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八、兄妹相见(中)
徐繁缨最后只对顾玉成说道“阜阳郡守北扶臾会令其心腹之一,安粮道的府长郭琮征召杂役军。”
“你现在便可以去安粮道报名。若有军功,日后终有用途。”
徐繁缨结束了通灵玉的通话。
顾玉成愣在原地,心潮澎湃。转头便联系张寿洪。
“师父!白子墨要征伐柯家武邑!”
张寿洪看着顾玉成发来的消息,呆愣片刻,旋即问道“你从何而知?”
张寿洪刚问完,便猛然惊觉“你不会问了徐繁缨…?”
顾玉成反问“不然呢?——整个妖国,手眼通天的徐会长摆在面前,徒儿怎可能不用?”
张寿洪有些无奈,也有些失落“你小子,怎么如此鲁莽?——为师竟还要靠你得知情报。”
顾玉成觉察出张寿洪的失落,笑道“哪天徒儿假投靠徐繁缨的事情败露了,可就要累死师父您了。”
张寿洪顿时被气笑“臭小子,你是在湖关县日子太平久了吧?”
顾玉成连忙服软“没有!没有!徒弟怎敢!——说起来,我能联系上徐繁缨,还真要感谢丰臣袖。
他竟真的为我联系徐繁缨,这下子,他是倒霉了。”
张寿洪冷哼一声,回道“哼!那家伙一脸萎靡,完全是个色中饿鬼,脑子好不到哪里去。”
顾玉成戏谑地说道“整个过程,只有这家伙‘受伤’。”——对丰臣袖,顾玉成是真没有同情心。
打趣过后,顾玉成接着说道“徐繁缨令我去北扶臾的心腹之一,安粮道府长郭琮那里应征杂役军。”
张寿洪闻言,沉思片刻“这家伙,突然提拔你…”
顾玉成解释道“徐繁缨话语间,隐隐透露出五郡之地将要在武邑之征后发生纷争的意味……”
张寿洪恍然“那就不稀奇了——这家伙是真的要提拔你了。”
“有徐繁缨在,薄野让与你成为跻身一道府长,如探囊取物。”张寿洪接着说道“你甚至可以带着薄野让一同参军。”
顾玉成接着问道“徐繁缨根本没有讲明白子墨为何征伐武邑。他是在提防徒儿,徒儿也明白。——我想师父您应该能看清楚,所以徒儿来问你了。”
张寿洪直接分析到“我虽然不清楚为何要征伐武邑,但想来白子墨还是想收拢各郡守的权利。”
“而北扶臾负责征召杂役军,这就会与齐云海产生分歧…温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可以肯定,武邑之征后,齐云海的五郡之地,绝对会热闹起来。”
顾玉成闻言点点头“所以…不论为什么,总之参加杂役军就对了?”
张寿洪点点头“对。要不是你小子身份特殊,这好处你还捞不着呢。——记着带上薄野让。”
顾玉成连忙问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张寿洪沉吟片刻“没有。一切随机应变。”
顾玉成闻言,与张寿洪告别后便要出发。
来到薄野让门外,薄野让连忙开门迎接“君侯。”
顾玉成说道“过几日,白子墨将要征伐武邑。——你随我去安粮道投军。”
薄野让一惊“君侯…不愧是君侯,这都能知晓。只是这湖关县……”
正当薄野让犹豫时,温云仓缓缓走出“湖关县,便由我看守。”
三年光阴,薄野让与温云仓虽消弭冰雪,却也难再亲密无间。
温云仓没了曾经的跋扈,然傲气犹存。
她想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顾玉成见状,对薄野让劝道“湖关县这边,我会请求师父派人暗中守护。
温夫人在内看守,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温云仓想开口拒绝,她觉得自己看守湖关县就足够。
顾玉成直接说道“湖关县对我至关重要。——温夫人,对薄野县长,也很重要。所以,还是要派人来暗中守护的。”
温云仓面色一红,重明的双目四处张扬。很慌张。
薄野让也不否认。
顾玉成见状,无奈笑笑“走吧,晚不得。——湖关县的一切,就靠温夫人了。”
温云仓闻言,还想说什么,顾玉成却已经拉着薄野让离去。
二人追星赶月,疯狂消费灵玉,竟在一日之内赶到安粮道。
此时的安粮道,处处皆有征兵的修士。
就连负责军、政的度点使郭呈文也亲自下来征调杂役军。
这次征讨武邑,所需的杂役军并不多,并且出于保密的缘由,北扶臾只从安粮一道征调杂役。
而杂役军则大多征调散修、江湖上小帮派的弟子、长老,还有一部分不良修士。
这些人当然不愿意,郭呈文也就发挥了作用。——直接抓住充军。
哪管你愿不愿意?
只有少部分杂役军是招募而来。
招募榜下报名的修士,更少得可怜。
扔一块儿瓜皮到榜下,聚集在瓜皮上的苍蝇,都比报名的修士多。
不过安粮道也不指望能有多少人报名。
这也就是个名头。
如果连招募榜单都没有,那些被强征充军的修士,心里难免承受不了。
虽说现在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正在招募榜下打着哈欠的修士对一旁同伴感叹道“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征杂役军。——太平盛世,没有要打仗的地方,征调这么多杂役军做什么?”
同伴闻言,也是感叹起来“是啊——自府长开始,都有固定的军队。若真有什么战事,何必征调杂役。”
正当二人相互抱怨时,顾玉成与薄野让缓缓来到二人面前。
打着哈欠的修士依旧在打哈欠“来自哪里?姓名?就不问你——算了,问一下,可有什么官职?”
薄野让率先答道“湖关县县长。薄野让。”
顾玉成接着答道“湖关县里长。顾玉成。”
两修士糊里糊涂地蘸墨便在登名册上写下姓名,写到一半,笔停人呆,墨水立刻染了大片。
修士也不在意,只是瞪着眼睛问道“你,哦我是说,您,真是湖关县的县长?”
薄野让见状,缓缓从三生戒中取出湖关县县长令。
两个修士端详许久,如同苍蝇围着滚烫牛肉汤般,谨慎而贪婪地聚集在周围。
两修士只不过在府长府邸里工作,还真不比县长尊贵。
两修士还是犯起疑心。
湖关县,也不是安粮道下的县啊?他怎么能跑过来呢?
这太奇怪了。
这次征兵,也没有大肆宣扬啊……
两修士互看一眼,转头说道“二位等一下,我们问一下度点使大人。”
薄野让顿时紧张起来。
顾玉成立刻传音“不必紧张。这两个修士估计是惊讶你我远在湖关县,竟能知晓安粮道的征兵消息。
湖关县靠近妖国边境,众多商贾往来薛城与妖国间贩珠卖宝。——就说是商贾谈到征兵,被你我留意听到,因此前来投军。他能知道真假?”
薄野让闻言,放松下来。
四百二十九、杀罚郡守,算不得杂事吗?
果不其然,度点使郭呈文也被这一消息惊到。
郭呈文惊恐地猜测,是自己保密任务没做好。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命修士询问顾玉成二人如何知晓征兵之事。
两修士立刻转头问道“二位,是从哪里知晓,这件事的?”
顾玉成异常自然地回答“湖关县路过的商户偶然间提到安粮道似乎在征兵,故而前来。”
一名修士有些惊讶,追问道“这种小事情,竟值得如此注意?”
顾玉成立刻辩解“想来您也知道湖关县当初关于温家的事情。
我们县长属实是怕了,因此时时留意湖关县的风吹草动——只为自保。”
薄野让也不失时宜地说道“来了之后知道是杂役军就更要投军了。——毕竟如今这个世道,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战争。”
两修士闻言,觉得说的蛮对的。但又总觉得不对劲。
思考无果,直接将顾玉成二人的话转告给了郭呈文。
郭呈文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不妥,但却不敢下定决断,便将事情呈告给郭琮。
郭琮得知金锁道管理的湖关县竟跑到了自己的地盘投军,也是一愣,颇为哭笑不得。
郭琮先是一笑,随即严肃地吩咐“确认一下,是否只有这二人知晓杂役军之事——算了,不必问此二人。
劳烦郭点使统计一番安粮道是否还有外府的修士来投军。至于湖关县二人,便先安置军中。”
郭呈文立刻开始统计所有招募榜。
顾玉成二人则被编入登名册中。尴尬地站在原地。
半日后,郭呈文确定了整个杂役军,只有顾玉成二人不属于安粮道。
这倒让郭呈文颇为惊讶。
现在整个杂役军,就数湖关县这一县长、一里长职位最高。——不论修为。
于是,顾玉成与薄野让,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杂役军核心人物的最佳人选。
当郭呈文向郭琮禀告一切后,郭琮也吩咐道“难得有县长这一级的修士投军,杂役军中,且让此二人担任千户吧。”
郭呈文立刻领命“属下这就将二人带过来?”
郭琮点点头“带来吧,让他们熟悉熟悉杂役军。”
郭呈文领命,带着侍卫便赶到顾玉成二人面前。
郭呈文罕见地没有对顾玉成二人摆架子,很是随和地笑道“二位就是…?”
薄野让立刻回答“湖关县县长。”
顾玉成也徐徐答道“湖关县里长。”
郭呈文点点头“嗯,好,好。——走吧,且随我去府中熟悉一番军队。”
薄野让与顾玉成都比较吃惊,显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郭呈文也只负责引路,并不解释。三人很快来到府长府邸。
顾玉成颇为惊讶,这府长府邸与仁皇省相比,虽不如肖、钱任何一方,却远远比苏家、百里家阔绰。
薄野让传音提醒道“安粮道乃是阜阳郡产粮大府。很多普通食材、药材甚至炼器矿产都有。——有些府长被称为上军长,远比安粮道阔气。那种道府,堪比一方小郡了。”
顾玉成一惊。
薄野让接着感叹“不过自从三大郡守体系形成后,那种道府,资源大多直接被瓜分了,府长也是名存实亡。”
顾玉成心底了然。
就这状态,底下人抓着利益不放,迟早成为藩镇割据。
到时候地方各自为政,中央便是个摆设。——怪不得白子墨要收权。
不收权,今天烂一点,明天烂一片,妖国迟早报废。
郭呈文将二人带到一处庭院,为二人讲解道“自古就有三军之说。而不同时期,军队建制皆不同。”
“妖国军队的主要框架是:大将军。将军之下为将领——又叫总指挥使。
将军下设指挥使,指挥使下设千户(千夫长),千户下设置百户(百夫长),百户下设什长,大者五十左右,小者十名修士”
“这一次的杂役军有里外近一万人。二位便做千夫长。其余职位,由府长、郡守安排。”
顾玉成很是惊喜。
千户,不大不小了。
而且这次杂役军也不过万人啊。
郭呈文接着说道“不过…在府长通知前,二位,只能留在这里熟悉军务。”
顾玉成心知肚明,白子墨要征伐武邑,自然要确保隐秘,总不能还没开打,对面先溃散、逃跑了。
柯家一定要在瓮中。
不过顾玉成还是装作好奇的样子“这,度点使大人,这又是为何?”
郭呈文淡淡说道“这,本点使并不方便公开。
但你们二人作为千户,在此期间,可以向我询问关于军政的不解之惑。而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督管杂役军。”
顾玉成一喜,与薄野让满意退下。
接下来几天,顾玉成将从郭呈文身上习得大量军、政知识。
就连郭呈文都惊异于顾玉成的好学。
不过仅学了两天,顾玉成等一众杂役军便被安粮道府长郭琮调遣,派往了柯家武邑的封地。
三日后的清晨,白郅易带着众人,缓缓来到阜阳郡。
北扶臾作为东道主,将自己郡守府邸让做白郅易的行宫。
天下郡守尽皆入住北扶臾的府邸内。
晌午,白郅易将众人召集一堂,白子墨率先请求道“陛下,杂役军已分散在武邑外。可行军征伐柯家。”
白郅易却保持着沉默,许久许久,方才开口“朕的天下,朕的江山,难道……会容不下一个区区武邑?”
众人一愣。
白郅易,这是在做什么?
白郅易又接着说道“众郡守如千钧之力,垂于武邑之前,柯家自成危卵……”
“与其征伐,则不如发剿贼檄文一纸,令柯家披头散发、垂首而降。”白郅易缓缓说道。
白子墨立刻否决“不可!——一旦走漏风声,柯家有所准备,即便投降,也无法立威了!必须让柯家的惨淡,做天下僭越之徒的警钟!”
白子墨是要彻底征服武邑。
若让柯家将重要弟子以及资源藏匿起来,天下人见武邑被皇帝讨伐过后,反倒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擦破皮而已,天下就会小觑白郅易这君王,就无法立威于天下了。
到时候其他郡守更会小看白郅易。
这就是打狗,把一条狗打得惨叫连连,其他狗看了,才会畏惧起来。
一旦畏惧,就可以收拾最不老实的那三条。
到最后剩下的狗,自己就会夹起尾巴、低下头。
而且,白子墨可是知道,这些郡守根本不会出全力。
一旦给柯家反应时间,指不定会从哪个狡兔窟逃走。
这些郡守可不会拦着。
白子墨苦口婆心,白郅易却完全不听,只是淡淡地吩咐“朕意已决。”
小说里,凡是哪个皇帝来了个“朕意已决”,要圣心独断,那估计就是要倒霉了。
白子墨缓缓看着白郅易,随即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白郅易,不像是这种人……或许,她另有计谋呢?”
白郅易直接吩咐道“撰写檄文这种杂事,便请殿主来做吧。——让柯家全体,在三日后,献上其世代积累的资源,然后投降。”
“诸位爱卿且退下吧。——有诸位在,自是不战而胜。”白郅易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自大。
众郡守大多幸灾乐祸起来。
就连一旁的冰池与白禤振也几次欲说又止。
当冰池想要开口时,白郅易却起身离开了。
众郡守见状,大多嬉笑着散去。
白子墨也沉默地退下。
他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夜里,白郅易久久难眠。
如皋这次跟着军机卫一起驻守在房间外,整个房间里……
只剩下白月秋。
最后白郅易打起精神,冒险用通灵玉将冰池叫来。
待冰池到来,白郅易缓缓问向冰池“你说,朕白日里的话,是不是愚蠢不堪?”
冰池重重的喘着粗气,最后咬着牙说道“侧卫此言该死!但陛下,您白日的话!”
白郅易摆摆手,没有听冰池接着说,反而问道“你说,什么事算杂事?”
冰池浑身灵力渐渐肆虐起来,眼睛有些红“陛下!——侧卫冲撞您了!但您要知道,殿主,确确实实,说的是对的!
陛下让我说完,我便是死也可以!到时候我自行了断于陛下面前!”
白郅易看着暴怒的冰池,淡然一笑“你,是忠臣……”
冰池却不欢喜,接着说道“陛下,您要知道……”
白郅易突然问道“你说,杀郡守,算不算杂事?”
冰池脑袋呆住,许久许久,缓缓问道“陛下,您、您……”
白郅易长叹一声“杀郡守,怎么算不得杂事?——杀个祭酒,也是杂事啊。”
冰池彻底愣住了。
许久过后,冰池感觉自己似乎猜到了白郅易的想法。
此刻的冰池才意识到,面前的白郅易,是天纵之才、雄才大略之帝!
四百三十、诸天彻明,江山不夜
尘埃在沉默,星光也喑哑了。
许久过后,冰池费力的鼓足勇气,难以置信地试探道“陛下您是想…”
白郅易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我问你,你忠于白子墨,还是我?”
冰池想也不想“军机卫,永远是陛下的。我的一生,都是陛下的奴仆!”
白郅易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却没有露出畅快的神色。——她只是觉得,做他人的奴仆,太悲哀了。
白郅易缓缓叹道“我不信任白子墨——至少不是全部。
我想活着,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无助地看着他人。”
“我不信任白禤振……他,很有可能,心系白子墨……”
冰池的脸上,掠过一丝不适“陛下,您不需要相信任何人。
您是天下的希望。您只需要让他人相信你!”
白郅易缓缓一笑“天地之大,无处藏身。江山之广,于我何加?”
冰河立刻站起来“若无处,冰河为剑,劈开一个天地!纵无加,陛下之位,岂许他人窥伺!”
白郅易闻言,看着冰河,许久、许久,随后笑道“我认识一个叫顾玉成的人…他很聪明,凡事都以利益为计量。所以,他是一个缺乏血性的人。”
“你倒不一样……”
白郅易长长叹息“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你愿意……”
冰河淡淡的反问“陛下您知道,我们这些人,活着的意义吗?”
“就是为了守护妖国的帝王。——我们,是没有感情的剑。宝剑宁断,也不愿惹尘生锈。”冰河看向白郅易“陛下,侧卫,宁做断剑,不屈于世。”
白郅易的心一颤。
她以为自己足够孤独。
但一个人无条件站在她身边时,她却依旧会心跳。
白郅易无奈一笑“其实,很多事情,我都能看清楚。妖国朝会时,我就看出天下各郡守,从未尊敬我……我也看出,白子墨,确实是为我操劳。”
“只是我看得出表象。却不清楚原因……”白郅易缓缓说道“我也能看出来,天下郡守,都在等我和白子墨分裂……”
冰池呼吸缓缓急促起来。
白郅易洒脱一笑“所以,我要装作与白子墨闹翻。
天下郡守是明摆着的豺狼,而白子墨只是一杯不知是否有毒的香茗。与其便宜豺狼,不如饮下香茗。”
“对白子墨,我始终不放心……我处处冷落白子墨。就是要看看,他的真心。”白郅易转头看向冰池“君子论迹不论心——我这样做,其实也不光明磊落。”
冰池直接劝道“陛下,侧卫只认为,陛下您是非常之人,当行非常之法。”
白郅易缓缓点头,对冰池说道“白子墨终究是有魄力的权臣,他很难看着我放任柯家撤离财产。”
“而那些个仪表堂堂的郡守,巴不得放过柯家,让天下看我笑话。他们一定会暗地纵容柯家撤离财产、撤离弟子。”
“所以…明日,你可以暗示白禤振,鼓动白子墨,让白子墨动手,动手监察各郡守。
白子墨一定能找到各郡守的违法之举,必要时候,逼白子墨杀几个郡守——不,杀几个祭酒!”
白郅易的眼神凌厉起来。
微弱的光芒在白郅易面前浮动。
此刻的白郅易如同一头黑暗中的狼,优雅而危险、狡猾而残忍。
白郅易的身份,已经不允许她保持安静。
她必须要让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被任何人忽视。
白郅易继续说道“你们三个人违抗命令,我自然会憎恨。
到时候,各郡守就会利用我的‘无知’,与白子墨对抗……只要我每一步的算对,那我就能够真正的掌权。——既不依靠白子墨,也不再畏惧任何一个郡守!”
白郅易看向冰池“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如果成功,我将执掌妖国。可这一路,全向薄冰上过。一朝不慎,永入劫难。”白郅易与冰池淡淡地对视。
冰池眼神,真的像一池冰水,透明而坚定。
冰池只是平静地说道“这一路,侧卫愿为陛下先行。起码,能为陛下多探一步。”
白郅易陷入沉默。她不想给冰池什么承诺。
像冰池这样纯粹的修士,已经有了信仰。
白郅易不愿意玷污这样的人。
冰池缓缓起身,轻柔地说道“陛下,侧卫就此别过……我站在白子墨站身旁,任陛下驱驰。”
白郅易看着冰池向外走的身子,几次欲语无言,知道冰池走向门口,白郅易这才叹道“君且缓行,待山河星起,诸天彻明。”
冰池转身,回道“江山不夜,愿尽归陛下。”
二人知道,今天分别,不知何年何月如今夜这般,对面而谈,畅所欲言。
整个妖国,也只有冰池,能听白郅易自称“我”。
……
白子墨等了整整一夜,他在想白郅易会不会改变主意。
直到第二日清晨,白郅易也没有任何改变的迹象。
白子墨无比失望。他的心如死灰般陷入沉寂。
在白子墨沉默时,冰池却与白禤振来到了白子墨面前。
冰池走在最后面,心里颇为吃惊“陛下还真是圣明。我仅仅提议白子墨可成大事,白禤振便直接要来找白子墨。
这二人关系,还真是不简单。——不过想来也是,白禤振突破阴阳境,也全多亏白子墨。”
白禤振来到白子墨面前,直接说道“殿主!您真的要发布这封檄文?——看着柯家转移一切重要的资源?这样做……”
白子墨罕见的直接将情绪宣泄出来。他站起来,一把掀翻面前的书册。
气喘吁吁的白子墨看向冰池,冰池心一滞,如被猛虎盯住般,不敢动弹半分。
许久后,冰池说道“左右天子为大忠,乱命不奉为大仁。”
左右天子做好事,大忠。上面下达糊涂的命令不尊奉,大仁。
冰池这句话,表明了态度。
然而白子墨却依旧没有下定决心。
对白子墨来说,若真的不奉命,就相当于同白郅易彻底决裂。
白子墨恐怕会性命不保——如此也就算了。妖国恐怕也会万劫不复。
所以,白子墨不能拒绝,不能强硬的决裂。
冰池未想通白子墨的顾虑,但他想到了白郅易的话:鼓动白子墨监察郡守。——而不是拒发檄文。
冰池进一步想到白郅易说的“杀郡守,算不得杂事?”。
冰池便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大步上前,来到白子墨面前“陛下的命令,自然不能全全否决。但也不可完全顺从。”
白禤振不懂权谋,直接反问“你这不是没说?——不能否决,也不能顺从?那怎么办?什么都不做?”
冰池立刻摇头“檄文要发。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白子墨眉头微皱,看向冰池。
冰池接着解释道“陛下令殿主掌管杂事。什么叫杂事?什么事会没有杂事?”
白子墨恍然大悟“这是一个名。”
名,有时候代表的,是合法性。
有时候,它就是个借口。
掌管杂事,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冰池进一步建议“殿主可以暗中监察郡守,所有资敌行为皆可惩处!——必要时候,杀一二郡守立威!天下岂有不从之理?”
白禤振倒吸一口冷气。
他虽与冰池相处时间非常久,然而二人大多时候都在修炼,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
今日一听冰池之语,只觉得,此人狠辣果决。
白子墨也是颇为吃惊,没想到冰池会说出这样的话。
冰池趁热打铁“而且,只要我们做得好,让功劳悉归陛下,天下都来夸赞陛下,陛下自己也不会否认我们的所作所为。”
白子墨沉吟起来。
他知道,只要自己反抗,无论结果如何,他终究会与白郅易产生裂痕。
白子墨从前以为自己能控压一切,可现在他才明白,再大的树木,也不可能独占土壤的养分……
再坚固的虎符,也常常被渐变的环境打磨到破损。
冰池缓缓说道“殿主,当今天下,地方势力、豪门士族逐渐脱离中都郡的控制。
我们要更正这一切,就是要收权,不然,就会奴大欺主……”
“本就没有退路的事情!您何必犹豫!”冰池的呵斥,彻底点醒了白子墨。
白子墨眼神坚定起来,冷冷地吩咐道“随我,去见陛下。
这份檄文,不能在这阜阳郡发布!不然等我们到达,柯家重要人物早就逃光了!”
“既然我们要举起屠刀,就把刀刃磨光磨快!让天下的郡守知道,这妖国,还轮不到他们这些郡守指点!”这一刻,白子墨一扫温润典雅之态,整个人充满了权臣该有的气焰——嚣张!
“我们、我们三个人?”白子墨看向冰池与白禤振。
白禤振立刻回答“我们三个!”
冰池则回道“我们三个为首,身后的军机卫,都是我们的!”
白子墨点点头,微微放心,转身吩咐道“我们要让陛下在柯家面前,也就是杂役军的面前,宣读这些份檄文。”
“然后在三天,也就是檄文允许的三天内,抓捕那些放任柯家撤离的郡守、祭酒!以陛下的名义!”白子墨看向白禤振与冰池。
冰池立刻补充道“甚至可以缩短时间!一天!只要柯家逃离一部分人,我们就抓回来!并缉拿相关的郡守!”
白子墨认同的点点头“到那时,天下就会认为,陛下给了柯家机会,是柯家自己不知悔改!
所有人,天下所有人,都不会说,我们是野蛮而无情的!——而且我们,本就是王师!正义的王师!”
冰池缓缓握住腰间的佩剑“血洗个诸天彻明,剑斩出江山不夜!”
白禤振虽插不上话,也没有敏捷的思维,但他喜欢冰池的话,立刻附和道“血洗个诸天彻明!——说得好!太平马上得!岂有妥协来的盛世!看着那群郡守得意,我就忍不了!”
白子墨点点头,缓缓走出房外。
此时,冰池领导的军机卫也缓缓走出来。
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如同黑色的冰块,寒意逼人……
白子墨三人现在黑冰最中心。
从今日始,这三个修士,将成为左右妖国十七郡风云的人物……
四百三十一、兄妹相见(下)
顾玉成已在杂役军中滞候多日。
今天他询问师父张寿洪关于白月秋的信息,得到的依旧是毫无音讯。
在妖国,白月秋的名字,唯有像白子墨那等尊贵的人才知道,但他们不会说。
而且白月秋,早已舍弃这名字……
顾玉成无奈地走出帐。
此时军医已开始为军中的士兵们例行检查。——军队的随行军医每隔几天就要检查一番整个军营。
一者保证修士健康,二者,防止有人投毒。
在军医检查修士的情况时,负责军法的军正也在暗中检查着各级将领、兵卒,看看他们有没有违法之举。
这也是时局富裕,杂役军也能享受到这些待遇。
说到底,还是天下不乱。世人松散些,也不觉得有错。
不过,杂役军的到来,却是让柯家乱了起来。
柯家不是没有派人探查,然而什么结果也没有。
向北扶臾反应杂役军,北扶臾也毫无回应。
至于驱逐这些杂役军,也不可能。
毕竟人家没有侵犯你的封邑,你先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
柯家现在的整体实力,已经斗不过郡守。
这支杂役军,还不知是谁指使的,哪敢随意动手。
这样的局面,让柯家更加慌乱、急切。
但是热锅上的蚂蚁,又能如何呢?
柯家现在的压力不小,杂役军现任将领郭琮的压力也大着呢。
郭琮一直在等白郅易的到来,在白郅易到来前,郭琮不敢放松丝毫。
白郅易未到,若有任何意外,都要算他头上。
郭琮不知道的是,现在有人比他压力更大。
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北扶臾。
若真按照白郅易的檄文办事,杂役军围堵武邑的作用,就相当于,没有作用。
到时候,必出意外。
步孤仁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必定会弹劾郭琮。
弹劾了郭琮,还能让北扶臾跑了?
这大黑锅悬在北扶臾脑袋顶,北扶臾怎能不焦急?
然而北扶臾再焦急,也只能等着。
不仅北扶臾在等,步孤仁三个太守也在等。
他们都在等白子墨。
就连白郅易也在焦急地等待。——当然,她装的。
清晨就应该送来的檄文,直到现在也毫无踪迹。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一声声脚踏声缓缓传入众人耳中。
只见白子墨穿着一身软甲,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他的腰间,佩着剑。
白郅易眼神凌厉“殿主,您这是…”
白子墨躬身说道“陛下,臣昨夜收到前线吃紧的消息!臣不敢怠慢,特着戎装拜见陛下!希望陛下能在武邑外,亲自对柯家宣诏!”
白郅易面色微微难看“这就是你剑履上殿的原因?”
白子墨心微跳,面色却毫无改变“请陛下御驾亲征,在武邑外,亲宣剿贼檄文!以缓前线之急!”
白郅易冷冷一笑“此等小事,朕允。殿主也不要忘了写檄文。”
白子墨立刻回道“檄文臣早已写完,陛下致杂役军前,自可得诏!”
白郅易缓缓点头“启程。”
队伍立刻活动起来,冰池与军机卫护卫着白郅易。
这一次,白郅易没有选择乘坐龙撵。
路上,风竟流与步孤仁轻声交谈着。
“步孤郡守,你觉得,白子墨这是要做什么?”风竟流谨慎地传音问道。
步孤仁眉头微锁“白子墨…以我对白子墨的理解,他是被束缚住的权臣……但他方才的举动……”
步孤仁的欲言又止,实际上就是搞不懂白子墨要做什么。
在步孤仁眼里,白子墨忠义到愚蠢的地步。像他这样的人,很难反抗白郅易……
可步孤仁,就真的了解白子墨吗?
未必。
步孤仁越发慌乱,经过一番挣扎后,他突然对风竟流吩咐道“这次!这次柯家逃离,你我不能放任,也不要让心腹放任!”
风竟流一愣“这是为何?”
步孤仁心神不宁地回道“白子墨…终究不能小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风竟流不理解,继续问道“齐云海那里…”
步孤仁冷哼一声“哼!——你去告诉吧。”
风竟流点头退下。
除了三大郡守外,阜阳四郡则死死盯着白子墨。
北扶臾甚至对郭琮下达命令“待白子墨到达杂役军前,你即刻将军队指挥权交给他!”
北扶臾虽然拥皇,但他不是白子墨的拥趸。
把指挥权甩给白子墨,就是在甩锅。这锅,不能砸在他北扶臾的心腹手里。
郭琮虽不明白北扶臾的命令,却立刻召集手下的四名千户与郭呈文,等待白子墨到来。
距离杂役军驻扎之地尚有一段距离,白禤振便立刻冲出,召出一面三人大小之旗。
大旗之上,绣着仙景灵兽、八风五云、河海山岳,俯仰之间,则是一队又一队士卒处于其中。
众士卒,有举幡摇旗相绕者,有驾马引弓者,有持枪排列者,有腾空击鼓者,也有持乐相奏者。
白禤振输入灵力,整个大旗便活了起来。
旗上场景全幻为幻影虚像,倒是那奏乐士卒的声音,却清清楚楚。
声音如海波,卷扬如飞雪,直飞郭琮之耳。
郭琮听到音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对郭呈文说道“跟上!陛下来了!”
郭呈文也是一愣。
妖国多少年没有皇帝了?
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帝,郭呈文属实未适应。
白郅易听着庄重的乐声,没来由地想起妖国朝会时,那看着自己哭泣的戏班。
很快,白郅易的回忆,被打断。
但见六名修士飞快奔向白郅易。
距离白郅易数十步距离后,远远跪下。
“杂役军众将参见陛下!”
白郅易神情优雅,举止雍容,缓缓说道“平身。”
众人缓缓站起“谢陛下!”
这时,千户之一的顾玉成缓缓看向白郅易。——窥测龙颜,可是重罪。
可顾玉成他连至尊帝弑天都看了,又怎会不敢看白郅易?
顾玉成总觉得,白郅易,有些熟悉。
可惜,白郅易经过神柳池的洗炼,身体与容貌已发生蜕变,眉梢眼角虽存往日风姿,却早非曾经的白月秋。
顾玉成只觉得熟悉,只觉得悲伤。
甚至有些愤怒——似曾相识却难以言明后,产生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顾玉成不知道,这一切感情,从何而起。
顾玉成总觉得,自己好像,亏欠眼前妖帝。
可转念却又自嘲起来。
妖帝持拥天下,自己有能亏欠什么?补偿什么?
白郅易也看向了顾玉成。
毕竟,顾玉成的举动太扎眼了。
所有人都如牛犁般把脸扎进土里,偏此人微微抬头。
这种行为如同白纸点墨。很难看不见。
白郅易与顾玉成对视,却想不起,顾玉成带给自己的这种熟悉感,来自于谁?
顾玉成也早就不同。
若是曾经在夏后宁面前犹豫的那个顾玉成,又怎会敢抬头?
单是这一点,就已经不一样太多。
至于容貌,顾玉成也成熟太多。
当初顾玉成走出太一宫,在南郡的南北说书楼与说书先生相见时,说书先生都感叹顾玉成的变化。
更何况经历更多事情后的顾玉成。
这一对兄妹遥遥相望,心情各异。
但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顾玉成的举动惹怒了白禤振,白郅易觉察后,对白禤振传音说道“不用管。这个人,蛮有趣的。”
白禤振这才悻悻作罢。
不等白郅易接着说什么,北扶臾率先说道“下臣有奏!”
白郅易眉头微皱。她现在不希望闹出什么幺蛾子。
白郅易不情愿地点头“说。”
北扶臾直接请求道“既然大军已到,臣请将杂役军指挥之权,交由白殿主负责!”
白郅易沉吟片刻,想明白利害关系,旋即说道“还真是前线吃紧。朕许了。——白殿主,本就负责杂事。”
说完,白郅易转头对白子墨说道“白殿主,檄文呢?”
白子墨旋即取出一份玉质三生戒,送到白郅易面前。
白郅易直接取出檄文,见到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走吧,去告知柯家。”
步孤仁、风竟流与齐云海皆看向白子墨。
如果白子墨这时候不做什么,可就没机会挽回了。
他们都认为,白子墨既然要求在这武邑外发布檄文,应当是有什么应对方法。
然而现在白子墨,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不禁让三大郡守有些麻爪。——整不会了。
白郅易将檄文递给白禤振,淡淡一笑“卿可愿为朕向武邑宣读檄文?”
白禤振心里虽感叹白郅易年幼无知,表面还是点头应下。
白禤振冲向武邑。
封君的领地一般都是一座或多座大的城池。一般与府长等同。
也有封邑与郡守相当的。
只是今日的柯家武邑,已经没落,领地只相当于区区府长。
柯家刚才已经感受到十六位郡守加上祭酒的强大气息。
这还不算上白子墨、白禤振以及各郡守带来的修士。
柯家已经开始慌了。
柯家家主甚至有些懵。
是柯家的末日来了?还是末日来了,只不过先砸到柯家脑袋上了?
不管怎样,未等柯家反应过来,白禤振便来到武邑内。
武邑,没有阴阳境高手。
白禤振仅仅是展露他的阴阳之气,便没有修士敢上前阻拦。
修炼界,实力为尊。
四百三十二、庙堂分两党
白禤振如日月悬空,武邑的修士只能抬头仰望。
柯家现任家主柯安看着阴阳之气搅动整个天空,将眼前天地汇聚为一幅黑白世界,心灵也被这无可逆的威势压坍……
柯安呢喃道“柯家起于千年前,当时只是中原妖族麾下一将……我们辉煌过,又没落。但今天,我们的末日,要来了吗?”
时间,是一切生命的末日。
柯家,只不过是其中的尘埃罢了。
没人会在意柯家死活。
白郅易也好,步孤仁也好。
在利益面前,碾碎的尘埃,只不过会惹人遮住口鼻罢了。
终于,在崩溃边缘,白禤振的声音响起“柯家听旨。”
“盖闻盘古创世,身伺天地。明光遂显,天地兴隆。
由是而知,思立揭天掀地之事,当有垂传万世之功。欲行不易于世之功,当为明主四方之君。”
“明君执要而察微,圣帝仁德而运刑。
今武邑柯家僭越礼法,扰源流以至浊,示天下以首恶。
害朕功德,恶朕于微。
不提玉龙,辄愧先祖、难面天下;不摧武邑,辄失正德,无名建功。”
“故,朕未亲政,犹不负辱。
今亲砺兵戈,击鼓提剑,奋扬武威,并匡社稷!愿破晓虏贼,大飨三军士卒!”
“然明君之事,朕弗为弃置。
思虑柯家往昔勋绩,叹顾今日仁义难全,忧心良久,愿施天网与尔,期宽三日,责令归臣。
仁义丰兮,俟尔归来。”
白禤振读完,收起旨意,看着柯安,淡淡说道“三天时间。把柯家一切资源,交出来。到武邑外,在军阵前请罪。”
柯安面皮一抖,不敢回答。
白禤振也不需柯安回道,直接便飞回白郅易身前。
柯安愣了片刻,转头问身旁之人“柯家可有弟子,行僭越之事?”
身旁长老紧张地反问“家主,您觉得,这百年来天下行僭越之事的人,还少吗?”
柯安语塞,旋即失笑“这分明就是在欺辱我柯家。”
柯家长老却反问“这,咋办?”
柯安冷冷说道“三天时间…先等等,先等等……”
白禤振宣布檄文后,柯家并没有立刻行动,反是沉寂了半日。
这半日里,白郅易只是在懒散地等候,而柯家却已经摸清了白郅易的底细——毕竟白郅易也没藏着掖着。
柯安看着送到手上的情报,很快作出决断“白郅易还真是年少无知。也是,她被接回妖国,也没几年光景。
领着天下郡守,就以为稳操胜券,竟白白给了我三天时间……”
柯家长老接着问道“家主……该怎么办?老祖还在闭关……”
柯安环顾身边,心里悲叹柯家的没落,竟连一个有识之士都没有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出主意、做决定。
柯安做出决定“趁这三天时间,把柯家重要的宝物、弟子送出去!——资源也送出去一半!”
柯安身旁的长老立刻惊慌地喊道“这!这可以吗?”
柯安眼睛一瞪“什么可以不可以?——你以为天下的郡守都听那白郅易的吗?他们对白郅易,不过是明尊暗违。”
“老祖的大限将至,而白子墨在场,就算老祖出手,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不去打搅老祖。”
“而白郅易,不过是想赢得漂亮,想立威罢了。
我们只要投降,把那些不重要的资源送出去,就可以了!——至于白郅易看不看得出来,白子墨接不接受,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
柯安解释完,对自家长老恨铁不成钢地吼道“还不赶紧去办!”
柯家长老慌乱问道“那些、那些郡守如果动手阻拦怎么办?”
柯安面色阴沉“不会的。他们不会希望白郅易威风起来……不要从阜阳四郡守负责的区域离开就行。”
柯家长老们闻言,点点头,竟又兴奋起来。
柯安看着自家毫无主张的长老们,气得心梗。
柯家开始向外转运资源。
白子墨、白禤振与冰池,第一时间觉察柯家的行动。
冰池直接建议“我觉得,我们连一天时间也不用等!”
白子墨同意“直接动手。——步孤仁那三个家伙先不用管。主要盯着他们的心腹!”
武邑外的杂役军已经被各郡守的队伍代替。
虽然人数减少了,但修为提升。
在步孤仁负责的区域,步孤仁的心腹拓跋宪直接放走了柯家的长老们。
虽然三大太守明确要求心腹不要放走柯家,但大多心腹都不太情愿。
而柯家面对态度不明确的阻拦者,很是“聪慧”的交出一部分资源。
这些郡守也就直接放行了。
拓跋宪已经放走了第二批柯家长老。
他不知道的是,他放走的两批,全部被冰池与军机卫捉住。
正当拓跋宪放走第三批长老时,白子墨出现了。
白子墨的出现,令拓跋宪慌张起来。
“白!白殿主,您、您怎么来——不是,您来了啊……”拓跋宪紧张到语无伦次。
白子墨只是淡淡地说道“陛下令我执掌杂事。那是因为,对陛下而言,一郡之守,也不过尔尔。
你们的生死,也不过是杂事。”
拓跋宪紧张起来“白殿主,您是什么意思……”
白子墨反问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拓跋宪紧张起来,但心里却想到“三天时间,你能把我抓了,你还能把所有人抓了不成?”
白子墨却像是看破拓跋宪的心思,冷冷说道“今天晚上,就攻打武邑。”
拓跋宪彻底愣住,许久后反应过来“白殿主,你这是违抗陛下的命令?!”
白子墨冷冷一笑“不。这就是陛下的命令。”
拓跋宪呆住了。
白郅易的命令?——这怎么可能?
白子墨不与拓跋宪废话,一伸手,便抓来拓跋宪身旁的祭酒。
那祭酒在白子墨阴阳二气的裹挟下,根本来不及展开领域,直接被一手穿胸,血溅当场。
白子墨挪开气息全无的祭酒,身上一滴血也没有。
“身为祭酒,眼见郡守犯错,未劝阻郡守,该杀。”
白子墨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在拓跋宪耳中。
同样的事情,在整个武邑外,不停上演。
这一天,十六名郡守,有四个人失去了祭酒。
白子墨与白禤振,各杀两名祭酒。
而他们的队伍,几乎全受到惩戒——悟道境修士,死伤过半。
白子墨三人动手,还是有分寸的。
不会让这些郡守立刻反抗,却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尤其是失去祭酒的郡守。他们的损失不可估量。
因为这四名郡守的祭酒,都是自己家族的修士。
这相当于直接削弱了他们的家族。
当步孤仁接收到这个消息时,白子墨已经带着白禤振与冰池来到了白郅易面前。
白郅易早早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心绪微微摇曳,面色却毫无触动。
白郅易知道,冰池已经完美的执行她的计划了。
接下来,就要靠白郅易演技了。
白子墨三人带着九名郡守来到了白郅易面前。
阜阳四郡守跟在后面,完全没反应过来白子墨的所作所为。
他们四人看着白子墨身后的郡守,还有那空缺的位置,难以相信,白子墨竟然直接动手杀了那么多修士,甚至有祭酒……
当步孤仁、风竟流与齐云海赶到时,只看到白子墨沉默地站在白郅易面前。
白郅易装出慌张的神色“白殿主!你在做什么?!”
冰池直接站出来“陛下!这些郡守放任柯家转移资产!”
白郅易先是一愣,藏住心头之喜,接着又装出愤怒的神色“连你也参与了?所以……你们要做什么!”
白禤振沉重地说道“陛下,您仁至义尽,柯家却转离资源。臣请今夜直破武邑。”
白郅易面色难看,反问道“靠你们三个?”
白子墨淡淡说道“是。”
白郅易呆立在原地良久,最后竟看向步孤仁。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向步孤仁。
步孤仁却沉默了。
眼前的一切太突然。绕是他,也未反应过来。
但他知道,暗中缠斗的日子过去了。
你死我活的时代来了。
白子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将这一切提前了。
步孤仁明白眼前局势后,直接选择了沉默。
白子墨现在站在大义上,不能跟他硬刚。
白郅易显然也明白了局势,旋即苦笑道“殿主不愧是妖国权臣……”
白子墨连忙否认“臣只是陛下的臣子。权利都是陛下赐予的。”
白郅易冷冷一笑,缓缓坐下“那朕就再赐予你发动战争的权利。你不是要即可攻打武邑吗?——去吧。”
白子墨沉默在原地。
白郅易看着白子墨“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白子墨接着说道“臣请陛下,再下一封斥责武邑的诏书。令天下知晓陛下的仁义。”
白子墨这是在把功劳往白郅易身上推。
但白郅易表现得却很不乐意,只是淡淡地说道“殿主只管去。你回来前,诏书自然会完成。”
白子墨闻言,缓缓点头“这些郡守,就由陛下处置了。”
白郅易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朕知道了。”
白子墨带着白禤振与冰池,便向外走去。
现场一下被分成两党。
白子墨为首的尊皇党。
步孤仁为首的地方党。
不仅仅是现在,未来,妖国的堂庙,也将围绕这双方进行争斗。
而在表面上,白郅易则处了在尴尬的领地。
白郅易,与尊皇党闹翻了。
但她与地方党,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步孤仁这些郡守,就是窃贼。
窃取白郅易权利的贼。窃取中都郡、中央权利的贼。
在这沉默中,步孤仁的心思活跃起来。
四百三十三、千户长顾玉成
白子墨三人离开,现场陷入沉默。
步孤仁在沉默中窥视着白郅易。
对步孤仁来说,眼前的一切,正构建成一杆偏向自己的秤。
早在妖国朝会前,步孤仁就想利用白子墨不断增强的权利,制造出白子墨要取代白郅易的假象。
步孤仁一退再退,就是为了让白郅易相信,白子墨要取代自己。
即使现在,步孤仁的目的依旧是离间白子墨与白郅易。
随着与白郅易的接触越来越多,步孤仁越发感到得意。——他自认已经将白郅易里里外外都看得通透。
在步孤仁眼中,白郅易根本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繁华。
她懵懂无知,却又想指点江山。
再华美的冠冕,依旧掩压不下贫瘠的思想、无知的心智。
一个人若没有与位置相应的经历,很难适应自身处境。
而白郅易,就是现实的囚徒,看不清未来,又遗忘了过去。
步孤仁轻松而惬意地笑了。
对步孤仁而言,一个愚蠢的君主,最合他这种狼子野心之臣。
步孤仁也不为拓跋宪求情,反倒开口请求道“请陛下决断这些乱纪之徒。”
白郅易缓缓坐下,以手遮面。
步孤仁的反应令白郅易未想到。
白郅易坐下来,挡住脸。
这是为了不让众人看到自己的神色,从而推测出自己的想法。
白郅易思考许久,虽想不明白步孤仁有何图谋,但可以确定,步孤仁绝非善类。
白郅易打算试探一番步孤仁。
于是白郅易故意颤抖着手,做出迷茫神色,微颤着看向步孤仁。
阜阳四郡守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有些无力。
没办法,白子墨不在,步孤仁刚才的话又没什么问题,他们也确实没法插言。
白郅易试探性地问道“步孤太守,你可是…认真的?”
步孤仁心头一喜。
“没想到这小丫头看起来深藏心机,实际上不过是翠竹一支,表相华美,腹里空空。随意几句,就让她六神无主。”
步孤仁一边想。一边窃喜。
于是步孤仁“正气凛然”的保证“这是自然!”
殊不知,白郅易全都看入了眼。
白郅易少言,但善观。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曾经,白月秋能看出顾玉成想将自己送与顾玉安。——她从来就不止是看,只是看穿,未点破罢了。
同样,白郅易也能看出这纷扰的朝廷中,步孤仁心里藏着鬼魅幽灵,在黑暗中贪婪窥伺着什么。
白郅易不点破。
白郅易六神无主的点点头,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似乎又觉察到自己的失态,白郅易尴尬的板正神情,恢复严肃“既如此,便…便待殿主回来,再做定夺吧。”
现场再一次陷入寂静。
而步孤仁与白郅易双方都很满意。
与君臣之间的寂静不同,以白子墨与白禤振为主力的军机卫已深深刺入武邑。
武邑内,平民修士紧闭的门板,被惨叫声拍打得颤抖不止。
白子墨没有进行屠杀。
只是对于柯家,剥夺他们的财富,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他们剩下的,只有祖上遗留的财富了。
白子墨闭眼坐在柯府正房内,柯家长老全禁锢在其身旁。
很快白禤振破门而入,一把将柯家老祖柯从涛与柯安甩到白子墨面前。
白子墨睁开眼“冰池呢?”
白禤振摇摇头“追柯家核心弟子去了。——那些弟子有长老护送,要等上一时半会儿了。”
白子墨点点头。
柯从涛披头散发,惊恐地打量着白子墨,转头质问柯安“你做了什么?”
柯安神色如丧考批“天下修士大都逐利,我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是被抓住当了典型。”
柯从涛怒气难忍,咬牙切齿“他怎么就抓了你?他怎么就不抓别人?”
柯安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受——柯从涛这是不讲理!
不能从结果上断定原因!——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啊!
但这话柯安却不敢说。
不久,白禤振转头对白子墨说道“柯家弟子从阵法传到密道中,逃了!”
白子墨眉头一皱。
白郅易现在对白子墨很不满意,白子墨必须做完万事完美,不能有任何差错。
这柯家弟子,决不能放跑。
白子墨起身,浑身泛起墨色的灵力。
白禤振震惊“好浓的阴之气!”
下一刻,阴之气直接溃散,在刹那传遍整个武邑。
任何沾染到阴之气的事物都被白子墨一一捕捉到。
除了阴阳境,没人能觉察到白子墨的阴之气。
很快,白子墨看向一个方向,指出来“那个方向有柯家弟子残余的气息……”
白禤振立刻回答“那是杂役军驻扎的地方。——糟了!北扶臾手下的府长或许能拦下长老,但那些杂役军,可不一定能与柯家弟子对抗!”
白子墨神色平静“现在抽调北扶臾……”
白禤振立刻否决“步孤仁在,他不可能任由我们抽调郡守!”
白子墨闻言无奈叹气“我这就派遣我的灵气分身前去抓捕柯家弟子。”
白禤振提出疑惑“殿主何不亲自前往?这里有我在。
仅仅一具分身,就能够将所有弟子捉住?”
白子墨一挑眉“如果花费心血与时间,我的分身修为相当于凝鼎境巅峰。
哪怕是即刻造出的分身,也有凝鼎六星的修为。”
“而且……”白子墨看向柯家弟子逃离的方向,面前立刻幻化出六具幻影。
紧接着灵力贴合于幻影上,阴阳之气也贴合其上,六具分身逐渐成形。
“谁说我只能派遣一具分身?”白子墨笑吟吟地问道。
在场所有的修士都呆住了。
柯家长老与柯家家主在这绝对实力面前,连挫败感都不敢有……
白子墨,不愧是天下第一阴阳境。
紧接着,白子墨放开神识。
神识如沙尘般扑向远方,盖过一切。
神识不断扩张,很快便锁定了柯家弟子。
“我会以神识引导我的分身,让他们……”话未说完,白子墨就微微一愣。
白禤振见状,连忙问道“怎么了?殿主!”
白子墨欢快一笑“没想到,还有人携勇追寇。”
白禤振没反应过来,又问道“殿主您看到了什么?”
白子墨点点头,六具分身直接冲出柯家“有一支小队伍正在追赶柯家弟子,虽然收获甚微,甚至被越甩越远,但也是令人惊喜。”
白禤振闻言也是颇为惊讶。
白子墨口中的小队伍,正是顾玉成。
此刻的顾玉成正带着薄野让以及身后十人追赶着柯家弟子。
当柯家弟子冲到杂役军前时,顾玉成就知道自己立功的机会来了。
杂役军的指挥权虽交给了白子墨,但郭琮依旧在军中。
当柯家长老带着柯家弟子冲来时,郭琮带着郭呈文与五千杂役军拦下了柯家一众长老。
柯家众弟子趁机冲出重围,逃出生天。
顾玉成立刻命令自己与薄野让的部下跟随自己追赶柯家弟子。
然而全场一片寂静,没一个愿意跟随顾玉成犯傻。
柯家众弟子正是从他们的围堵下冲出去的,本就打不过,何必去追?
顾玉成见状,只能斥责“诸位参军,无一人想要建功立业吗?”
现场依旧无人响应。
顾玉成见状,看了一眼正在缠斗的郭琮,一咬牙,看一眼薄野让便冲了出去。
薄野让毫不犹豫,跟随上去。
二人一冲出去,便有十人跟上来。
顾玉成见状,立刻向薄野让传音。
顾玉成等人疯狂追赶着柯家弟子们。
柯家近五十名弟子,都有飞行法宝。根本没有在意顾玉成等人的追赶。
顾玉成等人单靠修为追赶,只能越追越远。
然而顾玉成却转头命令所有人“追!即使看不见,也给我追!除非有谁晕倒!”
身后十名修士有些不理解。
薄野让却回头问道“杂役军近一万,五千人随府长阻拦柯家长老,却只是不分胜负。
剩下近五千人阻拦柯家弟子,却拦不住这五十名左右的弟子。”
“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次是妖帝御驾亲征!一万修士,若真上下一心、结成阵法,浴血奋战之下,真难战胜柯家长老?真拦不住这五十名弟子!?——分明是杂役军人心散乱!”
“妖帝一怒之下,难道会放过我等?难道会不惩处我等?
今日即便追不上,若不舍命相追,恐怕灾祸不到明天就会砸到你我的脑袋上!”薄野让说完,便转头向前冲。
薄野让所说之话,皆是顾玉成传音时嘱托的。
顾玉成早就料到了眼前情况。
薄野让的话如雷惊人,十名修士立刻拼命追赶。
开玩笑,刚才是为了功名,现在是为了小命。
命就一条,哪个敢随便拿命耍?
眼看柯家弟子彻底消失,顾玉成等十二人也越发乏力,却依旧不放弃。
下一刻,六具身影呼啸而过。
顾玉成等人愣住,却未停下追赶的步伐。
白子墨在神识之中,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赞叹道“真是不简单啊。——区区十二人,竟如此齐心协力、刚毅勇武。”
白禤振疑惑地看向白子墨,白子墨洒脱一笑“那些追赶柯家的小家伙,在彻底被甩下的情况下依旧不放弃,属实令我瞩目。”
白禤振也被惊到,下一刻笑起来“这还真是‘猛将必发于卒伍’,这十二个小家伙,有前途!”
至此,顾玉成的目的达成。
立功并不需要一定有功。
所有人都有过错的时候,你没错,那就是有功的那一个。
很快,白子墨的六道分身带着柯家弟子来到顾玉成等修士面前,面无表情地抓住十二人。
十二人未来得及惊慌,白子墨的声音便隔空响起“莫要惊慌,我乃军机殿代殿主。白子墨。”
顾玉成心跳不止,心里感叹道“白子墨,天下第一阴阳……”
“你们十二人,谁是统领者?”白子墨的声音再次响起。
“顾千户。”薄野让率先回答。
其余修士见状,纷纷响应。
白子墨的神识落在顾玉成身上。
双方在一瞬间都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似乎是精神上的呼应,又似乎是肉体上的联系。
然而这种奇妙的感觉非常微弱,以至于顾玉成与白子墨都认为是自己失神了。
白子墨扫清杂念“我会带你们亲见陛下,为你们请功。”
众人皆是欢喜,唯有顾玉成略感紧张。
六具分身带着柯家弟子与顾玉成等来到了柯家府内。
柯安看着被抓回来的柯家弟子,心如死灰。
柯家,算是完了。
白禤振来到顾玉成面前“是这小子?”
白子墨点点头,转头问向顾玉成“你叫什么名字?”
顾玉成沉吟片刻,缓缓回道“顾玉成。”
白子墨神情惊诧,仔细看向顾玉成。
如果没记错,白月秋的兄长,就叫顾玉成!
白子墨沉默片刻,淡淡说道“白月秋。”
四百三十四、不是他
顾玉成彻夜修炼,不仅因为刻苦的性格使然,还有保密的心态。——他做梦,必吟白月秋姓名。
倘使顾玉成失忆,怕仍不会忘记白月秋。
而今白子墨直接说出“三字”三字,顾玉成心神便无处可藏,露出震惊的神色。
白子墨看着顾玉成的表情,心里微颤。
他知道,面前这个千户,很可能就是顾玉成。
南郡的顾玉成。白月秋的兄长顾玉成。
白子墨千万心思,只化成一眼扫视,旋即尽收于胸。
白子墨不明白,这个小家伙,到底如何解决经脉寸断。
又如何变成今天这番模样。
然而纵有千万疑惑,现在都还不是试探的时候。
顾玉成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忙补救“殿主您,您在说什么?白月秋是谁?”
白子墨闻言,却是一笑。
现在的白子墨,并不想让兄妹相认。
白郅易已经开始疏远他,甚或可能怨恨他。
若再令白郅易知晓自己在她兄长的事情上欺骗了她,自己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于是白子墨反问“你,是妖国人?”
顾玉成连忙答道“是!属下是妖国人!”
白子墨点点头,沉吟许久后,再次开口“你,如何证明?”
顾玉成心跳难止。
白子墨继续逼问“你确定,你是妖国修士?!”
白禤振被白子墨的态度震慑住,徐徐问道“殿主,您…”
白子墨却摇摇头。白禤振于是压下疑惑。
顾玉成死不承认“不。我是妖国修士!”
白子墨缓缓一笑“或许…或许吧。”
顾玉成深深怀疑自己身份暴露了。
但白子墨没有点破,顾玉成也就不承认。
顾玉成第一次如此紧张。
他怕自己触犯了眼前这阴阳第一修士。
怕自己无缘见到白月秋。
更疑惑的是,白子墨为何会知道白月秋。
难不成,白月秋是白子墨家族之女?
顾玉成正在胡思乱想,白子墨却已下定决心,依旧要表彰顾玉成的功劳。
对于顾玉成,白子墨并不了解。——疑惑更多。
但白子墨确信,有顾玉成在,日后定会有用。
至于顾玉成与白郅易会不会相认?
白子墨认为,不会。
因为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彼此。
更因为,有白子墨在,白郅易不可能认出顾玉成。
白子墨缓缓伸手,一指点在顾玉成灵海内。
顾玉成立刻感受到自己灵海内关于心魔的封印更加凝实。
顾玉成又一次掩盖不住自己的神情。
白子墨转头对白禤振说道“禤振,你带着柯家众人,和这十一个修士,去见陛下。我和这小子,有话说。”
白禤振虽迟疑,却也点头应下。
待白禤振带人走远,顾玉成再也忍不住,直接跪下。
白子墨看着跪下的顾玉成,内心颇为平静“当初,选择松手。今日却又苦苦追来……”
现在顾玉成确信,白子墨知道白月秋在哪里!
顾玉成重重叩首“南郡顾玉成,求梅君告知妹妹下落!”
白子墨依旧平静地看着顾玉成“明明怕死。何必再卷进来?”
顾玉成指甲死死抓住泥土,直到抓出血迹,犹不肯松手“有些人,失去了,才知道远大于一切……”
白子墨终于有些触动,旋即无奈一笑“我以为,你会甘于平凡……”
“顾玉成……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一次无法后悔的机会…”
不等白子墨说完,顾玉成放声痛哭“玉成流浪至今,只求这一次机会。
虽身负众多,却抵不过对月秋的亏欠。只求殿主能给玉成一次机会!”
白子墨神情在顾玉成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动容。须臾,又恢复冷漠。
对于顾玉成,白子墨还没有思考清楚。
他只是觉得,顾玉成可以利用。
白子墨叹道“白月秋…我确实知道她在何地。”
顾玉成猛然抬头,渴望地看着白子墨。
白子墨淡淡说道“不是时候,远远不是时候……”
顾玉成咬牙切齿“殿主说的时候,何时能到?”
白子墨突然有些劳累,无奈叹道“妖国彻底平定。天下郡守彻底臣服之时。”
顾玉成恍然大悟“我愿任殿主驱驰。”
白子墨淡然一笑“或许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我将要与天下大多郡守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斗法……”
“若我胜,或许白月秋,你能见到。若我败……”白子墨陷入沉默。
如果,白子墨失败了,天下郡守不会放过白月秋。
尤其是步孤仁。
顾玉成坚毅地说道“您不会失败。不会。”
白子墨淡然一笑“你还是先提升你的实力吧。——我不会带你在身边。你能对我有多大帮助,全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顾玉成立刻点头“玉成知道了。”
此刻的顾玉成以为,白月秋确实是白子墨的族女。
如果曾经的顾玉成还想着左右逢源,那他现在想的,就只有一心修炼。
还要解决他身上的先天二气!
为了白月秋!
什么理想!什么天下局势!先放一边!统统放到一边!
顾玉成有太多谋略,不肯被热血冲散。
可少年的一腔热血,又怎会干枯?总会重燃的。
白子墨淡淡看向顾玉成,递出一枚通灵玉“这枚通灵玉无法传递信息。但你有生命危险,我会感觉到。”
顾玉成郑重接过。
白子墨向前走去“走吧,去见陛下。”
顾玉成连忙跟上。
……
白子墨带着顾玉成,吸引了在场全部目光。
白郅易看向顾玉成,她记得,顾玉成曾盯着自己不放。
白郅易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就是顾千户?——端的是俊朗。”
顾玉成连忙跪下“谢陛下夸赞。”
白郅易接着问道“不知名姓?现任何职?”
顾玉成回道“小人顾玉成,现任湖关县里长。”
白郅易呆住,旋即轻松一笑。
在这位君王脸上,竟看不出太多惊讶。
然而白郅易的心中,却已天翻地覆。
许久许久,白郅易确定道“你真的是妖国修士?”
顾玉成不明白白郅易为什么这么问,却依旧点头回答“是的。我是。”
白子墨见状,也是松下一口气。
白郅易再次低下头,神情麻木,许久后,微不可查地呢喃道“不是他。”
“南郡的顾玉成,怎会有如此胆气?”
白郅易不相信,顾玉成有这等胆气。敢孤身一人来到妖国。
白郅易也不愿相信,更有些一腔恼恨。
无论怎样,现在的白郅易都认为眼前的顾玉成,不是她的兄长……
哪怕容貌相近,但气质殊异、远不相同。
白郅易收敛情绪,转头看向白子墨“白殿主意下如何?”
白子墨沉吟起来。
白郅易却接着问道“这些乱纪之臣,该如何处置?——白殿主?”
步孤仁立刻站出来“陛下,这九名郡守虽有错,但还远不至于称之为乱纪之臣。”
白子墨眉头一皱。
白子墨想要彻底惩处步孤仁领导的众郡守,但可能性微乎其微。——操之过急,难免受到反噬。
但这并不代表选择徐徐图之的白子墨会承认步孤仁的说法。
白郅易闻言却是笑了“步孤太守,是如何认为的?”
白郅易一笑,在场人心各异。
白子墨想要开口呵斥,白郅易却阻拦道“白殿主何必焦急?先听听步孤太守如何说。”
步孤仁得意而挑衅地冲白子墨一笑,接着说道“这些郡守仰赖先帝遗泽,承平日久,早已驽钝!
难免被手下祭酒谗言迷惑,做出违心之举!若是惩处,当重重向祭酒施刑!警示天下郡守!”
顾玉成听着步孤仁的话,也忍不住赞叹步孤仁的甩锅功力。
这也算是弃车保帅了。
白子墨却感到气愤。
白郅易直接点头,不接着问郡守之事,反而追问白子墨“殿主认为,这顾…顾千户,该如何奖赏?”
白郅易对眼前的顾玉成,有太多想法正藏在脑海中不断浮现、隐去。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白郅易并不喜欢眼前这个顾玉成。
尤其是听闻他的勇武后。白郅易更加厌恶。
因为南郡的顾玉成不会这么勇武。
白郅易不甘心。
凭什么这个顾玉成就能被人称道,而南郡的顾玉成,却放弃了自己……
白郅易将心思拉回现实,刚才白子墨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
现场一下沉默起来。
许久过后,白郅易说道“白殿主与步孤太守说的皆有道理……”
“依朕之意,诸郡守当罚——不过,只用适当惩处手下祭酒立刻。
而顾玉成等修士,亦可赏,奈何此十二修士修为低下,暂记其功。如何?”
白郅易现在却是向步孤仁征询意见。
众人讷讷无言,白郅易便直接拍板“既然如此,便定下来!各祭酒罚处五十年俸禄——充入东尊上庄。”
东尊上庄,妖国皇帝自己的钱袋。
白郅易这是给自己充钱呢。
“至于顾玉成等,记功于策。待日后另行赏赐。”对于顾玉成,白郅易就平平无奇了,甚至根本不愿多谈,转头便对众人说道“诸事已定,也可将柯家众人带进来了。”
惩处郡守的事。自然不能当着柯家的面讨论。
而这次征伐武邑,按照流程,还远未结束。
四百三十五、为了食足、衣暖
白郅易对武邑的征伐,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
对天下郡守的震慑作用不说,单是提振天下拥立皇室修士士气的作用,就影响深远。
因此,俘获武邑并不是结束。
还要将白郅易的威信重重地立在天下人心中。
最好的方法,也是常用的方法,就是大置筵席,宴请天下修士见证这一切——最好是普通修士。
但在此之前,白郅易还要接见柯家俘虏。
被带上来的只有柯安。
柯安被重重的摁在地上,跪着。
白郅易坐在最高位,看不到柯安对自己的任何尊敬。
白郅易也不生气,反是白子墨直接开口呵斥道“陛下在上,贼寇还不叩首!”
柯安原本神情落魄,听到白子墨的言语后,狼狈一笑,神情略微狰狞地看向白子墨自嘲道“败军之将则为贼。——白子墨,你也知道,从前郡守们,跪的是先帝的实力。”
“她白郅易想要立威,大可以让天下人来嘲笑我。但若让我承认她的实力——哼哼!”柯安的话,彻底触怒白子墨。
白郅易沉吟稍许,也装出愤怒的样子。——现在的白郅易,要扮演的是一个无主见的君王。
通俗点说,就是装痴卖傻。
白子墨直接呵斥道“把他带下去!带柯从涛上来!”
军机卫上前,直接将柯安拖下去。
很快,柯从涛被带上来。
明明柯从涛的实力远高于军机卫,然而依旧抖得像一块儿破布。
不等白郅易开口,柯从涛只是窥见一眼白子墨,就觉得头晕目眩,立刻叩首起来。
白郅易见状,内心有些感慨,人之贤与不肖,实在是天地之差。
虽然柯安违逆白郅易,但白郅易更厌恶面前的柯从涛。只是未表现出来罢了。
白子墨直接审问“柯从涛,你可知罪?!”
柯从涛脑装糨糊,什么也思考不了,只想着保命,立刻点头“罪臣知罪!罪臣知罪!”
白子墨有些微怒。
步孤仁等郡守却是微微一笑。
白子墨转头对白郅易说道“陛下,可将此贼带去阜阳郡,在太庙中告慰历代先帝!”
白郅易一愣“阜阳郡,有太庙?”
白子墨淡淡一笑“无。然臣自有办法!”
白郅易又是一惊,旋即看向众郡守,发现他们也是一脸懵。
白郅易不禁好奇,白子墨有什么办法。
白郅易缓缓点头应允。
这时白禤振也上前建议“可以趁机邀请阜阳修士、散修、商户以及金皮彩挂等江湖修士参观太庙之行。
当然,这些修士是不允许靠近太庙。”
白郅易沉吟片刻,看向冰池。
冰池连忙跟着上前进言“陛下若有意彰威立尊于天下,更可以在太庙之事过后,宴请到场的所有修士。”
三人接着说道“此乃威扬天下、正立陛下尊威之法!”
阜阳四郡也跟着附和“扬陛下之威,立陛下之名!”
白郅易心里欢喜,表面上却故意看向步孤仁。
步孤仁现在的面色可不太好看。
白子墨擅自行动,本是得罪了白郅易,但现在给了白郅易好处,难免又让白郅易倾向于白子墨。
这可不是步孤仁愿意看到的。
但为了取得白郅易的信任,步孤仁现在还不能和白子墨唱反调。
于是步孤仁堆出假笑,尽量令自己颜容可亲——可怜的步孤仁,威风狡诈、阴险狠辣了大半辈子,现在竟然要陪笑。
步孤仁笑道“白殿主之言,实属可行。臣赞同!”
步孤仁开了头,那些个地方党派的郡守也立刻附和“臣赞同步孤太守的话!”、“臣也赞同太守之言!”。
顾玉成、薄野让等十二人,却是长见识了。
原来凝鼎境的郡守、阴阳境的军机殿主是这样讨论行政之事的!
与其他人的惊异不同,顾玉成却是将注意力放到了白郅易身上。
原本顾玉成还觉得白郅易有些像自己的妹妹,但现在觉得,相去甚远。
“妖帝虽与白月秋一样沉默寡言,但白月秋远比妖帝有城府。
月秋是看破,不点破。
而这妖帝,完全是害怕言多必失,索性少言寡语。”顾玉成如此想到。
这般想着,顾玉成竟然开始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骄傲。
这还真是,奇怪的宠妹属性增加了。
白郅易再次应允下来“昭告天下,三月之后,于太庙祭告先祖。——一切,就由……”
白郅易沉吟片刻,看向步孤仁“由白殿主、白统领(白禤振)和步孤太守来操持置办吧。”
跪着的柯从涛却有些心慌,抬起头慌忙问道“陛、陛下,罪臣呢?我、我呢?我咋办?”
白郅易感到好笑,神情却很平静“……柯安会被处死,你只用承认柯家的过错即可。以后,你还是柯家的老祖。”
柯从涛闻言,两眼发直“好。好!没事,柯安和罪臣隔了那么多代,杀了就杀了吧!好……”
白郅易看着眼前这言不由衷的人,心内不禁悲戚。
这就是庙堂博弈。
在这样的位置上,连真实感情都被抹平。
可再不适,白郅易依旧无法脱身。
越是做皇帝,白郅易越感到悲哀。
不过,这份孤独的悲戚,却无人能感同身受。
白郅易,只能独自品尝。
白郅易将要在太庙告祖的事,在天下传开。
这三个月时间里,白郅易的威严,在无数修士口中越堆越高、越传越远。
更有无数修士来到阜阳郡,只为一观白郅易的太庙之行。
而白郅易虽令白子墨与步孤仁等一起置备太庙中仪式,但白子墨根本没有让步孤仁插手。
中都郡、军机卫,还有那阜阳四郡,是白子墨、白禤振和冰池三人的势力。
这势力范围内的一丝一毫,都不允许他步孤仁接触。
三个月,很快便过去。
顾玉成等十二修士作为有功之臣,也留了下来。
当白子墨与天下郡守一同簇拥白郅易来到阜阳郡郡守府邸时,整个郡内,已经围满修士。
无数人欢呼雀跃着,只为一睹天颜。
此刻的白郅易身着龙袍,享受着欢呼,内心平静至极。
因为白郅易,找不到归属感。
终于,白子墨来到了白郅易面前。
白郅易淡淡地看了一眼白子墨“殿主说的方法……?”
白子墨淡然一笑,周身阴阳之气躁动,接着一指划出一道又一道符咒。
一个阵法在白郅易面前迅速完成。
在完成的瞬间,阵法便运转起来,立刻将府长官邸吞下,又吐出了中都郡的太庙。
在场修士全部愣住了。
他们震惊于白子墨的实力。
白郅易却更加不解了。
白子墨有这样的实力,在妖国,做什么不行?
或者说,在大荒,做什么不行呢?
与白子墨的实力、势力相比。白子墨在妖国,活得简直憋屈。
白郅易不明白,真的不明白,白子墨为何如此谨慎而忠诚?
难道,白子墨真的是王莽那样的人?
他打算赚取天下的名望,然后顺理成章地取代白氏一族?
白郅易的疑惑,最后只化作轻松的笑容“白殿主,深不可测啊。”
白子墨淡淡一笑“臣如水载君,自是深沉为好。”
白郅易点点头,身后军机卫带上柯安、柯从涛以及柯家一众长老,进入了阵法内。
阵法外,还是阜阳郡。
阵法之内,却已经来到了太庙外。
这时,白禤振带着御林军、红令秀以及千织伞迎上白郅易。
白禤振早回到中都郡准备这一切了。
于是,在天下修士的瞩目中,一场庄严威武、华丽堂皇地告祖仪式举行了。
白郅易将柯家众人带到太庙前,天下郡守也跟在其后。
白郅易带着柯安来到太庙中,亲判柯安死罪,又令柯从涛以灵力扩大声音自陈柯家罪行,宣扬了皇帝威严。
可以肯定,太庙中柯从涛狼狈而急切的认罪声,正不断鞭打在场所有修士。
武邑之征后,天下都将收敛一番。
当一切祭告结束后,柯安被白禤振带下,柯家众人也被一一论罪带下。
武邑再次被罚黜规格。
柯从涛则被废去修为,供养在武邑。——做小人能活命,但生不如死。
白子墨不会让一个小人过得好,白郅易也不会。
祭告太庙之事持续一整天,宴席则在第二天举行。
第二天的宴席,白郅易并没有出场。
或者说,白郅易并非没有出场,只是乔装易容成了公子。
白郅易本就清冷淑丽,装扮成公子后,更像一个文弱书生。
白郅易想真实的看看,天下修士对皇帝的态度。
站得高,反而看不清了。
还是要独身下来。
白郅易游走在宴席上,却无修士注意到。
很快,白郅易便看到一名喝醉的老翁。
老翁须发皆白,正捧着酒坛一边笑一边哭,看起来又心酸又畅快。
白郅易的心被狠狠撞击。——自从来到妖国,白郅易时刻隐藏真情实意,见到的也都是衣冠楚楚的虚情伪意之徒。
白郅易已经许久没有看到鲜活的感情了,于是忍不住来到老翁面前。
老翁喝得酩汀大醉,已经醉倒在座椅上,周围修士显然都嫌弃老翁的醉态,皆躲得远远的。
白郅易却取出挂在腰间右侧的香囊——她还是习惯中原的以右为尊,不习惯妖国的以左为尊。
白郅易取出香囊后,为老翁嗅了嗅。
老翁这才醒过神来,看到白郅易柔和的面孔。
老翁咧嘴一笑“公子您怎得如此不嫌弃小老儿?”
白郅易也是一笑“应酬红尘多年,未见真情实意。今朝脱去满身伪态,自然亲昵赤诚之人。”
老翁也是一笑“公子真性情。”
白郅易笑着摇摇头“老人家,又是何故又哭又笑?”
老翁先是摇头晃脑,接着感叹道“因为,我们这些普通人,不求豪杰在世,只愿太平日子里闲混。——陛下有为,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好了!”
白郅易微感疑惑“以前日子,不好吗?”
老翁闻言,瞪了白郅易一眼,接着吹胡子反问“织线要有头,群龙应有首。
以前乱得很,没有人管,天下的郡守就肆无忌惮地欺压府长,府长就将祸患下压到县长头上,县长则来敲骨吸髓我们这些普通修士!——又怎么会好呢?
这些个郡守的权利,大着很呢!你觉得这好吗?”
老翁的话,惹来周遭无数忌惮的目光,显然老翁说的是实话。
白郅易闻言,点点头,又接着问道“老人家是从哪一郡前来的?”
老翁笑吟吟地答道“陈定郡。”
白郅易微有惊讶“哦?梅君的故郡?——老人家觉得,梅君是怎样的人?”
老翁这时却愣住了,沉思起来,许久过后老翁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梅君很好。”
白郅易更加疑惑,追问道“这是为何?”
老翁笑了笑“可能因为梅君曾经也是饥民,知道黎庶之苦。
也可能是他出身微末,有容人守礼之心吧。无论怎样,至少梅君现在没有做过大奸大恶之事。”
白郅易闻言,缓缓点头,最后沉吟道“老人家,您叫什么名字?”
老翁很是疑惑“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白郅易笑笑“好奇。”
老翁也跟着笑了,笑得有些酸楚“以前陈定郡闹饥荒,父母期望我活下来,就叫我陈食足。”
白郅易点头,沉吟片刻,又笑了笑“食足……好名字。”
老翁平静地点点头“我的弟弟叫衣暖,可惜……他不像我,食足。他早饿死了。吃土涨肚、饥饿而亡。”
白郅易微微动容。
陈定郡的饥荒,白郅易并不了解。
白郅易甚至不知道,妖国有多少次饥荒。
白郅易也明白,庶民只知天子回归,日子可能会安定。
如此,便能大醉欢笑一场,回忆昨日种种苦难,再于笑中添哭,如此而已……
他们永远也不知道,中都郡的博弈、庙堂的派系,还有那江湖上的传奇与故事……
或者说,他们也不在意。
白郅易沉默许久,叹道“老人家随我去吃些好的?——可有家人?”
陈食足还有些醉,撅了撅嘴“这儿的酒水已经太好了,我不去别的地方。——我就一个人,不然像我这样的年纪与修为,是不会撇家离开,来这阜阳郡的。”
白郅易点点头,陪老翁一起饮酒。
白郅易明白了当初戏班老人为何会看着自己哭。
很简单。
那个老人觉得,白郅易或许能改变一切,让日子变好。
这是白郅易第二次找到做皇帝的理由。
第一次,是为了活着。为了在陌生的妖国保命。
第二次,是为了像陈食足这样的普通人。
为了让天下之黎民食足、衣暖。
毕竟,她是皇帝,她有这个能力。
这时候的白郅易,只局限于皇帝的身份。
她的时光还长,日后,她将看到更多、领悟更多。
世间的风华不老,只待君奋发而起,便终有一日,一一赏遍。
她终将影响整个妖国……
白郅易,在此刻,已然注定不凡……
四百三十六、不拜王侯忠黎庶
宴席中,除那饮酒渐醉的白郅易,还有一名修士,与白郅易有同样的期望、野心。——想要让妖国黎民生活安定、富足。
那个修士,就是白子墨。
梅君白子墨。
如果以史书的角度撰写白子墨这一生,必当满是风光、尽列伟绩。
少年得志,受妖帝、妖后赏识,被妖帝引为亲卫;青年天赋异禀,力压大荒各路天才俊杰。
中年获封墨邑,权重庙堂。在妖国无主后,更是一人作为妖国的真正执掌者,隐于幕后百年。
但白子墨自己知道,他这一生,有多糟糕、多辛酸。
年少经历饥荒,尝够人间苦楚、世情冷暖。青年涉身庙堂,历遍尔虞我诈、争名夺利。
中年在恩义与利益间游走,赶上至尊起义,惊诧于至尊那“大道为公”的理想,扼腕于理想的破灭。
随后妖帝、妖后离世,女儿又不知缘由、趁乱带走圣女。
白子墨面对天下的变动与不安的境地,孤身稳定、运筹一切。
宗族动荡,家人不解;群臣窥伺,天下议论。
这些,白子墨一样未落下。
只是,白子墨知道,如果自己登基,不知妖国会乱成什么样子。
一场饥荒,他白子墨经历过。
可登基后,会有几场饥荒?会饿死多少人?他白子墨不敢想。
所以,白子墨断不称帝。也不许他人称帝。
只因白子墨深刻明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子墨也有私心,也有欲望。
他也曾想过裂土封王、窃国称君,但想起父母死于饥饿时不甘、不舍的神情,白子墨便不敢去做这一切。
而且,白诡道,确实对他白子墨有恩。
白子墨找回白月秋时的泪,不单是报恩,还有太多太多感慨,难以明说,只能洒泪。
现在在热闹的宴席外,白子墨孤身一人饮酒,内心的一切都不再隐藏,感情便肆意地宣泄出来。
白子墨是忠臣吗?
不,并不是。白子墨知道他不是。
自从看到过至尊在函谷关的一战后,白子墨就知道,自己不是,也不再可能是。
“史笔如刀格人骨,不拜王侯忠黎庶。”
白子墨忠的,是天下之人。
而非一姓一氏。
白子墨甚至考虑过废帝,只可惜白子墨没有那个胆量与决心。
说到底,谁都不是一张白纸。
至于白玉纯洁之人,非相遇,难信其有。
……
宴席举行了整整一月,不断有修士前来凑热闹。
白郅易则在宴会结束前,带着陈食足离开阜阳郡,回到了中都郡。
而天下修士,对这位忽而成名的帝王,也打心底充满了敬畏。
曾经的质疑,在表面上被彻底压下去。
至少在众多不明真相的修士看来,白郅易确实有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然而在严格意义上来看,白郅易现在甚至没有亲政。
现在的她,不过是平衡各方的关键点。
以步孤仁为首的地方派系与白子墨为首的中都郡派系,将要在无声中展开较量……
宴会结束前,顾玉成与薄野让接见了在武邑外追随二人的十名修士。
六名妖族,四名人族。
他们都想跟随顾玉成回到湖关县。
白郅易没有赏赐顾玉成,更没有赏赐这十名修士。
然而顾玉成毕竟是记名在册,日后再立功劳,定能攀升。
可他们这十名修士,却没有任何保障。
唯一的保障,就只有投靠顾玉成。
这十名修士都是散修,有一些甚至是不良修士,浪荡惯了,去哪里不是去?不如跟着顾玉成。
顾玉成与薄野让沉思起来。
顾玉成回顾妖国局势,又想到对白子墨的承诺,顿感人手急缺。
于是顾玉成不再纠结他们的身份,只令众人保证听令于二人后,便同意十名修士的追随。
宴会结束后,顾玉成带着众人便向湖关县进发。
只是当十二人来到金锁道时,金锁道的城门却是紧闭的。
十二修士站在城门下。
顾玉成、薄野让与另外三名修士站在城外受太阳灼烤。
其余七名修士则耍机灵,躲到了城下阴翳中。
顾玉成努力地向守城兵卒解释自己的身份,甚至将自己湖关县里长的身份牌丢给了守城士卒。
守城兵卒看完身份牌,也不还,反而吊诡地问道“另外十名修士籍贯是哪里?”
四人六妖听到这个问题时,当场傻了眼。
站在阳光里,晒得不麻烦的一妖更是直接开骂“酿希匹!——咱几个都是四方浪徒、居无定所,现在问咱们要籍贯,还不如去刨咱祖坟?!——我都找不到,他还能刨到似的!”
另外几名修士沉默了。
最后另一个站在阳光下妖族问道“咱说,直接杀上去!?”
这话引得众人立刻盯住此妖,顾玉成更是开口问道“你这家伙叫什么?!以前是干什么的?——怎如此凶悍!”
那妖回道“复姓南荣,单字升。一直四处流浪,无所事事。什么都干过!”
顾玉成转头问向要“刨坟”的妖族“你叫什么?”
那妖族毫不怯场“蒋雍寿!——我从前专门杀人越货!”
蒋雍寿故意强调了“人”字。
顾玉成眉头微皱。
这十名修士,大多好勇斗狠,戾气十足,若非妖国太平之日不久,顾玉成也不会同意他们的追随。
顾玉成斥责道“你们曾起誓听令于我与薄野让,我不管你们过去都是做什么的,但往后,你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服从我二人!”
南荣升与蒋雍寿闻言,皆有些不屑。
蒋雍寿更是直接逼问“我们跟着你,是为了利益财富——但这不代表,我们把命卖给了你!”
“若要我们什么事都听从你,那就请展现出你的本领!”南荣升附和道。
其余修士,只是沉默,然而眼神却紧盯着顾玉成。
这些修士都是孤命之人,不缺血性。
想要他们臣服,就必须如狼王一样,向群狼证明自己的实力与能力。
顾玉成看向金锁道,他知道,今天能顿开金锁,便能收服这十个悍匪……
若不能,就是被十个麻烦盯上了。
顾玉成开始思考,金锁道为何紧闭城门。
四百三十七、血饥之谷,熔气之炉
顾玉成很快想通金锁道为何针对自己。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湖关县作为金锁道治下一县,却越过了金锁道参加杂役军,还得到了妖帝赏识。
这相当于打了金锁道府长的脸。
这也就算了,顾玉成身上更是背着军功,日后若再功,岂不是要顶替金锁道府长?
终究是个威胁。
眼前的刁难,也不过开胃菜罢了。
想通一切,顾玉成更加难受了。
金锁道府长显然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刁难顾玉成。
什么狗屁籍贯,分明是给顾玉成打下死结,休想解开。解开了,还有下一个。
而顾玉成的实力远不足快刀斩乱麻。
南荣升与蒋雍寿都看出了顾玉成的窘迫。
蒋雍寿更是开口嘲讽道“原来顾千户也没什么本事,若是这样,我看湖关县不如让我来当家…”
蒋雍寿话未说完,薄野让便已拔刀逼近,蒋雍寿立刻蹦起来质问道“怎么,薄野县长,你要做什么?”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其余修士,却在看热闹。
他们之间又不熟,为什要帮蒋雍寿?——更何况,让蒋雍寿来当枪,不是更好?
顾玉成见状斥责道“胡闹什么!——我顾千户有没有本事,做你们的千户还是绰绰有余!”
蒋雍寿寸步不让“那你倒是让我们进去啊!别当孬种说绕路!有本事,你就把这该死的城门撬开!”
顾玉成故作强硬,冷笑道“撬开?不,我要让他主动为我打开!”
蒋雍寿闻言大笑“吹牛皮不怕炸!”
顾玉成挑衅地反驳“爷口气大,但不闪舌头!”说着,顾玉成便掏出通灵玉。
单靠顾玉成自己,是真没破局之法。
但顾玉成,可不只有他自己。
齐云海五郡之地,里丐帮处处有暗桩。
而这阜阳郡,里丐帮就相当于这里的江湖。
只可惜,现在的顾玉成,明面上是庙堂人物,里丐帮很多时候并不方便在明面上提供帮助。
因此顾玉成直接问道“师父,我现在被困在金锁道外,您看…您有什么妥善办法吗?”
片刻后,张寿洪反问“绕道不会吗?”
顾玉成更加尴尬“暂时……不行。”
张寿洪淡淡地回道“去找丰臣袖——公玉会就在金锁道。”
顾玉成当场惊呆。
顾玉成费尽心思打探到丰臣袖的动向,却忘记了里丐帮的情报能力。
结果现在才得知公玉会就在金锁道。
张寿洪直接扔下一句“如何调动丰臣袖,全凭你小子本事了。”
顾玉成见此情形,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句“师父你也是太信任我了吧……”
丰臣袖是被顾玉成坑惨了,但对于丰臣袖,顾玉成还是有把握左右、操控的。
顾玉成直接联系倒霉蛋丰臣袖。
然而丰臣袖却正在喝养肾药汤,故意不理会顾玉成。
蒋雍寿已经等得不耐烦“顾千户,您行不行啊?”
不等顾玉成反驳,顾玉成的血脉与古灵力先躁动起来。
血脉的爆发,如同森林间动物天然的警觉,正在不断敲打顾玉成的脑袋。
顾玉成立刻警惕起来,发动甘渊,向四周张扬。
原本松散的十名修士在甘渊的影响下,竟也感受到了危机,皆是震惊地靠向顾玉成。
薄野让却直接拔出剑,护卫在顾玉成身侧。
薄野让的那份忠义,顾玉成尚未注意到。
反倒是蒋雍寿与南荣升心底感叹起来。
他们两个,算是在这十名修士里都比较狠辣的人物,经历的事情,并不少。
什么反目成仇的亲兄弟、杀人越货的混江湖、蒙冤受屈的老实人,他们都看腻了。
可像薄野让这样,在危险来临时竟第一想到挡在前面的,二妖还是第一次见。
他二位,也是从这一点,看出顾玉成才是领导者。
但这更让他们好奇。
顾玉成凭什么?
下一刻,阴影中闪过一道血气,将逐渐停滞的气氛打破。
顾玉成猛然回头,警告道“都小心!危险,在身后!”
然而当众修士反应过来时,沾染血气的身影,已经将阴影下的两名修士猎杀。
那鼓动着血气的身影如恶狼摁住绵羊一般,以膝盖压住两名修士。
而膝盖下的两名修士,已经没了气息。
当身影抬头,露出瘆人的笑容后,顾玉成才看清来者是谁。
正是魔头,宣声!
宣声的指甲如兽爪般锋利,已割破身下修士脖颈。
血液不甘地奔涌出来,带着死亡的腥甜,不断流出。
然而流淌的血液,在下一刻便化为血雾,如同炉子里的烟雾,被宣声饕餮般吸进口中。
这就是宣声的功法——饥谷炉。
这如魔般的景象直把在场修士吓呆了,唯有顾玉成面色阴沉起来。
在太一宫石卷中见过函谷关之战的顾玉成,已经是勇于面对屠杀的雄虎。
顾玉成只觉得自己的血液,竟开始滚烫起来。
宣声的出现,不仅打乱顾玉成等人,连金锁道城上的修士也注意到了。
然而金锁道的府长似乎想要借刀杀人,依旧紧闭着城门。
宣声如虎般蓄力于肩、爪、腿、脚。
在许久过后,宣声终于开口“真是胆小啊。——看样子,金锁道府长,不会坏我好事了。顾玉成……我一直在暗中盯着你呢……”
“在我甩掉十二天后,我就回来找你了。”宣声缓缓站起身。
他的身下,两名修士的尸体如晒干、晒皱兽皮蜷缩着。——两名修士的血气与血脉,已完全被吸光。
“顾玉成,你的血脉真的太香了。今天,实在是我的幸运日。等我,等我杀了这些个牛羊,烧红了血谷,我再取你的血脉。”宣声的声音如刀刮过,令人胆颤。
阴翳下剩余的另外五名修士慌张地逃跑起来。
宣声直接追了上去。
顾玉成见状便要向前冲。
薄野让直接拦住“君侯!——这群修士本就不受拘束,不必为了他们犯险。”
顾玉成沉默了。
蒋雍寿与南荣升却来到顾玉成身后。
顾玉成见状,冷言伺候“怎么?这时候来到我身后了?”
蒋雍寿这时依旧嘴硬“这魔头…应该就是大魔天宣声!这家伙想要杀的是你。祸因你起!”
南荣升则说道“散开的豺狼,吓不跑猛虎。围聚的群狼,能猎杀狗熊!”
顾玉成转头,一面冲着慌乱逃跑的五名修士大喊“来这里!”,一面调动甘渊,窥伺宣声。
五名修士闻言,也开始向顾玉成逃去。
哪怕这生死之刻,蒋雍寿依旧毫无惧怕,竟骂骂咧咧地说道“酿希匹!爷能活下去,爷爷我定要刨了金锁道府长的祖坟!爷爷我说到做到!爷爷我……”
薄野让再次抽剑“给我小点声!”
蒋雍寿看着气势毫不输自己的薄野让,嘀咕道“真邪门,这家伙平常看起来也很是安静,偏偏关于顾玉成,就不容半寸侵犯。
这顾玉成给他灌迷魂汤了?真是够……”
蒋雍寿这胆大包天之徒在那里饶舌不休,顾玉成却丝毫不受打扰,运用甘渊紧盯着宣声。
此时宣声又将两名修士摁在身下,猎杀后就地地吸食修士的血脉。
趁宣声吸食之时,另外三名修士连忙冲到顾玉成身后。
顾玉成则在甘渊与血脉的辅助下,看清了宣声的功法。
宣声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空谷,正贪婪地吸收修士的血脉,填充、唤醒他体内的空谷。
就如同,在给丹炉徐徐渐进地加热。
顾玉成突然震惊地发现,宣声体内的气非常杂。
这种杂,不仅仅是后天之气。
也就是说,有先天之气……
虽然宣声没有彻底操控体内气的迹象,但这对顾玉成而言,依旧不可置信。
顾玉成也隐约明白了宣声为什么要先杀其余修士,再针对自己。
似乎是因为宣声的功法,必须以血脉激活,或者加强,然后才能愈发浑厚,不然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当然,这一切还只是顾玉成的猜测。真实情况如何,尚不可知。
顾玉成看着眼前的情景,想起自己体内的心魔。
宣声此刻的模样,简直就是魔的化身。
与当初顾玉成化身心魔时,不遑多让。
当宣声站起来,看向顾玉成时,他身上的血气,已经凝为实质。
顾玉成见状,直接召唤出融天锻。
就在宣声与顾玉成对峙时,丰臣袖的信息却不合时宜地来了。
丰臣袖毕竟还想回归长春会,而眼下能指望的,也只有顾玉成了。
因此丰臣袖故意冷落一段时间顾玉成后,便给顾玉成发信息了。
顾玉成此刻剁了丰臣袖的心都有了。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
但顾玉成也知道,眼前的丰臣袖是唯一的保命之法。
于是顾玉成对身后众人吩咐道“救兵来了。但我们必须撑住一段时间……”
谁料一名修士直接埋怨道“你!是你引来了这个魔鬼!凭什么让我们和你一起玩命?!”
顾玉成还未说话,蒋雍寿却先骂起来了“你他嘛还真是个纯种傻畀!狼来了你埋怨引来狼的羊?
在狼眼里,你我都是羊,不想着自保,在这里暴露智商?有脑子用一用吧!”
顾玉成看着蒋雍寿,竟笑了。
这家伙,只看利益,但更看得清局势。也不是那么糟。
顾玉成转头,直接拿出通灵玉对丰臣袖说道“我们在金锁道城门外,有生死危机。——今天你打不开门,这辈子别想回长春会总部!立刻给我开门!砸也砸开!”
丰臣袖本想着跟顾玉成摆谱、拿架子,结果被顾玉成臭骂一顿,也是惊醒,立刻出门去找公玉良。
而这边,众修士皆看向了宣声。
四百三十八、金椎慕容孤
总有反派死于话多。
而也总有一些反派非要等到敌人准备好了再进攻。
这种反派会失败,纯粹活该。
但宣声等到顾玉成与丰臣袖交谈过后才看向顾玉成,却不是因为他受君子之礼约束,也不是他过于骄傲自负。
而是宣声的功法让他在连续吸收血气、血脉后,必须要沉淀片刻。
“不过,只要吸收了顾玉成那家伙的血脉…我就能、就能达到白子墨那样的天赋水平!到那时候,吸取血脉,简直就同喝水般自然!”宣声如此想到。
顾玉成感觉到宣声的气息锁定自己,顾玉成的直觉告诉他自己,他无法躲过去。
下一刻,宣声的身影漂浮起来,如泡沫散在水中。
顾玉成的眼前,只剩下一个模糊虚影。
顾玉成还未反应过来,宣声的手便如铁刀刺穿了一名修士胸膛。
濒死修士绝望的眼神与宣声邪魅的表情形成剧烈冲击,令顾玉成整个人呆住。
这时候,原本十二人的队伍直接减少为到六人。
终于,蒋雍寿在宣声那挑衅的眼神下忍耐不住,抄家伙就要冲上去。
顾玉成连忙拦住。
蒋雍寿转头便骂“酿希匹!你怎么还拦着我!这家伙明显在吸收血气,这个时候趁他病、要他命啊!”
顾玉成沉吟须臾,警告道“这家伙,有恃无恐……而且他的气息很危险,你不能上去。”
蒋雍寿闻言想说什么,宣声却已经将手中干瘪的修士扔到身旁,冲向蒋雍寿。
当蒋雍寿看到宣声冲到自己面前时,蒋雍寿甚至来不及骂一句“酿希匹”。
然而当蒋雍寿以为自己死定时,他忽然感觉到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自己脸上。
蒋雍寿立刻睁开眼,惊讶地发现顾玉成正以手臂拦住宣声的利爪。
薄野让见状便要上前,顾玉成立刻呵斥“不要上来!都退下去!”
宣声毫不客气,抓住顾玉成手臂,用力去捏。
顾玉成登时便感到一阵巨大的碾压感,下意识召唤出融天锻灼烧宣声。
宣声狰笑“哦!可怜的顾玉成,这是在给我取暖吗?”
然而下一刻,顾玉成动用甘渊刺向宣声灵魂,宣声猝不及防之下灵魂受挫,周身的血气也跟着散乱起来。
融天锻趁机附着到宣声的手背。
宣声吃痛之下,嘶吼起来,周身的血气也跟着像是怒吼般波动着。
很奇怪,别人都是灵力防身,宣声却是血气。
甚至连攻击,也离不开血气。
宣声感受到融天锻那逆天的灼烧能力,当机立断,用血气撕下手背一层血肉,将融天锻丢了出去。
宣声略微喘气,气愤地冷笑道“我还是小觑了你的火焰!真是奇哉怪也!不过也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顾玉成也不回话,直接将融天锻幻化为一副铠甲包裹在身体上。
宣声毫不在意,反倒感叹“看来这里最麻烦的还是你。明明境界不高,却拥有着什么东西能让你感知到我的踪迹!还有那该死的灵魂攻击!——就先制服你!”
“哦…对了,你的胳膊,应该暂时无法用了吧。”宣声得意而狰狞地一笑,直接冲向顾玉成。
顾玉成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宣声不直接杀了自己,而是要先制服他,但顾玉成知道,起码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危险。
而这难以维系的短暂时间,就是顾玉成等待丰臣袖的时间。
此刻丰臣袖已经带着公玉良向金锁道府长官邸而去。
公玉良一边走一边确认“那顾玉成,真的是会长大人下属?”
丰臣袖不耐烦地骂道“哎呦气死我了!你就算不信我,你怎能质疑徐会长?!”
公玉良这才点头并嘱托道“虽然府长、郡守都会与江湖修士打交道,但这一次我们态度要放低一点。”
丰臣袖身上还带着长春会那股傲气,好像他还是使者一样。
公玉良皱着眉头“金锁道府长慕容孤貌似和江湖上的两门一侠有些关系。我们最好还是谦和些。”
丰臣袖一听到“两门一侠”,便呆住了。
就像庙堂不仅有郡守、府道,还有封邑、上军长一样,江湖也不仅仅有长春会。
像那第一大侠十二天,就是独立门派,和长春会区分开。——长春会也不过是众多帮派组成的联盟罢了。
两门一侠中的侠,指的就是十二天。
丰臣袖略有不甘“那岂不是说,很难指挥这慕容孤了?”
公玉良毫不客气地反问“指挥?咱是江湖人,怎么能指挥府长?”
二人说着,便来到了府长官邸。
公玉良一到,官邸外的士兵便上前问道“您是…公玉会会长?”
公玉良连忙答道“正是在下。”
士兵点点头,为二人推开门“请吧,自有负责人领你们见我家府长大人。”
公玉良二人进到官邸内,立刻窜出一名瘦高男子,一言不发,示意二人跟上。
很快,二人便见到慕容孤。
慕容孤身材消瘦紧实,身着劲装,一身官袍反倒披在椅子上。
整个人给人一种猎豹的感觉,安静而危险。
慕容孤起身,公玉良二人这才注意到,慕容孤腰间左侧系着一柄小金椎。
慕容孤似笑非笑“公玉会长的面子,我慕容孤还是要给的。”
公玉良顿感棘手,笑着迎答“久闻慕容府长大名,今日一见…”
慕容孤直接伸手打断“哎!你我既相见,定有要事,公玉会长直接说吧!”
公玉良沉吟起来。
先开口的,就是求。互相推磨,那叫商量。
公玉良不想求这慕容孤。
然而丰臣袖可等不及。顾玉成可是关乎着他能否回归长春会。
于是丰臣袖几次想要开口,可惜都被公玉良拦下。
慕容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如果我没猜错,公玉会长来得如此巧合,应与湖关县顾玉成有关系吧?”
公玉良见慕容孤已经看破,只能在原地尴尬地笑。
慕容孤见此情形,明白面前公玉良二人草腹菜肠,顿时觉得兴致缺缺,反问道“阁下想要我出手,可阁下,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
公玉良感觉冷汗直冒,愈发感到难堪。
慕容孤不愿继续虚与委蛇,直接说道“公玉会长若有足够重的筹码抛出来,大可展示。若是什么本事也没有,就不要来求我!”
公玉良恼羞成怒,竟想要动手。
丰臣袖连忙拉住,传音道“这家伙虽不近人情,然而你我确实有求于他。”
公玉良回头传音质问“那该如何是好?你要看到这家伙油盐不进!”
丰臣袖却笑了,很是胸有成竹地说道“让我来会会他!”
丰臣袖以为自己正风度翩翩、身影伟岸地站出来,实际上却像一个张扬的麻杆瘦猴,自以为是优秀的舞蹈家想翩翩起舞却只能原地呆杵。
慕容孤见此情形更加泄气,嘴里甚至嘟囔到“棋逢对手乐无穷,臭棋篓子莫挨我。”
丰臣袖见慕容孤很是傲气,非常不服,迈着步伐就要走到慕容孤面前,慕容孤直接打断“你,别过来!”
丰臣袖很不乐意。
慕容孤接着问道“怎么?阁下有什么想说的吗。”
丰臣袖点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全场寂静。
四百三十九、莫名欠下一个条件
慕容孤根本不认识丰臣袖。
换句话说,你算老几?
慕容孤一介府长,手下十数县,为什么会重视你的一个条件?
丰臣袖见慕容孤憋着笑,气愤地说道“你不要小瞧我!我可是……”
丰臣袖话未出口,便被公玉良一个狮子摆尾闪到身后捂住了嘴巴。
公玉良紧张地传音提醒道“你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长春会长老了!——而且就算是,你也不能擅用职权!”
丰臣袖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丧气。
公玉良见状更是在心里骂道“好家伙!合着你的办法就是利用自己的身份?”
丰臣袖却不死心,嘴硬道“虽然我不能说我的身份,但我可不是一般人!”
慕容孤笑吟吟地点头“是,您是尊大神,可惜我这庙小,容不下二位!来人!送客!”
慕容孤一声令下,一开始带公玉良二人来见慕容孤的瘦高修士便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到二人身后。
那瘦高修士拍了拍二人肩膀,示意二人离开。
丰臣袖却不乐意离开,依旧在喋喋不休“慕容府长,您什么意思?——您是不信我吗?”
慕容孤心内嗤笑道“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慕容孤摆摆手,那瘦高修士心领神会,直接抓住丰臣袖的肩膀向外拽。
丰臣袖还想反抗,却被瘦高修士一大拇指摁在经脉上,打乱了自身灵力。
而那瘦高修士的指端,竟泛着似是而非的领域,如波纹般滚动着、震颤着,让丰臣袖灵力无法聚合,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这时候丰臣袖与公玉良二人才惊诧地发现,面前这瘦高修士竟是一凝鼎高手。
公玉良不由得感叹“金锁道,不愧是扼守妖国边境的军事要府,卧虎藏龙!”
慕容孤却自傲一笑“不,是我慕容孤降龙伏虎!自纳风云!”
公玉良也不辩驳,点点头便转身要离去。
然而丰臣袖却死缠烂打,明明已被拖到门边,却还抓着门框不放。
公玉良见状,自觉太过丢面,尴尬地劝道“丰臣…您还是松手吧。人家一发力,您也
(本章未完,请翻页)
撑不住的。何苦呢?”
何苦呢?——能不苦吗?对丰臣袖来说,他抓的不是门框,他抓的是回长春会最后的机会啊!
让他松手,怎么可能!
眼看就要抓不住,情急之下,丰臣袖大喊道“慕容府长,您就不好奇顾玉成怎能找到我二人为他求情?!您真不好奇顾玉成的真实身份?!”
这一问,却是将慕容孤问住了。
顾玉成有没有特殊身份?这必然有!
就凭湖关县能够不辞辛劳前往安粮道投军,就可以看出湖关县不同寻常。
而且妖帝记功,还是独记顾玉成。
现在又令公玉会的会长亲至。
这种情况说顾玉成普普通通,就是个县中里长,他慕容孤也不可能信啊!
慕容孤连忙追问道“哦?顾玉成是何身份?”一边问,一边示意瘦高修士松手。
瘦高修士立刻松手退下。
丰臣袖松了口气,活动活动肩膀“这我不能说。”
慕容孤顿时被气笑了“好嘛,合着阁下是来我这儿打哑谜来了!”说着,慕容孤便要叫人。
丰臣袖见状连忙喊道“等等、等等!我不能说,但我敢保证,顾玉成身份不凡、家世高贵、手眼通天!——您看不上我的条件,您可以让顾玉成欠您一个条件!?”
慕容孤依旧冷笑。
不告诉他慕容孤关于顾玉成的事情,还想让他慕容孤相信那些似有若无的事情,开什么玩笑!
慕容孤也不说话,直接摆手。
瘦高修士再次站出来。
丰臣袖立刻跳起来,气急败坏“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胆小!
公玉会庙在这儿,和尚还能跑了不成!顾玉成在你掌心里,他还能翻了天不成!你就不能信一下!”
一旁的公玉良有些脸黑。丰臣袖说话,还非要带上他公玉会,实在令他无奈。
慕容孤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不信也不想去信。”
丰臣袖闻言,彻底无语,一步远离瘦高修士“别扒拉我!我自己走!”
丰臣袖知道他救不了顾玉成,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是
(本章未完,请翻页)
没机会回长春会总会了。
徐繁缨也不可能给他机会。
气愤之下,丰臣袖直接骂道“什么府长,畏畏缩缩!”
慕容孤却看着丰臣袖与公玉良向外走的身影沉思起来。
慕容孤最后还是开口了“等等!”
二人一滞,停下脚步。
慕容孤心思活跃起来“那顾玉成定然不简单……虽未会面,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背后另有他人……”
慕容孤转念一想“北太守与齐云海并不是一路人……日后这阜阳郡的日子怕是要愈发难过。
与其招惹顾玉成身后之人,不如与那身后之人博弈一番,或许另有好处。”
“实在不行,还可以将顾玉成的情况告知北扶臾,让北扶臾来头痛……”
想通后,慕容孤换了一副面孔,和善地笑道“汇安!请二位上座。”
瘦高修士有些无奈,再次走出来。
公玉良与丰臣袖皆是一惊,接着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汇安。
二人不明所以地坐回位置上,慕容孤接着笑道“城外闹事者,应是大魔天宣声!既然是中都郡通缉的魔头,自然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本府长怎能纵容这等魔头在我金锁道外横行肆虐!”
丰臣袖与公玉良呆滞了许久。
公玉良艰难地反应过来,拍起马屁“慕容府长英明!实乃我金锁道之幸,阜阳郡之幸!”
丰臣袖也不得不夸赞道“府长还真是、真是,非凡之人啊!”
慕容孤倒不太愿意与二人装模作样,直接说道“好了!度点使慕容茂已经在城楼上,我这就令慕容度点使前去营救湖关县里长!”
二人闻言,表面上大喜过望,纷纷夸赞“府长贤德。”。
实则内心已经开骂“好你个慕容孤!早就在城门安排了人,故意在这里消遣我二人!”
其实二人应该庆幸,慕容孤不是一个喜欢和蠢人推三阻四的人。
不然等他们三人讨价还价大半天后再决定去救顾玉成,能救回来的,也只有尸首了。
不过,对于丰臣袖三人时间并不久,但对顾玉成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四百四十、架海紫金梁
顾玉成此时已如莴笋倒在锅里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顾玉成的四肢皆被宣声打断。
宣声睥睨一眼,便转头看向蒋雍寿。
蒋雍寿咽一口口水,骂道“酿希匹,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刹那间,宣声便冲到蒋雍寿面前,蒋雍寿根本没有机会反抗。
宣声一爪探去,激荡生风。
蒋雍寿下意识闭上眼,那风声竟戛然而止。
蒋雍寿吃惊地睁开眼,却见宣声的手正止在半空中。
宣声回头,发现是顾玉成操控着融天锻拉住了自己的手。
宣声冷笑“自顾不暇,还来逞强!”
顾玉成冲着呆住蒋雍寿喊道“还不赶紧逃!”
蒋雍寿一手抓住腰间佩刀“不,爷并不怕死亡!顾千户,你能为我蒋雍寿挡刀两次,我记下了。
横竖是死,跟着你这种英雄死到一起,也算是畅快!”
这时,薄野让握剑站到了顾玉成身前。
他的态度很明显,只保顾玉成。
南荣升见此情形,也抽出腰间刀刃,站到蒋雍寿身后。
两名人族修士也拔出刀,做出抵御姿态。
南荣升转头问道“叫什么名字?——死了以后,黄泉路上,也好相认相伴。”
两名人族修士咬咬牙,相继介绍道“文栖玉”、“范蚕生”。
南荣升点点头,一起看向宣声,宣声自负而狰狞地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能阻拦我吧?”
宣声一边说,一边扯断融天锻“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六王、五伯今天不会来。但顾玉成,我家大人保下了。”一声散漫的审判落地,紧接着一个男子握着金椎缓缓走出。
来者,度点使慕容茂。
宣声仔细看了一眼慕容茂手中金椎,惊讶而愤恨地质问道“跖善门!?——跖善门也要斩妖除魔、卫道一方了?”
慕容茂哈哈一笑“小子,说实话,若不是你和我家大人没人什么干戈,我今天真想让你留在这里!”
宣声不服气“怎么,你想,就能做到?”
慕容茂金椎闪烁,领域缓缓施展开来“嗯?”
宣声躬身面朝慕容茂,向后退了三步,旋即说道“大仙天宣声,记住这个仇了。”
下一刻,宣声原地炸裂,众人皆是震惊地看着血气四溅。
慕容茂淡淡说道“这小子可没死,他这是用了血遁。——怕我追他,竟不惜损耗气血发动血遁。”
顾玉成看着面前血气缭绕的景象,突发奇想,调动甘渊看向宣声逃离的位置。
血遁残余的气息被顾玉成捕捉住,死死记了下来。
古秦省灰宿壶的海妖遗址,给出的谜题,就是“遁”字。
可惜仅仅依靠宣声的血遁,还远不足以破开谜题。
众人这时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聚集到了慕容茂身上。
慕容茂则正观察着顾玉成,眉头微蹙。
慕容茂在顾玉成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那种气息,是一股与灵魂紧密相关的力量。
正是甘渊。
顾玉成见慕容茂紧盯自己,收起甘渊,躺在地上尴尬地道歉“下官身有伤势……”
慕容茂淡然一笑“顾里长不必愧疚。且随我一同去府长官邸见府长大人吧。”
顾玉成一愣,反问道“这,我这一身伤…?”
慕容茂狡黠一笑“不碍事,令人搀扶着便可。”
顾玉成见状,隐约猜到慕容茂是想戏弄自己。
薄野让直接上前搀扶顾玉成,慕容茂却阻拦道“湖关县长?不用你亲自搀扶,我这就叫人来扶起顾里长。”
薄野让直接拒绝“不了,由我来搀扶,更放心。”
慕容茂眼神微凌“怎么,信不过我?——你一个县长,为何要屈身搀扶一个里长?”
薄野让有些紧张,沉吟片刻后答道“并非信不过您。只是顾里长毕竟多次救我性命,此等恩情,不容懈怠。”
慕容茂盯着薄野让,最后点点头“那我们就一同去见府长大人吧。”
薄野让搀扶着顾玉成。
顾玉成血脉此刻逐渐躁动,迅速地恢复着顾玉成的伤势。
慕容茂本已转身,却又被顾玉成的血脉惊动,重新打量起顾玉成“没想到,顾里长竟有此等血脉…莫不是大家世族的弟子来妖国历练?”
慕容茂玩笑的口吻却属实吓到了顾玉成。
顾玉成连忙解释“来妖国历练倒是夸张了。”
慕容茂似笑非笑“妖国的两门一侠,两门皆与中原有些许渊源……中原也会有隐匿的妖国世家……谁知道呢?”
顾玉成尴尬地回以一笑。
自从进入妖国后,顾玉成越来越感觉自己难以应对眼前一切。
顾玉成知道,这是他接触得越来越广、应对的越来越杂的原因……
这也让顾玉成生出危机感。
众人沉默,跟着慕容茂来到府长官邸。
蒋雍寿与薄野让五人被留在府内庭院中。
薄野让本想继续搀扶顾玉成,却被顾玉成制止。——此刻的顾玉成竟恢复了活动能力。
薄野让与慕容茂皆对顾玉成这惊人的恢复力感到惊讶。
只有顾玉成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强撑。
很快,顾玉成来到府长慕容孤面前。
顾玉成连忙行礼,慕容孤淡然一笑,指着丰臣袖说道“这家伙可是对顾里长赞不绝口啊,就连本府长,也对顾里长感到十分好奇呢。”
慕容孤只字不提将顾玉成锁在城外,实属有意。——他不想提。
顾玉成也不会斤斤计较于慕容孤的所作所为,毕竟势不如人的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
顾玉成看了一眼丰臣袖,硬着头皮笑道“府长过奖。”
慕容孤面色如常,接着感叹道“顾里长这伤势…可需什么丹药?亦或什么药方?我府上或许正存了顾里长需要的丹药。”
顾玉成心中一警。
慕容孤救了顾玉成,不提条件,反要帮忙,这实在是恐怖。——白吃的饭,往往格外贵。
顾玉成绞尽脑汁,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慕容孤见此情形,也有些失望。——他以为顾玉成是个聪慧之人,没想到竟同样徒有其名。
慕容孤依旧在笑,笑了片刻,直接说道“看样子,顾里长也是没什么需要。——不如在我这里住上几日,修养、修养?”
这句客气地逐客令,顾玉成倒是听明白了,连忙谢道“不用、不用,怎敢叨扰府长大人。”
慕容孤闻言,点点头“既然如此,本府就不相送了。”
说完这些,慕容孤却先起身离开。
顾玉成有些尴尬,只能与丰臣袖一起向外走。
走出屋内,顾玉成有些虚弱(毕竟身上还有伤)地问道“你和金锁道府长说了什么?怎么觉得,他有些失望,然后又有些小觑于我?”
丰臣袖想了想,有些得意“我答应他,让你欠他一个条件!”
顾玉成当场愣住,许久过后,顾玉成恍然大悟。
“怪不得!怪不得!”顾玉成在心里想到“这金锁道府长不想挟恩图报,让我心生芥蒂,所以在等着我开口许诺欠他一个人情!
然而我呆头呆脑,竟让他失望了。”
顾玉成再一次感到有心无力。
君臣上下一日百战,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惜现实是经历过后才能领悟道理,而不是领悟道理之后再去实践。
所以顾玉成这次表现得像个蠢蛋,与慕容孤根本无法交谈。
顾玉成平复心态,看向丰臣袖。
丰臣袖却很得意“看吧!如果没有我,你就惨了——对了,你在城外到底遇到什么……”
顾玉成不想理会丰臣袖,直接向前走。
丰臣袖见状,连忙问道“哎!——长春会的事情……”
顾玉成摆摆手“以后再说!我现在有急事!”
顾玉成倒不在意慕容孤的想法。
丰臣袖的请求也可以推迟。
顾玉成现在只担心,宣声到底是离开了,还是依旧在暗处窥探。
为防意外,还是要抓紧回湖关县。
丰臣袖看着顾玉成离开的背景,气得直跺脚。
顾玉成来到庭院,领着薄野让等人便向外赶。
众人星夜兼程,直奔湖关县。
在经历宣声的袭击后,蒋雍寿等人虽心思各异,但却也不再提出反对声音,而是老老实实跟在顾玉成身后。
顾玉成走后,汇安与慕容茂聚集在慕容孤面前。
慕容茂沉吟稍许“大人,就这么放顾玉成走?”
慕容孤冷冷一笑“放?顾玉成还是要回湖关县,不还是在金锁道管辖之下?”
慕容茂依旧担忧“可我们对顾玉成身后的人,依旧毫不了解啊……”
慕容孤摇摇头“顾玉成区区愚人,何足挂齿?
谨慎,也是留给狡诈的敌人,而非愚钝的猎物的。”
慕容茂有些无奈,还想说什么,慕容孤却摆摆手“顾玉成那里,我会盯着。
但我们的重心,还是要放在北扶臾和齐云海的争斗上……你们先退下吧。”
慕容茂听后,点头与汇安一同退下。
顾玉成等人慌乱地回到湖关县后,温云仓连忙迎了上来“大人,来了一名客人。”
顾玉成眉头微皱,反问道“谁?——他说什么了?”
温云仓很是紧张地回道“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大人您认识他。”
正在顾玉成沉吟之时,一名中年男子缓缓走出。
顾玉成见状,心惊不已。
阴阳境强者!
那中年男人周身飘盈、缭绕着阴阳之气,毫无遮掩!
男子笑吟吟看着顾玉成。
顾玉成看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中年人也跟着大笑起来“玉成你小子,聪明得很啊!”
四百四十一、大气运
顾玉成看着面前中年人似曾相识的笑容,猛然想起张寿洪曾说过秦老开始突破阴阳境,试探之下,果然是秦老。
现在的秦老,看着像中年,但那种精气神,却与青年修士毫无二致。甚至远胜青年。
薄野让等人见顾玉成与阴阳境强者谈笑自若,纷纷惊呆。
秦老招招手“走吧,暴露得太久了。”
顾玉成点点头,领着众人进入屋内。
薄野让领着蒋雍寿等人去往别的房屋,独留顾玉成与秦老交谈。
顾玉成上下打量着秦老“没想到…秦老突破得竟如此迅速。”
秦老笑笑“道之教宗有一种说法,叫一得永得、一证永证。——得之过程,长短不论,只要真正领悟,就是永证永得。
修炼界,越到高处,突破境界的过程往往越漫长,然而真正破茧成蝶,却常常在瞬息之间。”
顾玉成恍然,感叹不已。
秦老却笑了笑“这次看你,还是为你与薄野让完善功法。”
顾玉成连忙将自己这次投军的经历和金锁道的事情“详略得当”的告知秦老。
秦老闻言,沉吟稍许,随后伸出掌心。
秦老掌心中渐渐汇聚出一片片柳絮般的事物。
很快,事物脱去絮丝,显露出真面貌。
竟是一枚灵玉。
顾玉成整个人呆住“这!这?”
秦老凭空造物,属实是惊艳了顾玉成。
秦老淡淡一笑“阴阳境,已经开始摆脱很多规则。或者说,已跳出面前的山圈圈,进入到另一片山圈圈里喽。”
“拿好这气玉,里面有我一道太阴之气形成的虚影。关键时刻,能为你保命。”秦老嘱咐道。
顾玉成接过秦老凭空创造出来的气玉,狐疑地反问“一旦要杀我的人,不认识您怎么办?”
秦老先是一滞,旋即笑道“不论识不识老叟我。一入阴阳天下知!阴阳境的脸面,不是谁都能拂的!”
顾玉成释然。
实力摆在这里,何须他人认识。
秦老接着嘱咐道“而且,这枚特殊的气玉,甚至能为你挡下阴阳境之下的三次攻击。
不过你可要慎重使用,因为悟道境上用一次,和凝鼎境用一次,可是大不相同。”
顾玉成连忙点头,接着夸赞道“有秦老这架海金梁在,我就放心了。——秦老也真是我的吉星,竟突破得如此及时。”
秦老神秘一笑“小子,我看你这次还带回来了几名修士。这些修士,看样子也需老夫照顾照顾……”
顾玉成见状,笑道“秦老您需要弟子做什么?”
秦老哈哈一笑“臭小子,怪聪明的!——这么说吧,我这次突破后,本不想这么早出关。只可惜古清源那丫头修炼出了问题。”
顾玉成一愣“嗯?”
秦老看了一眼顾玉成“说起来那丫头还是想要超过你,急于求成,突破过程中准备不足,受了伤。”
顾玉成有些尴尬“这、这我都不在里丐帮了,还要和我比?”
秦老无奈地一笑“这次妖帝征伐武邑,先礼后兵,在天下人面前赚足了声名……”
顾玉成点点头,又摇头否认“那妖帝还是涉政未深。真是情况是妖帝与白子墨起了分歧,一意孤行,作出了错误决定。
先礼后兵,不过是白子墨补救错误后归功于妖帝的结果。——话说秦老,这和古…师姐受伤,有什么原因吗?”
秦老点点头“原来如此。”
感叹过后,秦老看向了顾玉成。
顾玉成有些紧张。
秦老唏嘘道“你可是妖帝亲自夸奖过的人,多少是有些声名的。”
顾玉成尴尬地否认道“哎呦,秦老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您别说古师姐就因为这,着急突破受了伤?”
秦老点点头。
顾玉成只觉不可思议“不,不是?这至于吗?”
秦老又是点头“怎么不至于,以后你若是升入道府之中,古清源那丫头看到你,还要行礼呢。”
顾玉成反问“可是,那个时候,古师姐的实力应该依旧比我高吧?”
秦老撅嘴“这谁知道呢?——但江湖修士在明面上,是低于庙堂修士的。
修为比你高,依旧要行礼。你的官位在那里。”
“咱们这是修炼界,若是凡尘,凡人管得更严,官僚体系格外复杂。
甚至连不同身份的人身着衣物与用品都有繁杂严苛的限制。”秦老感慨道“古清源那丫头,就是处处要强。”
顾玉成见秦老毫不焦急,就知道秦老这次来,肯定足够有准备。
果不其然,秦老带着坏笑说道“我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能够同时解决你与和古清源那丫头的问题。”
顾玉成一见秦老坏笑,也跟着坏笑起来“对于秦老您的想法,我有一套完美的推辞说法。”
秦老并不像张寿洪那般不喜开玩笑,反倒接着答道“对于你这狡猾的推辞,我有一套刚劲的拳法。”
顾玉成顿时哑口,泄了气。
秦老见状大笑,自顾自解释道“这次妖帝树威天下,我估计庙堂会直接分成两派系。——地方军阀,咳咳,地方郡守一派;中央朝廷——中都郡一派。”
“这两派不会立刻爆发冲突。至少,郡守之间不会有大战爆发。”秦老肯定地点点头。
顾玉成诧异地问道“那就是说……”
秦老点点头“像你这种道府、县城,以后恐怕经常会进行各种战斗,各种意义上的。——只要想搞事情,还能找不到借口?”
顾玉成打起精神“所以,秦老您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秦老大笑“小子,这是有危机感了?”
顾玉成无奈地点点头“秦老您也知道,梅君白子墨知晓我妹妹的下落……”
刚才顾玉成与秦老已经交代过这些。
秦老却不紧张“虽然现在天下人都不看好白子墨,不过我觉得这次的争斗,白子墨会赢。——只要妖帝不是个傻子。”
顾玉成却愁眉苦脸“这不一定啊。我总觉妖帝是个没什么主张的人。一举一动,很容易受人影响……”
顾玉成若是知道他口中并不机灵的妖帝,就是他的妹妹,估计他的脑子会当场典当一空。
秦老也惊呆了“我!这事儿你刚才不早说?!”
顾玉成狡辩道“一时疏忽,一时疏忽!”
秦老皱着眉头,沉吟许久,最后叹道“算了,妖国现今的一切都在围绕妖帝徐徐进行。
妖帝点东皇烛、登基亲政之时,才是妖国最乱的时候。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秦老身为阴阳境强者,此刻竟也有了危机感。
秦老直接说道“我想的办法,便在玉枝谷。”
顾玉成疑惑不解“玉枝谷?”
秦老点点头“玉枝谷在汉朝便已经荒废,但并非完全荒废。只是玉枝神树构成的圣地荒废了。
传闻中,玉枝圣地内的玉枝神树若未荒废,恐怕毫不逊于函谷关九品大阵。”
这话立刻让顾玉成呛住。
函谷关的大阵,若非帝弑天突破太一境,想要消灭当初十多万修士组成的军队,根本不在话下。
现在秦老告诉顾玉成玉枝谷神树竟有如此威力,顾玉成不禁咋舌,感慨道“这,太不正常了……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大荒在汉朝就有接近太一境的存在?”
不,不一定。
函谷大阵当初,可不一定发挥了全部威力。
秦老严肃起来“从前…我只当这一切是传说。只是现在迈入阴阳境……”
秦老忽然看向顾玉成,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小子,身上有大气运。”
顾玉成愣了。
大气运?什么是大气运?这、这什么意思?
顾玉成还想问什么,秦老却摆摆手,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现在也只是隐约感觉到这一切罢了……但我可以肯定,你的身份,不简单。你的命运,也不简单。甚至……”
说到这里,顾玉成彻底呆了。
秦老再不解释,直接下定论“所以我觉得你小子,还真有可能解决先天二气的问题。”
提到先天二气,顾玉成又猛然想起来“对了!宣声的功法,好像涉及到了先天二气!”
秦老顿时被气到,质问道“你小子…下次能不能先说重要的?”
顾玉成尴尬地点点头,试图用笑容掩饰尴尬。
秦老最后还是释然了“无论怎样,境界才是最重要的。——而这次你要和古清源去的地方,就是玉枝谷圣地范围外的兽王谷。”
“在那里,你们要找到兽王谷残留的神树枝干。”秦老解释道“神树的枝干,可以让我为你布下一份非常妙的阵法。至少可以在整个悟道境阶段使用。”
顾玉成点点头“好是好,只是,为什么要带上古清源……”
秦老看了一眼古清源“那丫头灵魂也受了些伤,我记得你的甘渊,不是针对灵魂的吗?”
顾玉成有些犯难“可…我没试过用甘渊滋养灵魂啊……”
秦老笑道“有我在,岂会有困难?——你带着她,也是为了防止她伤势加重。”
“至于如何滋养灵魂,我自有办法。”秦老嘱咐道“不过…老夫我……”
秦老突然的沉默,让顾玉成紧张起来。
顾玉成抓住秦老的手“秦老您,您怎么了?您说个话啊!”
四百四十二、高冷的顾玉成
秦老尴尬地拂下顾玉成的手“咳咳,这个嘛,你的甘渊我毕竟不了解——不过不会有大问题!”
秦老信誓旦旦,顾玉成只得将信将疑。
秦老接着说道“愣着做什么,将你带回来的修士叫来,我为他们布置一份修炼阵法,若有机会,还会各做一份功法。”
“一切完成后,你就和古清源前往玉枝谷。”
顾玉成有些不适应“如此着急?”
秦老反问“你不着急,古清源那丫头不着急?”
顾玉成闻言,万般无奈,吐槽道“好嘛,古师姐可还恨着我呢……现在反倒指望上了我。”
顾玉成转念一想,有些得意地坏笑“真期待她知道这一切后的表情。”
秦老直接扣了一盆冷水“古清源不会知道。——因为你要易容乔装后再与她同行。”
顾玉成当场呆住。
秦老解释道“这没办法。你和里丐帮的关系还不能暴露太早。”
顾玉成有些不甘“但是!古师姐那里……”
秦老白了顾玉成一眼“你可是有甘渊的。——我还听寿洪说,你可以改变自身气息!”
顾玉成顿时泄了气“好吧,好吧,我这就去将薄野让他们叫来。——这次简直不是当好人,根本是去当苦力去了。”
很快,顾玉成便将薄野让等人带到秦老面前。
这时候,不管是刺头蒋雍寿,还是略有阴险的南荣升,甚至连顾玉成的亲信薄野让,在秦老面前,都像是温顺怯胆的猫碰见了老虎。头也不敢抬。
秦老也不像顾玉成面前那样随和,整个人像张寿洪那般板着个脸,严肃得很。
秦老冷冷地开口命令道“都给我站好。”
众人连忙挺直胸膛。
他们的脑子里都在好奇,面前这强者,究竟是谁?
大荒何时又有了一个至强修士?
心中的千思万想在沉默中越发焦躁,结果秦老看了半天,最后只是淡淡地呵道“退下!”
众修士左右摇晃,犹豫地向外走去。
唯有薄野让一动不动反倒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颇为吃惊。
面对秦老这等强者,薄野让竟然坚持询问顾玉成的态度。
顾玉成点头,薄野让才转身离开。
秦老见此情形,也不禁于心里赞叹起来。
待所有人走后,秦老率先夸赞道“薄野让?——好。这个小县长,竟对你如此忠心!”
顾玉成缓缓点头“我也是…薄野让……”
秦老调转话题“好了,不用想那么多问题。这些人我都看过了,先带你去和古清源汇合。至于阵法和功法,过几天就会告知你。”
顾玉成感叹“不愧是阴阳境。”
秦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阴阳境又如何?——你这种小辈,我都不敢说全看清。你小子,秘密多着呢。”
顾玉成顿时尴尬地笑了起来。
秦老却很畅快“不过,修炼一途,一旦挣脱先前桎梏,便真是另一番天地了!——啊!畅快啊!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
顾玉成连忙从左边跳到右边,吐槽道“秦老,您吟词,别骂人啊。我可不是大黄狗。”
秦老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抓过顾玉成“右擎苍!——不是大黄狗,那就做苍鹰喽。”
顾玉成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好吧,也比大黄狗强点儿。”
秦老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你小子别闹别扭了。快把容貌、气息改改,去见清源。”
顾玉成沉吟片刻“我先和薄野让交代……”
秦老直接带着顾玉成飞出县长府“交代什么,还要当面交代?
你直接用通灵玉不就行了?湖关县有薄野让和里丐帮,能有什么意外。”
顾玉成一想,确实如此,掏出通灵玉告知薄野让自己离开的消息。
秦老一边飞一边对顾玉成说道“阵法材料什么的,你去和徐繁缨要。”
顾玉成彻底惊呆了“秦老您这薅羊毛的手法,也太娴熟了……”
秦老嘿嘿一笑“无他,唯手熟尔。——你甚至可以向徐繁缨要一份阵法。”
“这样,可以让他更放心地给你阵法材料。至于布阵,想来以你的天赋,还是能掌握住的。”
顾玉成点点头,容貌便已改成圣齐宗时顾文月的样子。
甚至连气息,也从妖族变成人族。
秦老见之,点点头,啧啧赞叹“真是以假乱真啊。——不过你这容貌还是有些像原先的样子。”
说罢,秦老一手摁在顾玉成脸上,再张开手,竟已造出半面面具来。
秦老提醒道“还有,你的眼睛。”
顾玉成会意,将自己的金瞳变为黑眸。
又过片刻,秦老带着顾玉成来到一座山林之内。
顾玉成与秦老落到古清源面前。
古清源的身后,正是古泥。
古泥连忙带着古清源来到秦老面前。
古泥上下打量着戴面具的顾玉成,总觉得有些熟悉。
顾玉成面色不改,冷冷地回看古泥。
古泥有些惊讶,恭敬地问向秦老“秦老,这位小弟子是……?”
秦老淡淡一笑“里丐帮暗中培养的弟子。”
古泥依旧有些质疑,作为里丐帮情报组织的老大,他古泥竟然从未听说过眼前这小子……
顾玉成见古泥怀疑,哑着嗓子质问道“怎么?你不信秦老?”
一旁面色略显苍白的古清源,此刻听到顾玉成开口,竟也觉得有些熟悉“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秦老连忙圆场“哈哈!这小子是我雾掩楼培养的,他甚至不知道古泥这堂主,怎么会熟悉呢?莫不是听错了?”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拧顾玉成腰间的肉。
顾玉成咬着牙,整个人酸爽极了,但依旧站得笔直。
古泥顿生警惕之心,接着问道“不知小兄弟名姓?”
顾玉成咬着牙,反倒显得十分高冷“顾文月。”
古泥与古清源都愣了,都想到了顾玉成。
然而再看秦老和顾玉成自然的模样,二人只当是巧合,存疑地点了点头。
秦老与顾玉成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秦老接着说道“行了,这小子修炼过关于灵魂的功法,这次带他来,就是为了让他稳住清源这丫头的伤势。再让他跟丫头一起去玉枝谷。”
古泥闻言,有些落寞“可惜这次柯家武邑之事后,情报大增,各个长老——就连我也抽不开身,不然,我定亲自为清源取神树枝干。”
古清源有些羞赧“师父…”
秦老反倒训斥起古泥“你这师父,就惯着这丫头吧!
她这次是自讨苦吃,就算有长老闲着,你能开口让长老办这种给你徒弟擦屁股的事儿?”
古清源面色一红,苍白的面孔配上微红,竟有些楚楚动人。
古泥也有些尴尬“秦老说得对,是我糊涂。”
顾玉成表面上目不斜视、毫无反应,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嘿!秦老还真是辈儿大压死人,这里丐帮,想训谁就训谁!”
秦老接着吩咐道“来,让古清源和顾文…文月坐到一起。”
古清源顿时扭捏起来。
秦老叹道“有什么好害羞的,这是治病,又不是让你们两个相亲!”
古清源的脸更加红了。
顾玉成却是“波澜不惊”。
古清源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顾玉成咬着牙,自然地坐了下去,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紧接着,秦老便坐到二人面前,三人形成一个“品”字形。
秦老直接说道“我会让你们二人的灵魂以我的太阴之气为媒介,辅以灵力,相互交融……这样也能防止你们的灵魂相互影响、伤害。”
“这样,文月的甘、咳咳,文月的功法,也可以更好的疗养古清源的伤势。”
古清源如同虚弱的兔子,哀怨地望向秦老。
秦老做出憋屈的神情“你别看我,这是必需的。”
古清源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下意识看向顾玉成,只见顾玉成眉眼低垂、古井无波。
古清源没来由地心跳慢了一拍“他…好高冷……”
这个想法一冒出,古清源便红了脸,连连甩头。
殊不知现在的顾玉成早已沸腾,整个人都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秦老见状对古泥嘱咐道“为我护法。”
古泥立刻点头。
秦老先将灵力笼罩住半个山林,接着为顾玉成二人联通灵魂。
“放轻松,不要抵抗。虽然不太可能,不过你们可以试着领会我的太阴之气,总有益处的。——文月,调动你的功法。”秦老嘱托到。
顾玉成点点头,调动甘渊,二人心思各异地闭上了眼。
一个月时间飞转而逝,秦老的治疗也步入尾声。
终于,在一日晨曦时刻,秦老睁开眼来。
秦老看向顾玉成二人。
顾玉成与古清源也睁开眼来。
二人呆住片刻,随即同步露出惊恐的神色,接着同步露出震惊的神色,然后都呆住了。
古泥见状,连忙问向古清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古清源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们、我们两个好像,好像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绪起伏、是喜是悲……”
秦老也是一愣,随即点点头“哦吼,怪神奇哎。老夫也是头一次见啊。——不过,丫头你的伤…?”
古清源感受片刻,拘谨地点点头“好、好多了。”
顾玉成却尴尬地要死。
古清源感受到顾玉成的尴尬,自己也跟着尴尬了。
秦老这时却接着放出致命之语“因为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所以你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两百米——不然就无效了。再恢复距离,也无法联系上了。”
二人惊呆了。
顾玉成直接传音“秦老!你想坑死我!?”
秦老传音回复“我哪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一时间,全场寂静。
古清源的情绪更加剧烈地波动起来。
顾玉成也跟着猛烈波动。
情急之下,顾玉成调动甘渊,尝试压制自己的情绪。
结果顾玉成直接将自己的情绪隐匿起来了。
顾玉成震惊地觉察,自己和古清源之间,似乎成了单向联系。
顾玉成的情绪,被甘渊裹住。
而古清源的娇羞,却依旧不断向顾玉成输出着。
顾玉成当场惊呆,内心直呼“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古清源感受到顾玉成突然心静如水,也惊呆了,再次在心底感叹道“他…好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