繁缨没有任何表现,只令丰臣袖好好监视着顾玉成。

    丰臣袖知道徐繁缨心思沉重,也不敢随意出言建议,只负责领命。

    薄野让在第二天晨曦突破境界,顾玉成来不及询问薄野让具体的境界,便要带着鱼刀使外出。

    薄野让见状建议道“君侯可是有何急事?”

    顾玉成闻言一笑“师父今日来,且先不聊了,我这就去接应。”

    薄野让闻言一惊。

    “君侯的师父,又是怎样的呢?”薄野让在庭院中辗转许久,心里慢慢被敬佩之情积满。

    虽然不知晓顾玉成师父是怎样之人,但顾玉成的为人,犹令薄野让不由自主对顾玉成那素未谋面的师父,抱以尊敬。

    很快,鱼刀使的众妖便裹挟着两名男子回到湖关县府邸内。

    众鱼刀使散去,唯留下二人。

    正是顾玉成与张寿洪。

    张寿洪进入湖关县内后,便一抖身子骨,灵力四泄,散去一身遮掩,恢复原貌。

    薄野让一见张寿洪,便被他那威严久宿的气势压退三步,惊颤不已的呢喃道“君侯师父,真是、真是人中猛虎。”

    张寿洪也在上下打量薄野让,直到顾玉成站出来向他介绍道“这就是薄野让!——湖关县长。”

    张寿洪一愣“怎么,更名改姓了?”

    薄野让连连点头“是。”

    张寿洪再三打量,也不说什么,一把拉过顾玉成便向内走“走!带我去你的庭院!”

    顾玉成如小鸡仔般被拎着,向前走去。

    薄野让看着师徒二人,感慨道“君侯师父,恐有凝鼎修为,而且,绝对是高阶凝鼎!”

    虽然在薄野让眼里,顾玉成有一个阴阳境的师父也不过分。

    不过凝鼎境,薄野让也知足。

    张寿洪先是与顾玉成寒暄道“怎么,那薄野——让!他因何改名,你可知晓?”

    顾玉成沉吟片刻“说是要更名,用来更其品行。”

    张寿洪沉吟片刻,点点头,便又开始打量起顾玉成“你小子,这一身修为,不扎实啊!”

    顾玉成有些惊讶,在他看来,已经够夯实了,怎会不扎实?

    张寿洪接着说道“灵力和气,完全没有协调。”

    顾玉成恍然大悟。——这种现象也正常,毕竟,他从悟道境才接触到气。

    张寿洪又接着对顾玉成说道“这次来,是来教授你一些东西的。”

    顾玉成含惑问道“东西,什么东西?”

    张寿洪白了顾玉成一眼“里丐帮的影响力也不算太小。

    起码齐云海掌管的郡内,里丐帮都或多或微的有一定影响力。”

    “你以后越攀越攀高,再想与我这糟老头子如此交谈,怕是难了。”张寿洪感叹中,竟还有着…哀怨?

    顾玉成不明所以,反问道“师父,我以后再怎么爬,不还是府长之下,在薄野让手底下?”

    张寿洪疑惑地看向顾玉成,反问道“你的脑袋里,是土还是沙砾子?薄野让,当不了郡守,不能做郡守的祭酒?——他做不了,你就不能去郡守那里谋个一官半职?你不是要找妹妹吗?嗯?”

    顾玉成恍然大悟“啊!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张寿洪闻言直接嘲讽道“别!你师父也就有用的时候叫师父,没用的时候还要给你做鲶鱼呢。”

    顾玉成顿时尴尬起来,顾玉成知道师父这是在埋怨他。

    埋怨顾玉成似乎与他这个师父有些疏远。

    顾玉成挺起胸膛保证道“师父,是徒儿之过!徒儿保证!……”

    顾玉成话未说完,张寿洪直接一巴掌拍在顾玉成脑袋上“你保证?——你保证个啥!言低于行,行归于信!以言做信,无异于空口无凭!”

    “我可不要你那劳什子保证!”张寿洪直接对顾玉成喊道“听好了,我是来教授你的。你可要好好学!”

    “前面说了,里丐帮在各地,也是有一定影响的。你一个人在外,若有危难,为师若抽不出身,你也可以借助为师教的一些东西,用来保命。”

    “这其中,你必须要学的,有两个。一个是月张堂的运气功法,另一个,便是雾掩楼的运气功法。方便你日后差遣这一堂一楼。”张寿洪转身“其次,要交给你的,便是我的些许功法。”

    顾玉成有些动容“月张堂与雾掩楼的机密,以弟子的身份……”

    张寿洪反问“你的身份?你是老子的徒弟,你的身份怎么了?你是觉得这身份掉价?”

    顾玉成连连否认“没有!没有!”

    顾玉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张寿洪将要传授自己的,是里丐帮的机密。

    这种架势,说是以里丐帮继承人的身份来培育,也不为过。

    只是,顾玉成也清楚,他体内的先天二气还未解决。

    张寿洪这么做,实在让顾玉成感觉受之有愧。

    也很感动,不知如何回报。

    张寿洪不管顾玉成怎么想,直接喊道“臭小子!我可只有三天时间,你给我好好学!”

    顾玉成连忙打起精神,喊道“是!”

    张寿洪于是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进来。”

    顾玉成连忙跟上。

    凭借古灵力与血脉,顾玉成对张寿洪教授的功法,领悟飞速。

    张寿洪也不需顾玉成全部领悟,只需要他烂熟于心。

    在一天半时间过去后,顾玉成已经囫囵地将张寿洪所传授的一切记下来。

    张寿洪也起身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有些疑惑。

    不是说三天时间吗?

    张寿洪伸了伸腰,感叹道“呼!爷一直觉得,白子墨天赋惊人。

    你小子,也不差啊……或许也不一定,就困死在先天之气上。——不说那些,我为你分析一番时局。”

    顾玉成顿时感到兴趣盎然。

    张寿洪首先指出“齐云海与温在仙,是不可能立刻撕破脸的。

    这是因为妖国大环境的原因。外部有白子墨与两大郡守,内部还有其他郡守。——齐云海与温在仙,不会让人坐收渔翁之利,他们会徐徐图之。”

    “双方会从郡守的角度来博弈。你这种县长,以至于府长,能做的,只有被郡守绑在自己身后,一同冲锋。”

    “而这场较量中,温家获胜的可能,实在太少。”张寿洪下定论道“因为,二者可以动用的力量,太悬殊…齐云海毕竟是三大郡守……”

    顾玉成连忙问道“阜阳郡郡守,是一个怎样的人?”

    阜阳郡郡守的选择,决定了顾玉成会被绑在哪一方。

    张寿洪这时陷入沉默,缓缓叹道“阜阳郡郡守北扶臾,一直和齐云海,针锋相对。”

    顾玉成顿时呆住“这、这么说……”

    张寿洪却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家伙,也不一定会倒向温家。”

    顾玉成更加疑惑了。

    张寿洪解惑道“在天下郡守中,有四个郡守,与皇室关系匪浅。——阜阳、长史、陈定、金城!”

    “其中!阜阳与金城,乃是鲜明的拥立皇室的郡守!——长史、陈定虽摇摆不定,却也与皇室藕断丝连。”张寿洪这时突然喊道“梅君!梅君白子墨!下了一手好棋!”

    顾玉成也赞叹起来“白子墨,真的是了不得啊。”

    谁都明白,在三大郡守体系下,还能有四个郡与皇室关系莫测。

    若说没有白子墨在背后默许、操纵,估计没人信。

    张寿洪又笑道“不过,正因为白子墨一直支持这四郡。——长史与陈定,现在竟然有些心系梅君。

    想来也是,陈定郡,当年可是白子墨居住之地。而长史郡,则与白子墨封地靠近。”

    “也是因为长史、陈定与白子墨暧昧的关系,才使得天下人不敢确信白子墨到底是周公、霍光,还是乱臣司马懿。”

    顾玉成叹道“孰是孰非,怕是只有梅君清楚了。”

    张寿洪也点点头“所以阜阳北扶臾,这家伙怎么做,才是最影响你们湖关县的。你的重心,当在北扶臾身上……”

    顾玉成突然问道“所以说,师父咱们说了一大顿,其实,等于没说吧?”

    张寿洪愣了。

    顾玉成趁张寿洪还未反应过来,直接窜起,溜之大吉。

    张寿洪也站了起来“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顾玉成虽然先跑,然而张寿洪不讲武德,领域一开,顾玉成便动弹不得。

    待张寿洪撤去领域,顾玉成已经趴在地上揉屁股“师父,你怎么就踹屁股?”

    如果薛城梁夷在此,一定会感叹张寿洪与薛善踹屁股的雷同,并与顾玉成同病相怜。

    不过,这不可能。

    张寿洪哼哼一笑“这要问你师爷。”

    顾玉成忍痛问道“师爷怎么说的?”

    张寿洪两手一摊“你师爷让我问我师爷。大概这就是传承吧——我就是这么被你师爷打的。”

    顾玉成心里不免吐槽“好嘛,在我身上找回场子来了。”

    张寿洪也不管顾玉成的反应,直接吩咐道“去把薄野玟——哦,薄野让叫过来。”

    顾玉成不明所以。

    张寿洪接着解释“我指点一番他的修为,也好让你早些升入一道府长。”

    顾玉成竟有些呆萌地缓缓问道“师父您这个样子…会不会把我宠坏啊。”

    张寿洪闻言,直接张开领域。

    顾玉成连忙站起来向外跑“我这就去!徒弟这就去叫薄野让!”

    看着狼狈而逃的顾玉成,张寿洪也忍不住笑起来。

    很快,薄野让便被顾玉成领到张寿洪面前。

    张寿洪此刻换了一副面孔,眼神阴恻,沉默不语,直接把薄野让震慑住了。

    许久过后,张寿洪开口,不谈薄野让修为,却逼问道“你的妻子,眼睛有伤?”

    薄野让心头一颤“大人您…?”

    张寿洪冷冷一笑“我没有义务,管这种小事!”

    薄野让面色一暗,神情有些落寞。

    顾玉成则被张寿洪的姿态惊到。

    谁料,张寿洪话锋一转“不过,玉成是我的徒弟,他既然已经请求为你妻子治疗,老夫也就不拒绝了……”

    薄野让惊喜异常,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顾玉成也是哑口。

    张寿洪所作所为,全是为他收拢薄野让……

    顾玉成知道,他这辈子,永远忘不掉两个男人。

    一个是溪午闻钟、双灵海的老者。一个是执掌一帮、刀子嘴的中年人。

四百一十九、狂徒马奎,甘渊照野

    “知道为什么,‘知政失者在草野’?”公孙非宿曾尖锐地逼问马奎。

    马奎自知比不得二师兄庄博曰聪慧,也没有大师兄老练,便直接跪下,扣头沉默许久。

    公孙非宿见状,叹道“上征下受!——高楼施政,直垂于下。

    在草野者,或是贤才,或为庸夫。然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最知道政策得失的人。”

    “因为他是否吃饱、是否过得更好…他们的生活轨迹,就能告诉他们,施政得失!”公孙非宿缓缓叹道“你的大师兄与二师兄,皆在高位……”

    马奎心领神会,立刻喊道“弟子愿入草野,感世情冷暖、受政兴政亡!为师门传承,尽萤火微渺之力!”

    公孙非宿沉默许久,最后追溯道“我们这一脉的法家,乃是荀子门徒之一传承下来的。

    我们的祖师,曾追随李斯,同为大帝嬴政之臣。最后经历秦末乱世……在刘邦建立汉朝后,辗转来到妖国!”

    “对历代先祖而言,他们都不明白,为何嬴政作为天下第一人、大荒第一修士,竟会丢了大秦江山!”公孙非宿沉重的神情突然一转“然而!帝弑天的出现,令师父豁然开朗!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师父虽明悟了一切,却也大限将至……”

    “而我们,便是要践行师父的遗志!进行一场最彻底的变法!”公孙非宿看向马奎“恩俊,你可想好了,争名求利乃是人之本性……”

    不待公孙非宿说完,马奎便坚定回道“弟子受恩师父,岂有推脱之理!

    更何况!弟子本就是一浑人,比不上二位师兄。放我入天地草野间,辄如龟入泥水,定然是甩着尾撒欢!”

    公孙非宿微微苦笑。

    公孙非宿总觉得自己这小徒弟,有着不一样的智慧,因此取字“恩俊”。

    俊,有才智出众之意;恩,恩惠之意。

    恩俊,——施用才智,有恩于己,有恩于人。

    ……

    马奎在那一次与自己师父请求遁入草野后,便在妖国隐匿身份,闲逛了多年。

    说是闲逛,却也是处处留意。

    生活虽漂泊不定,马奎却乐在其中。

    只是最近他乐不起来了。

    马奎生性疏狂,总爱信口胡言。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只可惜,马奎这次连裤子都湿了个干净。

    放浪形骸的马奎,招惹到了微生家的大小姐微生参。

    在妖国,微生家,是很有名的大家族。而且还是人族大家族。

    马奎惹不起微生家,只能四处躲藏,若非其本领非凡,恐怕就要被微生参抓去做夫婿了。

    马奎甩开微生参,辗转间便来到了阜阳郡。

    辗转多日的马奎不禁自嘲起来“好嘛,这若是令大师兄知道我就在阜阳郡,他恐怕会直接派人来抓我…呼。”

    “不过嘛,大师兄又不知道我在哪里。嘿嘿!”马奎得意一笑,便在阜阳郡落下脚。

    在阜阳郡居住数天,庄博曰便发来消息“师弟积年行转在各郡守间,今日,可以出山了。”

    马奎看着通灵玉,无奈一叹。

    他知道,师父和师兄们,要开始进行变法了。

    马奎这一脉的师祖复姓公孙。

    每一任弟子成为新的接替者后,都会更名公孙。

    因此,他们这一脉,便自称公孙法家。

    身为公孙法家的弟子,马奎当然知道自己出山后要做什么。

    但马奎连吃微生家的软饭都不愿吃,现在让他即可奔波,他又怎么可能会愿意。

    于是马奎敷衍道“二哥且先令我休息休息。”

    庄博曰直接嘲笑道“小子,你别告诉我,微生家的嫡女真看上你了?”

    马奎无奈地叹道“二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实在不明白,我一个迎风尿三丈的狂徒,那微生参有什么好喜欢的?”

    庄博曰也是无话可说“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马奎于是叹道“二哥,你先让三弟休息休息。那微生参,是真难缠啊。我才甩开她啊。”

    庄博曰沉吟片刻,回复道“也行。你且好好休息。过段时间,便来见一面齐云海。”

    马奎闻言,立刻答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庄博曰还想嘱咐些什么,马奎直接断了通灵玉上的灵力。

    庄博曰无奈,只能对这不拘礼法的师弟叹一口气。

    马奎可不想去做他人良驹,受人差遣。

    若不是师父有恩于他马奎,以马奎的性格,也不可能去深读法家。

    此刻的马奎,反倒是对湖关县产生了兴趣。

    马奎可知道,师父和两个师兄为了等待变法时机,已有百年多。

    现在竟因一个湖关县选择动手,属实让马奎兴趣大起。

    于是马奎只身一人,便向湖关县而去。

    他要看看,这湖关县,到底是否藏龙卧虎。

    ……

    薄野让很快便将温云仓领到张寿洪面前。

    张寿洪从温云仓那里得知双眼失明的原因后,便联系雾掩楼准备相应的丹药,并向薄野让保证会令温云仓双目复明。

    薄野让正想开口向张寿洪道谢,便被张寿洪一把抓到面前。

    薄野让顿感窒息,张寿洪肆意打量许久,将薄野让看了个通透后,才一把松开。

    薄野让去水里捞上来般,踉跄退下。

    温云仓不知发生什么,有些紧张。

    张寿洪却缓缓叹道“没有天赋……”

    顾玉成一愣。

    张寿洪接着对顾玉成说道“这家伙,根本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

    不等顾玉成作出什么反应,薄野让先低下头颅。

    张寿洪沉默不语。

    顾玉成连忙问道“难道…薄野让无法突破凝鼎?”

    张寿洪眉头微皱“微乎其微。若雪对日,纵然付出再多,也会融化一空……”

    不等薄野让做出反应,顾玉成急忙追问“若是以我甘渊助之,可能突破?”

    张寿洪一愣,突然笑了笑“若是以你的甘渊助之,那么他突破凝鼎的时候,你起码也要悟道巅峰!”

    顾玉成毫不犹豫“以我现在的情况,并不难!”

    张寿洪沉吟稍许,提醒道“你现在悟道二星,不会觉得什么……待到悟道巅峰,你每天每时都要面临灵力与气的躁动……”

    顾玉成看了一眼薄野让,他看到薄野让的卑微,一时间想起自己在太一宫时的不甘。

    龙主木离愿意给没有天赋的顾玉成一次机会。

    顾玉成也不愿放弃薄野让。

    他也想给这个薄野让一次机会。

    顾玉成转念一想,又笑了起来“更何况,徒弟还要寻找自己的妹妹……”

    张寿洪闻言,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有甘渊普照于他,突破凝鼎,未尝不可以。”

    薄野让与温云仓并不能听懂张寿洪与顾玉成这一对师徒到底在说什么。

    但薄野让清楚,没有顾玉成口中的“甘渊”,自己无缘凝鼎。

    凝鼎,已经是一方高手了。

    薄野让看着顾玉成的背影,不知作何言语。

    张寿洪拍拍腿上的灰,叹道“好,老夫便为你二人创立阵法与功法,用于修炼。”

    顾玉成闻言,连忙提议“师父,也为温夫人做一功法吧。”

    张寿洪这时却沉默了。

    张寿洪对薄野让的放心,是因为顾玉成对薄野让素有恩义,薄野让一举一动也确实以顾玉成为主,张寿洪才愿意为他创建一门功法。

    可温云仓,张寿洪并不了解。

    温云仓在这寻常的沉默中感到万分羞愧,想要站起身,却被一张温热的手拉住。

    薄野让拉着温云仓的手,来到张寿洪面前“大人若是多虑,薄野愿以性命担保——大人可在功法中为我二人设下禁忌,若是有朝一日……”

    张寿洪不耐烦起来“别在这里给我装什么苦命鸳鸯。我只需你们记得,老夫今日为你们做下的一切,他年都要报与玉成。”

    薄野让一喜,转头看向温云仓,却见温云仓竟深垂其面,好似不想看自己一样。

    薄野让有些灰心,想要抽走手,却又拽不出来。

    张寿洪见状转头对顾玉成说道“嘛的,让这一对伉俪出去!老夫单独有话对你说。”

    顾玉成闻言,尴尬地看向薄野让。

    说实话,顾玉成也搞不懂薄野让这一对夫妻。

    或者说,这一对冤家。

    薄野让关心温云仓,却不愿意摆到明面上。温云仓依恋薄野让,但又不承认,还不肯认输。

    薄野让心领神会,拉着温云仓便向外走。

    待薄野让夫妻走远,张寿洪才开口叹道“我给你们创造的功法,最多只能到悟道五星。”

    顾玉成眉头微蹙。

    不等顾玉成发问,张寿洪率先解释“秦老,开始突破了。”

    顾玉成点点头,随后便僵在原地。

    “突!突破?!”顾玉成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寿洪。

    张寿洪也是得意一笑“阴阳境。”

    顾玉成更加呆滞。

    张寿洪一把拉过顾玉成“怎么样?等秦老突破阴阳境,让他为你们三人创建功法,其价值不言而喻!”

    顾玉成不禁追问道“秦老这突破得太突然了。一点儿迹象都没有!”

    张寿洪也赞同道“确实。不过秦老的突破,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话倒是让顾玉成不明所以起来,疑惑地看向张寿洪,张寿洪却闷声发笑。

    顾玉成无奈,只得央求道“师父你就别卖关子了!”

    张寿洪哈哈一笑“不告诉你!——偏不告诉你!”

四百二十、闲听浪卷三年

    张寿洪耗时一日,便为顾玉成、薄野让夫妻布下三份阵法,两份功法。

    一份阵法顾玉成与薄野玟共享甘渊,另两份则为薄野让夫妻各自的。

    至于两份功法,自然是送与薄野让夫妇。

    张寿洪布置妥当一切后,便要离开。

    顾玉成还想挽留,张寿洪却反问道“你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顾玉成连忙答道“白月秋。”

    张寿洪闻言点头“老夫回去会注意的。”说完,便大步向前。

    顾玉成来不及挽留,张寿洪便已离开。

    顾玉成只能代张寿洪将阵法与功法交给薄野让。

    薄野让千恩万谢,收下功法、阵法。

    未等二人寒暄,巡亭吏的亭长便慌张来到薄野让面前。

    巡亭吏亭长未开口,薄野让便退到巡亭吏身旁。

    亭长心领神会——这湖关县,是眼前这顾玉成执掌。

    于是亭长连忙对顾玉成说道“大、大人!外面有人闹事!”

    顾玉成思考片刻,便追问道“普通修士?”

    亭长直接了当地答道“是!”

    顾玉成点头吩咐道“领着巡亭、鱼刀二队去看一看。”

    亭长却告知“已经去看了,那修士将府内许多小吏都打伤了!”

    顾玉成眉头微皱,这种小事他是真不想管。

    薄野让看出顾玉成心思,直接向顾玉成请示“不如下臣去为君侯打探打探?”

    顾玉成叹道“我明面上,还是鱼刀使队长,你一县县长都去了,我怎能不去?”

    薄野让闻言,只好点头答应。

    二人一边走,薄野让一边向顾玉成建议“君侯,您身份尊贵,整个湖关县又都知道您千里营救于我,不如择日升为里长?”

    顾玉成闻言,忽然沉吟起来,俄顷问道“你提醒,我才发现…湖关县竟然没有里长与缉拿长?这?”

    薄野让闻言也是一笑,坦然解释道“这却是因为妖帝失踪的原因。帝君宝座空悬,三大郡守的体系方兴,郡、道管理不至于松散,却也比往常懈怠。更何况我们这种县城?”

    “虽然要求县城内必有里长、缉拿长,然而很多地方既非军事枢纽,又不是资源重地,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胥吏。”

    顾玉成依旧不解“府长不管?”

    薄野让又是一笑“自从三大郡守这一制度执行,很多礼法、名分、制度都有所松懈。”

    顾玉成沉吟起来,随后笑道“怪不得妖国风云激荡……”

    薄野让正回味着顾玉成的话,顾玉成便已经钻了出去。

    顾玉成一边走,一边惊觉自己除了那函谷关内的商国未曾去过,好似已将大荒半壁江山踏过。

    顾玉成心中不禁感到豪迈。

    薄野让带着众人跟上。

    顾玉成特地吩咐“在外人面前,你是县长,我是下臣。”

    薄野让连连点头。

    很快,薄野让带着众人便来到闹事者面前。

    只见一群巡亭吏与鱼刀使围在一人面前。

    未见其人,先闻醉话:

    “亲不亲,故乡人。香不香,故乡酒!

    若得美酒不痛饮,村头桃花也笑人!若遇知己千杯少,知心不在百杯狂!醉里梦生亦忘死,晨起不知魏晋时!”

    “人生如孤蓬,纵有佳友,犹会孤身。时运莫测,唯美酒不辜我!若人生不得痛饮三杯美酒,便大醉五千回!”

    顾玉成闻言,与薄野让相视一笑。

    薄野让感叹道“还是个狂徒。”

    顾玉成点点头。

    薄野让领着人,来到醉徒面前。

    但见醉徒袒胸,满是油腻的衣袖耷拉在一身肌肉上,那如虎般膨胀的肌肉,发光发亮!

    醉徒正仰着脸,只能看清一片胡须。

    待其垂头,才能恍惚看到面容——平平无奇,却又气质非凡。

    酒徒虽醉,却给人一种洒脱。

    如同泥水里的乌龟,世人笑他曳尾而欢。

    却不知,那乌龟反在笑世人自命清高!

    薄野让上前呵道“某乃湖关县县长,你是何方修士?在此闹事?!”

    那醉徒哈哈大笑,笑过后大喊起来“爷爷我是无居无定泥腿子,偏疯偏狂老醉客。马恩骏是也!”

    薄野让再三端详,随后嗤笑道“一介酒鬼!有什么好狂的?!”

    马奎闻言,笑吟吟看向薄野让“噫!——我狂,自有狂的道理。”

    薄野让闻言不屑一笑。

    马奎却对之一哼,叹道“阁下也有几分威严。然真英雄,还要论那捉刀者。”

    马奎说的,正是顾玉成。

    顾玉成握着刀的手不禁紧攥起来。

    齐云海与温家的较量还未浮出水面,然而面前酒徒的一举一动,都不由得让顾玉成联想到二者。

    马奎见顾玉成微露紧张,知道自己猜对了,得意一笑。

    顾玉成无奈叹气,薄野让直接上前“信口开河!——来人,将这酒徒拿下!”

    众修士上前,却怎样也拽不动马奎。

    马奎却顺势倒在一名修士身上。

    那修士直接将马奎推到,接着去拉。却竟再拉不起来了。

    马奎又是一伸胳膊,再次躺到修士身上。

    众修士也是惊讶,无奈地看向薄野让。

    薄野让下意识便想看顾玉成,还好顾玉成及时传音“就这样,把他抬到府邸。”

    薄野让这才吩咐众人“把他抬回去!”

    众人一哄而上,这回,马奎轻飘飘地便被抬起来。

    一路哄闹,很快便将马奎抬回了府邸内。

    一入府,马奎便翻身而下,迈着醉步,来到顾玉成面前。

    薄野让想要上前阻拦,顾玉成却是直接拦在薄野让身前“大人小心!”

    薄野让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是县长。

    马奎笑吟吟看着顾玉成,上下打量后,心里直接将顾玉成记了下来。转身就走。

    虽然一时兴起来到湖关县,但现在也算是满载而归。

    起码,知道了顾玉成这个奇人。

    薄野让见状想要拦住,然而马奎却直接飞起,声势之快,众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马奎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薄野让惊慌地看向顾玉成“这!这如何是好,君侯大人?”

    顾玉成强装镇定“无碍。想来是齐太守或温家派来的试探。——静观其变吧。”

    薄野让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玉成劝道“不论怎样,首要之事还是提升修为。实力才是应对未知事物最完美的策略。”

    顾玉成说得对。实力,才是最好的策略。

    虽然马奎只来看了一眼,却决定了湖关县的未来。

    薄野让是放下心去修炼了,反倒苦了顾玉成。

    顾玉成天性谨慎,怎么可能会真的放下心,整个人徘徊不定,思考着关于马奎的一切。

    顾玉成很快推翻自己刚才的猜测。

    这个自称马恩俊的男人,不可能会是齐云海与温在仙派来的试探。

    诚如张寿洪所言,在齐、温两大家族交锋之下,府长是军中裨将,或能影响战局。

    而县长,不过马前卒,只能听令于旗号,自己做不出任何选择。

    齐、温两家,何必将区区一县的事情放在眼里?

    但万一是呢?

    顾玉成又这样问自己。

    问完后,顾玉成冷静下来。

    如果是,也没必要惊动自己。暗中观察,远比马奎这种高调出场要妙得多。

    可无论顾玉成怎么想,他都心神不宁。

    因为马奎是他不了解的人。

    他到底要干什么,顾玉成一无所知。

    心烦意乱的顾玉成不得不开始向张寿洪寻求帮助。

    张寿洪在得知马奎的一切后,淡淡回道“关于马恩俊…里丐帮没有任何记录……”

    顾玉成顿时心灰意冷。

    张寿洪却安慰道“湖关之城虽小,然天时、人和尽拥,何必惶恐不安?——当初面对徐繁缨,也未见你如此慌张…”

    顾玉成瞬间被点醒。

    他发现,自己现在太依靠师父了。

    顾玉成冷汗直流,并不断庆幸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清醒过后,顾玉成不得不对张寿洪感叹“江湖围绕利益,红尘堆满未知,他们都是人生……”

    张寿洪赞同道“没错。人间如浅池,一切未定。待风云忽起、大雨灌落、水满天下之时,谁是金龙,谁是泥鳅,一看便知!”

    顾玉成在张寿洪的话语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问道“师父是说,山雨欲来?”

    张寿洪淡淡回道“这几十年,各方势力一直都在厉兵秣马!

    而现在!江湖传言,十二天之所以会追杀大魔天宣声,便是因为梅君的请求……庙堂第一君与江湖第一侠的靠拢,让各方势力忌惮不已。”

    顾玉成警醒。

    张寿洪接着说道“好好修炼。齐家与温家都在整顿各自的势力,待双方感到时机成熟后,齐云海掌管的五郡之地,恐怕就要烽烟尽燃!”

    顾玉成微微一愣。

    张寿洪接着说道“事情可轻可重,在没有发生前,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另外,那个叫马恩俊的修士,我会替你时刻留意。”

    顾玉成缓缓应下“多谢师父。”

    ……

    潮水一直在涨,乌云一直在堆。

    直到一天,一场灌满人间的大水,将洗干净一切,将赤裸的神话复苏,将整个大荒裸露出来,并摆在所有文明眼前……

    大荒的全部修士,将共同面临一个核心危机,与无数分散开的矛盾。

    而妖国现在发生的一切,甚至中原与商国、魔族与海洋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那大雨的前奏。

    而作为汪

    洋肆虐前的一阵浪潮——妖国,齐云海掌控的五郡之地(阜阳、齐川、长史、珠南、浩平),则陷入了三年宁静岁月。

四百二十一、大师之礼(上)

    三年时间,那个曾在湖关县酒后胡言的狂徒,一点信息也未抓捕到。

    就连顾玉成,也感到些许习以为常。

    这三年里,最能牵动齐云海五郡之地的,莫过于齐云海拜庄博曰师弟马奎为名誉县长。

    职位虽低,却能游走于各郡、道之间。

    郡守、府长也都明白,这马县长,就是齐云海其派来游说各郡守向齐云海靠拢的……

    没人见过那神秘的马县长。

    然而人人皆提心吊胆。

    不过无论怎样,过去的三年里,一切安好。

    顾玉成境界飞升到悟道三星,很久前便被任为湖关里长。

    而薄野让与温云仓的关系也缓和了起来。境界也在缓缓提升。

    风太守掌管的五郡之地,步孤太守操控的六郡之地,都在遥遥观望,暗中推测着齐云海名下的五郡之地,会发生什么。

    三大江湖长春会,也在暗中活跃着。

    总之,妖国天下的目光,都被聚集到了齐太守的五郡之地上。

    众人都在期待着突然的爆炸,点燃这五郡之地。

    然而令人未想到的是,最先挑起事情变革的,是中都郡。

    中都郡虽是一郡,然而被称之为国中之国,也不为过。

    它的面积、资源、实力,都不是任何一个郡可以望其项背的。

    这也是白氏皇族的实力体现。

    当白子墨在军机殿收到白月秋修为达到悟道境大圆满的消息时,他长长叹下一口气,缓缓起身。

    “陛下灵力圆满。对于气,又如何?”白子墨淡淡发问。

    白子墨身后一名较为肥胖的男子嘿嘿一笑“自然是差很多。”

    白子墨回头看一眼有些气喘的男子,劝道“长源你也该改一改你那暴饮暴食的习惯了。”

    钟长源不以为意,露出肥腻笑容“武侯大人,您也知道,我饿过。——我宁愿做饱死鬼,也不想饿着肚子。”

    白子墨见状,也不逼迫。

    只是对钟长源劝道道“莫要称呼武侯。——去把整理的各郡各道僭越之册取来。”

    “另外,向外发放消息,告诉天下,陛下将举办更名大典。”

    钟长源沉默稍许,转动臃肿的身子便向外走去。

    白月秋修为逼至悟道大圆满,这令中都震惊。——这样的天赋,太不正常了。

    但对于天赋,其实没有太多人纠结。

    各方势力在意的,是白子墨提出的要为白月秋举办的更名大典。

    白月秋这个名字,是国君在外流落时的名字。

    现在天下已经确认白月秋正统的身份,又怎么会让白月秋使用曾经的名字?

    更名大典,势在必行。

    只是这更名大典上,恐怕会发生什么……

    此刻远在抚钟楼的白月秋,全然不知自己将面对什么。

    直到白子墨发来信息,告知自己将要举行更名大典,白月秋才知道这一切。

    这时的白月秋也隐约对白子墨产生芥蒂。——岂有能容权臣的帝君?

    妖国的一切,还是由白子墨只手掌控。

    而这三年来,白月秋在如皋帮助下,对妖国已经有了太多认识。

    白月秋也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完全掌握在白子墨手中。

    汉朝有霍光,左右朝政。

    可与白子墨相比,依旧不如。

    白子墨是平民出身,他不是外戚。

    白子墨在妖国平民中,他有很强的影响……

    这是霍光没有的。

    而且,白月秋最畏惧的,不是白子墨显露的实力。

    而是他隐匿不发的势力……

    就像今天,白子墨要举行一个大典,也只用通知白月秋。

    通知各郡守。

    他的一言一行,不需要征询任何人。

    更名大典很快便在中都郡有条不紊地飞速运转起来。

    面对着更名大典上将要发生的未知事物,齐云海找到了庄博曰,长长叹息后,雷打不动地问道“祭酒,为之奈何?”

    这一次,庄祭酒的身旁,多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是马奎。

    庄祭酒无奈地叹道“我也不清楚。在下自认为,与梅君智谋难较高低,然实力悬殊,再聪明,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齐云海顿时无奈叹道“难为祭酒了。你们师兄且先退下休息。

    过几日,还要麻烦祭酒随我一同前往中都郡。”

    庄博曰点头称是,旋即便带着马奎退下。

    师兄弟二人回到住所,马奎直接倒下,揽过酒觞叹道“大师兄北扶臾那边…”

    庄博曰一把夺下马奎的酒觞,呵斥道“臭小子!你疯了!大师兄的名字不要随便提!——这可是在齐太守府邸内!”

    马奎不屑一哼“呵!那齐太守,遇到事情,就知道‘为之奈何’,我看,也没有什么本事。”

    庄博曰却眉头微皱,反问道“刘邦有本事吗?”

    马奎眉毛一挑“呵!——那家伙,也就是会知人善任,再没有什么本事!”

    庄博曰却反问道“你以为齐云海真的一无是处?——他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你觉得齐太守逢难只会问‘为之奈何’,可你知道,这一声为之奈何有多大的智慧?

    你要知道,这是在问你该怎么办,却不是在求你教他。

    态度上是软的,可立场是硬的,决定权,更是太守他自己的!”

    马奎愣了。

    庄博曰接着叹道“不要小觑他人。世卿世禄下,仍有人才。更何况在这不定之世中。”

    马奎嘟囔道“哦,我知道…我以后就说大师兄。不提名字。”

    庄博曰依旧不罢休“连大师兄也休要提!——传音。”

    马奎不甘心地点点头。

    庄博曰传音问道“温家哪里怎么样?”

    马奎传音叹道“五个郡,阜阳没理由投靠温家。

    其余四郡,貌似也是向着太守。毕竟齐太守实力雄厚。”

    庄博曰眉头微蹙“这样不行。一直这样,温家自知不敌,恐怕就要率先退让。

    这样就不能让齐云海和温家鹬蚌相争了……”

    马奎点点头“这还不简单。让阜阳假装投靠温家呗。”

    庄博曰闻言,点点头“也只能这样……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要看更名大典上,梅君想要做什么。”

    马奎陷入沉默。

    虽然他是一个狂徒,但妖国梅君,是他不敢也不愿小觑的修士。

    天下郡守开始向中都郡进发。

    而此时,白月秋才被带回中都郡正紫宫。

四百二十二、大师之礼(中)

    白月秋带着如皋,缓缓跟随白子墨走在正紫宫内。

    白子墨见白月秋沉默不语,试探着问道“陛下,您有心事?”

    白月秋淡然一笑“突然更名,有些不适罢了。”

    白子墨习惯性地教诲道“陛下乃万世白氏的继承者,是这江山的统御者,自然不能用以往的名姓。”

    一国之君,用流浪在外的名字,多少不好听……

    白月秋沉默,没有回答。

    白子墨接着请求道“陛下,要不要今日先挑选明日的姓名?”

    白月秋一愣“殿主于更名大典上,还有其他事?”

    白子墨谨慎地点头“更名大典上…要宣布一个大事。下臣本想在僻静时禀报陛下。”

    如皋身子一颤,知道白子墨在说自己。

    不等如皋退下,白月秋却当先发言“如皋,只是单纯地跟着我。”

    白子墨闻言,点点头,接着说道“下臣希望,征伐武邑柯家。”

    白月秋一愣。

    白子墨接着说道“天下自先帝失踪后,礼法崩坏,各地僭越之举多如牛毛,世人竟已逐渐习以为常……罪臣希望,为陛下肃清名分,收复权利!”

    白子墨一边说,一边跪了下去。

    白月秋与如皋纷纷震惊。

    二人实在不明白,白子墨为什么要卑让到这个地步……

    实际上,天下人也都不明白,白子墨为什么对皇室如此忠心耿耿……

    白子墨悲恸地说道“妖国的动荡,是我造成的。为了稳定妖国,三大郡守的体系,也是我创立的……”

    “所以罪臣白子墨,希望通过这场征讨,行大师之礼,为陛下收权!”白子墨声情并茂,很难不令人动容。

    白月秋沉默许久,最后叹道“既如此,我们去看看那名字吧。”

    白子墨见白月秋如此轻易地同意,自己反倒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久过后,白子墨这才缓缓站起。

    白月秋与如皋,一同随白子墨来到一处藏书宝楼。

    推开门,白子墨对白月秋说“陛下可从这些典章中,寻找自己得意的字。”

    白月秋颇为惊讶“这些都可以?”

    白子墨点点头。

    白月秋突然对白子墨吩咐道“你,退下去。”

    白子墨问也不问,直接便退了下去。

    如皋整个呆在原地。

    许久后,如皋直接跪到地上“陛!陛下!您?您怎么,对、对殿主如此无礼?”

    白月秋却有些黯然神伤。

    这妖国,白月秋其实并不想要。

    皇帝的位子。

    她也不想要。

    什么万世白氏、六合统御,白月秋并不留恋,

    毕竟她白月秋,并非生长在皇室。

    她的前半生,也都对权利,毫无感觉,或者,并不渴求……

    她只是要保命……要在妖国这未知的环境保住性命。

    所以白月秋努力适应眼前的一切。

    却没想到,一直听从他的如皋,竟也不会坚定地跟随自己。

    白月秋有些灰心,但很快也适应了。

    毕竟,连顾玉成这个兄长,都会抛弃她。

    天地之大,无处可藏。

    对白月秋来说,当年第一眼看到这正紫宫,她便觉得拥挤。

    只因为,眼前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与孤独。

    空洞的陌生、孤独堆积在眼前。

    压得白月秋喘不过气。

    曾经是这样,今日,也是未改变丝毫。

    白月秋淡淡点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呵退白子墨。

    如皋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于是连忙跪下“陛下,侧卫无礼了!”

    白月秋见状,又有些释然,上前扶起如皋,感叹道“我不敢袒露真情,世人也不对我说实意。

    孤家寡人,从来如此罢了。这皇帝,还真是高高在上,空无一物在身旁……”

    如皋沉默。他不敢说任何。

    白月秋又淡然一笑“我只是好奇,白子墨会不会真的听命于我。

    但现在我更加好奇,他为什么,如此尊敬我……”

    如皋犹豫再三,最后缓缓叹道“妖国有一个传统,圣子、圣女,未成年前,由大祭司照顾。而妖国曾经的大祭司,便是白殿主的女儿……”

    “也是她,将陛下带出妖国……”如皋推测道“或许,白殿主是因为这些而感到悲伤、自责,要弥补过错?”

    白月秋微微惊讶“大祭司?”

    如皋连连点头“大祭司曾经是妖国一直存在的一脉,是东皇太一大神将之收服的。每一任大祭司,都有着无穷的血脉之力,”

    白月秋呢喃自语“大哥…是大祭司的子嗣?”

    如皋有些不明所以,缓缓问道“陛下?”

    白月秋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顾玉成,真的是大祭司的子嗣?——可大祭司的身份显赫,又为何要与父亲顾明文相恋…?”

    白月秋想了片刻,又自嘲笑道“事到如今,何必想这些……”

    白月秋走到一处藏书面前,看到庆水道人留下的一行字。

    “知难而行易,知易而行难。”

    白月秋微微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如皋见状,解释道“曹操对袁绍,知难而行,官渡之战大胜;曹操征孙刘联盟,知易而行,赤壁之战大败。”

    白月秋恍然大悟。

    人们看到悬崖,往往谨慎小心,不容易掉进去。

    可看到小水洼,却容易湿鞋、崴脚。

    白月秋于是以灵力将“易”字拓下,印在掌心向外走。

    如皋连忙跟上。

    白子墨守在外。

    白月秋一出来,便亮明掌心。

    白子墨有些惊讶“易?——陛下,这个字…”

    白月秋淡淡回道“此字太容易提及。民间不必避讳。——只令各郡守避讳即可。”

    白子墨一滞,连连点头“陛下圣明。”

    白月秋波澜不惊,缓缓吩咐道“既然已经决定妥当,那寡人便静候殿主通知了。”

    白子墨微微一愣,白月秋却已经走向前离开了。

    白月秋一边走,一边问身旁的如皋“你觉得,仅仅是愧疚,就能让殿主如此尊敬我?”

    如皋沉默了。

    确实不能。

    位高权重的人,怎么会因为如此简单的原因行事?

    白月秋对白子墨的一切,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不明白——不明白白子墨为什么如此尊敬皇帝……

    想不明白的人,就不容易被信任。

    看不透的人,也容易让人觉得危险。

    白子墨看着白月秋缓缓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实际上,白子墨哪怕权炎滔天,在面对白月秋这方面,却也是被动无奈……

    白子墨,何尝没有他自己的思量?

四百二十三、大师之礼(下)

    回归正紫宫的白氏圣女将要举行更名大典。

    这个消息,在整个妖国——不,整个大荒都传扬开了。

    这一天,顾玉成突然收到韩阴的信。

    “异乡举目,无人可亲,忽忆兄长,故与兄长报一声平安。”

    顾玉成看着简短的信,很是欣慰,反问道“韩兄在商国如何?——说来,我还是很好奇,商国那边景象、风俗如何的。”

    片刻后,韩阴回道“近来妖国白君更名大典,算是在商国传来了。

    平日里商国对妖国几乎毫不关注,独独这次,传得沸沸扬扬。

    早晨说书先生还在高喊‘王土不植异性之树,天子未盖殊邦之玺’。”

    顾玉成颇为惊讶“哦,这是为何?”

    “师傅说,商国恐怕还想再立君威……”韩阴回道。

    顾玉成却颇为惊讶“师父?”

    韩阴恍然“哦对!还未告知顾兄此事。——韩某确实拜了一名修士为师。”

    顾玉成沉吟片刻“一切安好即可。”

    韩阴怔住片刻,忽感有人来到面前,却见是青云。

    青云略有羞赧地说道“师父让你出去练剑。”

    韩阴连连点头“青云师妹先去,我很快便跟上。”

    青云闻言,点点头退下。

    韩阴接着回顾玉成“一切安好!顾兄,韩某且去修炼了!”

    顾玉成得知韩阴安好,也是畅快起来“韩兄去吧!”

    与韩阴断了通灵玉的联系后,顾玉成却是沉默起来。

    中原南北相争,妖国、商国东西呼应。

    大荒的局势突然在顾玉成眼中格外明朗起来。

    这令顾玉成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从前在仁皇省,顾玉成只看到了世俗,领悟的不过是理想。

    可现在,放眼全天下——整个大荒。

    顾玉成突然发现,自己想要建立一个不与世同流的宗门,实在有些困难。

    毕竟,大荒越来越动荡了……

    顾玉成的脑海,再一次被那天崩的场景占据。——那是顾玉成野心的萌芽。

    这一刻,顾玉成感到自己的野心,似乎更加膨胀起来。

    以前顾玉成迷惘,他以为仁皇省让他有了理想。

    然而妖国之行,仅仅是开端,便又让他迷茫起来……

    顾玉成只能在沉默中思考,并在沉默中等待。

    等待更名大典后的妖国。

    阜阳郡百万里之外的中都郡,更名大典缓缓举行。

    更名大典举行在一座并不靠近正紫宫中心的偏殿。

    这样一个位置,似乎预示了什么……

    这一次大典,规模远不如白月秋当初在朝会的规模。

    不过,该到的人,都来了。

    天下郡守,全都跪在了白月秋面前。

    现在的白月秋,已经有些适应帝君的位置。

    哪怕没人在意。

    然而白月秋已经开始计较起来。

    白月秋虽然不清楚她想要什么,要在这妖国获得什么。

    但她知道,无论怎样,她都要做一个好的君主。

    这有这样,才能保命。

    很快,白子墨来到白月秋面前“请陛下,更名!”

    白月秋淡淡看向身旁白氏旁系——四大当国。

    白月秋不紧不慢地吩咐道“为朕读旨。”

    四大当国族长并不在场,他们家族的弟子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子墨心中微跳,已经有些失落和畏惧。——白月秋开始不经过自己而做决定了。

    无论是好是坏,这都代表,白月秋开始觉察白子墨作为权臣的恐怖与威胁。

    白子墨,若是再选择支持白月秋,很可能……不得善终。

    可,军机殿殿主,梅君白子墨,竟还是选择支持白月秋。

    白子墨看向四大当国的弟子们,冷冷问道“怎么,一个都不出?哪就四个!”

    四大家族人人自危,相继派出一名修士,接过白月秋的诏书。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白子墨直接冷冷问道“一个开不了口,四个一齐读!”

    四修士连连抖开诏书,一齐朗读。

    “正朔既证,永保大宝。六合如仰,其命自得。……故更名曰‘易’,前着‘郅’字。

    然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故朕之名,唯诸郡、道、县之长,讳朕之‘易’。”

    白月秋的旨意很简单,更名为白郅易。

    郅,极限、极致。

    易,取庆水道人之字,警示现在的白郅易,“知易慎行”。

    而“易”字太普遍,平民不必避讳。——只需庙堂修士避讳。

    众郡守皆躬身领旨,敷衍地喊道“陛下圣明!”

    白郅易平静如水,看向白子墨。

    白子墨知道,自己要出手了,于是上前请示道“陛下,下臣有奏!”

    白郅易点点头“殿主尽管说。”

    白子墨点点头,取出一本玉做的册子,一手甩至面前半空中,下一刻便有无数文字从玉册中飞出。

    “郡中各大家族,非任太守,而皆自称郡守,行郡守之礼,领郡守薪俸。

    天下十六郡,皆如是!”

    天下十七郡,中都郡不在这玉册之中。

    “自从先帝失踪,礼乐常遭僭越!并非一郡僭越,也非十六郡僭越。乃是郡、道、县,皆有不合礼法的行为!”白子墨大声呵斥道,目光直接盯向三大郡守。

    步孤仁却在看白郅易。

    这一次,白郅易虽仍然稚嫩,然而却已经开始与步孤仁对视。

    步孤仁知道,老虎虽然尚且年幼,然而已经有血性了。

    想到这,步孤仁竟是一笑。

    各地郡守的反应,皆是不同。

    在场郡守,都明白,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白子墨这是要通过僭越这个理由,重新恢复君主的权利。

    如果白子墨愿意,甚至能借这个理由,拔除三大郡守……

    不过,这么做,相当于直接让妖国陷入混乱。

    然而白子墨到底想做到哪一步,还要看他怎么说。

    白子墨见众人神色各异,愤懑至极。

    白子墨转头对白郅易接着说道“这其中,以武邑柯家最为僭越!——竟然效仿君主之礼!臣请征伐武邑!”

    众郡守还是沉默。

    柯家死不死,管他们什么事儿?

    白子墨接下来的一句话,才是点燃干草垛的火苗:“下臣请征伐陛下征伐武邑,复兴中都!”

    众郡守立刻清醒过来。

    中都郡都察院、都事部、都国队以及修庆庙都已经荒废。

    复兴中都,就要执控四方。

    白子墨现在说的话,相当于宣布要废除三大郡守的特殊权利。

    而在场的郡守,除了阜阳那四个,都和三大郡守,或多或少有瓜葛。

    他们被三大郡守压榨,但他们也在压榨下面的修士。

    如果废除三大郡守,那他们恐怕也会受影响。他们的利益,也会变少。

    众郡守纷纷看向三大郡守。

    然而这一次,出奇的,步孤仁什么也没做。

    连一句话也没吐出来。

    他只是沉默着。

    沉默的步孤仁,反倒让白子墨生出忌惮。

    这时候,白郅易突然看向众郡守“诸位觉得,若何?”

    众郡守也是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踌躇起来。

    白郅易心中本有话可说,却选择了沉默。

    终于,北扶臾犹豫许久,横下心,鼓足勇气,上前喊道“陛下圣明!下臣等,皆是支持!”

    白郅易眼前一亮,随意欢喜地笑道“何须等?阜阳郡守,说得好。”

    白子墨也说道“诸位,还要等吗?”

    这一次,风竟流终于急了,看向步孤仁。

    若是真的征讨武邑,到时候树立了白郅易的权威,白子墨再收权,就更容易了!

    然而步孤仁依旧老神在在,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众郡守见步孤仁、风竟流都不出头,自然也保持了沉默,

    白郅易于是看向白子墨,白子墨连忙上前,对着众人喊道“礼乐、征伐,如车之两轮,不可偏废!”

    “今陛下征讨不义,诘诛暴慢,明好示恶,顺彼远方,当行军礼!”

    “姬周军礼有五:大师之礼,用众也;大均之礼,恤众也;大田之礼,简众也;大役之礼,任众也;大封之礼,合众也!”

    “古时之礼虽与今天不同,然今陛下伐征乱臣,用之军众,犹当复行大军之礼!”

    白子墨转身看向白郅易,请求道“请陛下复行大军之礼!”

    白子墨说完,阜阳四郡立刻附和“请陛下复行大军之礼!”

    其余郡守这才不情愿地跟着喊道“请陛下复行大军之礼!”

    白郅易微微皱眉。

    说实话,军之五礼,白郅易都不清楚……

    这时候的白郅易,再一次感到自己是白子墨的随从者。

    白郅易点头叹道“朕知之,可。”

    白子墨闻言,转身命令众人“各郡郡守,即日回归自守之郡,择明随众,集结全部悟道圆满修士及部分凝鼎高阶修士,半之月内,聚汇于中都!——有敢泄密者,杀!”

    众人散乱地回道“遵命。”

    白子墨这才看向白郅易。

    白郅易缓缓点头,似乎与从前只负责点头的白月秋并无任何不同。

    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白郅易最后命令道“都退下吧……”

    郡守们这才纷纷退下。

    众郡守一离开偏殿,便形成三股势力。

    风竟流与齐云海还想追上步孤仁,然而步孤仁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终于,风竟流忍不住开口喊道“步孤太守!”

    这一声喊,聚集了各郡守的目光。

    谁知步孤仁竟回头笑道“各位有什么疑惑,还是等征伐武邑之后,再做讨论吧。——步孤先行一步,奉陛下之命,召集修士去了。”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四百二十四、妖帝白郅易

    步孤仁反常的态度,令所有郡守各怀心事地回到自己所守之郡。

    ……

    讨伐武邑柯家。

    这种事情,不能轻易暴露。

    虽说白子墨独自发动这场战争……

    武邑柯家就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但是,这么做可不算为白郅易立威。

    而且,柯家虽然没落,但依旧是大家族。

    像这种大家族,给他机会,未必不能做一郡之首。这种家族,一般是不会直接消灭的。

    而成熟的高官大吏,绝不会把事情做绝。

    天下都在僭越。若是一口气灭了武邑,岂不是让人人自危?

    所以,白子墨虽然提出讨伐,但绝不会一次性干掉柯家。

    留着柯家做表率,远比斩草除根好。

    各郡守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三日,所有郡守便陆续带着手下来到了中都郡。

    郡守们聚集与中都郡正紫宫内,而白子墨则带领白郅易来到了正紫宫左侧的一处书苑——帝君苑。

    白郅易与如皋越走越慢,最后甚至落到了如皋身后。

    如皋还未反应过来,白子墨便笑道“想来抚钟楼的军机卫,已经是陛下的侧卫了。”

    白郅易故作轻松“他们一直都是。”

    白子墨笑笑“也是。——应当多派一些人,跟随陛下。”

    白郅易沉默片刻,又笑道“妖国天下修士,皆跟随于朕。不算少了。”

    如皋虽然没听明白眼前一切,却还是明白,白郅易现在,并不信任白子墨。

    白子墨也有些紧张。

    气氛很诡异。

    白郅易并非落后如皋,而是这陌生的书苑内,白郅易,不想深入其中。

    白子墨深深叹气,索性放开心思,点破白郅易“陛下您要收权,收天下之权,天下修士,可不会跟从您……”

    如皋当场愣住。

    白子墨,怎么连窗户纸,也要挑破?

    一时间,白郅易与白子墨陷入沉默。

    白郅易终于还是露出紧张的神色。

    这名年轻的女子,毕竟只是老成,而非阅尽世事……

    白子墨只能安慰道“陛下就当罪臣是霍光吧。却也不完全是霍光。——陛下阴阳境之日,老臣自愿请戮,只求留我后人一命。”

    白郅易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子墨却接着说道“陛下手中无权,又坐在龙座上,紧张是正常的。

    今日带陛下来,便是向陛下展示您的权利。”

    白郅易心一跳,面色却依旧平静。

    白子墨点点头,领着白郅易继续向前走。

    这书苑越走越深,愈来愈暗。

    白郅易感叹道“殿主,到底要做什么?”

    白子墨闻言停下,对着身前虚无喊道“难道,还要让陛下来迎接你们吗?”

    白子墨的话,让白郅易与如皋皆呆愣住。

    紧接着,一阵阵戾气滚涌出来。

    悟道境的气息缓缓扑来。

    如同打开深渊那一刻,最先涌出来的寒风,不过是小小的开端。

    果然,接下来,竟有凝鼎的气息扑涌出来。

    紧接着,两个恐怖的气息,冲散了前面全部灵力。

    白郅易愣住了。

    在这不寻常的气息中,一排排人走了出来。

    全都是青年。

    他们全部黑甲、黑剑、黑胄。

    这些青年,全都是悟道境。

    紧接着,又一对对修士走了出来。虽然少。但同样甲胄、佩剑皆黑。

    这些,都是凝鼎修士。

    很快,两名修士缓缓走了出来。

    一名是一个半白老将。

    另一名,则是一位黑甲中年修士。

    黑甲,军机卫。

    而那半百老将,其甲胄形制,则是御林军。

    老将率先跪在白郅易面前,沉稳地说道“御林军,白禤振。”

    如皋指着白禤振,震惊不已“你、您…您不是、不是?……”

    白禤振淡淡回道“老将虽传闻已经失踪,实际上,一直这帝君苑内。等候陛下的归来……”

    白郅易震惊不已。

    白子墨淡淡说道“妖帝失踪,罪臣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天下郡守的躁动,更有四大当国的蠢蠢欲动。

    因为相比于郡守,四大当国,乃是白氏皇族,并且,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在中都郡内有自己的势力。他们对皇位……威胁也不小。”

    “罪臣索性放任中都郡一切机构破败,并暗中为陛下挑选了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军机卫,以及忠于陛下的前御林军统帅,白禤振……”

    白子墨缓缓转身,对白郅易说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

    白郅易虽然震惊,却依旧保持沉默。

    虽然,眼前的一切告诉白郅易,她拥有了一份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这力量,仍然是白子墨培养出来的……

    白郅易不相信有什么忠臣。

    即便有,那也是君有恩于臣,才会有臣忠于君。

    白子墨,凭什么这么尊敬她白郅易?

    但白郅易没有一直纠结这些,而是问向白禤振“你的修为……”

    白禤振立刻答道“禤之修为,阴阳境——太阴境界。”

    白郅易一惊。

    阴阳境?

    白禤振接着回道“这境界,有梅君的作用……”

    白郅易虽然震惊,却也在心里有一些计较……

    白郅易接着看向那中年军机卫。

    军机卫连忙回道“侧卫冰池,只有凝鼎巅峰。”

    白郅易点点头,转头问向白子墨“这一次,征伐武邑,便是用这些人?”

    白子墨迟疑稍许,随后点头,接着对白郅易说道“陛下,您可知道,这帝君苑的名字,有何意义?”

    白郅易不清楚,淡淡地摇头。

    白子墨看着白郅易,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权称帝,有名为君。”

    白郅易闻言,淡然一笑,轻柔的问道“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帝君?”

    这次,不等白子墨回答,白禤振与冰池身后的军机卫立刻大喊道“妖帝万岁!妖帝万岁!”

    “妖帝万岁!”……“妖帝万岁!”

    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远处的各大郡守,也听到了这声音,不禁心神不宁地看向步孤仁。

    步孤仁则缓缓将齐云海与风竟流召集在自己面前。

    ……

    欢呼过后,许久许久,白郅易才缓缓点头。

    又是漫长的等待,白郅易对白子墨下达命令“你且退下。”

    白子墨毫不犹豫,直接退下。

    待众人退下,白郅易反身问白禤振“你觉得,梅君,是怎样的人?——不,梅君确实是忠臣。但问题是,他为什么是忠臣?”

    白禤振愣住,想要开口,白郅易却对军机卫以及冰池命令道“都退下去。”

    众人立刻退到黑暗中。

    这一刻,白郅易平静地看着白禤振。

四百二十五、白子墨到底忠于谁?

    当军机卫大喊万岁的那一刻,所有郡守都愣住了。

    他们感觉到了帝君苑内的强大气息。

    他们不知道,这强大的力量从何而来,便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自家太守。

    而齐云海与风竟流则将目光,看向了步孤仁。

    步孤仁于是召集齐云海与风竟流来到自己面前。

    沉思片刻,步孤仁又将其余郡守召到面前。

    除了阜阳、金城、长史与陈定四郡。

    众人围着步孤仁,步孤仁张手一挥,一座阵法便将众人笼罩“各位也将自己的力量输送进来吧。”

    众人闻言,连忙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其中。

    郡守们所带的队伍,则守卫着阵法。

    当阵法运转起来后,众人便都看向步孤仁,他们想知道,帝君苑内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步孤仁淡淡地说道“白禤振,看来是没死。我一直怀疑,那家伙完全是廉颇虽老,尚能披甲,又怎会突然失踪?还传闻他寿元已尽?

    方才,我感觉到了那家伙的气息!——帝君苑内的气息,恐怕就是白子墨留给白郅易的后手。”

    众郡守惊呆了。

    白禤振是谁?

    那是先帝白诡道的侍卫!是天下皆知的皇室鹰犬!

    白禤振,原名禤振,后来被赐姓白,直接改名为白禤振。

    如果白禤振没死。

    如果他现在就在帝君苑内。

    那么白禤振一定会成为白郅易的得力悍将!

    见众人慌张,步孤仁淡淡问道“白禤振即使活着,你我难道就要束手就擒吗?”

    步孤仁说得对,但没有方向,众人依旧慌张。

    步孤仁淡淡说道“诸位难道忘记当初四大当国的事情了吗?”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当初妖帝失踪,各郡守看好的,可是白子墨。”

    “毕竟那时候…他的势力最大。不知多少人,想投靠他,做从龙功臣……”

    “当时陈定郡民间可是有不小的呼声,要白子墨登基……”

    “结果那白子墨自己不当权臣,退出军机殿。也不允许四大当国的人策立新帝、把持朝政。”

    “今日再想起来,依旧感到不可思议。——梅君怎生如此愚昧?难道是命运?”

    “慕容郡守开玩笑了——你我这等人,都是在争命……”

    步孤仁看着众人议论纷纷,也不打断。

    当初妖帝失踪、圣女被带出妖国后,天下所有人想的,可不是找回圣女。

    当时大多数郡守,都想要拥立白子墨称帝。

    白子墨未答应。

    甚至四大当国,也想要借助白子墨的力量,在自己家族里找出一名弟子做傀儡皇帝。

    白子墨依旧未答应。

    面对郡守们的蠢蠢欲动,白子墨设立了三大郡守。

    而对于四大当国的企图,白子墨则是直接放置中都郡各机构不用,令其荒废,间接废除四大当国在中都郡的爪牙。

    不过,得罪了双方的白子墨,也彻底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地。

    如果不是白子墨的实力以及他非凡的手段,恐怕早被各方势力除掉了。

    这也导致,即使白子墨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问题,各郡守也不会承认他的忠诚。

    在各郡守的闲言碎语下,白子墨的任何行动都变成另有所图。

    这也是为何天下人大多修士并不清楚白子墨到底是司马懿那种奸贼,还是周公那等忠臣。

    除了少部分登山可望东流海的高人,便没有人能看清白子墨的所作所为。

    然而那些身份非凡的高人,几乎没有白子墨的同伴。

    自然也不会为白子墨做任何辩解。

    众人议论不休,步孤仁则缓缓说道“我们都知道白子墨确实是定乱世、安国邦的忠君之臣……但,我们有办法,让天下人不相信他。是我们所作所为多高妙吗?不,是白子墨的身份与行为,本就让人怀疑……”

    “换句话说,白郅易,就一定会相信白子墨吗?”

    “他的权利,不比当初的司马懿少!——哪怕帝君苑的气息,是白子墨留给白郅易的后手,白郅易就能完全相信吗?”

    步孤仁的话很轻,却重重敲在众人心头。

    阵法内的所有郡守全都躁动起来。

    白郅易,算什么?

    白子墨,又算什么?

    从他们手中收回权利?——那不可能!

    世家大族的利益,不容许任何人损害!

    管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还是执掌生杀的帝王!哪怕是心系天下的中央堂庙!

    都不行!

    江山的主人可以换。

    但他们,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权利、利益,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步孤仁看着重拾信心的各郡守,缓缓叹道“白子墨确实是在为白郅易收权,但是,当白郅易不信任白子墨的那一刻……白子墨给她的任何权利,都是枷锁。”

    阵法内立刻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他们懂了,也明白了步孤仁为何一直不与白子墨对抗。

    因为步孤仁在等。

    等白郅易彻底不相信白子墨。

    哪个时候,就没有人能收走她们的权利了。

    而走出帝君苑的白子墨,又何尝想不到这一切?

    但白子墨,已经站在这个位置上了。

    也站的太久了……

    人一旦走得太远、站得太高,就没有回头路了。

    白子墨,只能尽全力,完成自己心中所想。

    也只能苦笑着叹道“只担生前事,不计身后名……”

    ……

    而此时白禤振也在白郅易的质问下,沉默许久。

    如皋站在一旁。

    这几日白郅易的行动,让如皋清晰意识到,平日里随和亲近的白郅易,城府却实如深渊。

    如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忤逆过白郅易,不会再取得白郅易的信任。

    他只觉得,有白郅易这样的君王,值得追随!

    白郅易淡淡叹道“你不说,便算了……”

    白禤振闻言连忙开口“侧卫!侧卫虽不知殿主缘何对陛下忠心耿耿,却知道殿主为何要迎陛下归来!”

    白郅易一愣,这也算是她想知道的。

    白禤振见白郅易神色期盼,于是连忙说道“陛下不在妖国时,天下大致两派,一派是郡守,要拥立殿主称帝!——殿主拒绝了。”

    “而另一派!则是四大当国。因为他们,身上留着的,也是白氏皇族的血!——他们希望,借助殿主另立新帝。”

    “而殿主之所以会拒绝,则是因为,殿主当时本就遭到怀疑——天下人怀疑是他,将陛下弃置他乡……而且,如果白子墨另立新帝,四大当国也不会让白子墨一直坐拥高位。

    白子墨为了自保,自然会选择迎陛下归来!”

    白郅易神色平静。

    对于这种说法,她算是相信了,因为合情合理。

    但并不完全相信。

    因为,这只是一家之言。

    许久过后,白郅易明白,对于白子墨的忠诚,或者说,白子墨究竟忠于谁,眼下的她,还没有能力,解开这一切……

    白郅易只能淡淡地点头,对白禤振说道“爱卿辛苦。将退下的诸位召来,随我一同去见梅君。”

    ……

四百二十六、兄妹相见(上)

    白郅易与白子墨在帝君苑外相遇。

    白子墨虽气势内敛,却依旧如一幅墨画——外尽朴素,内里却涵纳天地、衍存万物。

    白郅易仔细打量着白子墨,几次在白子墨身上看到了无尽的疲劳一闪而过。

    如炊烟里渔翁的悲戚,都藏在豪迈歌声间,散去无形。

    白子墨的疲倦,也藏在他挺直的脊梁下、孤傲的身影里。

    自函谷关一战后,白子墨便独自向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着。

    而白郅易,又何尝不是独自面对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刻,二人竟感到了些许同病相怜……

    白郅易轻轻一叹,心底浮起白子墨当初救下自己时柔暖的一切,不禁长叹。

    “我注定不是梧桐上的凤凰;我不是正紫宫内长住的圣女。

    于我而言,我只是在适应。适应孤独、领悟为君之道。可说到底,这些都让我感到悲哀……”白郅易在心里无奈的感叹。

    白郅易的目光,穿不过正紫宫群殿诸楼的阻拦。

    正如同白月秋那颗平静坚韧的心里,所充斥的对现实的温情,反是现实容不下的……

    白郅易转头,对白子墨叹道“殿主终究有恩于我。我不敢忘。”

    白子墨一愣。

    他没有想到,白郅易在怀疑他的时候,还会念、记着他的恩情。

    待白子墨回过神,再看向白郅易,只觉得这个一直、一直保持平静的女子,是那么的非凡。

    如一株海棠沐雨,清丽孤艳。

    就像曾经的妖后白虞。——白郅易在气量方面,毫不逊她的生母白虞。

    白子墨也沉沉对白郅易说道“陛下,定有亲政之日。罪臣,以偏殿白家,保证。”

    白郅易看着白子墨,莞尔一笑,心中竟释怀太多。

    “白子墨,究竟为什么忠于我?各大郡守,又到底有什么企图?——对我来说,根本看不穿。

    现在的我,既然无法掌握眼前一切,不如安之若素……”白郅易如是想道。

    现在的妖国,无人懂妖帝。

    而白郅易,也未懂任何人。

    白郅易不自觉间,淡泊了一切。

    哪怕江山、性命,都看做一捧沙,不松开,却也懂得不催促、不紧握。

    白郅易的选择,有洒脱,也有在现实面前,自身实力欠缺的无奈。

    但无论怎么说,白郅易与白子墨现在面对彼此,至少又归于平静。

    白郅易转身对白禤振与冰池笑道“二位方出朱楼,便入兵戈,朕颇有愧。”

    白禤振尚感欣慰,冰池便率先喊道“韶华留不住,功名可传世!——相比于安逸人生,侧卫冰池更愿意为陛下建立不世之功!传名万世!”

    白郅易闻言,淡淡一笑“玉白尘不遮,冰洁蝇难污。爱卿冰池,倒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啊!”

    冰池被白郅易夸奖,直接兴奋地面红耳赤起来。

    白郅易见状,不得不感叹:无论白子墨是否另有目的,但至少,他挑选的人,真的是赤子之心。

    并且白郅易也感受到了,白氏君主的影响力。

    毕竟白家当了这么多年帝王,还是有人想要在君王面前一展襟袍、大显才华的。

    白郅易于是对面前的众人感叹道“这一次,还要依赖诸位了。”

    众多军机殿都兴奋异常。

    因为他们要建立功勋了,这代表他们将获得职位、获得权利。

    很快,白郅易与白子墨来到了步孤仁等郡守面前。

    此时的郡守们已经离开阵法,静看着白郅易。

    白郅易却装出一副不甘神色,看向白子墨。

    郡守们一见白郅易神色阴沉,便欢喜的不得了。

    这代表白郅易与白子墨,已经有隔阂。

    白子墨虽不明白白郅易刚才的言辞与现如今的神色,哪个是真的,却依旧请求道“臣请为陛下移步堂明殿。”

    白郅易知道,堂明殿乃是妖帝处理政务、施布政令的地方。

    于是神色冷漠地点了点头。

    众人跟在白子墨身后,缓缓走向正紫宫右方。

    这一次,虽是白子墨带路,却稍稍落后于白郅易。

    很快众人来到堂明殿。

    白子墨再次向白郅易传音道“陛下请入殿内,坐在五弦琴后。”

    白郅易微微皱眉,却也照做。

    白郅易孤身走入堂明殿,很快看到殿内左侧横放着的五弦琴,缓步上前,坐在琴后。

    妖国传统,妖帝在外出征,世子留守正紫宫,处理政务。

    这就是所谓的“监国”。

    而世子是不能坐在龙座的,因此要坐在五弦琴后。——白郅易身份已经确定,只是还没有点东皇烛,也没有登基。

    白郅易身下,则站着三大太守以及白子墨。

    当白郅易坐到五弦琴后,一阵灵力微不可查地泛起。

    瞬间便有无数信息传入白郅易脑海中。

    “一场战争,定要充足准备。行军之前,必须点明军队数量、军医数量。

    军队出发前三日,令军正(负责公布军法、监督将领、执行军法的官员。)把军法悬于军前,公示于众。”

    “军队出发前一月,必须备全甲胄、攻械与妖兽,分设号旗、令旗、牙旗等军旗。并准备足够的灵玉、丹药,以防不时之需。”

    “现在甲胄弓弩、妖兽军旗全部妥善!”

    “而武邑,便在阜阳郡旁!可令阜阳郡守北扶臾派人暗中封锁武邑,并征集修士,用作战时的杂役军!”

    兵者,国之大事。关乎一国万民生死存亡,不可不察,不能不细。

    修士之间也有军队。

    该有的甲胄法宝、攻械法宝,决不能少。

    最起码要保证一人一套完善的攻防法宝,并对特定的兵种进行特定的妖兽匹配。

    骑兵配走兽、空军置飞禽。

    法宝与妖兽必须与士兵的修为相应。

    当初商国与至尊函谷关之战时,竟有士兵法宝不合修为,简直就是笑话。

    而且,很多时候,战争时期要依靠军旗。

    一对一的修士可以传音,一对一千,一对一万,可就难了。

    并不是每一个修士的精神力都能同时向众多士兵传音。

    至于杂役军,其职责就多了。有负责阵法运转的,有负责丹药运送的,甚至有就地建设一系列战争需要的工程的工程兵。

    战争,永远不是拍大腿就能发动的,每一个齿轮,都要咬住、咬紧。

    这次是以石头砸鸡蛋,征伐武邑。

    若是征伐像步孤仁那样的郡守,那相应的灵玉、丹师、阵道师、炼器师等一系列准备,将准备更多。

    甚至有可能花几个月时间暗中准备。

    这些内容虽多,但白郅易吸收起来,也不过片刻。

    须臾,白郅易便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于是正襟危坐、神色肃穆,朗声发号施令“阜阳郡郡守何在?!”

    北扶臾心一颤,连忙上前大喊“下臣在!”

    白郅易接着命令道“柯家邪虐,不从礼乐,不遵王道,不臣于朕,大罪可征!

    今令尔于阜阳郡召集杂役军,并在暗中盯住阜阳郡内任何与柯家有关联的势力!一旦与柯家勾连,诛之无赦!——最后,令尔派遣修士,暗中封锁柯家逃离之途,静候王师!”

    北扶臾虽惊讶白郅易政令发布的准确,却也立刻领命“臣遵旨!”

    白郅易此刻竟真如同帝王般,英姿飒爽,一改柔态。

    若是白煌淑在此,恐怕会认不出来眼前这个气势凛然的女子,是那个当初有些土里土气的少女。

    是的,白月秋知道,自己在妖国,不能永远做白月秋。

    所以,现在的她,是白郅易。

    白郅易接着看向各大郡守,眼神凌厉,全然不像一个尚无实权的圣女。

    众郡守竟被看得发慌,不敢去看白郅易那黄金般的双眸。

    白郅易对众人喊道“诸位,皆从朕令!现命步孤郡守等六郡为中军,朕亲率!

    风郡守五郡之地为左军!白禤振督军!——齐郡守四郡之地为右军,军机卫冰池为督军!”

    “军机殿代殿主!”白郅易突然冲白子墨喊道。

    白子墨连忙上前“罪臣在!”

    白郅易沉吟片刻,对白子墨不痛不痒地说道“劳烦殿主,统御杂事,为朕分忧。”

    白郅易的话未郡,众人神色便古怪起来。

    什么叫统御杂事?——这可连职位,都没有。

    说明白了,负责杂事,权利可大可小。

    如果白郅易默许,什么地方没有点儿杂事?

    若是白郅易刁难白子墨,恐怕就没有杂事了……

    白子墨毫不犹豫地答道“罪臣领命!”,旋即退归原位。

    白子墨神色上虽毫无波澜,然而心底却颇为紧张。

    白子墨有些搞不懂,白郅易到底是什么心思。

    方才还对自己言说感恩,现在却又冷若霜冰。

    想不通的白子墨突然又笑了。

    白子墨是拥立白郅易的,现在的白郅易,不正是上威难测、隆恩难预吗?

    虽然他白子墨有些不甘心。

    但白郅易,是个好帝王。合格的帝王。

    而众郡守则很得意。

    白郅易越是疏远白子墨,他们越开心。

    除了阜阳四郡。——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向着皇室。

    而这其中,金城太守卢弘正的面色最难看。

    这位老哥,可是步孤仁手下的郡守。——在步孤仁这霸道郡守手底下尊皇。

    可想而知骨头有多硬。

    虽然他觉得权臣误国,但他也清楚,白郅易现在可离不开白子墨啊。

    但卢弘正现在,也只能干着急。

    总之,白郅易的一个决定,各方反应皆不相同。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一切,白郅易都看在眼里呢。

    白郅易最后沉吟片刻,说道“五日后,出征武邑。诸位且各自准备攻防之具。”

    甲胄什么的,都是给军机卫的。

    这些都是郡守,会没有攻防法宝?——他们的法宝,甚至是攻防一体的。

四百二十七、历史总是如此有趣

    顾玉成明显觉察到更名大典后的中都郡,正在酝酿着什么。

    但没有准确的情报,顾玉成只能原地焦急。

    这一次,里丐帮也无能为力。

    就在顾玉成微感愁眉不展时,他突然灵光一现,取出通灵玉,直接联系丰臣袖。

    此刻丰臣袖正谨慎地收起医师董异写下的药方。——治养肾虚的药方。

    丰臣袖还想感谢一番董异,董异却已经向外走。

    丰臣袖连忙追上前“师傅,您这是要去哪里?”

    董异洒脱一笑“在下师弟伊野有困难,自然要前去相助——先行一步,望君谅解。”

    丰臣袖连忙喊道“师傅,我还没有付钱呢!”

    董异淡淡一笑“君之肾亏,本就易治。只是需要常养。君既尊敬于我,何必在意钱帛之事?”

    丰臣袖彻底呆在原地。

    不要钱的事,他丰臣袖是真不敢信。

    董异却不理会丰臣袖,转头便已经走远。

    丰臣袖正失神,顾玉成的通灵玉便波动起来。

    丰臣袖不耐烦地取出通灵玉“做什么?——你怎么主动联系我?”

    顾玉成毫不在意,笑问道“丰臣大人,您可知中都郡的更名大典?”

    丰臣袖淡淡回道“自然不会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玉成开门见山“小人想知道,更名大典后的中都郡,发生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丰臣袖眉头微皱。

    中都郡的事情,岂是一般人能知晓的?——这顾玉成未免太异想天开!

    丰臣袖开口就要拒绝,顾玉成的信息却抢先发来。

    “大人先莫要拒绝。小人虽微如蝼蚁,然而大雨将至前,蚂蚁尚知搬家。

    今日的妖国,并不太平,小人是知道的。因此小人更迫切地希望找到升迁之法,更好地为徐会长尽心尽力啊。”

    顾玉成的话说得动听,可在丰臣袖眼里,只剩下虚伪。

    丰臣袖直接拒绝“徐会长是老练的垂钓手,晓得放长线、钓大鱼。——本就不要求你立刻报答他。你先安分着吧!”

    顾玉成不死心,连忙说道“若是妖国太平,徐会长当然不需要我。

    但现在世事如花,昨日正艳枝头上,今日谢落满庭院,一切都说不定啊!”

    丰臣袖被顾玉成吵得受不了,于是回道“呵,我去问徐会长,教你死心!”

    顾玉成颇为惊讶,没想到丰臣袖会答应。

    丰臣袖也是昏了头,竟真的去联系徐繁缨。

    徐繁缨看着手里征伐武邑的消息,陷入沉思。——徐繁缨毕竟是江湖第一人。

    对于徐繁缨而言,中都郡的大多事情,就如邻家之事。

    只要他想,他就能知道。

    更何况,中都郡原本的机构荒废,几千几万的修士失去了权利……

    把这些修士中的一两个拉入江湖,成为他徐繁缨的眼线,并不难。

    徐繁缨已经知道,这一次更名大典,北扶臾出头支持妖帝征伐武邑,惹怒了齐云海。

    温家却与北扶臾熟络起来。

    齐云海五郡之地,立刻分裂成两派。

    武邑之征过后,齐云海的五郡之地就要乱起来了。

    对于徐繁缨这种枭雄,乱世才能让他恣意狂欢。

    徐繁缨怎么可能放过武邑之征后的混乱?

    正当徐繁缨思考怎样才能更好的在混乱中获得更多利益时,丰臣袖的信息打断了他的思绪。

    徐繁缨微愠地看向通灵玉。

    只见丰臣袖非常没脑子地问道“会长,顾玉成央求我问一下您有没有能用到他的地方。”

    徐繁缨破口大骂“没脑子的东西!——这种事情也要烦我?”

    骂过后,徐繁缨立刻冷静下来。

    顾玉成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对徐繁缨而言,无论他运用怎样的手段,都只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利益。

    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便走心吞并另外两个长春会,时机也未到。

    这次最多也就能让他在长春会的势力更加牢固罢了。

    但顾玉成就不同。

    如果,顾玉成成为府长。

    那他就拥有一个府长……

    而且,哪怕顾玉成的修为定格在悟道巅峰,或者悟道八星。

    但只要徐繁缨想,甚至能让顾玉成混到郡守府邸内做一官吏。

    到时候,徐繁缨就掌握了一个郡的情报……

    徐繁缨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

    可要行动,徐繁缨就犹豫了。

    顾玉成的身份太奇怪了。

    对于顾玉成,徐繁缨什么都不知道。

    发完信息的丰臣袖如风中醉狗遇到寒冽狂风,立刻清醒过来。

    丰臣袖不禁狂拍脑壳“哎呦呦!哎呦呦!我光想着补肾亏,怎么就跟会长说这种事情了?这种让会长表态的事情,怎么能做!”

    丰臣袖颤抖着手,连忙向徐繁缨发送信息。

    “属下多嘴,属下多嘴!大人您行事如雷藏云,一向果决,岂是我这下属能妄加建议的!属下多嘴!”

    徐繁缨看着通灵玉上丰臣袖那一句“行事如雷藏云,一向果决。”,就感觉在嘲讽自己现在的犹豫。

    徐繁缨不由得一笑。

    一个悟道境的顾玉成,自己怕什么?

    徐繁缨的傲气,不允许他畏惧。

    他是丛林的捕食者,哪怕猎物藏在阴影里,他也能在某一刻捕捉到猎物致命的弱点。

    更何况,他的猎物顾玉成,现在才悟道境。浑身都是弱点。

    丰臣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次性帮了两次顾玉成。

    徐繁缨想通后,直接对丰臣袖下达命令“去,把我的联系方式,给顾玉成。”

    丰臣袖呆住了。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他失去了徐繁缨的信任。

    丰臣袖还想挽救,徐繁缨却直接命令道“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想一想,你为什么会这么愚蠢。”

    丰臣袖呆在原地,麻木地将徐繁缨的联系方式发给顾玉成。

    通灵玉之间建立联系的方法有三种。

    除了交换特定的通灵玉,或面对面拓印彼此通灵玉上的灵力。还可以将一个人的通灵玉的灵力运转方式发给任何人。

    当然,发给顾玉成的,也不过是普通的联系方式。

    发完之后,丰臣袖便神情麻木地站在原地。

    现在的他,失去了一切。

    或许丰臣袖永远回不到长春会了。

    顾玉成正苦等着,一道灵力猛然输入到自己的通灵玉内,是另一个通灵玉的联系方式。

    不等顾玉成反应过来,徐繁缨便说道“更名大典之后的事情,你想知道?”

    顾玉成一愣,连忙说道“是的,会长大人!”

    徐繁缨一笑“聪明人。——你也了解长春会有纵无横的规律:垂直管理,决不允许组织、个人横向勾结。所以联系你的人,一定是会长。”

    顾玉成有些尴尬。

    徐繁缨把他的词都给说了,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徐繁缨接着说道“但是,太聪明的人,不一定会前途非凡……”

    顾玉成一阵颤栗,沉思起来。

    他在思考,为什么徐繁缨不信任自己?是身份原因……

    还是徐繁缨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诈降”?

    思维缜密的顾玉成,反被自己的推测吓到了。

    顾玉成他万万没想到,徐繁缨冰冷的态度全是因为蜇龙部对自己的调查结果:“查无此人”

    毕竟在他眼里,凭徐繁缨的势力,不可能会毫无结果。

    顾玉成却是忘记自己作为南郡修士的身份,早已在张道的保证下,身死道消了。

    而仁皇省的顾文月,也根本未入蜇龙部之眼。

    或者说,天下那么多天之境界的修士(顾玉成在仁皇省的修为一直在天之境界),蜇龙部,根本调查不过来。

    不等顾玉成继续胡乱推测,徐繁缨已经说道“白子墨要发动一场战争。——不大的战争。”

    “这样的战争,大功劳,几乎没有。甚至连小的功劳也没有。”徐繁缨提醒道“你想要做事,但在做事之前,可想过付出代价?”

    顾玉成心绪沉下。

    徐繁缨会问这样的问题,就代表他现在不会对顾玉成做什么。——甚至是把肉递到了顾玉成的面前。

    顾玉成不知道有没有毒。

    但转念一想,以徐繁缨的力量,也没必要坑自己。

    毕竟,顾玉成在徐繁缨眼里,和一条小虺虫没有任何区别。

    能轻易碾杀的虫,何必用谋略?

    顾玉成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能为会长大人分忧,任何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徐繁缨缓缓点头。

    这话顾玉成和徐繁缨都不信。

    只不过没必要点破罢了。

    徐繁缨淡淡说道“这次战争是征伐武邑,就在阜阳就旁。

    大战过后,齐云海的五郡之地,绝对会陷入纷争之中。十年内,我需要一个府长……”

    顾玉成心领神会,立刻说道“属下一定会在这次建立功勋!”

    徐繁缨轻微一笑,很是悠闲地吩咐道“若成大功,或许我能看到一个府长崛起。可若失败了……”

    顾玉成直接回答“不成功,便成仁。”

    徐繁缨很是满意,又感慨道“聪明啊。”

    顾玉成此时急中生智“会长大人,我确实聪明,但在聪明,也就是个侯景。——您,永远是高欢。”

    历史上造成侯景之乱的侯景,只服高欢。

    无论侯景怎样乖戾,在高欢面前,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徐繁缨被顾玉成的话逗笑了。

    “好小子!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反倒显得实诚!”徐繁缨心情舒畅起来。

    历史就是这样有趣。

    宋义小觑项羽,脑袋搬家;梁武帝忽视侯景,被活活饿死;庞大的辽国,崩溃于渺弱的完颜部落……

    强大与弱小,又怎么可能是不变的?

    世间的一切都是运转的,谁不跟着更易的世势,就会由盛转衰。

    徐繁缨自以为凭自身实力,绝对压得住顾玉成。

    但徐繁缨只是齐云海五郡之的利益纠纷的操盘手,而非掌舵人。

    他又怎么肯定,顾玉成永无出头之日?

    待风云来时,又有谁能阻止龙腾虎啸?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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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天之下介绍:
三皇五帝立大荒,尔来传承五万载——大荒,这片修炼沃土,经历了上古先秦,秦汉、唐明,在至尊拔剑、商皇陨落后,又开启了另一个三足鼎立的天下!
面对着皇朝复辟、宗族垄断修仙、妖、魔、人共逐天下的局面。
一个没落布衣,在穷途天才丛生、昔日豪客磨剑,与贵氏豪门相绕、传说渐显渐没的环境中。
是如何卷入天下洪浪、雄心问鼎的?又是怎样斗罢今朝、冠绝八荒?
最后在末法之日,带领这传承已久的人族,蜕变、进步?
……
荒天芜地昊博,其民同袍不怠!在天之下千秋,一朝登临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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