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局势明朗(上)
安静枯燥的夜里,大片乌鸦如黑色闪电,伴着寒风的嘶叫,不断劈开前行之路。
乌鸦们不断飞着,不断的飞,终于飞入山林之中,它们穿过雾霭与层云,掠过丛林与灌木,在这山林中,寻找属于他们的方向。
它们之中,有人失落在起点的旅途。
但整个旅途,却也是因它们而更加神圣…
它们,一只跌入花海之里,染红一朵枯萎昙花一半,竟也让昙花宛如盛开,盛开了一半,枯萎了一半。
它们,一只又跌落在溪水之中,红血迹晕开又散去,最后无形无影的飘散开来。
它们越过一岭又一峰,终于,又一只乌鸦,坠入一片荒地之中,淡淡的鸣啼几声后安然睡去。
细细看去,这荒芜之地,竟是一片稻田。或许,来年的收获会更加丰硕吧。
这片乌鸦仿佛看到了死亡,又仿佛看到了生命……
顾玉成送走李疆后,回到楼上,望着空杯皎月,突然想和北商街的众人一起吃顿饭。
这样想着,顾玉成索性打算在北商街的事情忙完后,好好体验几天生活的安逸。
由冯源主导的北商街各商铺间逐渐完成了交易,王德的等人收到灵玉作为资金上的支持,又与北商街的些许店铺进行合作,竟也逐渐开始揽起客来。
一直等候消息的李亦与元适安再次聚集到一起。
李亦攥着茶杯,仿佛要将茶杯上的花纹捏碎般。元适安不发一言。
“顾文月一直不出面,那怕我们聚拢了北商街的大多数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针对顾文月……”李亦露出不甘的神色。
元适安苦笑“这是围而不打,想让我们自行崩溃。——顾文月确实是高明。我以为他会连连出招,让我们屈服。没想到他早就出招了。北商街的那些传言,这段时间的变动,恐怕都是顾长老的手笔。然而只要他不直接出手,我们就没办法与之交锋,只能看着他一点点蚕食我们。”
“一鼓作气,再而衰。当初在宴会上,我被钱阳雨和那冯源压制住了,就已经错过对抗顾文月最好的时机。现在,那些店家已经开始动摇。”李亦眉头斥满怒气“现在到处都有风声传扬,都是在传顾文月只会对我们李、元、章三家出手,而那些带上酒菜投靠顾文月的人已经收到了奖赏。还说什么拥护我们的店家如果弃暗投明,依旧能得到奖赏!——这样的传言,实在诛心!”
元适安看着愤懑不甘的李亦,面皮一紧,眼帘一垂,整个人便似昏昏然欲睡,全然不理会李亦。
李亦感受到元适安独善其身的态度,突然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元适安让北商街大多数店主依附于我。原来是为了在事情不妙的时候,让我成为首当其冲的那个人!是把我当成挡箭牌了!”李亦心中大怒。
李亦直直盯着元适安不放,开口问道“那么多人投靠你,你却让他们转而投靠我。这次事情中,一直以我为尊,元店主未免太安逸了吧?”
元适安眼皮下耷着,被李亦质疑后才缓缓抬眼,微笑道“李店主说笑了。李店主既然想当这主导者,我自然是成人之美了。”
李亦看着元适安得意的样子,胸中愤恨,想通了一切后只得认栽“好!这次是李某鬼迷心窍、利益熏心,被元兄当枪使了!也怨不了别人!李某就先告辞了!”
李亦说完,甩袖头也不回便离去。
元适安看着李亦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波澜不惊。
对于李亦,元适安没有任何负罪感。
李亦既然想要做北商街的主导者,那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若是这次顾文月未斗过李亦,那李亦自然是风头无两。可现今这个状况,也只能李亦一个人来抗。
一切都是李亦自己选的。元适安只不过是选择顺遂李亦的选择罢了。
“顾文月,这等人,若是真被钱家重点培养,日后真不知是何等风光……北商街的人心已经散了,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利益,也开始令众人动摇,顾文月,已经赢了……”元适安感慨万千中,仿佛已经看到顾文月的胜利。
李亦离开元家,知道自己因为心骄气傲,已经被元适安推到风口上了,现在北商街的形式对自己来说已经岌岌可危。
李亦甚至已经想象到那些聚拢在自己身边的店家将会为顾文月许诺的利益而背叛自己,顾文月自己都不用动手,那些店家就会动手推搡自己,试图推到一面墙,投靠另一面墙。
李亦知道这一切是自己的选择,可心中还是止不住得怨恨起元适安来。
李亦咬牙切齿“既然不想让我好过,那我也不让你们好过!实在不行,拉我也要拉一个人下水!”
正当李亦闷头向前走时,一个黑影遮住去路,李亦抬头一看,便见一男子正静立盯着自己。
李亦见男子气质凝实,也便缓和脸色笑问道“不知,阁下是?”
男子笑道“在下萧毅,曾被肖二公子收为侍卫。今日来见李店主,是为了,请李店主吃顿饭。”
李亦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精明的男子,回味男子的话语,知道事情必不简单,便试探着问道“吃…什么饭?”
萧毅淡淡一笑“肖公子请的饭。”
李亦微微皱眉,思索片刻,立刻体会到了肖二公子与肖公子的区别,于是忙答应道“那就有劳萧侍卫了。”
萧毅一笑,领着李亦便折路而行。
肖文山房内,肖文山正专心读书,身旁一瘦弱男子便低声禀告道“公子,已经联系上了北商街李亦。”
肖文山点点头,冷笑一声“还真是小瞧了肖文苑。我说在我和父亲不在的日子里,肖文苑怎么如此安生,以至于被肖琛节都忽视了。原来是有智囊。肖文苑被人忽视,让他的人去联系李亦,再合适不过。”
“工直,父亲怎么样?”肖文山又问道。
柳工直沉吟片刻回道“肖家主这几日愁眉不展。”
肖文山点点头,嘱咐道“你去父亲那里吧,也让父亲宽宽心。”
柳工直躬身下退“是。”
待柳工直合门离去后,肖文山这才放下书卷,叹气道“哪怕是现在,父亲和我也是分毫不敢大意。心下总觉得有人监视我父子二人。”
肖文山起身望向庭院,心中翻江倒海,许久才平息,缓缓感慨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肖琛节还是怕父亲和太上长老死灰复燃。现在依旧处处提防着我父子二人呢。——不过,肖家终究还没有到他们一手遮天的地步。肖琛节终究还是需要父亲出面安稳肖家局势的。”
“不过当父亲稳住局势后,恐怕也就是离权之时,到那时,也只能屈居肖琛节父女之下了……”肖文山咬紧牙关,劝自己道“不择手段。不择手段。只要胜利,就可以。像江元秀那样,像肖琛节那样,只要胜利就行。——那怕是大不如从前,但只要脱离现在的境地,我就能积蓄力量,迟早再推翻肖琛节!不过,推翻肖琛节,却不能推翻老祖……”
肖文山合上窗,拉上帷幔,倒头便睡。
闷声于枕塌之间,思顿事事之关键。
肖文山闭着眼睛,想到的却是如何陷害顾玉成,如何让肖文笛与肖琛节对自己放松警惕。
……
百里廓的事情已经过了数月时间,这段时间里,刑罚堂彻底排除了百里廓监守自盗的可能。
同样也确认了百里廓贪墨的证据,因此百里廓还是被罚了。——三才门职位不保,身家灵玉也被没收净光,还被百里家撤去了长老职位,一被子算是完了。
百里廓现在还出不来,还要在刑罚堂服刑半年。
刑罚堂服刑,会炼丹的炼丹,会炼器的炼器,会布阵作符咒的布阵作符咒,什么都不会的就作苦力。
悟道境修为照样会不堪刑罚堂在服刑期间的折磨。算是有百里廓受的了。
因为三才门的灵玉是被盗取的,肖钱两家还是在整个圣齐宗调查了一番,然而灵玉上的标记却毫无踪迹,以至于两家没有任何收获。
看样子三才门的事情算是要不了了之了。
而肖家与钱家各自的调查也都步入尾声。
钱家基本没查什么。肖家虽然查了很多,罢免了十几个长老,也没有查到什么。或者说肖家查了,却不是查灵玉的事情。
最后肖家为了展示诚意,直接告知圣齐宗,称不找到盗贼调查就不会彻底结束。
肖家还声称会派十名长老持续调查这件事情。
钱开顺接到手下侍卫的消息后,笑着把通灵玉丢到桌子上“啧,这肖家演给谁看呢。这几个月我算是看明白了。完全就是肖琛节、肖仕才利用三才门的事情打压异己。
那被罢掉的十几个长老说是存在贪脏,可哪有人身上还没个泥点子?我看分明是不听肖琛节的话才被罢掉的。而那十个负责继续调查的长老,恐怕全是替代原先那些长老的。”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长老女子居多。”钱开顺看向肖家方向“肖家这次动作颇大,现在也只能看到明面上的这些,不知肖家在暗地里还做了哪些其他事情……”
经过这次大调查,肖家打下一批长老,又涌现了诸多女长老。
除了女长老,一直在凤岭路的肖文笛也将被召回。
肖家的老祖,自从默林肥草之战后一直不出的肖家老祖肖仕才,也宣告肖家,自己将要出面总结这一次三才门的大调查。
肖家的局势将要明朗起来,而作为仁皇省的另一端,钱家的局势,似乎还在摇摆着……
二百九十四、局势明朗(下)
肖家所有内门弟子,所有长老,以及太上长老,在今天全部聚集于一堂。
就连肖琛时与肖文山,都被放出来,站在长老身旁。
在场之人,他们一致保持着沉默,怀揣着紧张而激动的期待,只为迎接一个人到来。
肖家的传说,肖家的创始人,肖家老祖,肖仕才!
经历了大调查的肖家,变得空前敬畏肖仕才。
尤其是那几名被提拔上来的女长老,板直的身子一动不动,全为了迎接肖仕才。
肖琛节现在侧位,若有所思的看向肖家女长老,心中感慨“这其中难免也有力不压职、才不配位之人,不过,听话就行。”
肖琛节凝望远方,随同众人一起等待肖仕才的到来。
很快,原本寂静的场地渐渐涌现出水流之声,接着一片片冰晶结在众人脚下,伴随着水流之声愈来愈清晰响亮,冰晶的凝结也彻底布满整个场地。
在众人还未缓过神的一瞬间,肖仕才便站到了肖琛节身侧。
肖琛节依旧在凝望远处,直到肖仕才渐渐显露自己的气息,肖琛节这才惊觉查知到肖仕才的踪迹。
肖琛节心中惊骇道“凝鼎境,凝的更是领域。领域之内,便是修士自身的天地。修士修于天地间而自修天地于己,凝鼎境境界越高的修士,其领域的掌控便越发纯熟莫测…像这样的掌控力…”
肖仕才气息显露,众人这才惊讶的看向肖仕才,痴呆而惊愕。
肖仕才淡看一眼心中惊涛骇浪的肖琛节,莞尔一笑,其人波澜不惊,而天地众人失语。
肖仕才的突然出现惊呆了众人,竟让众人忘记了整个结冰的天地。此时的天地,连空间都在泛着蓝色……
肖琛节连忙带头行礼道“恭迎肖祖。”
场内紧接着续上一片又一片行礼声、欢呼声。
先是太上长老的欢呼,接着是长老,最后便是肖家弟子,他们都大喊着“恭迎肖祖。”
肖仕才看着在场所有人低下的头颅,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倒性的尊贵。就像纯粹的黄金。是那样的耀眼。
肖仕才轻笑道“今日,召集各位,是有一些事情想要宣布。感谢众人的到来。”
众人一听到肖仕才的感谢,竟有种鼻酸欲哭的冲动。
因为在他们眼里,肖祖竟然感谢了他们!这让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平凡的人们,哪怕是接受了高高在上之人的一句感谢都会感激涕零!甚至会涌现出死心塌地的虔诚来。
殊不知这只是肖仕才心情好说的客气话罢了。更何况,装作感谢就能换来忠诚,何乐而不为呢?
肖仕才感受到众人的热情,转头直接将话语权交给肖琛节。
肖琛节点头开口将众人目光聚到自己身上“三才门的事情,让肖祖感到十分震惊,因此特地派我带领刑罚堂的众长老以及部分太上长老仔细调查肖家所有人,其中包括弟子与长老。”
“在这场调查中,刑罚堂处罚了十四名尸位素餐的长老,并又选拔了十四人作为新的长老替代空缺。现在公布新长老名单!”
“萧文悌!柳折烟!叶回风!李不曰……”
众人聆听着每一个名字,当肖琛节将所有名字都念完后,便接着公布道“经过这次事情,肖祖决定,为保证肖家的公平性,会不定期对长老进行考核,以考察长老有没有尸位素餐的现象存在。”
肖家众弟子闻言皆是欢天喜地,觉得终于有人能管一管长老们了!
而肖家长老,大多数都毫无反应,根本不害怕,毕竟是不定期,真当肖家会这么公平?也就说出来安抚人心罢了。
或者说,先说一个大家都接受的决定,接下来的决定只要无关痛痒,就很容易通过。
果然,接下来肖琛节随口提到了肖文笛的归来时,几乎没有太多弟子在意,毕竟在他们眼里,肖文笛作为嫡系,回到肖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一部分长老很是在意。
肖文山站在长老中,想起与钱阳风的同盟。现在想想,钱阳风大概是不需要同盟了。肖文山只能一个来对付他这个妹妹了,肖文山已经猜到这次肖文笛回来,恐怕会成为世女,成为内定的肖家宗主。
但肖文山已经不是曾经的肖文山,现在他眼里只有目标,眼前的困难是不可能吓到他的。
肖琛节接着又提到肖琛时的任务,即带领新任长老熟悉肖家。
肖琛时配合的接下任务。
肖琛节只字未提太上长老。好像这场调查与太上长老毫无关系。
在说完一切后,肖琛节便直接让众人散去,只留下肖仕才与肖琛节。
肖文山与肖琛时跟着人群向外走,肖文山回头隐晦的看了一眼肖仕才,最后竟露出了一个微笑。不是不恨这个女人,正是她给予肖琛节权利导致肖文山自己陷入今天的境地。但肖文山只能笑,因为现在他还没有翻脸的实力。
待所有人散去,肖仕才这才询问肖琛节“琛时那孩子,还有文山,都表现的怎样?”
肖琛节思考片刻“这几日观察他们父子二人,肖琛时远没有往常那样盛气凌人,终日都是暮气沉沉,除去饮酒便赋诗。而肖文山,看样子似乎迷惘起来,整日也是坐卧难安。”
肖仕才动容刹那后,淡淡点头道“也别让他们父子过的太不如意了。这次召集所有人,这父子二人的反应也从容了些许,似乎已经在妥协了。尤其是那肖文山,在离开时还特意看着我,最后只是苦笑罢了,没有流露出任何怀恨。看样子,已经是屈服了。”
肖琛节点点头,看向肖仕才,肖仕才直接吩咐道“行了,他们二人也不能一直盯着,对整个肖家影响也不好,就到这儿吧。日后留意一点他们父子就行了。这几天等文笛回来,你好好与她沟通,以后的肖家,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做。”
肖琛节连忙点头,肖仕才便直接消失了,整片空间的冰晶与水流声也迅速散开。
肖家的变革似乎已经完成,至少短期内成型的脆弱格局不会被人再打破。
而钱家的格局,也将诞生。诞生在钱阳臻的这次决定。
钱开顺通过各种手段,已经得知肖家太上长老有一小部分被派到陈镇波的修炼之地,美其名曰静修,实为放逐。
钱开顺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知道肖仕才已经将肖家整个掌握在手中。
钱开顺更加期待自己掌控钱家的那一天,心中也越发焦急起来。只因钱家的太上长老再一次拒绝了与钱开顺相见,这让钱开顺很是焦躁。
正当钱开顺心中忧愁之时,钱阳臻到来了。
钱开顺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钱阳臻,调转心肠,作出一副淡然举止。
钱阳臻直接跪倒在钱开顺的面前,钱开顺故作一愣,佯装惊讶问道“小孙女,你这是做什么?”
钱阳臻听到这声小孙女,心中安定下来。
钱开顺很少会讨论与钱阳臻这一代的关系,因为都不是嫡亲。然而这两次相见,钱开顺都提到了“小孙女”这样的称谓,这让钱阳臻怀疑钱开顺是有意引导自己。
而经过这几天的思考,钱阳臻也猜到了钱开顺想干什么。
虽然钱阳臻自己都觉得荒诞,但似乎只有这一条路最行的通。
钱阳臻猜测钱开顺想要收自己为义孙女。
想了想自己的父亲钱荣明,再想想钱开顺曾经的话,钱阳臻咬咬牙说道“大爷爷既然无子无女,不若收阳臻为孙女,也算慰籍孤生。”
钱开顺轻轻挑起嘴角,知道事情成了,却也不着急答应,反而问道“这样啊,那待我迟暮昏昏之年再收小孙女好了。”
钱阳臻惊愕的看向钱开顺,钱开顺一笑“我若是现在收你,岂不是让你与你三伯钱荣华闹别扭?”
钱阳臻连忙摇头道“有大爷爷与三伯协商,我又怎么会与三伯闹别扭。更何况,若大爷爷不收我,以后恐怕还要和三伯起争执,收了我,我也能出些许力。”
钱阳臻话已经很露骨了。收了她做义孙女,钱荣华也说不了什么,不收,钱开顺日后还是要和钱荣华因为家主之位而起争执,还不如收下钱阳臻一起对付钱荣华父子。
钱开顺笑笑,摆手道“还是你精明。——不过,这也算是钱家的大事了,仓促不得。待过一段时间,我自安排仪式,起码要在诸位长老的见证下收你为义孙。”
钱阳臻听完后,只觉得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了,万事只能靠自己,为了证明自己,忍受了太多偏见。
现在终于有了靠山。终于能实现自己的目标。这突如其来的如愿以偿,令钱阳臻直觉窒息与虚幻,好像在飘一样,一点也不真实。
缓了许久,钱阳臻这才回道“一切听爷爷安排。”
钱开顺笑着点点头。
虽然是相互利用,但二人之间还是无形中亲近了些许。有些莫名,却也有些冥冥之中的注定。
钱开顺直接对钱阳臻吩咐道“你先回去吧。让你父亲明日来。”
钱阳臻立刻点头“好。”
钱开顺一笑。看着钱阳臻离去后,钱开顺也起身向钱三所在之地走去。
钱开顺此行,是为了确保整个钱家,是他的。
来到熟悉的门前,钱开顺滞留了片刻。
在门外,钱开顺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气息,就好似大日照河,正悬中天。
钱开顺不敢相信这股气息是自己那垂垂老矣的父亲散发的。
然而这股气息却又真实的属于钱三。
钱开顺不知所以,不知所措。
“进来!”钱三的声音直接呵出,斥压在钱开顺心中。就连钱开顺身后那些咒骂他的声音也瞬间偃旗息鼓。
钱开顺感受到钱三中气十足,整个人震惊不已。
钱开顺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入?
对于未知的状况,无论情况来源于谁,又是否合乎逻辑,都会让人本能的畏惧。
钱开顺在这一刻畏惧了。
“我,让你进来!”
终于,钱三的命令再次响起。不容置疑。
钱开顺仿佛又回到了钱三鼎盛的日子里,又回到被钱三支配的日子里,精神一松懈,便推开了大门。
二百九十五、收集异火……
钱开顺推开大门,看到了钱三。
以及钱家所有太上长老。
此刻钱三稳坐在铁床之上,整个房间内炽热无比,以往的寒冷被放逐一空,无影无踪。
所有太上长老都恭敬的站在钱三身边,恭奉着身旁这个传奇。
钱三似笑非笑的看着钱开顺,在钱开顺脸上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表情。
钱三嘲弄着开口道“你的脸色如同一篇诗词,通篇写满忏悔。而你现在的样子,更像是枯藤老树昏鸦,凄凉如此。”
钱开顺浑身微微发抖,随后强装镇定,作出关怀的神色道“父亲您身上的伤好了?”
钱三笑着点点头,却不说话。
钱三点头,不是因为伤势痊愈点头,而是在肯定钱开顺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冷静。足够冷静。
钱三突如其来的强健没有惊住钱开顺,这是钱三所赞许的。
钱开顺大胆来到钱三面前,行礼道“那——父亲现在是伤势有所缓和?”
这次钱三摇了摇头笑道“我的伤势已经深附在身,难以驱除。”
钱开顺这时暗自留意着太上长老们,发现即使钱三已袒露自己的虚弱,太上长老们的恭敬却丝毫不减,反而更加虔诚。
钱三拍拍手,示意钱开顺来到自己身边,钱开顺便走到钱三身旁。
钱三将目光放到钱开顺身上,平淡无奇的讲述道“肖家经历了一场变革,这场变革使得肖家自上而下都为肖仕才所掌控,肖家也将进入一个无比团结的时期。钱家在日后的情况将会更加艰难。”
“开顺现在做的事情,也是在聚拢钱家,掌控整个钱家。”钱三看上身旁诸位长老“然而开顺与肖家不同的是,钱家最高实力——你们这群太上长老们,并没有意见分裂。这是我们钱家的优势。只要你们选择我这长子,他就可以彻底掌控钱家。”
钱开顺微微颤抖,实在未曾想到自己父亲会这样主动帮自己。
太上长老们在听到钱三的话后,依然保持缄默。
他们都是钱三这一代或上一代的人。虽然实力也没有达到阴阳境。但依然可以决定钱家的走向。
他们听从于钱三这个钱家繁荣的开拓者所言所行,因为钱三把自己活成了传奇。
但他们不会把家族大事上清晰放到钱开顺的身上。钱三认同,他们也要自己来看看,看看这钱开顺,到底合不合格?
钱开顺现在在太上长老眼中,还不足以挑起钱家大梁。
钱家太上长老中一名身材消瘦的老者踱步出来,阴鸷看向钱三“三儿,你是知道的,钱家不能再求北道宗了,这几年北道宗伸手太多,终会遭人嫉害。钱家家主这个位置,他现在能做主,是因为有你。但你走后,他又凭什么做呢?”
说话的人钱开顺从未见过。但钱开顺知道,敢这么称呼自己父亲的,必定是父亲上一代的人。
钱三笑笑“重九伯,你是想让我把事情说全?——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便直接说出来好了。”
钱三直接看向钱开顺,眼神中突然充满落籍,甚至还有些许的不甘,最后皆转化为一句淡淡的陈述“若不是我身中肖仕才冰域,修为难以寸进,今日我或许已经迈入阴阳境……”
说着,钱三张开双手,只见一簇火团在钱三手中窜出,摇曳升腾,充满阳刚之气。然而在这耀眼到纯白的火焰外沿,竟有着一条条黑色气息在波动着,明明细如柳丝,却压倒整片火焰的炽热,令钱三的火焰散发出另一重天的气息,恍若来自另一番境地。
钱开顺感受着钱三手里的玄妙,一时竟沉沦而不自知。
钱三直接收了手中火焰,看向钱开顺,在钱开顺惊讶的神情中获得一丝慰籍。
“这是阴阳之力。”钱三淡淡开口“这是我感受的阴阳之力……”
钱开顺不敢相信的望向周围,却见众太上长老皆是一副知晓的神情。终于算是明白为何钱三如此受太上长老们尊敬了。因为钱三本可以成为一名阴阳境强者!
钱三淡淡开口“天下一石,以我之才,犹取一斗。这么说,并不过分。——放眼大荒,阴阳境的强者,也没有太多。
我身上的伤,影响了我的突破。北道宗是可以治好,天下四宗任意一宗门,都是可以治好的。但是他们不想再冒出一个阴阳境强者瓜分资源,所以,我的病,也是天下都治不好的。因为他们都不想治。”
“而肖仕才,以她的本领与天赋,想要迈入阴阳境,仅凭她自己?恐怕是无稽之谈。只是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冰域正不断增强。这说明肖仕才也在向阴阳境迈入……”钱三缓缓吐露真相“定然是陈将军曾指点肖仕才了。所以,肖家或许现在没有阴阳强者,但不久就会有一个半步阴阳的强者了…”
钱开顺微微咽下口水,打心底能感受到半步阴阳的威压。
境界越是向上,差距越大。
五个悟道巅峰,不用任何阵法丹药,不一定打过一个半步凝鼎。十个悟道巅峰,也打不过一个凝鼎一星修士。
半步阴阳,那怕十个凝鼎巅峰,凝鼎十二星,都不一定斗的过。
一重境界,便是一重天。
钱三波澜不起,接着说道“以现在的情况看,想要痊愈我身上的伤,几乎是不可能。我若是将领悟到的阴阳之力悉数熔炼,用来压制身上的伤势,或许仍可再活几百年。只是那个时候钱家要么沦为肖家附庸,要么愈发称臣于北道宗。这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所以……”钱三看向钱开顺“所以我打算将一身阴阳之力送入你身,助你突破凝鼎,步入半步阴阳。”
钱开顺耳中嗡嗡作响,大脑空白,双颊发烫,只觉喉咙发渴。
钱三看着钱开顺激动的表情,却莫名嘲笑一下,“只是这种突破,终究是拔苗助长,难免会伤人根本。更何况,以你现在的凝鼎巅峰,根本不算什么。凝鼎巅峰之中还有强弱,你的境界打磨根本不够。想要迈入半步阴阳,需要的,很多。”
钱开顺被泼了冷水后,也冷静了下来。
钱开顺知道自己父亲钱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此也格外冷静。
钱三接着说道“我说的需要,不是需求,而是代价。需要付出的代价……”
钱开顺沉下气,坚定看向钱三。钱三便点点头道“想来,你心里也有一定准备了。我便直接告知你了。”
“拔苗助长,伤于根本。若是承受了我的阴阳之力,很容易伤了你自己的元神与领域,到时候你可能一辈子要停留在半步阴阳了……”钱三看向钱开顺,沉默了许久许久。
众太上长老同样看着钱开顺,眼神中全是质疑。
钱开顺陷入的恐慌,面对抉择时的恐慌。
钱开顺知道仅凭自己想要突破阴阳境,恐怕是难上加难,但也并非毫无可能,只是缺少时间。
但若是接受了阴阳之力,恐怕就要止步于半步阴阳了,钱开顺无法接受这一点。
过了许久,钱开顺抬起头,发现钱三竟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而那些太上长老,却在死死盯着钱开顺。
钱开顺又是一番挣扎,最后叹气道“或许我能等,只是,钱家等不了。若是我不愿意,却是在拿钱家来任性了。我是钱家家主,不当如此。”
钱开顺最终想明白了。
钱三看似是在给他选择,实际上却没有选择。
在场太上长老,哪个不是凝鼎?哪个不比自己实力高?哪个不能借父亲的阴阳之力来突破?
父亲钱三的话,完全是在看钱开顺有没有为钱家付出的心。这才是钱三嘴里的需要。付出的需要。
钱开顺话音一落,众太上长老立刻行礼道“钱家主。”
钱开顺知道,自己这算是受太上长老承认了。
也确实如此。
太上长老要的是一个像钱三这样为钱家这个家族而活的家主。
很显然,现在的钱开顺,做到了。太上长老们,自然也就承认钱开顺的地位了。
钱三睁开眼,笑着对钱开顺说道“倒也不必如此失魂落魄。虽然阴阳之力伤人根本,却也不是无解。”
钱开顺听到希望,顿时又有了精神,死死看向钱三。
钱三随意解释道“护住你的灵海、经脉即可。”
“但这说着简单,但却难上加难。”钱三解释道“你的灵海与经脉,甚至是元神,众太上长老皆可护住。也是绰绰有余。然而领域却是我等皆无力护住的。领域乃是一个人独有的天地,非他人可干预。我等也皆是凝鼎,无法护住你的领域。因此阴阳之力,最破坏的,还是你的领域。”钱三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竟然。
直接从铁床之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钱三将手放在铁床之上,缓缓说道“我的领域就是依靠吸收火灵力与异火来延缓伤势的。”说完,钱三看向钱开顺。
钱开顺大惊,恍然大悟。
钱三嘲笑的看向钱开顺道“我令你去搜集火灵力修士,异火修士,不是让你去给我办事。而是为了你自己。”
钱开顺面色一红,整个人竟有些羞愧。
钱三接着说道“因为领域是凝鼎修士每个人独有的,每个人的领域也都不相同,因此凝鼎修士只能破坏他人领域,却很难修复他人领域。除非是木属性或修复性的领域。只是我们皆不属于这种领域。”
“因此只能准备与离火领域有可容性的火灵力、异火来守住领域。”钱三看向钱开顺“火灵力最少也要悟道境修士的。当然,火灵力其实是不如异火的。”
钱三直接吩咐道“现在的火灵力,还不够。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说完,钱三又躺回了铁床上。
钱开顺看向众太上长老,众太上长老们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恭送家主。”
钱三恍惚着点头,退了下去。
身后钱三声音响起“什么时候收集了足够的火灵力与异火,再来找我。”
……
二百九十六、追而随之
钱开顺缓缓走出地下室,眯眼迎看阳光许久,这才缓缓嘀咕道“火灵力?……异火?——我记得,顾文月那小子,好像有异火。看样子还很是不凡。只是,境界低了点……”
钱开顺一边向前走,一边思考着钱家的一切一切。
……
北商街的整理已经接近尾声。顾玉成也便直接叫来章质夫。
章质夫来到冯源店内,期待而紧张的坐到顾玉成面前。
这么多天,章质夫一直在等着顾玉成的召见,现在终于找到自己,章质夫可以说是兴奋不已。
虽然章质夫知道顾玉成找自己定然是来讨论自己产业过多如何处理的事情,是在削弱自己。但章质夫也很高兴。因为只有章质夫给了,才好意思在接下来向顾玉成索取。
顾玉成感慨道“这次北商街的整理,事情很是顺利,甚至有些出乎我意料。”
章质夫摇摇头“一切还是顾长老谋划的好。”
顾玉成谦逊一笑,也不在意章质夫的称赞,开门见山道“接下来,可就要依靠章店主来整理这北商街了。”
章店主立刻应允“顾长老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顾玉成点点头,询问道“章店主店铺内丹方草药有多少冗余的呢?可否详细的告诉我?”
章质夫沉吟片刻回复道“草药方面屯积的是很多,我这里有一张详细列单。”章质夫一边说一边递给顾玉成一张列单。
顾玉成接过来便收下了。这份列单可以直接交给冯源。
“至于丹方,却是不算多。——这也不是我欺骗顾长老。”章质夫解释道“丹方之物,本就是珍贵之物,且可以重复贩卖。因而众多地方对丹方都有屯积的习惯。只不过丹方这种东西,品阶低,几乎没人买,而品阶高的,也不是我们所能获取的。那些依靠贩卖丹方获利的,都是大宗门大组织,像我们这种规模的店铺,也没手段得到珍稀丹方。有的,也不过是普通丹方。会买的也就是那些没有师傅的普通弟子罢了。”
章质夫解释完后,诚恳的说道“以顾长老的身份,现在如果想要丹方,或许得到的比我整个店铺都多。”
顾玉成点头表示理解,接着道“这种事实我也略有知晓。冯源在北商街的治理上,我也关注了许多。现在的北商街已经开始有了整体合作的可能。不同店家之间的合作趋势越来越强……”
“所以,我想令章店主您来引领北商街。”顾玉成盯着章质夫坦诚的请求。
章质夫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玉成,随后嘴角抑制不住的咧开,右臂轻微抽搐片刻后连忙端起面前茶杯,狠狠地攥着,轻轻抿入喉几滴茶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章质夫缓缓放下茶杯,不可置信的问向顾玉成“顾长老,您,是说真的?”
顾玉成见状沉默着点了点头。
章质夫咽下口水,他以为自己作为顾玉成的附庸只要能在事后获得利益就可以。没想到,顾玉成竟直接将利益交到他的手上,让他来主导这利益。这让章质夫怎么拒绝?
章质夫兴奋的只能激动着左右摇摆身体。
顾玉成缓缓开口解释道“北商街想要整体优化,就必须达到公利,达到多数人的共赢,才能促使这个团体获大利,才能让北商街迈大步向前。——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章店主您了。利用你冗余的资源,以及你的声望,来整合北商街。”
章质夫恍惚的点头,现在脑海里只有兴奋。
顾玉成接着解释“有你在,能够更好的促进店铺之间的互补。而章店主你,需要的就是以身作则,将你手里冗余的草药,或转化为灵玉,或直接赠予同样经营草药的店铺,为他们提供资源、资金。而你,将会成为第二个元适安。”
章质夫再次咽口水,整个身体却想要站起来,章质夫急不可耐的向顾玉成保证道“顾长老您放心,事情交给我,准没差错!”
顾玉成将通灵玉取出“这里面有冯源通灵玉联系方式,用你的通灵玉取印一下。”
章质夫取过通灵玉,听顾玉成说道“接下来,就靠你与冯店主合作了。”
章质夫点头“定不令顾长老失望。”
顾玉成简单看一眼章质夫,章质夫连忙继续保证道“有冯店主帮助,定能挫散李亦那群人。”
顾玉成闻言一笑“不必挫散,他们聚在李亦身后,全是利益勾引。现在你只要整理好北商街,让那些店主知道,跟着我们更能吃肉,他们自然也就松开了李亦——甚至在离开时还会推上一把。”
章质夫慎重点头,起身便要告辞。顾玉成则嘱咐道“北商街之事,只需与冯源商议即可。小事皆不用寻求我的意见。”
章质夫应下来,便退了出去。
章质夫刚出去,常山便进来。
常山随性走到顾玉成面前,大咧咧坐下,毫不客气偏向顾玉成身边,笑着问道“顾师兄,你找我?”
顾玉成点头“不然,我会叫你来?”
常山直奔主题“那顾师兄找我来,是要让我干什么?”
顾玉成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你觉得当一个宗门弟子好,还是当个散修好?”
常山直接瞪眼喊叫“这还用说?当然是宗门弟子好!虽然要和师兄弟蝇营狗苟,还要对长老奴颜媚骨,但好歹有一宗庇护,一门仰仗。不比那孤蓬散修强?起码不用浮萍无垠。”
顾玉成点点头,随后坦白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打算在突破悟道境后,好好指点一下你。然后离开圣齐宗。”
常山点点头“离开啊,那这——啊!顾师兄!你说什么?你要离开圣齐宗?为什么啊?!”
顾玉成看着面前激动的常山,一手摁住想要蹦起来的常山“这么激动做什么?——我离开圣齐宗,一来是我确实不喜宗门内的繁杂羁縻,二来是我还有心结未解,必须要亲自前往解除。”
常山听完顾玉成的话,讷讷不语,神情竟有些空洞,痴呆了许久,突然猛地喊道“我要跟着顾师兄!”
顾玉成略感欣慰的一笑。顾玉成猜对了常山的反应。
“不用。你还是更适合宗门。”顾玉成打断常山“我要去的地方,很是凶险,不适合你去。”
常山顿时起了犟脾气,质问道“我怎么不能去!顾师兄你要去哪,你跟我说!我倒要看看哪里我去不了!”
顾玉成一笑“妖国。”
常山立刻大喊“妖国!妖国怎么了,妖国我怎么……等等,顾师兄,你要去妖国?!”常山不可思议的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笑着点头。
常山立刻摇头“这!这怎么可能!顾师兄,你要知道,妖国和我们不一样啊!妖国传承和我们中原一样久远,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万代一氏,皆是白氏称君,你去那里,仅凭借悟道境,根本活不下去!”
顾玉成毫不畏惧的说道“总要试一试。”
常山直直看着顾玉成,心脏剧烈跳动,整个人陷入了抉择两难的困境。沉默许久,常山这才问道“这,是顾师兄的意义吗?”
顾玉成一愣。
常山解释道“这是,顾师兄,活着的意义吗?连死亡的威迫都可以无视。——人总要选择一个意义活下去吧?这是您的意义吗?”
顾玉成没想到平常大条的常山会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是,这是我的意义。我需要去填补那一份缺失的意义。”
常山点点头,立刻果决说道“那我就跟着顾师兄你!”
顾玉成一愣“你?常山?”
常山突然站起来,不苟言笑的说道“从前我就活在青九天才的阴影下,也便自甘平庸!后来也屈服在宗门的勾引斗角中,也便自甘软弱!我自以为理所当然地抛弃太多。我自己也觉得我活的太平凡,直到顾师兄你的出现。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事情。我至今记得在那个病愈之初的寒冷中,是你拉我入桌,让我感受到了尊重。我也记得你面对不可违的绝望时,展现的气节!”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我常山,能够追随你,是我生命的意义!恰如向着赤阳而裸衣狂奔的夸父,是在追逐属于自己的光明!”常山热血沸腾的喊道“所以!顾师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常山喊完,顾玉成整个人都愣住。
顾玉成心里有一股感觉在荡漾。这是被人认同后的满足感。这是自我意义的肯定。
这种感觉仿佛在告诉顾玉成,顾玉成内心的一切是正确的。
常山发现顾玉成只是呆愣的看着自己,一言不发,整个人顿时露出窘态,不好意思起来。
顾玉成见状指着常山大笑起来,笑的眼睛竟有些酸涩,大概是因为感动吧。
顾玉成看着常山,微微点头“我跟庆幸,我能成为你眼里的一抹光。”
常山竟有些腼腆起来。因为顾玉成的话,也是在肯定他。
顾玉成接着说道“人对人的影响,是能塑造一个人的气节、品德,甚至是思维的。我曾经做很多事情都是瞻前顾后,直到我遇到了一个叫张之林的人。说实话,直至今日,其人之豪放,犹如在眼前。正是此人,让我感受到了不屈服的胆气。现在,我也像他一样,能帮助一个人了。这是我的荣幸。”
“不过。一个人心里只要有了光,就不会再湮灭。什么都不能陨落心中的光。既然常山你心中有了光,也可以自己追随自己了。”顾玉成劝道“这一次我离开圣齐宗,不知将面临何等凶险,你还是不跟来的好。听我的。”
常山还想说什么,顾玉成却制止了“你听我说,我去妖国,是因为我亏欠的,终究要还,一丝不得欠。你没必要跟着我。我更希望我再见到你时,你也是别人口中的师兄了。更何况,你在宗门,和南伯、荀师姐,起码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常山张了张嘴,今天顾玉成突然告诉他要离开,实在让常山想不到。
现在的常山还有些不适应。
只是,常山已经决定要追随顾玉成了。
顾玉成现在不让常山跟随,重要吗?
不重要。
大不了,追而随之。
顾玉成说道“答应我,留下来。”
常山看着严肃无比的顾玉成,点了点头,心中却另有打算。
二百九十七、请柬
常山表面答应了顾玉成的请求,心里却有着自己的执拗。
顾玉成见常山答应下来,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关于自己将要离开圣齐宗的事情,现在也只剩下冯源与荀葵。
冯源好说,只是荀葵怪令顾玉成头痛。
依着荀葵的脾气,必然不会轻易允许顾玉成离开北道宗,到时候怕又是一番言辞交锋。
这也是为什么顾玉成迟迟不愿告知荀葵的原因。顾玉成总想着推一推,不只是怕麻烦,恐怕还有心里舍不得。
常山见顾玉成沉默,直接谈起守绪山的代均、代理二人“顾师兄,代均代理他们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顾玉成缓过神,若有所思“这两人也是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想来现在还没有安心,再稍等几日,令他们适应适应环境,我亲自去和他们谈。”
常山点头。
这时冯源突然迈步跨进来,一脚落在常山身前。冯源不由自主看了几眼常山的坐姿,内心抱怨道“真是无礼。撇开腿坐着,无礼!无礼!”
常山感受到冯源的嫌弃,也不做任何改变,就一直盯着冯源看,竟有几番蛮不讲理的感觉。
顾玉成也是知道这两人不太对付,便直接问道“冯源来了,有什么事吗?”
冯源点点头,恭敬地递给顾玉成一张请柬“顾长老,这是一名叫萧毅的弟子送来的请柬。”
顾玉成回忆片刻便记起萧毅来,恍然而好奇的问道“萧毅说什么了?”
“只说一段时间内,钱家将自己举办一场大型的宴会,邀请顾长老前去。还特意嘱咐这场宴会一定要到。”冯源回想道“那萧毅看起来举止颇为得意,神情则一副在棋局中占了上风的样子,看样子就不善。”
顾玉成点点头,倒是不太在意。接过请柬,旦见金光色的请柬上纹满赤色云纹,而云纹中心,竟是一神驹飞踏驰行着。那神驹矫健有力,简单几笔,竟充斥着神采与韵味。
顾玉成仔细看了看,不解的问道“这,这马看样子怎么有些怪?”
常山直接上前开口解释道“这不是马,这个妖兽叫胄驴,形似马而非马,还有着驴的些许形体。传闻当年钱家老祖在反抗肖家的过程中曾被困于阵法之中,钱家老祖钱三,就是依靠这胄驴识途而破了阵法。所以钱家上下都把胄驴当做祥瑞。在服饰着装上大都绘、印着这东西呢。”
顾玉成微微挑眉“一头驴也能识途?”
常山笑道“毕竟是妖兽嘛。”
顾玉成无所谓的笑了笑,全当听了一趣事。
常山这时来了兴趣,接着说道“而且啊,肖家的肖仕才也和白象有缘,所以肖家的一些服饰上纹饰着白象,或者是龙象。外面的一些省,常常把肖钱两家的争端戏称为象驴之争。”说着,常山竟笑了起来。
顾玉成受到感染,也愉快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这次的宴席,还很正式啊。连祥瑞的印上了。”顾玉成端详着手中请柬。
常山点点头“是。看样子钱家要办一场大的宴席啊。”
顾玉成这时发现了一个问题,疑惑的问道“这个请柬上,怎么没有日期?没有宴会的日期,如何参加?”
常山挠了挠头,显然是触及了盲区。
这时冯源上前解惑“这种请柬应该是以灵力激活,激活后就能确认并收集众持有者的身份,至于日期,临近之日,便会自己显现出来的。顾长老你可以试一试输入灵力。”
顾玉成闻言,点点头,看向请柬,调动灵力涌入其中。
顾玉成的灵力很顺利的进入请柬之中,那请柬上的赤纹立刻逐个亮起,很快所有赤纹皆明亮起来,然而那中心踏云的胄驴却毫无反应。
顾玉成疑惑不解,仔细盯着那胄驴,继续释放灵力。众多灵力绵绵不绝的涌入,然却泥牛入海,换不来任何反应。
当顾玉成这边正不断释放灵力时,钱开顺手上正拿着一金色圆形鲁班锁。
钱开顺缓缓感受着“这个灵力,这是顾文月。很好,让我来看看你的异火如何!”说罢,灵力鼓动,领域展现,驱动着鲁班锁,转动间绽放出盛大的金光,照耀在钱开顺清瘦的脸上。
顾玉成正思考着手中请柬是怎么回事,那请柬中胄驴竟微微暗了起来,似水涡般竟开始卷动顾玉成的灵海。
顾玉成顿时感到一阵吸力,这股吸力,竟令顾玉成灵海内的融天锻蠢蠢欲动。
顾玉成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想要断开与请柬的联系,然而请柬却似熔铸在顾玉成掌心一般,怎样也挣脱不下。顾玉成的汗开始流滚起来。
眼看着灵海内的融天锻将要跃出,进入请柬之内,顾玉成竟有些慌张。
下一刻融天锻竟暴躁起来,一下子冲顶在顾玉成的灵海上,顾玉成吃痛下清醒过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调动融天锻,溢出体外,滚滚翻腾起来。
冯源与常山早已注意到顾玉成的不对劲,只是不敢擅自打搅,现在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可匹的热浪袭来,二人连忙后撤。
下一刻,融天锻直接洒扬在顾玉成周身,如同绸带般绕在顾玉成周身。
已远离一定距离的冯、常二人一下子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二人皆是震惊的看向顾玉成。
此刻的顾玉成金瞳泛光,异火加身,竟给人一种百战大将的感觉。
尤其是融天锻那可怕而变态的热量,一下子就让二人颤抖着再次退开一大段距离。
冯源震惊无比“这!这是什么!我差点以为我的骨头要化了!”
常山也是狂咽口水“真,真可怕,这就是顾师兄的异火?顾师兄就是靠这个,打败伊野,就是靠这个破解青九的冰刀斗首?亲身感受,感觉简直就像是要熔炼万物……太可怕了。”
顾玉成索性直接调动融天锻砸在请柬之上。
请柬云纹中的胄驴,仿佛当头挨了一棍,立刻变得没了神采。
顾玉成只觉得此刻自己整个人很是冲动,但也不管不顾,再次将火焰砸到胄驴之上。
下一刻,胄驴直接崩溃,没了任何神采。连些许的韵味都散空了。
顾玉成长舒一口气,融天锻则传出一道声音后,直接回到顾玉成灵海内。
顾玉成愣了一下,再去听,却是什么也没了。
顾玉成一人在心里喃喃自语道“这,这融天锻,刚才是不是冷哼了一声?真的,假的啊……”
顾玉成实在不敢相信,融天锻会,会有自己的意识。
顾玉成不相信,顾玉成灵海内的心魔却是非常相信。
毕竟,当初顾玉成与青九对战昏迷时,可是融天锻唤醒的血脉之力。
没有意识,怎么可能作出这种举动?
这也应了木离的话。融天锻是有灵的。
只不过现在的顾玉成还丝毫不知晓罢了。
顾玉成这边摆脱请柬的舒服,钱开顺这边却是呆滞住了。
方才鲁班锁运行的十分流畅。马上钱开顺就能知晓顾玉成异火的力量甚至种类。
然而下一刻,一股断裂之感传来,那一瞬间的断裂感还夹杂着微乎其微的灼烧感,就一瞬间,钱开顺失去了对顾玉成请柬的控制。
钱开顺整个人都呆住了。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对方比自己实力强,或者手段比自己高。另一种,也是顾玉成的异火太过脆弱,直接断在了感知过程中。
然而哪一种,钱开顺都难以接受。
在钱开顺的以往推测中,顾玉成的异火都是中等或上等的异火。不应该承受不住自己鲁班锁的力量……
可如果说顾玉成修为或手段比自己高,这可能吗?钱开顺不相信。顾玉成的修为摆在那,他怎么反抗,至于手段,顾玉成能有什么手段?
顾玉成确实没有哪个手段,但融天锻却也不是钱开顺能够清晰感知的。
以钱开顺的修为,若是当面感受融天锻,融天锻也无办法,毕竟境界的鸿沟在那里。但像现在这样远程操控,融天锻不能硬碰硬,难道还做不到切断钱开顺的感应?——分明绰绰有余。
此刻钱开顺一时呆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通过这次请柬钱开顺可以知晓入场修士的灵力属性以及异火强弱,以便接下来的收集。
只是到顾玉成这儿就开始铁门不是是邪门了。
面对如此邪门的事情,钱开顺也只能缓一缓。
钱开顺看着鲁班锁,自我缓解道“既然鲁班锁没感受到,那就趁顾玉成入宴会时再好好感受一番。”
这样想着,钱开顺便开始感受其他人的灵力。
顾玉成不知道自己在这短暂时间里就已经和钱开顺交手了,只当这请柬另有玄机。
这时冯源与常山也缓了过来,缓缓走到顾玉成面前。
常山两眼放光“我地个西王母娘娘,顾师兄,你这异火,简直是帝王中的嬴政大帝,也忒霸道了。刚才那一瞬间,我都以为我要被融化了。”
冯源则上看观察了一番顾玉成手中的请柬,发现请柬已经整体都暗淡了下去,有些担忧的问道“顾长老,这?……”
顾玉成见状说道“刚才这请柬好像想要吸取我的异火,我一时情急,直接用异火砸了这请柬。现在便止住了。”
冯源很是担忧“顾长老你这么做,属下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妥……”
顾玉成眉头微锁,内心也感慨道“是啊,我一般不会像刚才那样直接动手的。虽然现在解决了,但确实是有些不妥。”
顾玉成想了半天也没感查出任何端倪,只好先收下请柬“这场宴会,看样子是不简单了。”
常山宽慰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着就是了。”
冯源白了一眼常山,顾玉成却只是笑笑。
二百九十八、宴席之前
自顾玉成收到请柬,已隔半月时间。
顾玉成在这段时间一心修炼,自身的境界也只是有了一个模糊的感觉。
北商街的整理倒是彻底进入尾声。
冯源与章质夫双管齐下,将北商街整理的焕然一新,那些聚拢在李亦、元适安身边的众店主如黄叶扑簌簌落了个精光。
那些率先投靠冯源、章质夫二人的,多少还得了灵玉资助,而那些直到势不可违才倒向冯、章二人的店家,不但没捞到好处,甚至还被罚了一些资源,大势所趋之下,那些被罚的店主也只能交出手头资源来。
而李亦与元适安的处境就更加糟糕了。
曾经扑在、粘在、贴在李亦身边的店家就去羽毛般,批在李亦身前,簇拥着李亦,仿佛永远不会背离一般。
然而现在这些羽毛要离开了,不单单要与李亦断绝联系,还想要挣下一块块肉来才好。
为了展现自己的忠心,这些店家开始充当顾玉成的先锋队,站在冯源、章质夫身边口诛笔伐着要李亦与元适安,要他们交出自己店内多余的资源。
来势汹汹的架势,元适安见了都有些心惊。
这一次李亦没有找元适安,元适安只能与元檀坐在一起,眉头紧皱。
“这群店家,只要有人牵头,他们就愿意当刺来扎别人,不管扎的是谁。照这个架势下去…”元适安沉吟起来。
“父亲不用担心。”元檀安慰道“这次人群汹涌,然而大多都是冲着李亦而去,就算是割肉,我们伤的也要轻一些。而且。”
元檀不得不带着敬佩的语气说道“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们都可以肯定顾文月是一个分寸掌握的非常好之人。接下来的北商街,还是要我们配合才能安定的。想来,顾文月也不会令这群疯狗咬得太狠。”
元适安点了点头,接着狐疑道“不知李亦是怎么应对…这次竟然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元檀微微皱眉“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先联系冯、章二人吧。看看这次要让出多少资源。”
元适安听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元适安选择向顾玉成妥协,而李亦却正与萧毅谈话。
萧毅端起茶杯,李亦放下杯。
“李店主,你也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吧。”萧毅抿了一口茶后提醒道。
李亦眉头微锁,略有迟疑,最后问道“肖家想要,除掉,顾文月?”
李亦确定他听清了萧毅的话,但内心仍然不敢相信。
毕竟顾玉成在钱家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想要杀了他,钱家会允许?
萧毅沉默片刻,肯定道“顾文月,是一定不能留的。肖家会动用一切,一定要除掉这个家伙。现在,就看李店主肯不肯帮忙了。只要李店主肯出手,事后定然不会亏待李店主。”
李亦挣扎稍许,向萧毅确认道“真的能除掉顾文月?”
萧毅不知道,但他必须肯定“能。”
李亦见萧毅如此果决,也便直接答应下来“接下来,要怎么做,全靠萧侍卫通知了。”
萧毅闻言,笑着起身“那,李店主就静候佳音吧。”说着便向外走。
李亦却喊住萧毅“不知,现在的局面……”
萧毅面皮一抖,抖出一张假笑挂在皮面上“哦,这个啊,李店主您还是先退让一番。待肖家通知,等除了顾玉成,李店主让出去的,还能拿不回来?”
李亦见状无奈点点头,只能放任萧毅转身离去。
萧毅一转身,便换了一副面皮,冷酷中带满讥诮“肖家会在乎你一个小店主?让你办事,哪来那么多问题?”
萧毅一离开,肖文山就收到了消息。
现在肖文山的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柳工祖已经去了父亲那里。
柳氏在仁皇省其实也是一个不小的家族。只不过这个家族并不偏投任何一方。
钱阳风手底,有柳工直。而肖文山手下,也是柳工祖。这二人都算是柳家之才。柳家这也算是不孤注于一方了。
肖文山现在也不在意这些小的伎俩。毕竟,只有傲慢之人才会偏执的在乎完美。而现在的肖文山,只对自己的目标有偏执。
肖文山现在面临的,是肖家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自己张扬,肖文山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出面操控一切。
肖文山只能利用肖文笛,让她出面来针对顾文月。
肖文山铺开手背旁的书“肖文笛若尝到了主导一切的味道,便会心生傲慢,傲慢的人就像是一把刀,虽然锋利,但常常被他人握持着。或许,我可以利用她的傲慢……”
肖文山告诉自己能做的,只有微不可查的利用心机,改变、引导肖文笛,去对付顾玉成。
而在肖文笛回来之前,肖文山能做的,只有等待。
所有人都在等待。
直到一张请柬如同半月割开层云,斜倾倒出大片大片光华,照亮黑夜,掀开黑夜的巨大幕布,默林肥草之役的影响,才彻底被打开。由这张请柬打开,由这次宴会打开……
北商街已经开始着手削弱李亦与元适安的店铺,其中李亦损失最为严重,谁让他是那出头鸟呢?
现在看来,用不了半个月时间,北商街就能彻底步入正轨。
顾玉成也放下心来,终于可以安心修炼了。
然而顾玉成刚准备要修炼,便感觉到自己三生戒内有什么东西正活跃着,于是感受一番,发现是请柬。
顾玉成掏出请柬,只见请柬之上写着“三日后,卯时至钱家鹿鸣台参与宴席,勿迟。”
顾玉成呢喃道“三日后,还很早啊。”
顾玉成不知道,这场宴席,连肖家都收到邀请。
肖琛节看着手中的宴席,再看看座下从凤岭路回来的肖文笛,笑着考问“文笛你可知,为何这钱家的宴席要邀请我们?”
肖文笛此时神气十足,举止间皆是自得与踌躇满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想来,这样的宴会,是为了向我肖家展现什么吧?”
肖琛节听后笑着点头道“那你可知,是什么?”
肖文笛微微皱眉,却不想承认自己的不知,犟嘴道“是什么,倒也不重要。”
肖琛节闻言,微微皱眉,沉言道“文笛,你现在的身份,确实不一样了。但还没有彻底压肖文山一头。你要知道,这次的事情让肖琛时父子一蹶不振,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坐享其成!”
肖文笛被训斥,面色无光,甚至略感羞愧。
肖琛节语重心长的说道“母亲也很看好你……说到底,在母亲眼里,你的存在也算是一种正确,算是母亲的映证,母亲的正义。但这不代表以后你就可以事事横行。该保持的,还是要保持。”
肖文笛闻言,心中虽是不服,却也敷衍道“知道了。”
肖琛节看到肖文笛的态度,心中微微叹气“哎。文笛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她怎知道世事无常。她能嬴,难道就不能输?——果然,她现在的一切,都是我与母亲给的,她自己的付出远远不够,以至于现在的她根本不重视肖琛时那一脉。而她这种轻视的态度,很有可能让她,栽跟头啊。”
肖琛节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仍是止住了嘴巴。
“有母亲为这丫头撑腰,想来这丫头也听不进去什么。且让她自己闯闯,吃过亏,就愿意改正了。”肖琛节只能这样想。
“这次的宴席,恐怕关乎钱家的迭代。母亲这几年能感受到钱家老祖,钱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正是母亲冰域影响所致。钱三很有可能,要去了。”肖琛节说到这里,有几分兴奋,更多的,是恍惚。
想当初,肖琛节第一次见钱三,钱三还是个贩珠鬻宝的小商户。
后来再见,竟是钱三率领整个仁皇省反抗肖家。
那时的钱三,何等意气风发,铁马横戈气赳赳,敢对万人扬金刀,不说是一代枭雄,也配当上是一方人物了。
就连北道宗会助钱三一臂之力,也是因为钱三在他们眼里“能成大事”。
现在,那个差点逼死肖家的传说,竟然就要死了。
想想看,真的是将相皆白骨,一捧黄土埋。管你生前功与名,不废这江河万古流。
人都有经历,有的经历是过往,而有的经历,却堪称岁月。
肖文笛现在也只有过往罢了,她还没有岁月,她还稚嫩的很。她根本感受不到传奇的逝去带给人是怎样的沧海桑田之感。
肖文笛感受到的,只有兴奋“那,钱家岂不是要倒?!”
肖琛节嘲笑道“倒?钱家没有底蕴,我们肖家就有?都是新兴的家族,单靠我们,还扳不倒钱家。只能让钱家颓弱些许。”
肖文笛不服气的说道“钱家老祖都没了,钱家凭什么活下来?”
肖文山看了一眼肖文笛,冷笑道“凭什么?——这次宴席就会揭晓了。”
“只要这次宴席上,钱家显露了足够的团结,那我们一时半会就不敢动手。”肖琛节提醒道“你可别忘了,圣齐宗是我肖钱两家的,仁皇省也是,但归根结底,还是有太多松散的家族隐匿在仁皇省。这些家族威胁不到我们肖钱两家其中任何一个,但他们聚拢起来,就能威胁到两败俱伤的我们。在肖家还不能一口吞下钱家之前……”
肖琛节站起来“肖家是不会干任何硌牙的事儿的。”
肖琛节看了一眼肖文笛,吩咐道“你也好好准备准备,借这次宴会,让圣齐宗,知晓并承认你的地位。明白?”
肖文笛虽不服气肖琛节的话,却对最后一句非常欣喜,连忙应道“明白!”
二百九十九、试探顾玉成
三天于修士而言,不过白驹过隙,眨眼间罢了。
今天钱家宴席,顾玉成带上冯源,向鹿鸣台而去。
顾玉成领着冯源走到一半,便看到一个玉瓷般稚嫩的身影跳了过来,看样子很是欢喜。
顾玉成一眼便看出来者何人,除了小豆蔻娘荀葵,还能有谁?
荀葵直接蹦到顾玉成面前,顾玉成习惯性的微微弯腰倾身。
荀葵一上前便撸起袖子,做出一个强有力的姿势“我已经彻底步入半步悟道境了哦顾师弟!——哈哈,等我悟道境了,我就带你飞!带你去看看稻田!到时候我梦想实现了,我就安心和南伯待在一起,治疗南伯的伤。”
顾玉成侧身笑道“好好,荀师姐要是悟道境了,千万要带我一揽云霄,让我畅快畅快。”
荀葵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顾玉成这时问道“荀师姐能出来,想来也是因为你突破半步悟道境。那不知荀师姐可否知道请柬的事情?”
荀葵狡黠一笑“这个当然知道了。毕竟,你身边不还是有个常山吗?”
顾玉成闻言,无奈一笑“看样子,荀师姐这次就是为了和我们一起参加宴会而来的,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
荀葵闻言乐呵呵跟了上来。
三人便向着鹿鸣台而去。
鹿鸣台,其实便是取自唐代盛行的鹿鸣宴而命名的。唐代乡举考试后,州县长官会宴请得中举子入宴席,席间歌《诗·小雅·鹿鸣》,作魁星舞,故名鹿鸣宴。
而这鹿鸣台,也算是钱家用来庆祝喜事的场所。
这次宴会在鹿鸣台,入宴之人皆是很重视。毕竟鹿鸣台上次举办宴席,可是因为钱开顺成为家主而举办的。
而这次的宴席,也确实万分重要。
鹿鸣台虽曰台,然而却是在一座巨大的殿室内。
殿内外,皆挂满玉红绸缎,就连道路都铺满了玉红绸缎,踩在其上竟还会释放出奇香来。
而鹿鸣台的道路两侧,每十步则立一白鹤铜像,铜像虽姿态各异,却皆露出迎客之状。
顾玉成带冯源、荀葵三人顺着人群来到鹿鸣台殿外,殿外三重台阶,每一重台阶之上皆有一个特大平台,可容成百人而有余。
每一层台阶皆是三十三阶。
且,每一层台阶两侧皆落座两名钱家长老,长老身后各自站着数名弟子。
顾玉成看去,见第一层台阶唯有弟子前往,而第二层则是长老停留,第三层却却是空无一人,心下了然,知道自己应当前往第一层台阶。
顾玉成来到第一层台阶平台处,那两名长老毫不在意的眼神便斜到了顾玉成身上。
顾玉成古灵力感知敏锐,被长老盯住一瞬间便感到有所不适,张望了一下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暗自提高了警惕。
那两名长老看到顾玉成提高警惕,也不得不感叹一下顾玉成名不虚传,感知力竟如此强。
这两名长老除了要接待钱家的弟子,便是要打探一番顾玉成异火的底细。这是钱开顺特意嘱咐的。
一开始这两名长老还觉得钱开顺实在大题小做,然而现在的情况,却令两名长老主动重视起来。
顾玉成一踏入人群中,人群便如滴落一滴水珠般泛起涟漪,接着便是一层层褶皱,一层层荡漾开来,下一刻钱家弟子几乎全都聚拢到顾玉成身前。
“顾师兄!”“顾师兄好!”
一时间整个场地竟纷乱起来,原本维持有序的队伍也散乱起来。
两名长老见状也是陷入了短暂惊愕中。
能够参加鹿鸣台宴席的,基本都是内门弟子,而这些弟子实际上与顾玉成的相差并不是巨大,但大多数弟子都对顾玉成有着赤诚的热情,而这热情构造的场面,也确实是这两名长老所未曾见到的。
顾玉成虽有惊讶,却也习惯了。笑着回应众人。
这时两名长老呵斥道“肃静!都肃静!”
“保持好秩序!”长老身后的弟子喊道。
钱家弟子这才缓缓弱下声势,内心的激动却丝毫不减。
甚至有一些女弟子看着顾玉成的表情都秋水涟漪,陌陌含情。
荀葵看了女弟子的反应,再看一眼顾玉成挺拔的身子,撇撇嘴说道“顾师弟现在要是去女弟子居住的地方,估计能有无数女弟子向你扔掷水果呢。”
顾玉成侧着身子闻言苦笑道“师姐你这是把我比作了潘安啊。潘安貌美,女子爱慕,故潘安出行,女子皆抛掷水果入潘安车内。以至于掷果盈车。不过我想,我还没有潘安那么美貌。”
荀葵哼道“哼,你知道就好。”
这时钱家弟子皆在窃窃私语。
“你知道吧。顾师兄。现在的北商街之主。等人家突破了,准是一个长老。”
“这事儿是跑不了。不过这也是顾师兄应当的啊。”
场内皆是交头接耳,一名长老便呵问道“还在说话!都不来核实身份了?”
众人顿时息声。
顾玉成跟着众人排队,前面弟子回头想令顾玉成上前,顾玉成连忙感谢一番,然后拒绝了。
一旁的冯源也不得不感叹道“顾长老在钱家,还真是受欢迎啊。这些弟子看顾长老的眼神都满是崇敬。”
顾玉成笑笑,不打算自夸。荀葵却话逢投机,接道“那是自然!要知道顾师弟在钱家那可是传奇。”
顾玉成立刻否认道“经历过些许奇事,传奇还算不上。”
荀葵仰头作出一个傲娇的表情,冷哼一声直接不理会顾玉成了。
顾玉成见状也只能苦笑。
很快队伍便排到顾玉成面前。
那名长老先是抬头瞥了一眼,便将目光钉在顾玉成影上,面容神色如冰雕般冷而不改,心思却活跃的似一鼎沸。
“请柬拿来。”长老冷言冷语吩咐道。
顾玉成递上请柬。
长老手触请柬,搓了搓,却不先查检,而是侧头沉思片刻。
钱开顺吩咐要打探顾玉成的底细,而现在的长老也格外重视,自然要做到缜密且不被人怀疑。
长老继续搓着请柬,突然发现这请柬有些失了光泽,仔细看去,那请柬之上还有着些许的损伤。长老心思立刻运转起来,想到了该如何试探顾玉成底细了。
“你这——”长老眯着眼,作出细细观察的模样“你的请柬怎么有损坏?”
顾玉成心中暗呼不好,表面上还是连忙鞠躬道“这是弟子修炼时不慎损伤了请柬。是弟子的过失。”
长老故作沉吟,憋着不说话很久,这才拉长音调“你这种情况——很难——处理啊。”
顾玉成微微皱眉,虽然感觉面前的长老另有所图,却也没有什么映证,只能应道“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长老闻言顿时端起架子,很是悠闲的沉吟起来,口里只是重复着“难办,难办!”
顾玉成身后一钱家弟子见状连忙上前“长老,顾师兄用我的,不知可不可以?”
那长老直接破口呵斥道“胡闹!请柬那里还能随意交换!”
顾玉成身后弟子立刻缩了起来,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顾玉成见状只能说“长老,这是弟子之失,理应弟子处理。还请长老指点。”
那长老立刻笑起来,原本冰冷的神情转瞬化开,和蔼起来。似春花般绽开。“这请柬是用来收集身份所用的。——你的请柬已经有损坏,虽不多,但今日宴会乃是很重要的宴会,马虎不得。我只能亲自收集你的灵力了。”
顾玉成微微皱眉。
此时顾玉成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请柬的古怪,还有现在长老的要求,都让顾玉成觉得这背后有不所隐情。
只是面前迷雾重重,顾玉成也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
顾玉成迟疑片刻,只能应道“好。麻烦长老了。”
长老微微点头“将手伸出。我引你灵力从经脉中涌出,你不要反抗。”
顾玉成点点头,长老便直接将手搭在顾玉成手腕处。
下一刻顾玉成便感到一股吸引力在收取自己的灵力,顾玉成并不阻拦,直放开灵力,任由灵力涌入。
那长老微抬眉头,缓引顾玉成灵力,不断持续着吸收灵力,竟也吸、引了许久。
长老单是缓慢的吸、引顾玉成的灵力,一副还要继续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在麻痹顾玉成罢了。
长老的灵力不断深入,似人参根须,虽细,然而却已经扎根在顾玉成灵海之内。
顾玉成对长老的灵力心中非常排斥。因为顾玉成的灵海内有太多秘密了。
也幸亏古灵力的存在,一般情况下竟也感受不到顾玉成灵海内的奇异之处。
只是顾玉成还是小觑了面前长老的凝鼎实力。
长老在不断深入之中,突然感受到了博杂的气息。
这种博杂,是气息上的博杂,虽然在长老的感知之中,顾玉成的灵海上还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未知气息盘亘着,笼罩住了顾玉成的气息,但可以确定的是,顾玉成灵海之内有古怪。
长老还想继续检查,融天锻却直接冒了出来。
顾玉成感受到自己灵海内的融天锻活跃起来,立刻警觉。
这次顾玉成直接调动融天锻笼罩到自己灵海之上。
那长老顿时感到一股磅礴的火气涌出,直接烧融自己的灵力,虽然只是星星之火,点在自己灵力上,也只能烧出一点点灼痕,但依旧令长老无比惊讶。
那长老喉咙一缩,眼神几番变化,有贪婪,也有震惊。
长老心中想到“以我的境界,灵力已经质变了两次,这异火直面我之灵力,竟还能灼烧我的灵力。而且,这顾玉成的灵海内,仿佛另有洞天……”
这次与钱开顺不同。
钱开顺依靠请柬与鲁班锁的联系终究是薄弱的。而且钱开顺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决心——因为顾玉成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然而这次的长老却不一样了。
长老直接用境界压制,一心想要探个究竟,顾玉成想挣脱,几乎是不可能。
此时的顾玉成也意识到事情不妙,挣扎起来,然而却似被熔铸成型般,无法撼动长老分毫。
那长老见顾玉成挣扎,也不废话,直接抓紧顾玉成便要接着感知。
三百、殿外
顾玉成额头冒汗不止,整个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如果再继续令这长老感受自己的灵海,顾玉成可以确定自己将没有任何隐私而言。
此刻的顾玉成瞪着面前的长老,咬牙发出低沉的声音。
长老见状冷冷笑道“哼,这戾气!完全不符合你的年龄。你这种小子经历过几次生死?竟内敛了这些戾气!”
顾玉成冷冷说道“长老还要收集到什么时候?”
此刻长老已不在乎周围人目光,在感受到顾玉成灵海内的古怪后,长老一心想要探明着一切。哪里还会在乎身段和手段。
顾玉成心中勃然升起怒火。
长老这样禁锢着他,顾玉成别说藏匿秘密,恐怕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顾玉成现在已经做好准备,用一切手段逃跑。
离开南郡的一路上,顾玉成也是烧着刀子、烫着伤,别着脑袋、舔着血过来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顾玉成会动用一切。一切。
然而在长老的眼里,顾玉成的举动无异于螳螂舞臂,徒增笑尔。
正当长老打算制服顾玉成,进一步感受顾玉成的灵海时,周遭更加喧闹杂乱起来。
俄顷,便有一股气势增压过来,令长老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天空。
旦见肖家近百人,腾移过来,颇有一股居高临下之势。
肖琛节为首,其人上身外着纹金之群青色衣,下着刺金群青色之裳,衣领、袖口皆绣白色波涛卷纹,上身内着一窃青软衣,腰系白玉龙象带。上衣下裳,青金两色相映,如天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烂间,一若众星丽于天也。直给人宏大渊博与灿烂繁耀之感。
肖琛节身后,则是肖文笛,与肖文山。
令人难以注意到的是,肖文笛领先肖文山半步。
而这两人身着之服,也是蓝为主,不过肖文笛与肖琛节这个家主一样,都是群青色之衣。而肖文山则是颜色略淡的品蓝色,与身后长老服饰颜色一样。至于最后的弟子们,则是颜色更浅的一种蓝色。
远观之,竟给人一种天海寥阔的咸宁柔丽之感。
服饰之美,自古皆在。
大荒传承五万年,自诩华夏。
而服饰,就是这五万年的演变与传承。是大荒人丢不下的骨肉。
肖琛节带着人,压了下来。
那长老依然握着顾玉成,却被另一个长老传音提醒道“家主令你我感受顾文月异火强弱,你在做什么?”
那长老回道“顾文月灵海内另有玄机。”
“即便如此,现在也不是时候。顾文月一个天之境界的小辈,还能逃了不成?现在重要的是肖家人来了。先侧重肖家。”另一名长老吩咐道。
握着顾玉成的长老心中几番计较下,想到“算了,一介天之境界,怎么可能翻得了身?且放他几日也不妨。”于是便不情愿的松开手。
顾玉成一把拽出自己手臂,谨慎的观察着长老。
长老见状冷声嘲笑道“小鬼,安分下来。你没资格闹。”
顾玉成沉默着,最后缓缓说道“不知,这宴席,我是否能进了?”
那长老淡淡回道“可以。该收集的已经收集完毕。接下来你只需要等待。”
顾玉成闻言,取回请柬。内心却已经确定钱家不是久居之地。
肖琛节直接越过三层台阶,飞向殿内,无人敢于阻拦。而其余长老则向二层台阶而去。剩下的大量弟子便向着第一层台阶而去。
肖文笛与肖文山率先飞向二层,肖琛节不在,肖文笛便直接领先肖文山十数步,肖文山只是任由自己被甩在身后。
很快,肖琛节刚接近鹿鸣台的殿门,便有一人飞腾而出,迎了上去。
众人一见,是钱开顺。
钱开顺少年模样,身形也似青年般略显瘦弱。此刻正身着朱红衣、裳,衣、裳之上皆有余白,余白之处巧绣黄金之纹,望而观之,恰如牡丹大红,轻落金蕊,给人以一种强烈的绽放之感,直如火势撩人,荣秀而盛。
一红一篮,如对如合,竟也令人感到赏心悦目。
钱开顺迎上肖琛节“肖宗主来,正当我亲迎才行。”
肖琛节闻言大笑“钱宗主拨冗相迎,实在客气。这次来,可是很期待今天的宴会内容的呢!”
钱开顺知道肖琛节在意的是内容,笑吟吟答道“自然不会令肖宗主失望。请!”钱开顺说着行了一礼。
肖琛节也还礼道“请!”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殿内。
殿外很快恢复秩序。肖家来人排在钱家身后,依次进行着身份核实。
临近午时,所有人的身份核实完毕。
第二层的长老站起来喊道“核对身份后,所有人停留在自己所在的台内,不要随意窜动。待宴会开始,按照核对身份的顺序进入殿内。可明白?”
众弟子齐声回道“明白!”
第二层的长老们却没怎么回答。好歹也是个长老。
肖文笛依旧似一个天鹅般仰着脖颈,享受周遭的簇拥。
肖文山则默默立在肖文笛身后,用心咀嚼着没落与孤独。
肖文山看了一眼肖文笛,心中了然道“从前像一个天鹅般冷傲,是不想屈服,不服气。现在却完全是盛气凌人的样子。这么久的观察来看,身份对调之后,肖文笛和曾经的我一样,都是很傲气的啊。”
此时肖文笛能感受到周围人的高捧,又感受到肖文山在避己锋芒,心中更加傲然。竟涌起一股掌握全局的感受。
这种感受,肖文山以前也有的。
肖文笛四下张望,便看到钱家弟子同样像围在自己身旁的肖家众人一样,围在一个人的身旁。
肖文笛看着那众星捧月之人,总在心间翻起几分熟悉感,却又想不出心中所感源于何处。
肖文笛看到的,正是顾玉成。
顾玉成与钱家弟子交谈着,内心却在思考自己现今的处境。感受到他人目光的下一刻,顾玉成便直接看了过去。
二人对视,皆有一种熟悉之感。
顾玉成总觉得,肖文笛散发出的傲慢,自己曾感受过。然而,却想不起来了。
顾玉成,终归是见过肖文笛的。
在南郡的沙漠里。在夏后宁把顾玉成当做狗一样践踏时,在百人围观嘲笑时。肖文笛,便是那嘲笑者之一。
只不过,肖文笛不记得了,顾玉成也没执念过。更何况顾玉成现在容貌也有稍微的改变,气质上也大不相同了。
这两人自然也就对面不相识了。
顾玉成移开目光,接着与钱家弟子交谈。
肖文笛却来了兴趣,转头询问肖文山“这是何人?竟在钱家弟子中如此受爱戴。”
肖文山思虑片刻,决定不回复。毕竟自己如果性情转变的太大,也会遭人怀疑的。于是肖文山只是板着脸,没有说话。
肖文笛身旁女长老连忙回道“此人便是名声远扬的顾文月。”
肖文笛猛然记起来,点点头“是,是了。那双黄金般的招子,很有特点啊。”肖文笛话锋一转“这顾文月,就是令文山大哥屡次吃瘪的弟子?”
肖文笛问的是女长老,看的却是肖文山。肖文山知道肖文笛在看着自己,只得选择忍气吞声,咽着胸中闷气,却好似咽血一般。
女长老毫不在乎肖文山面皮,直接回答“是。”
肖文笛一挑眉,很是畅快的说道“很有趣,这人。”说完,二层长老便缓缓起身“家主有请,还请各位,排列有序,入鹿鸣台!”
长老声音一落,队伍便缓缓成型,朝着鹿鸣台而进。
鹿鸣台的宴席,在正午时分,开始了。
人们朝着鹿鸣台而入,那第三层的阶梯外,竟是一趟通天般的楼梯,观之茫茫如雾洒,横披斜散,腾转间,竟令人有一种仰望生畏之感。
阶梯古拙,毫无纹饰,然这漫长通天般的阶梯,其实也不需要任何点缀了。
人们走在这愈发拔高的阶梯上,内心在紧张中不断的期待起这场宴会。
而在那楼梯尽头,钱阳风正徘徊于此地。
绛朱赤丹红,在重大场景中,依次而排,老祖着绛红,家主着朱红,嫡系与长老着赤红。
此刻的钱阳风便正穿着一席赤红之衣,站在这里同样也显示了他的身份与地位。
然而钱阳风却依旧感觉不安。
实在是这一次钱家宴会举办的太突然了。
钱阳风根本没有任何察觉,那怕到现在,钱阳风也不敢肯定这次宴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钱阳风总感觉,这次的宴会将发生什么事情。若隐若现的稀薄的忧愁与煎熬,环绕于钱阳风心间。
下一刻,钱阳风感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竟是身穿朱红衣裳的钱开顺。
钱阳风连忙行礼“家主。”
钱开顺却没有任何反应。钱阳风只能保持这鞠躬姿势。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怪异。
“做好你的事情。荣华今天来不了,今天的宴会,没有必要,你只用待在原位。”钱开顺冷冷吩咐完,直接转身离开。
钱阳风只感觉双耳之侧皆无任何声响,一片寂静,天地间只能听见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一般。
许久过后,钱阳风站了起来,看着钱开顺离开的方向。紧紧攥住拳头,然而很快便松开了。
钱阳风长长的吸气,想要稳定心绪。
钱开顺的举动,令钱阳风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而此时,钱开顺走回殿内,一举一止间,充满雍容华贵之气派。
这次的宴会,将彻底向肖家宣示钱开顺绝对的地位,太上长老们将彻底站在他的身后。
而钱开顺收钱阳臻为义孙,也将打破钱荣华父子对自己若隐若现的威胁。
一切都在向着钱开顺有利的局面而去。
一切的一切,仿佛真的如此……
三百零一、世事如宴
钱阳风站在台阶尽头,等待着入宴的众人到来。
率先开到的,是钱家众长老,这些长老皆是客客气气的与钱阳风打着招呼,钱阳风也一一回复。
稍许,肖文笛便带着肖家众人迤逦而来。
钱阳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肖文笛,也不是落后肖文笛许多步的肖文山。
钱阳风看到的是肖文笛与肖文山之间的距离。这一段刺眼的距离如同烙铁般,滚烫着烙印在钱阳风心中,令钱阳风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肖文笛看一眼钱阳风,入眼看到的却是心神不宁的钱阳风,这与肖文笛印象中的钱阳风可谓是大相径庭。
肖文笛上前“钱公子。”
钱阳风感受到肖文笛言语中毫无尊敬,微微皱眉,露出不满的神色。
钱阳风刚露出不满的表现,肖文笛身后的长老便缓缓聚拢上来,竟有一种要将钱阳风围住的感觉。
钱阳风心中惊诧,反而看向肖文山,却见肖文山微低着头,一副不知觉的样子。
这一刻钱阳风的心里,便涌出一股荒诞的确定。
那就是肖家嫡系的关系,进行了对调。肖文山,再也不是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肖文山了。
钱阳风没有再做什么,而肖文笛也心满意足的向前走去,撇开钱阳风,向鹿鸣台而去。
肖文笛远离钱阳风后,嘲笑道“昔日觉得钱阳风庄重稳妥,也确实是钱家翘楚。今日再看,也不过尔尔。”
肖文笛话音还未落在地上,便有人捧起来附和道“钱阳风又怎能与大小姐您相比呢?”
“是啊是啊。”
肖文山被人群甩在后方。就像三才门之中,钱阳臻被挤出人群一样。
队伍陆陆续续的进入到鹿鸣台殿内,待所有人皆进入到殿内,钱阳风这才缓缓进入殿内。
殿内分左右两列,绵延至最中央,钱家人坐于右,肖家人则位于左。
顾玉成与荀葵、冯源三人坐在靠近钱家长老的地方,前面还隔着几名钱家弟子。
众人堪堪落定,钱阳风便缓缓入席,所有人都看着钱阳风上前,不断上前,最后来到钱开顺的面前。
钱开顺坐在最中央,左右手各一座,左手更靠近钱开顺,也略高于右手座位,坐的是肖琛节。
而右手座位则空着的。
钱阳风理所应当的走向那钱开顺右手旁的座位,然而钱开顺刚靠近,钱开顺便冷冷开口道“这不是你的座位。”
钱阳风一愣。
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除了他钱阳风,还有谁配得上这把交椅?
钱阳风不明白。
在场的钱家众人也恍惚起来。
肖家众人也流露出兴致勃勃的神情来。显然他们都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将如何收场。
钱阳风皱着眉,刨根问底“这不是我的位置?”
钱开顺淡淡点头道“不是。”
钱阳风愣住,向上走的脚停在原地,不愿退下,也不能上前。
钱开顺直接指着右手长老的座位说道“你坐第一个。”
钱阳风虽不明白这剩下的位置是留给谁的,却也低着头坐到了长老位置的第一个座位。刚好与肖文笛是同一个位置。
顾玉成虽离得非常远,却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警觉道“家主坐首位,左右手也略有不同。而接着便是两家长老,最后才是我们这些弟子。——钱阳风被安排到长老第一,也算是合乎道理。只是肖家…似乎是有什么变化,竟令肖文笛做长老第一,肖文山反而成了陪衬。常山曾与我说过肖文山被关进刑罚堂过,看来肖家是真的有大变动了。”
“而且今天这场宴会,看样子,也是另有玄机。”顾玉成正思考着,便感到一阵骚乱。
这种骚乱,基本来源于钱家。
顾玉成顺着骚乱的源头看去,旦见一抹倩影,向着钱开顺面前走去。
顾玉成定睛一看,正是那钱阳臻!
此刻的钱阳臻,穿着一身朱红衣、裳,配以金凰之纹,加上那如流长发,令在场所有人皆是恍惚迷惘起来。
钱阳臻亭亭玉立,漫行莲步,缓缓来到了钱开顺的身前。
钱开顺笑意盈盈,指着右手边座位示意钱阳臻坐下,钱阳臻行礼作谢后便缓缓坐了下去。
这一坐,四方皆惊,满场哑然。
钱开顺早已料到了此刻的场景,毫不在意。
坐在长老位置上的钱阳风瞪着眼直望身着华丽的钱阳臻,内心五雷轰顶。
与家主同衣朱红。这已经说明了些事情。
钱阳风突然感觉,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在嘲笑自己。
钱阳风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来的竟如此毫无迹象。
钱阳风很快愤怒起来,攥着拳,死死看向钱开顺。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看着钱阳臻,就连肖文笛都是如此。除了肖文山。
肖文山在看钱阳风。因为肖文山已经明白,钱阳风此刻就是曾经的自己。
肖文山悠然举起手前酒杯,淡淡抿下一口,吞下。冷酷的心呼啸着,仇恨燃起后又很快湮灭,剩下的只有嘲讽,对自己的嘲讽,对钱阳风的嘲讽。
“钱阳风啊,人间的世事,竟是如此奇妙。我在刑罚堂中,失去一切。而你,也将在这宴席之上,失去一切。来吧,让我看看,不同的人,在面对失败与低谷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肖文山死死看着钱阳风。
钱阳风猛然站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实在冒失,然而钱阳风娇纵了这么久,拥有的太多了。钱阳风无法忍受自己拥有的一切被剥夺。那怕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所有人看向突然站起来的钱阳风,神情各异。
钱家长老大多在观摩着,没有任何表态。而肖家人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
钱开顺蔑视的撇了一眼钱阳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冷笑。
这时肖琛节故意试探道“钱兄,钱小公子,似乎想要说什么?”
钱开顺笑着摆摆手道“哪里?我还没说话,那轮得到他。他自己会坐下的。”
肖琛节闻言笑着点点头,保持了沉默。
钱阳风还想张嘴说些什么,便感到自己的通灵玉震颤起来。取出一看,竟看到柳工直的信息。
“钱公子,钱、钱荣华长老被家主派的刑罚堂抓走了!当,当着我的面,抓走的。他们,没有抓我。”
柳工直的信息,只有这一段。却抽空了钱阳风脊梁,差点令钱阳风栽倒在地。
钱荣华被抓,无缘由的被抓。而见到钱阳风父亲被抓的柳工直却毫无事情。
这是故意的,故意留柳工直来通报消息。也是在威慑钱阳风不要胡闹。
钱阳风望向钱开顺,想要看出什么来。
此刻不苟言笑的钱开顺,竟直接笑了起来,那一抹笑,是赤裸裸的嘲笑。
钱阳风看着钱开顺的嘲笑,突然明白了一切:这次宴席,就是为了削弱他们父子的。于是钱阳风踉踉跄跄坐回原位。
众人见状,虽不知钱阳风看到了什么,但都隐约明白一件事情。
钱家嫡系间的地位,易位了。
待整场宴席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答案之时,钱开顺便站了起来,堂堂正正的公布道“我无子无嗣,念往昔阳臻处处敬、孝于我,且于商街之中表现优异,故今日诸位等见证,收阳臻为义孙!”
钱开顺话音一落,在场顿时沸腾起来。
钱阳风面如死灰,仰倒在座椅上,似受了一重锤,正竭力呼吸着。
钱家长老也各有不同反应。但终归还是以为不妥的人多。
而此刻的主角,钱阳臻,却很是淡然。
钱阳臻知道她该激动。可是不知为何,一路遭人偏见,终于来到今日,却也依旧放不下自己的冰冷。因为习惯了吧。
肖文山看着钱阳臻,心中微微动容,自叹道“原来,我们皆不如一个女子啊。——失意时,我与钱阳风皆有颓靡之状,得意时,也各有骄奢之情。可今日观之,同是得意,钱阳臻的冷静,不知高出肖文笛多少,高出我多少。”
在场的议论未休,钱开顺却也不管,只是令所有人杂然陈述着。
下一刻,众人还在思考钱阳臻的事情,便有一道又一道的气势猛然盖下。
肖家长老们猛然站起,看向气势来源。钱家长老同样很紧张,然而却感到了熟悉感,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做好。
十数个身影缓缓浮现于云层里,突破云霞后,那灰蒙蒙的天际竟似被流放般,扑向远方,一瞬间,那十数个身影,披上明朗的光,直令人感到想要膜拜。
钱家长老们定睛观察着,一人猛然反应过来,站起来行礼道“拜见太上长老!”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下一刻钱家所有人都行礼喊道“拜见太上长老!”
就连那肖家也跟着附和起来。
肖琛节死死看着钱家太上长老们,心中微微激动“这十数人,数量上要少于肖家。只是,肖家有一部分太上长老,已经被贬斥,一时是用不上。这样的话,肖家的数量也只多出一些罢了。”
“不过钱家没有阴阳境强者,而母亲则将要突破半步阴阳……”肖琛节对比着“钱家还是处于劣势。”
这时钱家太上长老陆陆续续落了下来。
只见一老者缓缓走出来,正是钱重九。
钱重九朗声笑道“钱家主所行所为,我等太上长老怎能不支持?钱家主所做的,便是我们支持的。今日乃是阳臻的吉日,我等也没带什么,便随手送一件物件好了。”说着,钱重九便取出一木盒,木盒五棱,古拙无纹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是六品顶级丹药——八象誓,待臻儿悟道巅峰,服下此药,第一次便可以与八卦灵力产生共鸣。第二次则在半步凝鼎服下,可助臻儿的领域形成。第三次则是渡劫期间。”钱重九说完,便直接将木盒递给钱阳臻。
钱开顺、钱阳臻在太上长老来时便站了起来,此刻钱阳臻连忙上前接过着丹药。
钱重九接着提醒道“臻儿记住,这丹药过于阳刚,服下时,千万不可多服。”
钱阳臻整个人颤抖着,颤巍巍回道“多谢太上长老。”
钱重九板着脸“你我本就是嫡亲,臻儿叫我太上长老?”
钱阳臻闻言连忙改口“多谢太爷爷。”
钱重九闻言也大笑了起来。
接着便有另一太上长老站出来,取出一水晶盒“这是我在中天省拍卖会上得来的。乃是两套五品符咒,共六张,每一张皆是五品符咒。每三张一套,然一套却能比上六品符咒,很是奇妙。这两套也分为攻、防各一。其使用方法便在这水晶盒中,现送与臻儿。”
钱阳臻同样慌忙接下“多谢太爷爷。”
接下来太上长老陆陆续续的将自己身上的物品赠予钱阳臻。
肖琛节见状,也看向肖文笛,缓缓走向肖文笛。
三百零二、格与局
钱阳风看着一个个太上长老不断赠予钱阳臻法宝,内心如刀搅。
此刻钱阳风仿佛溺死在一张大网里,整个人毫无生机。
而这大网里,没有任何阳光,没有任何希望,只把钱阳风勒住,拽向无尽深渊。
肖文山捧起面前酒壶,闭上眼便不择其味的喝了起来,一口又一口,直到酒壶空了这才罢休。喝了个畅快的肖文山重重哈出一口气。
肖文山把自己整个仰倒在椅子上,冷笑着,心中却明镜般照清一切。
“钱家与肖家的场景何其相似。说到底,还是权利的宴会罢了。坐在首位的人不允许有人威胁到他,不允许任何人垂涎他的位置。于是在感受到窥伺后,便不断积攒着势力,最后抓住时机,一场釜底抽薪,令反对着他、威胁到他的人跌入深渊。再让那些有利于他的人登上高位,簇拥着他。——宴会上有人升有人降,皆是一朝一夕间的改变,而升降的原因,却是那再正常不过的,利益。”
“人间的世事,就如同今天的宴会一般充满了改变。然而大多时候的改变,其实都只是为了抓住、握紧、攥牢利益罢了。”肖文山眯上眼睛“我被甩在这场宴会的角落里,似灯不笼、檐不庇的野狗,只能捡拾残羹冷炙……”
“这也算成王败寇吧。现在想来,人活着,真的应该像青九那样,只做胜者。像江元秀那样,不择手段的追寻胜利。”肖文山感慨着,最后陷入了沉默。
肖文山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在日后,以一种怎样的姿态活着。
不择手段的活着。
肖文山看向暮气沉沉的钱阳风,竟有些庆幸的感到“我应该庆幸,我遭受的不如意足够多。这才没有被人生的任意一拳打倒。而钱阳风,如果他不能走出来,也算是废了。失去一切固然绝望,然而走不出绝望,那才是真的失去一切。——钱阳风如果走不出来,那也不过尔尔罢了。”
想明白一切的肖文山还想再喝一口酒,然酒壶空空,竟再挤不出一滴来。
最后肖文山注意到酒杯里,还有着一杯酒,于是便勾过来,拿起,看了一眼。
肖文山看了一眼,通过杯中酒水,惊讶的看到,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竟看不出瞳孔来了。
因为整个眼睛,已经完完全全成了黑色的。
肖文山看了许久,最后苦笑一声,便饮下了他最后一点的甘甜酒。
就好像,喝下了他仅剩的那一点良知……
待所有长老皆赠完物品,肖琛节也站了出来“钱宗主收义孙,确是一件喜事。我这手中倒也有一件法宝,可赠阳臻。”说着便取出一件碧蓝之镜。
蓝镜含水于中心,而外沿皆是游鱼鲸鲲,灵力驱动,便幻化出一整个海洋。然这汪洋,却又只漂浮于肖琛节之掌心,端是奇妙无比。
“此法宝乃是七品初阶,名字取自一段话:‘山川万里,风月从心’。有历经万里犹从本心之意。而此法宝既是防御性法宝,也是一件感知灵力、辅助修炼的法宝,故而名曰‘碧海从心镜’,乃是希望修炼之时,能够从心修炼。现在,赠予你。”
钱阳臻惊讶万分的看着眼前法宝。七品法宝,属实贵重了。悟道境修为的钱阳臻连用都用不了。
钱开顺同样看着肖琛节,不明白肖琛节为何会如此帮助自己。要知道肖家的态度,多少也能影响钱家众人的态度。
钱开顺只是想利用太上长老,来向钱家确立钱阳臻的地位,向肖琛节展示钱家的团结。却没想到肖琛节也送出贵重法宝,算是承认了钱阳臻的身份、地位。
钱开顺在思考肖琛节为何要帮自己。
钱阳臻收下法宝后,肖琛节没有退下,反而向着肖文笛说道“我已经送完,接下来让文笛代表肖家长老再送阳臻一件贺礼吧。”
钱开顺看向肖文笛,豁然开朗。
肖琛节承认钱阳臻的地位,是想让钱开顺也承认肖文笛的地位!
想明后,钱开顺也安心下来。
肖文笛缓步上前,来到钱阳臻面前,笑道“真是未曾想到。曾经与阳臻相伴,现今竟也是相伴而立。”
钱阳臻笑道“世事如此。”
肖文笛一挑眉,微微摇头“这不是世事,这是你自己取得的成就。”说着,便掏出一枚三生戒,递给钱阳臻。
钱阳臻接过,肖文笛解释道“三生戒内是一件法宝,乃是一尊七品初期的香炉法宝。虽是七品,然而悟道境也可以使用,只不过有些浪费罢了。
因为这件法宝是用来融烧灵玉的,将灵玉添入炉中,炉内阵法便会自行运转,可以使你更高效的修炼。哦,对了,这件法宝名叫‘饕餮池’,虽然炉不大,但却似饕餮般贪吃。”
钱阳臻收下三生戒后,钱开顺便笑吟吟的走上前“肖琛节所赠之物,我便令臻儿收下了。至于文笛赠的,也算是心意,自然一同收下。不过文笛毕竟是我的晚辈,既然收了晚辈之物,也就不得不还送一份了。”说着,钱开顺便来到肖文笛面前,取出一把折扇。
“这把折扇,名叫‘江山千秋图’,共有一千二百一十三字。是一件七品中期法宝。传闻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能够点亮折扇中的所有字。只是我也不清楚该如何点亮,如果唤醒这全部字,其品阶,或许还会提升。
虽是折扇,然而却只有张开时,才能发挥全部力量,不过文笛现在也可以合上折扇来用。”
肖文笛万分惊讶。
七品中期与七品初期,差距不可谓不小,而且听钱开顺所言,这件法宝的品阶还有可能突破。其贵重性,已经不啻送给钱阳臻的那两件法宝了。
肖琛节提醒愣神的肖文笛“钱伯送你的礼物,还不收下?”
肖文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下,还不忘谢道“多谢钱伯。”——毕竟是收人好处,自然也会说好话。
钱开顺、肖琛节皆是畅快的看着彼此,最后大笑着相伴入席。
肖文笛与钱阳臻也是对视一眼后,各自回座。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场宴会的目的。
并且,很显然。
这场宴会的目的达到了。
钱阳臻的地位稳固了下来。就连肖文笛的地位,也被展露出来。
所有人都在感叹。这圣齐宗,是要变天了。
顾玉成身侧的冯源沉吟道“肖家与钱家的改变……”
顾玉成淡淡饮下一口茶“钱家恐怕是因为钱荣华父子与钱开顺的矛盾,钱开顺索性直接提拔钱阳臻,贬斥钱荣花父子——想来肖家也是如此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些看起来突兀的变革,也就算合情合理的了。”冯源感叹道。
顾玉成沉思许久,感慨道“其实很多事情,在化为历史之后去看,便会觉得合情合理。然而当事人以及涉事人,却会觉得突兀,尤其是那些处于外围的人。这就解释了为何唐太宗会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观史书的角度观世事,其实也不过是一场身在其中的兴替罢了。”
冯源愈发敬佩起顾玉成来,但再一想,却又觉得像顾玉成这种人会读史也很正常。
毕竟读史,可使人明智。
荀葵惊讶的问道“顾师弟竟然会抽空读史。”
毕竟在修士眼里,修炼才是最重要的,才是正道。
顾玉成点点头“南伯让我有空读读《韩非子》,所以现在每天都会空一点时间看一些书。也算是蛮杂的。”
荀葵闻言颇为惊讶。
宴席继续举办,却也再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
宴会持续时间很久,直到临近傍晚,钱开顺才结束了宴席。
肖家众人跟随着钱家,离开了宴会。
肖文笛跟随着肖琛节,凝望而不语着。
肖琛节感受到肖文笛目光,侧目问道“有什么,想说的?”
肖文笛沉吟片刻,直接问道“这次的宴会,钱家太上长老皆站在钱开顺的身边……钱家确实上下同心。”
肖琛节淡淡回道“确实如此,不过你会这么说,想来心里还是有心思的。而我也看出来你那些心思。你还是窥觑钱家。”
简单的陈述,充满了肯定。
肖文笛缓缓点头。
肖琛节微微皱眉,心中已然厌烦起来。
肖文笛这段时间越来越自大,肖琛节本就不喜。
现在的肖文笛不过悟道境界,便想要决定一个家族与另一个家族的生死较量,这更令肖琛节所厌恶。
哪怕是自己的子女,在重大事件上粗心大意,也会引起肖琛节的厌恶。
肖琛节冷冷说道“你想做什么?嗯?自秦孝公时秦国便一直想要统一天下,君臣皆是一心,都想做盛世之缔造者,都想参与这丰功伟绩。最后,大帝嬴政一统天下,成了万古一帝。而王翦也成了天下名将。现在的你,是想做吞灭钱家这件盛事的参与者?还是主导者?”
肖琛节的质问,令肖文笛势弱起来。然而肖文笛不服,辩解道“钱家只有凝鼎境,难道不可为?”
肖琛节顿时被气笑“可为?可为什么?只有凝鼎境?你一个悟道境,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肖文笛还想要辩解什么,却被肖琛节直接打断“我告诉你!钱家现在还碰不得!你知不知道!莫说碰,就是想要挫其锐气,也不需你来!”
前面的话,肖琛节只是与肖文笛之间讨论罢了。
这最后一句的呵斥,却是直接喊了出来的。
正好。落到了肖文山耳中。
肖文山看着呵斥完肖文笛后甩袖而行的肖琛节,以及毫不服气的肖文笛,心中大喜。
肖文山曾看过一个论点。论点只有三个字。
“格与局”。
格局,是整体,也是个体的组合。
格,是每一个个体的位置,是每一个个体要遵守的规矩。
而局,便是这万千“格”的整体,是这万千“格”的契合。
格局是稳定的,然而也是不稳定的。
一个格局的形成,需要格与格之间的平衡。只要打破至关重要的格与格之间的平衡,就能置换“局”整体的属性。
从前肖文山不甚明白,现在却很是清楚。
自己父亲与肖琛节便是肖家重要的格与格,肖琛节打乱了彼此身为格与格的平衡,便形成了现今的“局”。
钱开顺打乱钱家格与格的平衡,也就有了今日宴席的“局”。
现在的肖家,“局”又一次形成了。格与格之间再次平衡了起来。
肖文山想要翻身,就要打破格与格之间的平衡。
而在肖文山眼里,肖文笛,便是那可以打破的“格”。
肖文山,将用漫长的时间,重新打破“格”与“格”之间的平衡,确立一个新的、属于他的“局”。
肖文山相信他可以。
因为他。
不择手段。
三百零三、瓦玉皆碎
钱阳风不知是天日流冰,还是厚地走火,总之,现在的钱阳风,总觉得自己身在寒风中,却又似乎踩在火海里。
一路上,连行礼的弟子也没几个。钱阳风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
钱阳风从未遭遇过这种情景,一时失了魂。
人从来都是孤独的,包括感情。看到一个人失魂落魄,若无同样或相似的经历,内心的同情也将少得可怜。
而与钱阳风、钱荣华一直对立的钱开顺,就更不可能怜悯这个自己的孙辈了。
钱开顺看着钱阳风落魄的离开,毫无怜悯。
钱开顺现在,正是得意之时。
今天削弱了钱荣华一脉,收了钱阳臻,又向肖琛节展示了钱家的势力,使肖琛节有所顾忌,而这段顾忌的时间,也足够钱开顺借助钱三的阴阳之力来突破半步阴阳了。
现在,钱开顺在意的,只有异火与火灵力。
悟道境的修士,有几个不起眼的修士可以直接令其消失,另一部分则需要派他们进行任务,然后不慎身亡一部分。
还有几个,则要徐徐图之。
钱开顺更在意的,则是顾玉成的异火。
钱开顺等待着长老,倚在座椅上,等来了长老。
长老来到钱开顺面前,恭敬行礼。
钱开顺却根本不想敷衍,直接索问道“顾文月的异火,你感受了?如何?”
那长老沉默片刻,内心在犹豫,到底该不该隐瞒顾玉成灵海内的玄机,然而下一刻感受到钱开顺的凝视,那长老便再没有任何心思,直接袒露道“顾、顾文月的异火十分强势,虽然不敢肯定真实强度,但确实能算得上是罕见而珍惜的异火。”
钱开顺微微思索,带着戏谑口吻感慨道“顾文月白衣之身,竟也有此等佳宝——倒真是天公作美啊。”
那长老接着开口道“而且,我在感受他灵海时,明显探知到众多博杂的气息。在这气息里,似乎藏着另一番玄机。”
钱开顺挑眉“嗯?凭你的实力,没有感查清楚一切?”
长老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当我想要进一步感查时,肖家众人来了。不想引起肖家人的注意罢了。”
钱开顺躬身向前,凝视着身前的长老“那,以你已经感受到的一切,你觉得,顾文月的灵海内,藏着什么?”
长老沉默了许久。这一次是真的在沉思。
“我无法确定。但我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气息,这股气息,甚至令我感到了震惊。虽然现在不成规模,却已经有不凡之姿了。”长老回忆道“顾文月的身上,有着太多不同寻常的地方。总感觉,他的身上,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
钱开顺缓缓回忆起来,随后似是无意的说道“我第一次见此子,只觉此子举动随和,若非有容人之量,便是一优柔寡断之人。”
“后来此子受人中伤,而顾文月也几乎没有任何举措,我只当他为人怯懦罢了。”钱开顺感叹道“然而,我曾遇到过一次棋局,黑子已然是命陨之局,白子更是有狂澜之势。可下棋之人,却连走两步黑棋,硬生生,将局面倒悬,扭转了这盘乾坤。”
“我那时还笑,世间之事,岂有先行两步之理……”
说着,钱开顺便不愿再说,只是对着长老吩咐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那长老不明所以,点点头便直接退下。
待长老退下,钱开顺才接着感慨道“然而,守绪山之事,北商街之事,皆是顾文月所为——虽无证据,但实在太明显了。”
“现在想来,顾文月竟真的生生连走了两步。”钱开顺长叹道“这种人,真是不简单。而他的来历,仅仅是一个散修?——我不信。”
钱开顺缓缓站起来“顾文月现在在钱家已经有了一定声势,他这样的人,是不能让他直接消失的。所以,想要知道他的一切,想要除掉他,还要从长计议……”
钱开顺看向窗外,似乎有一张网,缓缓盖下来。
而这张网,则是专门为顾玉成而准备着的。
钱开顺淡淡说道“既然你喜欢万事走两步,那我就设下三步好了。”
钱开顺在思考着如何除掉顾玉成。
钱开顺的想法,刚好与肖文山不谋而合。
肖文山此刻正在以毛笔写字,须臾间便落下最后一笔。
旦见纸张上写着“有文山兮立文苑,无文山兮存何苑?”
肖文山抖了抖纸张,便放下,坐回座位上。
肖文山将柳工祖叫到身边,直接问道“萧毅怎么说?”
柳工祖回道“萧毅很是犹豫,不敢陷害肖文苑。”
肖文山冷冷一笑“不过是好处没给到位。告诉他事成之后,我会资供他全部修炼资源,直到他突破悟道境。待他突破悟道境,我会想办法让他成为一名长老。如果他有意向,那你便带他来。”
柳工祖闻言点头退了下去。
很快,萧毅被柳工祖亲自带到肖文山面前。
肖文山以手捂住额头,令脸庞处于阴影中,看不清他的一丝一毫神情。
萧毅便谨慎看向肖文山。
肖文山缓缓放下手,作出悲痛的神情“你也知道,我已不是从前的肖文山。今日落魄至此,夜不能寐,唯恐有人加害于我。这些日子心力憔悴,实在是害怕我们这一脉惨遭不测啊。”说着,肖文山竟痛哭起来。
“我只怕肖文笛对我兄弟二人赶尽杀绝。”说着又是捶胸顿足。
萧毅见此场景,也被震惊到。
肖文山起身直接扑倒萧毅身前,扑倒在明亮之地。肖文山惶恐的哀求道“氏族之家,是如此无情,我只怕今夜便有肖文笛所派之人加害于我。故而想到这等自保之策。”
“让文苑出面将肖文笛注意力吸引到顾文月身上,肖文笛贸然出手,必然会受肖琛节处罚,而肖文苑在肖琛节眼里,也不成气候,自然也不会过重的处罚。这样我们这一脉,才能躲过肖文笛的迫害。等这段时间过去了,肖文笛对我们这一脉报复之心也就淡下来了……”
肖文山仰头看向萧毅,近乎哀求的说道“只要,只要你能引导文苑将肖文笛的注意力放到顾文月身上,我们也就安全了。我肖文山向你保证,虽然我们这一脉衰落了,但提拔你一人,还是绰绰有余。等你成为长老,想去哪,皆是随你!只要你能在这次帮帮我!”说着,竟抱着萧毅哭起来。
萧毅见状,心动了。真的心动了。
不是可怜肖文山,而是心动与肖文山提出的条件。
鬼使神差,就点了头。
萧毅一点头,肖文山便欣喜若狂的抓住萧毅的手,反复重复道“你,你真是我们这一脉的恩人啊!一切就靠你了!”
萧毅只能不断点头,这才抽出自己的手来。
最后,萧毅缓缓走出肖文山的屋子,心中想到“肖文山这一脉,算是烂了。这次帮了他们,日后成了长老,就与他们划清界限。”
萧毅离开后,肖文山才缓缓站起来,轻轻拍去身前的尘埃,优雅的踱步来到纸张面前。
“对不住了,文苑。大哥想要利用肖文笛,让她动手除掉顾文月,同时让肖文笛受肖琛节处罚,令这对父女互生嫌隙。但大哥不能亲自出手啊。只能利用你,让你出手引导肖文笛了。如果你受罚了,我会记住的。我会一直记住的。”
肖文山缓缓坐回阴影中“不过话又说回来,萧毅难道真的以为他能活到悟道境?作为知情人,即便是为我做事,难道就不能为我而死?而文苑,没有了大哥,你还怎么好好活着,你还能安稳活着?所以,为大哥吃点苦,也不算什么的。只要大哥未来能改变肖家格局,日后一定给你一个更好的日子。”
肖文山毫无波澜的说完这一切,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此刻的肖文山,只等萧毅怂恿肖文苑,让肖文苑激起肖文笛对顾文月的杀心,就算是大功告成。
肖文山重重吐出一口气道“凡事,一步三算。那怕顾文月能提前预知两步,我也要提前设下三步。我要顾文月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能杀死顾文月,只要能达到目的,不论是萧毅这种瓦片,还是肖文苑这种玉器,全部摔碎,也没什么好吝惜的!”
……
萧毅想要欺骗肖文苑,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肖文苑因为自己父亲这一脉的衰落,也受到了肖家众人的轻视。
肖文苑便抱怨起来“真是一群势力之人!真是世态炎凉!肖文笛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着她爹!有什么本事!”
这时,萧毅缓缓上前附和道“肖文笛,确实没什么本事。”
肖文苑立刻喊道“就是就是!肖文笛算什么,和我大哥比,其实什么都不是。我就不明白,还有那么多人夸耀他!”说着说着突然看向萧毅“对了!萧毅!你说怎么才能挫掉肖文笛的锐气!”
萧毅眼皮一跳,脸庞一抖,便笑道“这简单。放出言论,让肖文笛去杀顾文月就行。”
肖文苑不解的看向萧毅“这是,为什么?顾文月现在好歹也是个北商街之主。是那么好杀的?”
萧毅解释道“文山大公子几次吃亏,全是因这顾文月。让大公子吃亏的人,肖文笛若是能除掉,风头一下就能盖过大公子。想来,肖文笛也很想胜过大公子。必然想去做。”
“然而能让大公子吃亏的人,又岂是那么好杀?——到时候要么是肖文笛失败,要么是不敢去做,陷入进退两难,被人嘲笑。无论哪一个,肖文笛都是吃瘪。”
肖文苑听完,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哇好哇,还是你厉害啊萧毅!”
萧毅闻言,只是淡淡的笑了了笑。
肖文苑直接站起来,拉着萧毅说道“这事儿,我马上派人去办。——走,咱们俩先去找几个师妹快活快活!”
萧毅一愣“这,这不太好吧?”
萧毅心中想到“平日里你乱来,没什么。现在你们这一脉已经式微了,你还胡来?而且,你不是……不举吗?”
肖文苑摇摇头,无所谓的说道“我现在境界也在提升,终于能勉强行事了,岂能不享受一番鱼水之欢?——再者说了,这里是肖家!”
萧毅闻言,直接哑然,随即便被肖文苑拉走了。
三百零四、碎玉
肖琛节微微皱眉,看着面前桀骜不驯的肖文笛,沉声吩咐道“钱家,你不要去招惹。——这段时间,老祖将会尝试突破半步阴阳。我和众太上长老都会去护法,就连肖家的事情,也要放一放。我无暇顾及太多,你不要擅自妄动,安心修炼,等我归来。可听明白了!”
肖文笛心不在焉,口上敷衍道“明白了!”
肖琛节上下打量,虽不放心,却也只能如此。
肖琛节前去为肖仕才护法,肖文笛便无人管束了。
心思活跃的肖文笛那里甘心安稳修炼,总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做什么。心情烦躁起来,肖文笛索性叫来翁之颂,一头枕在翁之颂大腿上。
翁之颂很是娴熟的为肖文笛整理起鬒发。一边整理一边抚摸着肖文笛的脸庞,肖文笛渐渐沉迷,脸庞若有微红,旋即一把抓住翁之颂的手,拽向房间内。
凰镜藕花相叠依,怜香幽伴自并蒂。
待到平息之时,肖文笛便与翁之颂面润春红着依靠在一起。
肖文笛扶起翁之颂,扑倒在翁之颂怀中,缓缓说道“这几日无趣死我了。之颂就没有什么趣事?”
翁之颂依靠在一侧,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肖文笛,欣慰笑着“确实没有。”
其实也有,只是翁之颂不愿告诉肖文笛。以免肖文笛心绪不宁。
肖文笛无奈的嘟了嘟嘴“算了,能跟之颂待在一起,也是好事。”
翁之颂甜蜜一笑,算是承认了。
然而下一刻,便有人来打破二人之间的静谧。
肖文笛接到一条消息,便缓缓爬起,取出通灵玉,递与翁之颂一起看起来。
“外界有传言,肖公子虽胜过肖文山,然而只是靠其父之力,与公子自己毫无关系。”肖文笛看到这儿,紧握住通灵玉。
肖文笛自诩不逊男儿,故自称公子。现今簇拥肖文笛的人多了,谄媚的人自然也要做到面面俱到,也称呼肖文笛为公子。
翁之颂看着肖文笛的样子,顿起担忧。
这个传言翁之颂是知道的,只是翁之颂不想肖文笛参与进去。因为这样的言论一看就是别有用心啊。
然而肖文笛还是继续看了下去“传言称肖文山不服,除非公子把钱家顾文月除掉,肖文山方能心服口服。”
肖文笛紧攥着通灵玉,最后冷冷一笑,充满了不屑。
翁之颂连忙上前劝道“文笛,此等谬论,一看便是有心之人散播的。你……”
肖文笛一笑“我知道。这传言话语间皆是赌徒的语气,根本没有任何巧妙之处,一看就是他人恶意散布的。”
翁之颂闻言,卸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肖文笛却突然笑道“然而,区区一个顾文月。难道还真当我杀不了?”
肖文笛话音一落,翁之颂顿觉天旋地转。
肖文笛整理好衣衫,起身便要向外走去。翁之颂连忙拽住衣袖“文笛!你要去哪里?”
肖文笛冷冷一笑“自然是去杀顾文月!”
翁之颂连忙劝道“不可!顾文月虽境界低下,然而他在钱家的名声,已经达到了一定地步!哪怕是钱阳臻,当初被传无故苛待顾文月时都被钱家弟子孤立了一阵子。若不是这次宴会,一扫钱阳臻身上传言,还不知钱阳臻要怎么狼狈收场!这样的一个人,怎能轻易杀掉!?”
肖文笛眉头紧皱“竟令一个区区弟子,有如此大的声望,钱家是怎么搞的!”
翁之颂柔情劝道“文笛……”
肖文笛缓缓抚向翁之颂的手,最后将手划向翁之颂的下颚,轻轻点触“顾文月在钱家的声望,可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强势?”
翁之颂看着肖文笛那逐渐邪魅起来的眼神,心跳愈发加速,最后近乎无力的说出一个“是”来。
肖文笛听后满意坐到翁之颂身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想我明白了为何会有传言说钱阳臻无故苛待顾文月了。”
翁之颂看着安静下来的肖文笛,好奇问道“为何?”
肖文笛看着翁之颂猫仔样好奇的神色,心中直接燃起一股大丈夫的畅快来“与其说是传言,不如说真的如此。——钱阳臻是真的苛待了顾文月,然后被人传出来了。”
翁之颂微微皱眉,肖文笛忍不住揉了揉翁之颂的脸蛋,对着翁之颂左耳缓缓解释道“你想,为何钱阳臻要苛待顾文月,你在想想顾文月在钱家的威望…”
翁之颂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顾文月的名望,已经有功高盖主的迹象了。所以钱阳臻才要苛待顾文月,这是为了打压顾文月。”
肖文笛笑着点头“孺子可教也。”
翁之颂不服气的白了一眼肖文笛,反倒有种娇嗔之感。
肖文笛再次站起来“想明白这些,明确了钱家对顾文月的态度,再想除掉他,就容易太多了!”
翁之颂担忧的劝道“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是别人在激文笛你。如果文笛做了,就是遂了那个人的愿了。”
肖文笛这时突然大笑起来,笑了许久这才停下来“不,不,不。我当然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激将,就是在激我。但是,我不在意,我也不惧怕。因为现在,我才是肖家嫡系中的第一。我才是最可能成为肖家家主的人。因此,那怕这是一场针对我的陷阱,我也要踩在上面,然后狠狠地踩爆这陷阱。告诉那散播谣言的人,我!肖文笛,确确实实,远胜那肖文山!”
翁之颂心中微颤,在这一刻,翁之颂看到了肖文笛的豪迈。然而这豪迈,却也是傲慢。
翁之颂只能徒增一声哀叹。
肖文笛俯身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翁之颂摇摇头“对于文笛你,我从来没有什么相不相信,我只知道,无论你选择怎么做,我都会跟随。至于其他,我都不会过于深究。”
肖文笛满意的笑了,直接向外走去“颂儿,你就等着,看我如何除了顾文月吧!”
翁之颂连忙站起,追向肖文笛,奈何肖文笛已经夺门离去。
翁之颂只能看着空荡荡的门叹息。
翁之颂总觉得,肖文笛做了一个错误决定。然而翁之颂无力去改变,她只希望最后的结果不要伤害到肖文笛,那怕伤害,她希望她自己挡在最前面。
肖文笛说干就干,直接向着钱家而去。
此时钱阳臻,已经跟随钱开顺熟悉起来钱家的一切。
钱开顺一边告知钱阳臻钱家的各个长老,一边踱步向前走。
钱开顺对着钱阳臻缓缓吩咐道“过段时间,我可能不在,我会令一名太上长老护住你,你可以尝试解决一些小的事情。”
钱阳臻闻言点了点头,跟着钱开顺继续向前走。
钱开顺说完钱家所有长老后,缓缓开口道“顾文月这个人,你觉得,如何?”
钱阳臻不知道钱开顺为何突然提起顾文月,却也如实回道“就其个人而论,孙女觉得他是一个人不凡的人。孙女常听人夸赞太爷爷钱三。——虽然说出来爷爷可能不信,但孙女觉得,顾文月,是一个不逊于太爷爷的人。”
钱开顺震惊问道“如何见得?竟评价的如此之高。”
钱阳臻思索片刻,开口解释道“顾文月,有极大的容人之量,钱家这么多弟子,都对他心悦诚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弟子最开始都说过顾文月坏话。然而顾文月在证明自己后,不仅未刁难任何人,甚至还更加礼待他人。这才使得钱家弟子纷纷折服。”
“而且顾文月,还能挽回钱家颜面,照顾到了钱家弟子的自尊。也就更加受钱家弟子拥护了。而接触的这些时间里,我总觉得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只不过他的野心,我时常看不穿,我不知道他的野心出于什么,又为了什么。思来想去,像他这般人物,竟也能与太爷爷齐肩。”钱阳臻感叹道“他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了。”
“孙女总觉得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现在仔细想想,顾文月的来历其实也不是很明朗,因此在孙女眼里,顾文月个人,也堪称俊杰翘楚了。只是顾文月对钱家而言,却只能算是蟊贼。因为顾文月在破坏钱家对钱家弟子的掌控力与影响力。”
钱开顺听完钱阳臻的话,感叹道“顾文月,这个小小天之境界的修士,看来真的是我小瞧了他。”
钱阳臻闻言,心中一喜。
顾文月在钱阳臻眼里已经是祸患了,正欲除之后快,现在钱开顺这么说,正合了钱阳臻的愿。
不待钱阳臻接着说什么,钱开顺便直接说道“顾文月此子,不得不除。想办法,活捉他。”
钱阳臻一愣。
钱开顺转身吩咐“他的身上,有太多悬疑之处。”看向钱阳臻“你可有办法活捉他?”
钱阳臻沉吟片刻,这种事情,对于钱开顺来说是很简单的,现在让自己做,必然是有原因的。
钱阳臻直接回答道“顾文月身上确实有很多玄机。——但只要准备够充足,量他也插翅难飞。”
钱阳臻点点头“可。这次钱家长老,除闭关与刑罚堂内的长老,其余任由你调遣。”说着,交给钱阳臻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小圆形鲁班锁,鲁班锁中心,印着一个“钱”字“拿着这个鲁班锁,钱家长老悉听于你。”
钱阳臻略有不真实之感,接过了圆形鲁班锁。
钱开顺说完淡淡说道“闭关的长老,以及刑罚堂长老,日后我会再介绍于你。你现在已经知晓其余长老了,给你一个月时间,活捉顾文月。”
钱阳臻点头应下。钱开顺见状吩咐道“退下吧。”说罢便向前走去。
走了三两步,又叫住退下的钱阳臻“长老之中,有那么三两个凝鼎境,但却不够资格加入太上长老之中。你可以选一个,为你做事。事成之后,带那长老来见我。”
钱阳臻答道“是。”
钱开顺见状直接离开。
“顾文月终归连悟道境都没有达到。这段时间我会抓捕那些悟道境长老,顾文月就交给钱阳臻吧。”钱阳风接着想到“那几个凝鼎境的长老,因为各种原因,远不如太上长老,也无法成为太上长老。但也可以收为己用……”
钱阳臻告别钱开顺,便回到自己的修炼室。
此刻穆文汇正笔直的站在门外等候着钱阳臻。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钱阳臻现在在钱家属于钱开顺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作为钱阳臻的侍卫,穆文汇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因此穆文汇整个人对钱阳臻也是死心塌地,就差自表忠心了。
钱阳臻见到穆文汇,优雅的问道“何事?”
穆文汇连忙上前,递出一方锦帕“方才肖家长老前来,寻世女不见,便留下了这一锦帕。里面还包卷着物品。”
钱阳臻微微皱眉“我尚不是世女,日后不要这么叫了。依旧称呼长老。”说着便取过锦帕。
穆文汇闻言连忙称是。
钱阳臻将锦帕摊平在掌心,缓缓挑开,只见一小块碎成三段的玉如意躺在锦帕之上。
钱阳臻捻指拿起一段如意,仔细观看,猛然看到如意之上,竟纹饰着“仰月纹”,明显是后来纹饰上去的。
钱阳臻细细思索,随即恍然大悟。
三百零五、欲加之罪
顾玉成自宴席后归来,修炼了一段日子,最后想想,决定将要离开的事情告诉荀葵。
在此之前,顾玉成却是叫来了冯源。
冯源步履轻快来到顾到玉成身前,面带欣喜“这个月快过去了,北商街的整理也几乎完成,各个商铺反应非常良好。这个月的商税,必然比以往都要多。到时顾长老对钱家也有一个交代了。”
顾玉成闻言笑着端详起冯源来,遂感叹道“这都是你的功劳。”
冯源连忙否认道“不不,这都是顾长老的指导之功。”
顾玉成不再搭话,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冯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可能有些突兀。但还是必须与你说的。”
冯源连忙正襟危坐,作出倾听之状。
顾玉成直言道“北商街渐渐被我们掌控,大多数商家也选择向我们聚拢。可以说,在表面上看,我留在钱家,前途一片光明。但我不能继续留在钱家,在我突破悟道境后,便会离开。”
冯源震惊而不敢相信的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顾玉成微微摇头“此中是非曲直,其实很难说清楚。我只能说我要去了却一桩心愿。”
冯源没有像常山那样刨根问底,冯源只是保持着沉默。
顾玉成看冯源面带忧愁,于是安慰道“我走前,会令北商街商家举荐章质夫,章质夫短期内地位得到提升,也无法离开北商街的支持,可以做商街庇护。待他悟道境后,选择成为长老也好,还是选择留在北商街也好,那个时候,你也能独当一面了。我也就不担心你了。——另外,常山、荀师姐,还有南伯,这些人也会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帮你一把,你不用担心会孤立无援。”
顾玉成沉思片刻“我不需要你做任何回报,只希望若是你日后有了地位,南伯他们遇难,你能出手相助。即使不能,也请告知与我。”
冯源这时开口询问道“可。顾长老,难道你不打算回来吗?”
顾玉成沉思片刻,随后回答道“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冯源沉下气,回复道“顾长老只要回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这北商街,永远是顾长老的。只要我还在。”
顾玉成沉吟片刻,没有挂念在心上,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就安心了。好了,有什么要忙的,去忙吧。”
冯源听后,点头便走了出去。
冯源愈走愈远,最后没入阴影中。
顾玉成沉吟片刻,起身便去寻南伯与荀葵。
冯源来到楼下,回到自己房中,看到锦织正在镜子前打量着一对玉镯,便笑着上前问道“你喜欢吗?”
锦织欣喜的点点头,左右打量一番后,又生出疑问来“你最近总是送我礼物,都是怎么来的?”
冯源来到锦织身前,将玉镯戴在锦织手腕,笑着回道“总之,是光明正大得来的。”
锦织听后,安心了许多。
冯源与锦织享受着二人空间。顾玉成已经来到了南寻身前。
南寻正朝着南面而坐,缓缓吐纳着。
顾玉成也不打扰,只是静立在南寻身后,过了许久,南寻缓缓睁开眼睛,看也没看,笑着对顾玉成说道“来了?坐。”
顾玉成直接坐到南寻身边,南寻回头便大喊道“荀葵!”
顾玉成担忧的说道“这不会打扰到荀师姐修炼吧?”
南寻笑着摆摆手说道“这几天荀葵修炼一点进展都没有,心情极其烦躁,今天一天根本没有修炼。直接把她叫来就行了。”
果然,下一刻荀葵便满脸不愿意的跑来问道“干嘛!”
南寻笑着撅嘴,示意荀葵看向顾玉成。
荀葵一见到顾玉成,便有些高兴,甚至还调侃道“呦!这不是大忙人吗?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顾玉成闻言心虚的笑道“这不是想你们了嘛。”
荀葵闻言,冷哼了一声,便不在搭理顾玉成。
顾玉成见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向荀葵坦白一切,于是便试探着问向荀葵“荀师姐……”
荀葵没有好气的问道“干什么?”
顾玉成咽了咽口水,明知道荀葵心情正不好,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顾玉成缓缓说道“荀师姐,我,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荀葵仰起脖子“不听!”
顾玉成顿时蔫了下来。在北商街指挥若定,受人重视、敬仰的顾玉成,在荀葵面前却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连话都不敢说。
南寻见状大笑道“荀葵,你就别欺负文月了。文月现在也算是有威势的人了,竟然还被你吓唬,这上哪说理去!——哈哈哈哈!”
荀葵听了,依旧板着脸,好像还在生气。顾玉成也只能感叹一声自己命苦了。
南寻大笑着,笑完畅快的拍了拍肚子,又揉了揉,感慨道“差点儿笑得肚子痛。——好了,文月这次来,是想和荀葵说一下要离开的事情吧。”
顾玉成惊讶的看向南寻,忙不迭的点头。
南寻于是得意而狡黠的笑道“这事儿嘛,我已经跟荀葵说喽。”
顾玉成大脑瞬间被抵押在当铺,一片空白,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南寻见状接着解释道“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向荀葵开口,于是直接告知荀葵了。”
顾玉成哭笑不得,问道“那,师姐见了我,怎么还这么生气啊。”
南寻解释道“这是因为荀葵虽然接受了你要离开的事实,但看到你还是难免不想让你走。于是,就生气了。”
顾玉成闻言,整个人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荀葵立刻否认道“我才没有舍不得他!南伯你不要胡说。”
南寻闻言笑着对荀葵挤眉弄眼“哦?是吗?你说真的?”
荀葵立刻脸红起来,大喊道“真的!真烦人!”
南寻老顽童一般笑道“嘿嘿,急了,气急败坏了。有些人急了,但我不说是谁。”
荀葵更加暴躁,直接扑向南寻开始扯南寻的白胡子,南寻一把抓住荀葵的手,故作感慨道“哎呀呀,现在的小娃娃,都不知尊老爱幼了吗,竟然对我这么一个可怜的老人动起手来。”
荀葵被制服住,扭了几下手,最后放弃了与南寻拼命的想法。
顾玉成也乐得清闲,坐在一旁捡乐。
荀葵直接把矛头调转,冲着顾玉成质问道“让你捡个笑?”
顾玉成顿时噎住,苦笑着辩解“没有没有。”
荀葵冷哼一声,便不搭理顾玉成了。
南寻歇了片刻,看着荀葵不开心的样子,劝道“丫头,你也别想不开。我虽告诉了你文月要离开,但其实没和你讲清楚。”
“文月离开钱家,其实,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南寻长长舒出一口气。
荀葵看向南寻,南寻又看向顾玉成,解释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光景没看过?什么沧海桑田没经历过?那钱家的宴会,你们会觉得世事无常,怎么钱阳臻一下子就盖过了钱阳雨。但在我眼里,不过是世事常态罢了。什么也算不上。”
“我见过的事情太多,其中失望是常态,而希望……”南寻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顾玉成“或许,现在有了希望。不过很多时候,对待面前一切都是麻木的。”
“我这动荡的一生,见识过的一切,都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时代或许会发展进步,然而人心之间的利益争斗,却永远不会停歇。当钱阳风来找文月时,我就敏锐的感到了不详,而当钱阳臻也来找文月时,我便确定,文月已经在钱家岌岌可危了。”
荀葵不可思议的看着南寻,担忧的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南寻淡淡一笑“顾文月在商街之比上,脱离了一次钱家的控制,在北商街上,又脱离了钱家的掌控。而且,文月现在,已经能够影响很多钱家弟子了。一个不受控制而又有影响力的人。钱家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荀葵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整个人担忧的看向顾玉成。
顾玉成微微皱眉,随后释怀“这也是没法避免的事情。——在圣齐宗这段时间里,我也确定了,我确实不适合当宗门内的弟子。我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触动钱家的人。所以离开钱家,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好事。”
南寻看向荀葵“所以,文月的离开,其实对他也是好事。”
荀葵还是有些执拗,不服的哼了一声,最后却又细声低语道“可是,我舍不得顾师弟……”
南寻这时故意凑了上去“你说,啥?荀葵你刚刚是不是说舍不得……”
“啊!我跟你拼了!”荀葵被南寻拆穿,再一次冲向了南寻,这一老一少再次撕扯在了一起。
顾玉成见状也笑了起来。
“让你捡个笑!?”南寻与荀葵同时呵问道。
顾玉成一下子竟有些委屈。
南寻二人见状大笑起来,顾玉成看着,也渐渐跟着笑了起来。
笑过后,南寻对顾玉成说道“难得来一次,一起吃一顿再走。”
顾玉成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了下来,却被荀葵拽去一起炒菜。
……
菜肴端上桌,放在钱阳臻与肖文笛面前。
钱阳臻取出锦帕“真是没想到,这竟是文笛你亲自送的。”
肖文笛也笑了起来“我只送了玉如意,阳臻却直接约见,看样子很是重视。只是不知阳臻你想到了谁?”
钱阳臻闻言笑道“既然是想到了谁,那自然是一个人。我想,你我想的是一样的。”
肖文笛一挑眉“不如以灵力,在掌心写下那人姓名,随后一齐亮出,看看你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钱阳臻点头答应下来,以灵力在自己掌心写下二字。
接着二人袒露掌心,只见润白的手心上,赫然写着“文月”二字。
钱阳臻一笑“那玉如意特意纹饰了仰月纹,还是后天加上的。思来想去,也只有文月此人带着一个月了。”
肖文笛应道“不,不,带月字的多了。但唯独这顾文月,才是你我心中所在意的。”
钱阳臻听后,抿了抿茶,不再说话。
肖文笛见状,端起茶杯,随后又放下,说道“依我看,都别端着了。”
钱阳臻知道肖文笛这是让自己别再端架子,于是钱阳臻点头直言不讳的问道“那不知,文笛如此在意顾文月,是想做什么?”
肖文笛淡淡开口道“顾文月已经有罪于你我两家,我想,对顾文月,你我都是同一个想法。”
钱阳臻略微狡辩“只是,顾文月只是得罪了你我。并非真的有罪于钱肖两家。不知该如何处理呢?”
肖文笛冷冷一笑“欲加之罪。”说罢便不再言语。
钱阳臻淡淡接道“何患无辞?——那,文笛是打算怎么加罪于顾文月?”
三百零六、缉拿一切相关人等
肖文笛缓缓开口“我记得,三才门的百里廓在刑罚堂审问后,已经确认灵玉的丢失另有其人……”
钱阳臻若有所思,附和道“三才门灵玉踪迹,到现在也是悬而未决……”
肖文笛娴熟而优雅的饮下一口茶“说书人经常喜欢说野史,因为那些野史,很多记载都模糊不清,可以肆意更改。”
钱阳臻淡淡笑道“这么看来,三才门的事情,就可以用来除掉顾文月?”
“为什么不能呢?”肖文笛反问道。
钱阳臻缓缓说道“不知文笛,为何要除掉顾文月?”
肖文笛知道钱阳臻这是在拿架子。
一件事情在商讨时,有求于人的一方,往往要付出更多代价。
而钱阳臻这话,就是为了让肖文笛承认自己有求于她。
只是肖文笛虽然骄傲了,但该有的智商还是有的,争强好胜的心,同样丝毫没有减弱。
肖文笛作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感叹道“本来,这顾文月,杀也好,不杀也好。其实对我都不甚重要。只是我思来想去,想到阳臻你一定对顾文月也有了除之后快之心。这才来找阳臻的。若是阳臻没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了。”
钱阳臻闻言,无言轻笑。
肖文笛这是在提醒钱阳臻,顾文月对钱家是一个不定因素,是钱家的心结。肖文笛只不过是刚好有同样的想法罢了。
肖文笛见状,强势说道“顾文月在钱家虽有名望,然而无权之名,终究是虚浮的。想要除掉他,想来根本不需要阳臻你劳心劳神。”
钱阳臻点点头“以顾文月的境界,哪怕他再怎么强,三个悟道境长老就能让他不得翻身。”
肖文笛接着要求道“肖家也可以派出长老。”
钱阳臻这时质问道“虽是合作,但文笛只要在肖家布置一下,防止顾文月从肖家内逃走就可以了。——何必再派长老来?”
肖文笛沉吟道“三才门的事情,终归是肖家负责。”
钱阳臻不着急回应,反而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钱阳臻这才轻笑起来,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我想,文笛是需要这次行动立威吧。——毕竟,顾文月对于肖家,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耻辱了。除掉顾文月,更能助长你的威望。”钱阳臻看向肖文笛“是这样子吧。”
肖文笛面色无光,被人拆穿后略有恼怒的迹象。最后肖文笛才不情愿开口应道“是这样。——你想怎样?”
钱阳臻缓缓开口道“顾文月在钱家毕竟有一定的声望,想要除掉他,需要慎之又慎。一旦处理不好,钱家就会在钱家弟子眼里成为迫害功臣的形象。——最好的方法,就是由你肖家出手。”
“肖家出手,钱家长老辅助,保证顾文月不会逃走。”钱阳臻解释道。
肖文笛沉思片刻后,觉得钱阳臻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且肖家出手,还能助长肖文笛自身的威望,何乐而不为呢?
肖文笛爽快答应道“这样子的话,就是肖家长老出手,钱家长老作陪。”
“只是,这顾文月的归宿。”肖文笛试探着问道。
钱阳臻果决的说道“顾文月,是我钱家人,这是不容置疑的。抓住顾文月后,也必须交给我钱家。”
肖文笛紧皱眉头“肖家出手,钱家坐享其成也就算了。顾文月再交给你们钱家,那这场合作钱家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
钱阳臻微微皱眉“顾文月是我钱家扶持的。怎么说都不可能交给你肖家。”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兵戎相见一般。
钱阳臻将茶杯放到中间“你想要,我也想要,那不如折中而取。”
肖文笛询问“如何折中而取?”
钱阳臻解释道“这件事情上,将顾文月交给你们,你们也得不了什么好处。不交给你,也不如愿。不如,你取名,我取实。”
肖文笛点指凑眉“怎个取名,怎么个取实?”
钱阳臻一笑,偏目回道“名,即对外宣扬你们拿下了顾文月。实际上,却是交与我钱家。如何?”
肖文笛微微皱眉,钱阳臻接着说道“这也是我最低的底线。若文笛不同意,那便由我钱家长老自行来缉拿顾文月。”
肖文笛闻言,知钱阳臻是果决不让了,也就软下态度,拿捏稍许后迎合道“也可以。这样子,也算是解决了纷争。”
钱阳臻起身,行礼道“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去安排钱家的准备事宜去了。”
肖文笛还礼道“这样说来,我也该回去安排一番肖家的事情了。”
于是二人别过,分头前行,终已不顾。
这个月月末,北商街收税,破天荒第一次收全了所有商家的税,相较于以往,所得税还要多上许多。
顾玉成特意安排冯源与章质夫前去提交所得之税,也算是在钱家混个脸熟。
钱阳风没有接待冯源等人,这次是钱阳臻。
钱阳臻要给顾玉成奖赏,顾玉成托冯源之口,婉拒了,将一切功劳都挂到了冯源与章质夫头上。
钱阳臻便赏赐了冯源与章质夫。
接下来的日子里,顾玉成专心修炼。成天待在南寻身旁,没日没夜修炼。
在外的常山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索性便去找顾玉成。
路过一间酒楼,还未走近,便有一条凳子滚出,接着是一个又一个人叠在了街道上。
常山见状,连忙绕开,不打算凑这场热闹。
走出十多步,便听有人大喊“肖公子,您冷静点儿!您冷静点儿!”
常山这才来了兴趣,回头一望,便见一个又一个食客逃逸出来,奔着常山而来,常山揪住一个,问道“老哥,这是嘛回事儿啊?”
那人慌忙甩袖,解释道“哎呦,我哪知道耶。好像是肖文苑和他的一个姓萧的侍卫在楼上嫖狎,结果侍卫莫名死了。肖文苑就开始大闹这酒楼了。”
常山闻言,憋着笑,松开了男子的衣袖,放走男人。接着伸直脖颈,看了几眼,看不清,便直接向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笑。走远了,这才放声大笑起来。
来到顾玉成修炼的地方,常山本想与顾玉成分享这件事情,却发现顾玉成正闭关修炼,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一起修炼。
几日太平无事,常山闲下来,便将腰间昙花王取下,玩弄起来。
也不知为何,常山猛然发现,手中昙花王竟变得昏暗起来,好似要枯萎一样,于是焦急的输入灵力,却怎么也不见好。
正当此时,南寻缓缓凑了过来,俯身贴向常山,常山一惊“哎呦呦,南伯,你干嘛,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你鬼鬼祟祟的要干嘛?”
南寻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图纸“喏,看见没,这个是守绪山其中一座山的图纸——这座山里,我埋了几百坛酒,叫归乡闲。你去,帮我取回来几坛。悄悄去。”
常山摇摇头“我不去!我去干什么?”
南寻顿时不乐意,掐着常山耳朵说道“你去不去?”
常山还想抵抗,却被南寻威胁道“小心以后,都不指点你修炼!”
常山闻言,顿时虚下来,不情愿的说道“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南寻咧嘴笑道“回来时小心点儿,可别被荀葵发现了。”
常山毫不在意,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说着,直接便离开了。
南寻待常山走后,缓缓坐了下去。
“从前,那些个平民时常有姓无氏。我姓南,但根本没有氏。这个寻字,全是因为家乡在南方罢了。”南寻拍了拍衣袖,接着怀旧感慨“然而自从入伍参军后,我便再没回过家,毕竟,也没有家人活着了。经历了许多,最后定居在此。——当初赠我酒的落阳历前辈,家乡便在这里。他抱着我,从默林战役里,一直飞到了守绪山,连连喝了三十坛,最后重伤而亡……”
南寻回忆着,最后自嘲道“真是,人越老,越爱回忆过去。这几日总是会梦到守绪山的前辈…”
感慨不断的南寻忽然感受到一丝丝凉意,于是缓缓看向天际。
入眼直见黑风邪起,厚云欲坠,渐渐的,风大了起来,一片片斩了过来,似刀一般,一股萧瑟感,浩瀚荡开,天,莫名合了起来,黑了。
明明是正午,却黑了个通透,那些个糊了的锅底,也没有这天黑。
这异象终于引起荀葵的注意。
荀葵缓缓走出来,便见这天似要塌一般,又似要狂洒一场大雨,终给人一种萧杀感。
南寻仰看着天,缓缓张开双臂,感叹道“那位落阳历前辈死前,便是这等黑风邪天……天地之间,真的会因为某些事情,表露出异象吗?”南寻陷入沉思。
这一刻,南寻的心中,涌现出无数不详的念头。
而此时的钱家,整个范围,都黑了天。就连肖家,也缓缓黑起来。
此时,钱阳臻正带领着一队长老,向着顾玉成而来。
那一队长老,有肖家,也有钱家。
钱阳臻看着天穹封光,感受着风刀乱割,一时间陷入一种震撼里。
钱家长老与肖家长老,个别的一两个,露出了凝重的神情。上一次他们见到这种天地异象,还是在默林战役。
很多大事发生时,天地的灵力都会紊乱,因此便会有异象出现。
但那都是大事情。
现在眼前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
猛然出现的异象,令众人心中,升起无数感慨来。
刚临近顾玉成修炼之地,肖家长老便大呵道“三才门灵玉失窃,奉命缉拿一切相关人等!”
这一声呵,好似雷霆,滚滚而来,刺人心魄。
南寻凝目望向来者,皱紧眉头。
南寻知道,事情,不简单。
风起,雨落。天黑,地昏。
……
三百零七、向阳花木
风起,雨落。天黑,地昏。
寒冬时节,竟飘起了雨,斜风细雨,沾湿了一切。
南寻看向缓缓到来的人群,细细一数,除去钱阳臻,共十三人。钱家五人,其余是肖家人,八人。
南寻将目光锁定向钱阳臻。
南寻作出恭敬姿态,缓缓上前询问道“钱长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钱阳臻缓缓解释道“这次,是肖家长老来调查。”
南寻心中微惊,疑惑问道“调查?三才门之事?”
钱阳臻看着南寻老迈的身影,选择了尊重,柔声说道“是的,调查。”
南寻依旧不解“可,为何要调查到这里?”
这次,不待钱阳臻解释,肖家长老抢先上前吼道“调查就是调查!那来那么多废话!”
钱阳臻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解释道“肖家怀疑顾文月与三才门灵玉失窃时间有关,因此,要缉拿调查一番。钱家虽然不愿,但为了自证清白,也只能请顾文月跟肖家长老走一趟了。”
南寻面似老树,面皮上的皱纹,藏满坚毅。南寻知道钱阳臻在说谎。
如果真是钱阳臻说的那样,何必带这么多人来?
甚至钱阳臻来就可以了。这副架势,甚至让南寻感觉钱阳臻要直接诛杀顾玉成。
钱阳臻上前说道“南伯,你就将顾文月叫出来吧。”
南寻沉吟片刻,最后沉声说道“并非我不叫。只是,我不信肖家的人。——他们若是陷害顾文月,该怎么办?”
钱阳臻心中微起芥蒂。
钱阳臻开始觉得,南寻在拖延时间,甚至想要和自己作对。
只是这一次钱阳臻不打算做任何虚与委蛇,钱阳臻只想实现她的目的。
于是钱阳臻直接问道“南伯,您这是连我都不信了吗?”
此时荀葵缓缓退步,想要偷偷告知顾玉成现在的一切。
只是荀葵刚移动几步,便被一名肖家长老直接禁锢了身体。
那肖家长老呵斥道“不要耍任何花招!顾文月必须配合我们肖家调查!听明白没有!快叫顾文月出来!”
其中一名长老更是直接传音呵斥道“顾文月,滚出来!”
巨大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宇。
钱阳臻缓缓看一眼身旁钱家长老,钱家长老心领神会,纷纷散到指定方位。
钱阳臻没有带凝鼎境长老。钱阳臻令凝鼎长老守在了北商街。
南寻看着眼前一切,又看一眼被禁锢住的荀葵,伸手一点,一条火星射出,直接击碎了荀葵身上的灵力禁锢。
那禁锢荀葵的长老顿时大惊,也警觉起来。
南寻摆手,将荀葵叫到自己身旁“大小姐,您想要做什么,直说吧。”
钱阳臻见状直接冷笑道“我想做什么,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南寻,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
南寻眼皮一动不动,缓缓叹息“是。”
荀葵惊讶的看向南寻,南寻则迟缓的抬起头“我不相信,如此大阵仗,只是令顾文月配合调查这么简单。——调查,不是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吗?”
钱阳臻不再废话,直接说道“南寻,这是钱家的决定,你交,还是不交!”
南寻活动活动瘦削的身体,冷冷回道“不。”
话音一落,便有一名悟道境长老缓缓走出,向着南寻而出。
另外又有七名长老,向着房屋而去。显然是冲着顾玉成而去的。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顾玉成缓缓走出房,看向钱阳臻。
钱阳臻冷冷命令道“顾文月,跟着肖家长老接受调查去。”
顾玉成缓缓点头说道“可以。——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钱阳臻不想听顾玉成的任何疑问,直接选择了忽略。
顾玉成却开口问道“我想知道,都调查了谁?不会只调查了我一个吧?”
肖家长老直接上前说道“北商街的事情,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百里廓是你成为北商街之主的最大障碍,然而你一来,百里廓就出事,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顾玉成冷冷一笑“哦?巧合?就算是巧合,那也没有证据吧。——我可是知道,三才门的灵玉上,都有着标记的。你们在寻找的时候,不可能不调查标记吧。你们调查出了什么,有那一点疑点是指向我的?”
三才门灵玉是顾玉成拿的,但顾玉成没留下一粒他身上的沙砾。顾玉成自信,没人能有证据。
而眼前的阵仗,也令顾玉成确认,这次事情,并不简单。
肖家长老面色铁青。
顾玉成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
“如果没有证据,就擅自抓人。大小姐,我们钱家,就这么不堪吗?就这么任人宰割?”顾玉成将问题抛向钱阳臻。
钱阳臻被问的哑口无言,词穷之下,只能咬牙命令道“你跟着他们走。证明清白,不就可以了?”
顾玉成闻言大笑“大小姐你这是让我跳进黄河里,让我洗清自己。这能洗清吗?”
这时肖家一名女长老直接撕破脸喊道“油嘴滑舌,顾文月,我看你是不想要认罪!那就直接缉拿!”
顾玉成连忙运转灵海,表面上笑道“好啊,现在直接让我认罪了。还真是不择手段!”
顾玉成看着眼前一切,知道自己绝不可以跟钱阳臻等人走。
这一看就知道是针对自己,顾玉成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钱阳臻缓缓退下,显然是不想在接下来的事情中参与太多。
下一刻肖家众长老围拢住顾玉成。钱家长老则依旧围在四方,防止任何人逃走。
南寻大步走向顾玉成,然而却被三名肖家长老拦住。
顾玉成看向缓缓散开,却依旧围困住自己的肖家长老,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这些肖家长老,全都是悟道境。带给顾玉成的感觉,甚至不输李拓。
顾玉成可以肯定,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除非奇迹眷顾他。
顾玉成从不是依赖奇迹的人,面对绝望,顾玉成会选择保持气节,属于自己的气节。
肖家五人,一女长老对着五人中的一名男长老吩咐道“你去看着那个小姑娘。莫让她跑了。”
那男长老虽不情愿,却也听从了,直接来到荀葵身边,用灵力将荀葵捆住,极为随意说道“小娃娃,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挣扎了。我看你已经半步悟道境,灵力也是木灵力,有这时间,还不如感受感受我的灵力。”
荀葵被捆住,也不还嘴,只是瞪着长老。
这时四名长老便直接当着顾玉成的面交谈起来。
一名男性长老质问道“叶回风长老,五行阵缺了一层灵力,会出破绽的。”
叶回风不屑一笑“你我的境界都在悟道五星之上,那怕是有破绽,你觉得一个天之境界的小东西,能看出来?你觉得他有可能破阵?”
顾玉成看着肖家长老交谈,缓缓取出灵海内的竹简,想要利用它来增强自己的古灵力。
然而还不等顾玉成有下一步动作,那叶回风便直接点出一道金光,顾玉成连反应的机会都来不及,直接被刺穿了手。
顾玉成却依旧攥着竹简,缓缓张开手,竹简完好无损。
叶回风惊讶的看着顾玉成手中竹简,确定那竹简上连灵力波动都没有。
然而这么一个“普通”的竹简竟然能扛住悟道境五行灵力的一击。而且完好无损。
退缩在后方的钱阳臻眼神一凛,心中感叹道“这竹简我也是从未见过……这顾文月身上,藏着的东西,果然不少。”
叶回风嘲笑道“没想到如此坚毅,手被刺穿,却依旧不松。”
顾玉成忽视手心传来的疼痛,咬着牙望着叶回风,一句话也不说。
融天锻流出稍许,恢复着顾玉成的手心。
叶回风冷冷一笑。接着与其余三名长老同时运转灵力,开始构成阵法。
“莫说我们以大欺小、以强凌弱,这是现实,没人跟你讲公平。——顾文月,你以为我们是轻视你,当着你的面交谈,实际上,我们就是瞧不起你。你以为你天之境界,有了一点虚名,就能翻天了?
四人之间,灵力迅速流动,阵法也一点点成型。
此时的南寻看向顾玉成,心中想到“我的灵海需要完全解封,这要消耗一段时间。若是当阵法成型,我再想救出文月,消耗的生命将是成倍的。即便可以突围,钱家也必另有准备——到时候,能不能安全带文月走,就悬了。
“可若是现在动手,远来不及彻底激发灵海,反倒引起在场所有人注意,恐怕会失败……到时候,真的能救下文月与荀葵吗?”
南寻陷入沉思。
而此时,围困住南寻的三名肖家长老直接上前。
“这老头子,传闻是身上有伤,真实实力,恐怕比我等还强许多。为了防止他突然爆发,不如现在直接擒了他,也好看看他的真实实力。”一名肖家长老提议道。
其余两名肖家长老齐声答应道“不错!”
于是三名肖家长老直接冲向南寻,南寻还未还未彻底作出决断便陷入了苦斗。
叶回风见状,直接对顾玉成说道“其实不用阵法也行。只要你自封灵海,我们就放过南寻与那丫头。”
顾玉成闻言,明显一愣。
顾玉成确实犹豫了。
南寻一边与长老缠斗,一边喊道“身无甲胄,岂冀兵刃留情!?”
顾玉成如受当头一棒,耳眼俱清,心清神畅,顿明一切。
自己没有厚重的防御,就不要希望他人兵刃留情。
现在的情况,本就是针对于顾玉成,还连累了南寻与荀葵。
顾玉成怎能把希望寄托给别人?这不是伸直脖子对刽子手说“来,你来吧。你砍不砍全看你心情。”——这种事情,存不得侥幸。万一真砍了,那是缩不回来的。
叶回风恼怒的瞪了一眼南寻,骂道“真是个老祸害!”心中想到“算了。钱家要求万无一失,还非要活捉。虽说这顾文月自杀的可能几乎没有,但还是要防范的。还是用阵法彻底控制住他吧。”
说着叶回风便看向三名肖家长老,肖家长老心领神会,立刻疏导灵力形成阵法。
此时庭院之中的众人全被困住。
钱阳臻突然感到一道气息,回头一望,便见一人缓缓走来。
正是常山。
常山一边走一边感慨“这天也奇,这风也邪,这雨就更属不寻常。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算了算了,这次一口气为南伯带了三十坛,够他喝个畅快!”
走着走着,常山便感觉到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