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八、章质夫来访
清晨顾玉成与钱阳雨从席上醒来,推开被衾便爬了起来。
钱阳雨穿好衣服便抬头眺望着窗外的大雪,回头便看到锦织端着饭菜上来了。
二人简单吃了一早饭便要分别,顾玉成将钱阳雨送到门外,钱阳雨回头笑道“不用送了。想来顾长老还要忙北商街的事情,我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顾玉成知道钱阳雨在打趣自己也没在意“那我就恭送钱公子了。”
钱阳雨闻言大笑着向外走去了。
钱阳雨离去,顾玉成便将桌子上的玉珏系在了右侧腰间,接着便去熟悉北商街的各个店铺情况了。
“元家积屯货物甚众,犹以炼器法宝居多。李家攫夺对外贸易渠道,常与其余三商街贸易,消息最是精通。章家丹药藏草丰厚,利益极高。冷家无甚,唯符纸偏多。”
正读着冯源收集来的信息便又接到了冯源的消息。
原来是钱阳臻来访,顾玉成连忙下楼迎接钱阳臻。
顾玉成一见钱阳臻便看出钱阳臻整个人状态十分不好,虽然钱阳臻像往常一样摆着一张脸,冷冷的样子像是谁都欠她一样,但是今天钱阳臻脸上却有着一股盖也盖不住的憔悴感。
钱阳臻也能感受出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差,也不想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给顾玉成,但钱开顺态度的转变以及最近对自己的冷落,都让钱阳臻无法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钱阳臻只能试图从顾玉成这里了解一些关于钱开顺与钱阳风的事情了。
顾玉成上前迎道“大小姐。”
钱阳臻点了点头,跟着顾玉成便上了楼。
一坐下,钱阳臻便开门见山问道“昨日钱阳——钱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顾玉成有些迟疑,在圣齐宗这么久,顾玉成也是感受到了这二位争斗的氛围,现在钱阳臻这么问,顾玉成反而有些不太想告诉钱阳臻。
钱阳臻见顾玉成陷入迟疑,心里生出芥蒂,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顾玉成见状倒也没有太在意——钱阳臻在北商街这件事情坑自己,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现在直接就要自己一五一十的说出一切,好像一切都是义务一样,顾玉成心里自然会不爽。
毕竟在顾玉成心里,从来就没有像普通修士那样随便找个天才依附,像依附主子那样效忠。在顾玉成心里,二者之间的关系全看彼此是怎样对待对方的。
钱阳臻待自己也不是怎么好,顾玉成也没必要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
顾玉成的态度令钱阳臻格外恼火,再加上这几日来的不顺心,钱阳臻直接开口呵斥顾玉成道“顾文月!你这是什么态度?!”
顾玉成见状,顺了顺自己心里的火气,连忙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大小姐的问题罢了。”
钱阳臻闻言明显要好受一点“钱阳风说什么了?”
顾玉成微微停顿,钱阳臻又感到了不耐烦,顾玉成这才开口道“大少爷也没说什么。”
钱阳臻顿时怒火冲心,逼问道“你什么意思?”
看似无理,但以钱阳臻身份角度来看,却是很正常。至少如此。
顾玉成微微皱眉,最后沉住心思,缓缓解释道“没什么意思——钱公子来见我时,特地嘱托我不要把我们之间的谈话传出去,弟子实在是不敢违逆。”
钱阳风当然没有禁止顾玉成把他们之间的话传出去。
但顾玉成不是张之林那种快意恩仇的人,对他来说,顾玉成处事更喜欢怀柔与威严并济。
钱阳臻缓舒一口气,逼问道“难道连我都要防着吗?”
顾玉成做出一副难办的样子“大小姐您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大公子交代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敢违逆啊。”
钱阳臻死死看着顾玉成,别人不了解顾玉成,她却是非常了解。一个敢于向自己藏拙的人,不受圣齐宗大环境拘束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钱阳风?
钱阳臻知道顾玉成一心在糊弄她,也知道顾玉成现在不可能说实话了,甚至猜到这与自己在北商街这件事情对他的冷落多少有些关系。
钱阳臻想明白后,索性放弃了从顾玉成这里撬出有用的信息来。
只不过对顾玉成的不满越发深刻起来。
钱阳臻深深地打量着顾玉成,顾玉成却是面不改色。
钱阳臻于是开口警告“顾文月,你确实是个才人、奇人,只不过人活着,终归是要泯然众人——这不是因为要变得普通,而是因为都要融入众人,像众人那样,遵守某些东西的……”
顾玉成听后微微一笑,装傻充愣的回道“或许吧。或许有一天我会和众人站在一起吧。”
钱阳臻有些不耐烦,直接点明道“只要身在一个体系中,就要学会服从——顾师弟,还是要多学学啊。”
顾玉成眼神微动,心里却平淡似水。
顾玉成也知道人常常要服从,甚至也愿意服从。只是在顾玉成在很多时候,宁愿装个糊涂也不想服从。
顾玉成一脸天真的装糊涂道“多谢大小姐指点。”
钱阳臻被气笑了,还从来没有哪个人会这样对她,没有哪个普通弟子敢于这样无视她。钱阳臻可以确定自己说的话已经够浅显的了,但顾玉成却在这里跟她装糊涂。
钱阳臻直接站起身来,一句话没有说便向外走去。
顾玉成看着钱阳臻离开,心里很是畅快,同时多少也有些忧愁。
虽然现在顾玉成是北商街之主,钱阳风与钱阳臻一时也不能做什么,但身在钱家,想要置身事外几乎不可能。
顾玉成现在担忧的不是他自己,他是在担忧南寻和荀葵二人。
日后顾玉成突破悟道境,定然会离开仁皇省去寻找自己的妹妹。但南寻和荀葵该怎么办?
现在的钱家局势看起来很不安定,顾玉成很担心自己离开后南寻与荀葵会过得不好。
在顾玉成心里,这二人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样,是挂念在心底最深处的。
至于常山与冯源,顾玉成倒不是很担心。常山他很可能跟随自己去看看这大荒的景色,而冯源,他不是说要建立狡兔三窟吗?他或许会就待在北商街吧。
至于王德王顺四人,等自己整理好北商街,估计他们也就安定下来了。
那怕自己到时候离开仁皇省,钱家和肖家估计也不会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而他们过上安定的日子,顾玉成也就知足了。
顾玉成正在思索未来的事情,冯源便来到了顾玉成面前说道“章质夫来见——南伯也在门外。我想,要不让章质夫等等?”
顾玉成想了想,随后笑道“让南伯等等吧。我与南伯亲近,他老人家等等,不会说什么。章质夫特意冒寒拜访我,让他等,岂不是寒了人心。带章质夫上来吧。”
冯源点点头便退了下去,退下时偷偷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顾玉成。
冯源一直把自己当成顾玉成的下属,甚至会猜测顾玉成的喜厌。今天章质夫其实比南寻早到,但冯源却知道顾玉成对南寻更加亲近,因此才会上来询问顾玉成,就是为了不冷落南寻,防止南寻厌恶自己。
只是顾玉成的做法实在令冯源没想到,也令冯源明白了一件事情,顾玉成是一个公大于私的人。这样的一个人,不由得让冯源为之折腰敬佩。
很快冯源带着章质夫便上来了。
章质夫踏着楼梯,半身出了楼梯,刚能看到二楼的情况,便见到顾玉成正站在座位之前平静的看着自己。
章质夫心中微微一动。待冯源领章质夫来到了顾玉成面前,顾玉成笑着对章质夫说道“坐我旁边吧,章店主。”
顾玉成说完这才坐了下去。
章质夫还来不及打量顾玉成,心中就已满是倾佩。无论顾玉成刚才站起来是在作秀还是出于尊重,起码章质夫是感受到了尊重。
章质夫原本略感忐忑的心,此刻竟也缓和了太多太多。
章质夫现在对顾玉成的评价,简直是高的不能再高了。虽然章质夫很讨厌像顾玉成这种表情随和的人,因为这种人往往也是有心机的人。但顾玉成的随和,却让章质夫真实的感觉到了随和。
顾玉成指了指座位上的茶水“章店主来,尝尝元家送的茶水吧。”
章质夫立刻感谢道“多谢顾长老。”这一声顾长老,是发自内心喊出来的。
章质夫轻呷一口茶,直接开口问道“不知顾长老…对这北商街有什么看法?”
虽然各个商街只有交纳商税的义务,但这一次北商街并入钱家,也算是小换新天,因此必定会对北商街进行整理以便更好的为钱家所控制。
顾玉成虽不是长老,但钱阳风也直接说了北商街由顾玉成掌控,章质夫自然而然的便笃定顾玉成会对北商街下手了。
顾玉成也看出章质夫所求,沉思片刻后说道“章店主所求我也了解些许。这北商街我也会有所行动,只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暂时也是悬而未定。”
章质夫有些心惊,不甘心的问道“不知顾长老可是,有什么顾忌的?”
顾玉成便坦白道“我不过是不想令章店主卷进来罢了。”
章质夫愈发心惊道“这?这从何说起?”
顾玉成看着章质夫惊讶的样子,解释道“圣齐宗可能会迎来一个变革。而我欲在这变革中守身,因此打算暂时自我囿于北商街。”
实际上顾玉成是想把北商街整理好后抓紧突破,抓紧离开圣齐宗去找自己妹妹白月秋罢了。只不过这话不能跟章质夫说。
章质夫闻言也是沉默起来,过了许久后这才开口道“顾长老若是想囿于北商街,也未尝不可。只不过,囿于一隅,也是有不同的方式的。”
二百七十九、出谋划策
顾玉成被章质夫的话提起兴趣,回想起章质夫在张家云举办的宴会上的表现,再看见章质夫还想争取,也就直接问道“不知章店主,是有什么高见?”
章质夫笑道“高见到称不上。只是任何事情都有另一个方向,我只是想提供另一个方向罢了。”
顾玉成轻扣三次食指“哦?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方向?”
章质夫将手扣在茶壶上“囿于一域,谋于全局。”
章质夫解释道“顾长老现在选择囿于北商街乃是守成之举,但局限在一个地方也有不同的局限方法。”
章质夫沉默稍许,钓足了顾玉成的好奇心后便继续解释道“以顾长老在钱家的名望和顾长老本身拥有的实力,以后未必就会止步于长老的位置。”
章质夫说出这话后便盯着顾玉成看,想要知道顾玉成会有什么反应。然而顾玉成丝毫没有激动的样子,只是淡淡的看章质夫,章质夫心中微微叹气“果然…我真不明白,顾文月看起来如此年轻,是怎么做到喜怒不露于色的?我本想以言语激励顾文月,让他展露进取之心,然而顾文月这样平静,让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实际上也不是顾玉成不动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天性。可以更进一步的机会,顾玉成其实也很心动。只是顾玉成志不在此,他想要的不在仁皇省。
章质夫看不穿顾玉成的所思所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顾长老即便是想要守身于北商街,也应当对整个钱家有一定的掌握。不仅要对钱家的情况有所掌握,一旦事有变,还要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因此顾长老若是想明哲保身,就不能只是想现在这样…”
章质夫这边口干舌燥说了半天,抬头一看顾玉成,还是要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章质夫整个人都有些气馁,甚至不免的在心中抱怨起顾玉成来“我说,大哥,你倒是给个态度啊。你一点态度也不袒露,我也不敢接着说啊。谁知道你是想要明哲保身还是暗藏雄心,还是说根本就是怕了?——你倒是给个态度啊?”
章质夫在心中抱怨完后依旧不死心,还是想要劝说顾玉成。
只有打动了顾玉成,章质夫自己的地位才有可能更进一步。顾玉成如此年轻,比章质夫年轻太多了,现在就已经算是一个长老了,章质夫本就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小店主,现在看到顾玉成获得成就,更加不愿意人生止步于这北商街的店铺了。
可是顾玉成不忧不喜的样子,实在是让章质夫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有一个方向也没有一个分寸,章质夫也怕说错话惹顾玉成不快,一时间竟欲言又止起来。
顾玉成看着章质夫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自己要给章质夫一个态度了,不然章质夫恐怕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顾玉成于是接上章质夫的话语“章店主所言极是,偏安一境,自古便不可取。无论是醉于一隅的陈朝,还是偏居一地的张士诚,最后都只会沦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章质夫看着一脸淡然说出这一切的顾玉成,顿时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顾玉成的评价更高了。
这句话可以看出顾玉成还是有雄心的,而顾玉成面对自己的欲望都能这么平淡。实在是让章质夫感到佩服。
章质夫当然不知道,顾玉成不是在节制自己的欲望,而是根本就不在意仁皇省的地位。之所以给章质夫台阶,不过是想听听看章质夫的建议,好让自己在离开仁皇省后北商街的各位不受牵连罢了。
章质夫兴奋的接着说道“既然顾长老只是暂时偏安此地,那么对北商街的治理就至关重要了。——只有将北商街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更好的面对日后的变动。”
顾玉成点点头知道章质夫说得对。
章质夫进一步询问道“不知顾长老想怎么掌控北商街?”
顾玉成回道“这几日我仔细看了看北商街各个商铺的情况,现阶段主要有两点问题,但说到底,只有一个核心的问题,那就是——资源与土地之间的分配不均匀。”
“整个北商街不算大,然而像冯源这种店铺空着并且交不上商税的,却也不算少。这是土地上的浪费,或者说冗余的资源没有疏通到这里。资源多的店铺没有足够的土地,资源也不分配出去,只是在白白浪费资源。而获得不到资源的店铺又在浪费商街的地盘。……我打算从这个角度下手。”
章质夫很是惊讶的点点头,没想到顾玉成对北商街的情况掌握的如此准确。
其实也不是顾玉成能看得清,只不过顾玉成一开始就站在冯源这些人的角度看问题,更能看清一些问题罢了。
顾玉成随即问向章质夫“这种情况应该很明显吧,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长老剪除?就没一个人动手吗?”
章质夫闻言尴尬的咳嗽几声,随后释然解释道“因为以前是肖家的长老掌管着肖家,所以只要送一些礼,多交一点灵玉给肖家长老就行了…”
顾玉成微微惊讶“历代管理北商街的长老,皆是如此?”
章质夫听后保持了沉默,只是脸上一副“你猜呢?”的表情,等于直接说出了答案。
顾玉成见状也是有些无语,只能在心中感叹道“真是没想到,整个肖家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章质夫轻轻咳嗽一声,解释道“其实这种现象在很多地方都有。甚至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顾玉成喃喃自语道“真是可怕。”
章质夫有点不以为然,不过依旧附和道“是啊,这种现象还真是可怕啊。”
顾玉成摇头道“不。不是这种现象,而是思想。习以为常的思想,把错误当作平常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
章质夫呆楞住了。顾玉成接着开口问道“不知章店主对北商街有什么看法?”
章质夫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顾长老在大的方向上已经把握的很准确了,说来惭愧,在下也只能提供一些细节上的意见了。”
顾玉成与是点头道“说来听听。”
章质夫于是点头道“让顾长老见笑了。说到底顾长老想要解决的,无非是不均衡的状态。——不患寡而患不均,北商街虽然不是大型的商街,但在资源上同样存在着不均。”
“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分配,彻彻底底的分配。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拥有全部人员的同意,或者拥有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亦或者,分配者的权利能够完全压倒北支配者的权利。顾长老如果想整治好北商街,想要取得最好结果自然是彻底整理一番为好,但这种情况,其实是…很难的。”章质夫说的有些犹豫。
顾玉成笑笑点头肯定道“这是自然,皇帝想整理一个小宗门,小宗门怎么蹦哒也没法反抗,但皇帝要是想修理符横天那种天下大宗,自己掂量一段时间都会冷静下来。我和各位店主是上下级,也没有什么压倒性的力量,想要全盘整理北商街,确实很难。章店主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不用顾虑。”
章质夫被看破顾虑后笑了笑掩饰尴尬,接着说道“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制衡。”
“北商街,元家店铺、李家店铺以及…章家店铺,都在资源上有很大冗余。而冯源、锦织、王德等六家店铺,却十分贫瘠,可以适当的裒多益寡,削减多余来补充缺少的一方。”章质夫很是忐忑的看向顾玉成,刚才适当二字章质夫若有若无的加大声量强调了一些,怕的就是顾玉成一拍板,直接大刀阔斧的减少三家资源,毕竟减少的太多了,他也受不了啊。
顾玉成此时上下打量着章质夫,最后开口赞叹道“你竟然只是北商街的店主?——章店主就不怕我脑袋发昏,狮子大开口让你交出章家全部资源?”
章质夫知道顾玉成能这么问自然不会真的这么做,于是缓了一口气解释道“顾长老能在如此年纪获得如此成就,眼光自然是比我们这种店家强的太多,在下能看到的,想必顾长老早已经看到了。”
顾玉成闻言笑了笑,在张家云举办的宴会上顾玉成已经感受过被人拍马屁的感觉了,现在被章质夫暗暗捧了一把也没有飘飘然,反而觉得章质夫为人处事属实优秀,于是顾玉成点点头回道“元家与李家的态度还要靠章店主来影响了。”
要动别人碗里的肉,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管那肉吃不吃得完。
顾玉成要动元家和李家,自然会受到反抗,这时候就要看章质夫了。章质夫和顾玉成配合的好,那这两家的反抗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章质夫闻言很是高兴,这代表顾玉成认可了他,同样也意味着自己在接下来的整理中有了保障,至于日后的地位也绝对低不了。
章质夫连忙答应下来“这是自然。我一定会尽全力辅助顾长老。——只是…剩余的商家……”
顾玉成点头笑道“这还不容易?让他们表态,不让他们闹大,那些愿意配合的,就把冯源他们多出来的店铺交给他们,那些不愿意配合还要站在元、李两家身旁的,那就好好惩罚一下,把资源调转到其他人身上。”
顾玉成最后一句是看着章质夫说的,章质夫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激励自己。只要干得好。资源又怎么会没有他的份?
章质夫连忙笑着说道“顾长老凡有所用,皆可遣使我。”
顾玉成笑着称道“哈哈哈,那就有劳章店主了。”
章质夫连连应了下来。
一时间二人竟熟络了起来。
二百八十、整理北商街
顾玉成送走章质夫后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这几天顾玉成一直在令常山和冯源打探刑法堂的事情,在不确定刑法堂情况之前,顾玉成也不敢对北商街放心下手。
想到这里,顾玉成拿出常山打探到的消息。
“嘿,顾师兄您猜怎么着?”
顾玉成看着常山送来消息的第一句话很是无语的感慨道“这常山,还真是言语自然朴真,和我一点也不生疏。当初见了我可是拘谨的很,现在写个信都这么有味儿。行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这几天都打探到什么了。”
“肖家的铁黎山和王之韦都被肖家家主看好,铁黎山已经成了肖文笛的手下了,倒是那王之韦让人猜不到——那瘦猴竟然被肖家家主青眼有加,不仅被肖家家主的侍卫收为了弟子,还被肖家家主赠了一把剑,叫什么凤皇剑,说是还有什么典故呢。”
顾玉成看到这里,想了想“典故…什么典故?我记得…算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顾玉成接着看了下去。
“王之韦现在是过的好日子啊。对了!还有那青九,好像受什么刺激了,自从上次商街大比结束就一直闭关,还说什么不到悟道境就不出。顾师兄看样子你是真刺激到他了。”
顾玉成无所谓的摇摇头,继续看下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一句和刑法堂有关系的话,通篇看完顾玉成这才确认自己算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正打算好好责问一番常山,南寻便自顾自地走了上来。
顾玉成连忙起身把南伯引到座位上“忘了忘了,把南伯忘在了楼下了。”
南伯翻了一个白眼“啧啧。好假。一点儿也不像是抱歉的样子。”
顾玉成站在一旁厚着脸辩解道“我想南伯也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啊南伯?”
南伯被气笑了,笑骂道“小滑头,我不生气!——不过我可是抽空来看你的,给我倒一碗茶吧。”
顾玉成连忙为南寻斟了一碗茶并问道“抽空?南伯在研究灵海的事情?”
南寻摇了摇头“嗐!不是那事儿,我也不着急。是荀葵的事情,她现在距离悟道境越来越近了,我这几天都在忙着指点她呢,好不容易来你这想着讨一碗茶结果还干站了那么久。”
顾玉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不过荀葵师姐她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实现她突破悟道境的愿望吗?竟然还会放南伯您出来。”
南伯叹了口气“要不是她自己困在对五行灵力的感受上,恐怕我就出不来了,现在估计还在感受着呢。——话说你也快了吧?”
顾玉成苦笑道“哪有那么快,才天之九星呢,离悟道境还有一段距离呢。”
南伯笑了笑“啧,这可不一定。虽然我也看不出你的天赋,总感觉不是特别突出,但是你的身上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不单单是你那特殊的气质,更给我一种坚韧的感觉。”
顾玉成微微愣住,南寻见状接着说道“哈哈哈!你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吧,不过也难怪,哪个少年还不是自命不凡的呢?或许是我感觉错了吧。”
顾玉成点了点头,他还真的对自己,很是自命不凡。
南寻催促道“当你进入天之九星的时候就要好好的做好准备了。虽然对天地间五行灵力的感受是很漫长的过程,但以你的突破速度来看,也是说不准的。当然了,突破过快也不是一件好事情,根基还是要打牢扎实的,而且呢……”
顾玉成听着南寻的唠叨,虽然心里也有些烦,但更多的还是庆幸与欣慰,有一个长辈时刻关心着自己,怎能不欣慰、不庆幸呢?
南寻说了半天自己也觉察到了有些啰嗦,于是南寻咳嗽一声道“好了。——你不是要离开仁皇省,去找你的妹妹吗?”
顾玉成点点头。
南寻若有所思“以后你想怎么办?”
顾玉成思考少许“我打算去见我妹妹一面——如果她愿意跟我,那我会在给她找一个安身之处,直到我踏入凝鼎,再去接她。若是不愿意,只要她过得好,那也没…”
说到这里,顾玉成有有些愧疚了。
哪怕是自己妹妹白月秋过得好,顾玉成也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南寻看出顾玉成情感上的波动,安慰道“如果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将妹妹送到我这里。虽然我时日不多,但好歹还有几年。——十年应当是不在话下。”
顾玉成苦笑道“你就别提了南伯,你怎么可能只剩十年呢?或许我以后还能找到关于双灵海的功法呢?”
南寻闻言笑道“哈哈!好!那我就等着你给我找了。你也不要担心我和荀葵。这几日你和钱阳风、钱阳臻的见面我也留意了,想来你也没有顺遂他们的心意吧,出来的时候没有一个是好脸色的。”
“你不想陷入钱家的事情,我能理解,你也不用担心你离开后我和荀葵的状况。荀葵突破悟道境肯定能你早。等你走的时候,荀葵好歹也是长老了,我和荀葵也不会有什么大困难,实在不行,我们俩不争不抢不就行了。”南寻宽慰顾玉成道“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你去找你的妹妹也要注意安全。我还等着你突破凝鼎境,把我和荀葵接到宗门你的里享福呢。”
顾玉成闻言不仅轻松了许多,更是感动的笑了起来,打趣道“南伯就这么有信心我能突破到凝鼎境?”
南寻撅嘴调侃道“信心嘛,倒也不是绝对肯定的。不过荀葵那个小家伙可是觉得你无所不能啊,估计你要是真突破到了凝鼎境,她还会觉得你能突破到阴阳境界呢。”
顾玉成有些受宠若惊“荀师姐还真是够信赖我的。”
南寻笑着点头“行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能安心了吧,北商街的事情,也该办一办了吧。”
顾玉成说出自己的顾虑“北商街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大致方向,只是刑罚堂的事情没有搞清楚,我还不想过早的下手。”
南寻摇了摇头“正因为刑罚堂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才更应该整治北商街。如果钱家真的陷入纷争,到时候难免会有一些人互相诋毁,而你连一个态度都没有,就很有可能被人莫名指责了。只有你现在就开始整理北商街,作出为钱家分忧、让钱家能更好掌控北商街的态度,只有作出这个正确的态度,才不会有事。”
顾玉成一愣,接着皱着眉头反问道“可若是刑罚堂出现突发状况怎么办?”
南寻看了一眼顾玉成,端起茶水小呷一口“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文月你办事是真的精心到了一步三算,只是有些时候这也不是很好的习惯。在能触及到的地方多想想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自己无法改变的地方动心思,这叫什么?这叫光看天,会惨的很惨呐!”
“有些时候不能因为远在天边的不确定而忽视了近在眼前的灾祸啊。更何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还能随机应变嘛。”
顾玉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习惯了。”
南寻叹气道“有利有弊吧。不过这次还是要看准眼前的事情。”
顾玉成点头认同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将各个店家聚集在一起,着手整理北商街。”
南寻起身提醒“我也该回去了,北商街的事情以你的本事倒也不难办,不要耽误了修炼。”
顾玉成点头把南寻送到了楼下,目送南寻离开,转身便转通知冯源在第二天正午将北商街的众人召集来。
顾玉成还特意嘱咐了一声不要布置饭菜。
一切吩咐好后顾玉成便掏出钱阳臻测试自己时取来的水球仔仔细细的感受起五行灵力来
顾玉成也不确定自己的五行灵力是怎样的,只能以钱阳臻的水球来感受五行灵力。
这时顾玉成灵海内的心魔在心里嘲讽道“真是够愚钝的,我不明白,他身边的火灵力都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了,怎么这小子就是觉察不到呢?——如果是我,想要突破悟道境,恐怕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这一切心魔只能在心里感慨,对灵力的感知,心魔也无法左右。
冯源很快通知了北商街的所有店家,对于顾玉成的召见,各个店家也有着不同的反应。
第二天清晨,张家云便带着冷家店主来到了冯源的店铺外。
冯源略感惊讶的将张家云二人领到了店铺之中。
张家云板着一张脸上下打量着冯源的店铺,看了片刻后才小声而冷冽的抱怨道“这破地方也不怎么样啊。”
对于顾玉成执意离开自己准备的宴会,张家云很是自然的怨恨上了冯源。
在张家云心中自己才应该是那个和顾玉成最亲近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要求中午到,张家云大清早便带着冷家店主来了。
冯源接待完二人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中午,冯源将北商街的所有店主全部接待完后才通知了顾玉成。
而顾玉成简单的洗一把脸,运转灵力,将自己一夜未眠的疲倦驱除后才缓缓下了楼。
顾玉成一下来,张家云便拉着冷家店主站了起来。其余店家见状也缓缓跟着站了起来。
李家与元家虽然很快就站了起来,但全是因为章质夫站的快罢了。
众人见顾玉成眼神平淡甚至有些昏聩,也不敢随意猜测。
顾玉成再次调动灵力打起精神来到了众人面前。
顾玉成一经过张家云身旁,张家云整个人便要扑了出来,顾玉成见状微笑安慰了一下张家云激动的样子。
张家云连忙吹嘘道“顾长老真贴心,为我等准备了这么宽敞的好地方,真是好地方。——顾长老今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张家云一定支持!”
顾玉成随意的笑了笑算是答应了下来,继续向前走去。
二百八十一、杂然纷乱
顾玉成来到章质夫面前轻松一笑,章质夫还以一笑,简单的举动却令在场众人格外关注、更加重视。
这时顾玉成笑着说道“来我这里吧,这张桌子大。”
众人纷纷来到顾玉成面前的大桌子,一张特大的圆桌,即便众人隔着些许距离也能很好的坐下,丝毫不显得拥挤。
南寻、常山、冯源等人坐在顾玉成的身旁,章质夫与元、李二家则坐在较远处,其余的店家坐在顾玉成对面或斜对角之处。
众人坐好,锦织便候在了一旁。顾玉成见状向冯源吩咐道“不要让锦织一直站着了,毕竟她也是一个店主,——让她来坐着吧。”
冯源愣了片刻随后有些尴尬的解释道“虽然锦织也有店铺,但毕竟不像我和王德叔等人那样依旧做着买卖,勉强维持店铺却交不起税。锦织她,她已经不做生意许多年了。”
顾玉成闻言恍然,随后吩咐道“那也不用锦织站在一旁,让锦织去找荀师姐,荀师姐正在闭关修炼,或许有需求什么的,让锦织去。”
冯源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告知了锦织。
众人倒没有注意到锦织的离开,大家都在等候顾玉成开口。
顾玉成见众人都在注视自己,便开口问道“各位可是吃了午饭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顾玉成特地让人中午来,当然是没人吃了。
顾玉成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于是看向元适安,元适安连忙答道“不敢耽误顾长老时间,正午之前就来了,想来各位也是如此。”
顾玉成点头道“也就是没人吃了?”
众人皆是沉默,算是默认了。
顾玉成连忙感叹道“这怎么能行,来人!给诸位店主上菜!”喊了一句却没人答应。
众人也是有点儿懵。
大家在来的时候见整个大厅没人任何布置,还以为顾玉成只是简单的要宣布些什么东西呢。现在突然让人上菜,一时让人猜不透顾玉成想要干什么。
冯源也懵了,顾玉成特地嘱咐过不要做饭菜,现在突然之间上哪里弄菜?
虽然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的责任,但冯源依旧有些慌张。
顾玉成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再次大喊道“没人吗?没人上菜吗?”
元家与李家店主原以为今天是一场鸿门宴,却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么一副滑稽的场景,元适安眉头紧皱“这顾文月虽然年龄看起来比我儿子还要小,但心机却十分深,这一次我和李家店主都以为要被顾文月咬下来一块肉来了,没想到顾文月却在这里作出这么一副态度,真不知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李家店铺的店主看着顾玉成,再看一眼顾玉成身旁老神在在的南寻,心中十分警惕“顾文月必定有所图,而这一旁的老者我也查清楚了,叫什么南寻,虽然身上有伤,但仅凭元家宴会上一人吓住百里廓这一点,就不是我们这些店家能直面的。只能静观其变,最大限度抱住自己的利益了。”
此刻的张家云却兴奋了起来“眼看着没人上菜,这不是天赐我的好机会吗?”
张家云连忙开口道“顾长老不如去我家店铺,那里菜肴很快就能备好!我们到了就能好!”说完还不忘得意的看一眼冯源。
冯源虽然不清楚顾玉成想做什么,但对也张家云的无脑行为感到无奈。
顾玉成看了一眼张家云,有些头疼,索性选择不予理会,自顾自的叹气道“真是麻烦啊。”说完后竟保持起了沉默。
顾玉成话音一停,在场所有人都伸直脖子等着顾玉成接着引出下文,谁知顾玉成却不再说话了。
众人没搞清状况,也不敢擅自搭话——毕竟有张家云的前车之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想开口。
冯源见状知道不能让气氛冷下来,于是冲着章质夫大喊道“我等愿为顾长老解忧!还请顾长老说明情况。”
章质夫心领神会连忙附和道“我等愿为顾长老解忧!”
众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争先恐后的大喊起来“我等愿意为顾长老分忧。”
顾玉成赞许的看了一眼冯源、章质夫二人,接着转头看向元适安。
元适安被顾玉成死死盯着,只能开口客气道“不知顾长老,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等虽人微力薄,但能做到的事情也绝不会推辞的。”
元适安说完看了一眼李家店主,李家店主微微点头,顾玉成心里了然,知道元适安这是和李家店主李亦站到了一块儿了。
“我欲饮甘泉美酒,只是在冯店主这里想要吃口饭都很是艰难啊,更别提什么玉盘珍馐了。”说完,顾玉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元适安知道顾玉成这么说定然是有什么要求,可是元适安实在是没想出顾玉成想要些什么,总不能直接问顾玉成“顾长老你为啥不去吃啊?何不食肉糜
?”
这么问那妥妥是脑子饿傻了才会问出来。
元适安见顾玉成依旧在盯着自己不放,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顾长老想要怎么解决?”
顾玉成闻言以手遮脸,把脸转到南寻面前,坏笑了一下,把南寻看愣了。
顾玉成接着捂着脸叹息道“这几日我一直在了解北商街,发现不仅冯源的店铺有这样的状况存在,就连其他商铺也存在这样的情况。”
顾玉成话音一落,众人便明白顾玉成想要做什么了,这是想削弱他们来增加顾长老身边的那些店铺啊。
也对,毕竟当初也就这么几个站在顾玉成身边,还拥立顾玉成做什么南主。
顾玉成想要拉拢这些人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些家伙一穷二白,拉拢过来后一定是死心塌地。
可众人能理解,但不愿意啊。
让自己割肉养肥其他人,这不是闹吗?这谁能干啊。
南寻看着众人的反应,再看一眼顾玉成稳坐钓鱼台的模样,知道顾玉成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被人猜到,于是静下心来等着顾玉成出手。
顾玉成看着面带抗拒的众人,笑着问道“诸位以为怎么样?”
众人立刻看向元、李、章三家店主。
章质夫看着顾玉成笑吟吟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头的好。
顾玉成这次没有看元适安和李家店主李亦,连章质夫也一眼没看。
这次顾玉成直接看向了其余的店家。原本还窥觑左右的众人立刻低下头沉闷不语起来。
顾玉成直接指着一名店家喊道“王店主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应该调整一下,有些店实在是太落魄了!”
被指着的王店主连忙摆手解释道“啊这这、这,我我也不清楚啊!我就是个小店主,也不清楚北商街的情况啊。”
顾玉成看着王店主慌乱的样子指向另一个店主“你觉得呢!”
那被指到的店家立刻慌乱起来“我我!我觉得我家店铺也不大!”
章质夫见状,知道顾玉成这是在测试这些地位处在中间的店主的态度。
顾玉成扫视一圈众人,随后缓缓笑道“看样子大家都不清楚该怎么做啊。”
众人闻声皆是一言不发。
顾玉成随后看向元适安问道“不知元店主怎么想的?”
元适安沉了沉气,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这样的大事,还需要顾长老从长计议,我等一时间属实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实在是还没有头绪。”
元适安的回答让重店家都松了一口气,也算是为众人挡了一下。
顾玉成见状丝毫不生气,笑道“这件事情,确实要从长计议,既然这样,诸位先等等,我令常山去买些菜肴回来,与大家一起吃完。吃完大家回去想想,待明日再来说也不迟。”
众人闻言相互窥欲一眼,连忙称是。
常山连忙站起来去买饭菜。顾玉成连忙嘱咐众人“各位且放松,先等一会儿吧。”
这时顾玉成故意招手让冯源凑了过来,顾玉成传音道“与我说说话,装个样子,注意下这些人的反应与表现。”
冯源连忙点头开始强行扯起话题来。
众人见顾玉成与冯源在谈话,也放松了下来,虽然不敢交头接耳,但互相交换眼神还是没停下来。
也只有元适安、李亦和章质夫这三个人正襟危坐,一点话都没有说。
待常山买回饭菜摆好后,众人便貌合神离的吃了一顿。
吃完饭,顾玉成便让冯源去送走众人。
唯独就下了章质夫。
南寻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顾玉成便把章质夫拉到一旁问道“不知章店主对今天众人的表现有什么看法?”
章质夫看了一眼南寻,心里深深记住南寻,想想后回道“很乱,很乱。我趁顾长老与冯店主交谈的时候,也算是看了一遍众人,他们都是一副杂然纷乱的样子,要么是面露难色,要么眉头紧缩、闷闷不乐,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个神色愤慨。”
顾玉成笑道“确实,而且这些人,有望着我的,还有望着元、李二人的。”
章质夫点点头。
顾玉成倒给章质夫一碗茶“那你觉得这么乱,有没有一个源头?”
章质夫呆住了,缓了许久许久,最后开口道“他们都不想吃亏。或者说,源头是利益!”
顾玉成笑了起来“没错!利益!——现在看的还不是很清楚,接下来能不能看清楚,就要靠章店主了。”
章质夫连忙上前“不知我该怎么做。”
顾玉成于是吩咐道“今天,你派人到处传言,称北商街已经是钱家的了,现在不顺从顾长老,那是不可能的。仅凭他们,根本斗不过顾长老。”
章质夫一愣,随即问道“这么做,一旦他们团结起来…?”
顾玉成笑笑“不必担心,你这么说就行。”
章质夫看着顾玉成笃定的样子,缓缓的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二百八十二、人主之道
顾玉成送走章质夫,南寻便从座位之上醒了过来,来到顾玉成的面前“你具体想怎么做?”
顾玉成悠哉悠哉的说道“坐观斗法。”
“在北商街宣传服从我的言论,恐怕只有胆小谨慎的人会投靠我,其他人几乎都会站到元适安与李亦身边。投靠我的人可以放心奖赏,这些人往往安于现状,不会主动挑事,让他们和王德等人一个阵营,我能相对放心一点。——至于那些投靠元适安二人的店家,我可以再放出消息称只会相对牺牲元、李、章三人的资源,那些来投靠我的人,反而会得到奖赏。这样就能孤立元适安二人了。”
“至于那些来投靠我的人,就看他们地表现了,表现好的可以得到一些土地或资源,表现不好的,甚至会适当的惩罚一下。”顾玉成解释完后长吁出一口气“在此期间让冯源、常山二人来办事就行了,我也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的修炼修炼。”
顾玉成舒缓起自己的筋骨。
南寻感慨道“人主之道,静退以为宝。——在这方面你倒是很有天赋啊。”
顾玉成歪着头,表示自己没有听懂。南寻撇撇嘴“多读书,这是《韩非子》里的话,不懂自己去看去。”
顾玉成有些不以为意“行吧,我知道了,我去修炼去了。”
南寻责怪一句“你别不在意,说不定你日后还会用上呢!多读书总没坏处的。”
顾玉成有些无奈地笑道“我怎么用?要知道韩非子是给君主读的吧?我上哪找一个皇帝?妖国是有君主,我能去跟人家谈论韩非子吗?人家都不认识我。”
顾玉成不知道的是,自己一直要找的妹妹,现在已经是在抚钟楼修炼的皇帝了。而且身边的军机卫一个比一个修为恐怖,就连那凝鼎境巅峰的修士也不是没有。
而且此时的白月秋,正在读的,正是《韩非子》。
南寻瞪了一眼顾玉成,顾玉成连忙跑上了楼。
顾玉成在安心修炼,元适安却是愁容满面
坐在元适安身边的李亦反而十分从容,轻笑着问道“元兄何必如此忧愁?”
元适安看了一眼李亦,知道自己的话李亦是听不进去的,只能感慨道“你没有彻底和顾文月这个晚辈接触,他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亦反问道“难道我与顾文月在两次宴会上的接触都不算什么吗?我想我接触到的已经足够了。”
元适安看着自信满满的李亦,只能深深的叹一口气。
李亦的店铺与其他三条商街都有贸易和信息上的交流与沟通,这是元家所比不上的。李亦现在能如此安逸,便是在仗着自己的信息灵通。
李亦见元适安担惊受怕的样子,上前安慰道“我也承认这顾文月确实是一个难缠的人,但你也看到了他在宴会上的表现,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怕是因为取得成就开始自大起来了。一个自大的人,是没什么好怕的。”
元适安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
李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风度翩翩的回答道“如果是演的,他明明可以演的更好,他可以直接拉拢一部分人,没必要让所有人都陷入左右为难的地步。如此看来,这顾文月,就是志得意满了,开始飘飘然了。”
元适安沉吟稍许,最后吐出一口气“无论怎样,还是要谨慎对待,或许顾文月在暗中还有其他准备。”
这时李亦才认可的点了点头“确实,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应该不是个蠢才。而且这顾文月身边也不是一个人没有,终归还是要谨慎一点儿。不过也没必要害怕他。”
元适安点点头算是同意了。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亦见状便抽身离座“既然如此,元兄我就先回去了。”
元适安看着李亦要离开的身影,直接开口问道“李兄对这一次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李亦转头“我?”
元适安点点头“是的。我们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以前北商街虽然也是算钱家的,但有百里家在,就算到了肖家手下,也有百里家做依靠。这一次我们直接受钱家管制。一场变革是免不了的。”
李亦微微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适安见李亦一脸不爽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回道“顾文月想要削弱我们,你觉得以我们的实力,有得选吗?”
李亦冷笑一声“元店主你是想要直接向顾文月妥协?”
元适安眉头低垂,看起来是有些气馁“以我们的能力也确实反抗不了顾文月——不如直接向顾文月妥协,或许还能得到优待。”
李亦一抖袖来到元适安面前,逼视着元适安“元店主莫不是在说笑,要知道如果是张家云的宴席之前我们就投靠了顾文月,顾文月必定会优待我们。但现在去,岂不是把自己放到砧板上,任人宰割?——顾文月身边那么一堆人,凭什么会饶过我们?不喂饱他的人,他以后拿什么来安抚人心?”
元适安看着盛气凌人的李亦一言不发,直到李亦将冰冷的目光从元适安身前挪走,元适安这才深藏不露的抿嘴笑了起来。
下一刻元适安恢复满面愁容,故作迟疑的说道“以顾文月一直以来的表现,想来他也不会太过分。”
李亦直接回答道“那也只是一种可能罢了!”
元适安沉默下来。
正当气氛逐渐僵化时,元檀来到了二人面前。
元适安见状问道“怎么了檀儿?”
元檀略带慌忙的说道“外面都在传着顾文月携钱家之威整治北商街,其势不可挡,现在已经有些人心惶惶了。而且这些传言,看起来好想是顾文月特意散布出来的。”
李亦听完后直接大笑起来。元适安见状便问道“不知李兄何故大笑?”
李亦摇摇头感慨道“我笑冯源无谋,文月少智!”
元适安与元檀对视一眼,元适安接着问道“不知李兄何出此言?”
李亦笑道“现在看起来人心惶惶,实际上却是顾文月自己把自己推倒了北商街所有商人的对立面。”
李亦大马金刀的坐下,侃侃而谈道“若是顾文月作出一副礼遇他人之状,北商街的店主们估计会有所迟疑,甚至站在他身边的人或许也会不少。但现在顾文月直接摆出了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整个北商街哪还有人敢投靠他?”
“冬风虽烈,不能使人同行;高阳和暖,自令众人向往。”李亦抚掌大笑“顾文月终归还是个少年,想要让人屈服,却又没想过会不会使人心生芥蒂。他这是志得意满开始狂妄起来了。”
元适安与元檀相继点了点头,随后提醒道“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小心一点。”
李亦很是看不起元适安这样畏手畏脚的行为,于是开口道“元店主,仅凭我们确实没办法让顾文月取消他的行动,但我们反抗,是为了让顾文月向我们妥协,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们自己的利益。还请元店主不要优柔寡断。”
元适安眉头微皱,随后辩解道“我也是被顾文月挫了锐气,有些畏手畏脚了。恐怕我在这次也出不了太多用了。一切还要多多仰仗李兄了。”
李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元店主,不!元老弟!你这是什么话?现在的北商街,还是以你元家为首的啊。”
元适安勉强笑了笑“以后就不一定了,总之要多多仰仗李兄了。”
李亦满口答应道“放心放心,这次的事情,包在我的身上!”说罢,李亦便摆摆手“那我便先走了?”
元适安连忙说道“我去送送李兄。”
李亦笑着摆手道“不用不用!”然而那贪婪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元适安看。
元适安带着元檀将李亦送出了元家店铺,待李亦走远后,元适安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了。让这李亦冲在前面,也能一定程度减少我元家的损失。”
元檀点点头“顾文月毕竟是个让人难以琢磨透的人,父亲故意引诱李亦,让他与顾文月正面交锋,要保险的多。”
元适安摇了摇头,有些心力憔悴“就算有李亦在前面,我想顾文月也不会彻底放过我元家,这场变动,元家必定是脱离不出去的。——檀儿你出的主意很好,让李亦来担风险,真的聪慧无匹,远胜为父啊。”
元檀看着元适安有些苍老的身影,心中微微心痛,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元适安笑了笑,也作出轻松的样子“嗐!以后,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为父也是老了啊。”
元檀扶着元适安便回到了店铺内。
当流言蜚语传的汹涌时,顾玉成便令冯源放话了,明日正午宴请北商街的众人。若有心,便带上酒菜一同摆宴,若是无心,也务必赴宴入席。
众人知道,这是一次选择。
若是带了酒菜,那便是选择站在了顾玉成的身边。
而若是不带,恐怕就要直面顾玉成了。
一时间,各家店铺相互明通暗报起来,更有许多店家连夜去拜访了元家店铺与李家店铺。
除了那么一两个选择置备酒菜的店主外,几乎所有人都涌入了元、李二家的灯火之中……
二百八十三、笑看纷扰
清晨的光打在屋檐上,映衬出一片祥和。
寒风中赶路的张家云死死拢住自己的衣服,不让丝毫冷风窜入衣内,然而还是有锲而不舍地寒气透入张家云衣内,被冻的不断发抖的张家云用手蹭了蹭鼻子,立马抓了一把冷家店主的衣袖。
冷家店主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只见自己的衣袖之上挂满了晶莹之物,冷家店主牙齿疯狂打颤着问向张家云“张、张大哥你是不是把鼻、鼻涕,蹭我衣袖上了?”
张家云果断摇头道“怎么?怎么可能!我才没有!”
冷家店主有些委屈“不是,我是想说…”
“行了!我说没有,就没有!”张家云蛮不讲理的打断了冷家店主。
冷家店主只能提醒道“我是想说,我的衣服上已经有我的了。”
张家云顿时反应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手上已经挂满了鼻涕。
张家云气急败坏地看向冷家店主,冷家店主无辜的辩解道“这不能赖我啊。”
张家云看着冷家店主那委屈的样子,还是大吼道“赶紧走啊!再不走快点就赶不上向顾长老道歉了!”
冷家店主连忙点头颤颤巍巍地跟了上去。
很快张家云便带着冷家店主来到了冯源店外,正在整理店铺的冯源一见张家云和冷家店主便连忙迎了出来。
此时的张家云也顾不上嫉妒冯源,连忙向冯源行礼道“冯、冯店主您好啊。”
冯源看着张家云凄惨惨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不知张店主您这是…?”
张家云连忙躬身行礼道“实不相瞒,昨日冲撞了顾长老之后在下就一直很是惶恐,昨天晚上一听到顾长老的消息后就等不及来向顾长老道歉,所以今天特地起早来向顾长老道歉来了。”
冯源看着还在发抖的张、冷二人,一时间也不得不佩服张家云的“能屈能伸”。
“张店主、冷店主,你们二人现在这店内暖和暖和,我去让人为你们找一件大衣。”冯源说罢就要离开。
张家云一把抓住想要离开的冯源,急切的恳求道“我的事情不着急。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冯店主您跟顾长老说一下,就说我来请罪了。”
冯源甩了甩张家云的手,发现像是生根了一样死死的箍在自己胳膊上,于是只能安慰道“张店主,这、这,你先松手。张店主,你先松手。”
张家云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抓住冯源的手就是不放。
冯源见状只能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去和顾长老说一下,你先松手。”一边说一边拂张家云的手,最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张家云的束缚。
冯源一边上楼,张家云一边在身后大喊“有劳冯店主了!”
冯源一上楼便见顾玉成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冯源竟扭捏起来。
顾玉成直接笑着说道“今天我就不出面了。你直接招待他们就行。”
冯源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这样,好吗?”
顾玉成笑道“接下来北商街的整理我几乎都不会出面。现在让你去接待他们就是为了树立你的威严。”
冯源点了点头“那…不知今天的宴席该怎么做?”
“很简单,请他们吃一顿饭就可以了。他们吃完之后,你直接告诉他们回去等消息。”顾玉成回道。
冯源呆愣的看向顾玉成,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顾玉成继续吩咐道“这顿饭,你必须要让他们吃下去。只有让所有人都吃了这顿饭,才能树立一个威严,一个属于你的威严,一个抬高我的威严。”
冯源不解的看向顾玉成“那些拿来酒菜的人,想要让他们坐下来,自然是轻松。只是,那些本就不想站在我们这边的店主,恐怕不会轻易顺从…”
顾玉成淡淡笑道“就是要让他们反抗。要让他们看看,这座上宴席,谁说的算!”
冯源略感忧愁,有些无奈“如果是长老您来,必定是没有任何问题。可仅凭我,很难服众啊。”
顾玉成没有回答,冯源狐疑地抬起头看向顾玉成,顾玉成这才笑着安慰道“你一个人,确实压不住场。”
“可你身后还有我啊。”顾玉成直视着冯源“我有让你们失望过吗?”
冯源愣愣地摇头,随后在顾玉成宽慰的笑容里重重下定决心“我也不会让您失望!”
顾玉成点点头“好了,下去吧。”
冯源这时才想起张家云,于是开口“张家云他…”
顾玉成随手摘下自己的裘衣“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家伙也有装可怜的成分在,不过还是要安慰安慰。把这件衣服交给他,他自会安心。”
冯源接了裘衣便下了楼。
正午,北商街的店家便系数坐在了圆桌之上。
冯源站在一旁,直直看着圆桌上的众人。
像是被大地遗弃的小岛一样,两三个拿着酒菜的人孤零零坐成一小点。那两三人畏惧的看着自己对面热闹的众人,又惶恐的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顾玉成。
而那剩下的所有店家纷纷交头接耳着,旁若无人的样子分明是在向顾玉成挑衅。
这些店家多半围在李家店主李亦身边,剩下的小半则绕在元适安身旁。唯独章质夫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抱着顾玉成送予的裘衣不愿穿的张家云想要靠近冯源,却被冯源适当的拉开了距离。
未等这片喧闹落下,王德四人的入席便又激起了李亦为首众人的不满。
这群人纷纷躁动起来,虽然没有发出嗡嗡的声音,但也想群苍蝇般躁动起来。或拉、或拽、或拖、或提,甚至是用脚踹,把椅子从王德等人身边挪远了,好像是在远离什么脏东西一样。
在偏见这把利剑下,手持者化成了傲慢的宿主,受难者则沾满卑微。
冯源安静却又难以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二楼的顾玉成,也在暗中以古灵力感知着宴会上的大概。
虽然不是十分真切,但顾玉成依旧感受了大量的灰色与黑色,几乎没有白色。
正在感受宴席的顾玉成突然收到了钱阳雨的信息……
冯源看着面前的百态百相,问自己“如果是他,是顾长老,他会怎么做?”
许久过后…
“他会优雅的保持沉默——笑看面前的纷扰…”这样想着,冯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坐到了顾玉成的位置上。
二百八十四、塞牙肉还不如鸡肋
李亦与元适安惊讶的看着冯源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的坐到了唯一剩下的空位,那里理当是顾玉成的座位。
冯源目不斜视,故作镇定的看着李亦与元适安,鼓掌吩咐道“上菜!”
被雇来的伙计立刻将冯源准备好的与那两三人带来的酒菜摆到了桌子上。
那些伙计小心翼翼的经过李亦等人身边,将酒菜放置好,其中一个人不小心将汤汁洒到李亦面前桌子上,李亦重重的骂了一句“废物。”
那被骂的人连忙不断躬身道歉,李亦才摆摆手放走那人。
众人都看向冯源,冯源却保持着沉默。
冯源看着李亦,知道接下来想要使李亦屈服,恐怕是一番波折了。
酒菜布置完,冯源便开口道“很感谢诸位能来赴宴,接下来……”
“冯店主!”李亦一声呵斥,现场所有人便看向李亦。
李亦甚至顺手压了压那些坐在自己身边的店主来显示自己的威势。
冯源眉头紧皱“李店主,有什么问题?”
李亦挑起眉头“有。顾长老去哪里了?!我们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见一面顾长老,现在顾长老却不露面,这是什么意思?”
冯源直接反问道“顾长老有说过今天他会出席吗?”
李亦听后冷笑不止“冯店主!你这是在跟我们混淆视听。”
李亦的话音刚落,他周围的店家便大喊大叫起来“就是就是!这是在糊弄我们!”
元适安周围的店家也纷纷跃跃欲试起来,就像猎狗被拴着绳子却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出去一样,正渴望的看着元适安。
元适安不拒绝也不肯定,只是举起酒杯轻轻小呷一口,好像是在鼓励,又好像是在否认,只不过在激动的众店家眼里,就好像是在许可,于是这帮人也起哄起来。
元适安不动声色的向后缩了缩,不去妨碍这群人。
冯源看着狂伸直脖子像是要啃自己的众人,虽早就料到众人的反应,但亲眼看到后还是有些不适应。
李亦挑衅的看向冯源,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说“快下来吧,还好意思坐在上面?就凭你,还想命令我们?”
冯源努力的让自己沉着下来,思考者顾玉成会怎么做。
在许久的思想空白中,冯源放弃了。他知道自己做不了顾玉成,于是直接大呵道“闭嘴!”
众人顿时停歇片刻,旋即又爆发起来,嘈杂的声音再次高涨起来。
冯源冷冷的问道“你们现在的态度,要不要我把顾长老叫来?你们真以为你们的态度是做给我看的?顾长老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冯源的话一落,在场的众人顿时静了下来。
有些人即使不在场,也不是能被轻易议论的人。很显然,顾玉成在这北商街,绝对算一号。
冯源看着飞快沉寂下来的众人,内心叹息道“果然,我不是顾长老。他的威名都是自己打出来的,而我只能仰仗顾长老的威势……”
众人全部闭嘴噤声后,纷纷看向李亦与元适安,元适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李亦整个人脸色阴沉的像泔水桶里的抹布,又脏又难看。
冯源趁着现场沉默的间断,直接吩咐道“这一切都是顾长老的决定,还有疑问吗?”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出头,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顾长老的决定,有疑问,那不是直接硬对顾长老吗?都不敢啊。
冯源看着蔫儿了的众人,便转头对有些畏葸的王德等人说道“王店主,来,大家一起吃吧,不必拘谨。”
王德等人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
这时李亦再次开口了“既然是顾长老的意见,我们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我们好歹也是缴纳商税的店家,为什么要和这些连商税都没有缴纳的人坐在一起?”
冯源皱着眉,想要开口,却被李亦直接打断“这也是顾长老的吩咐?——这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们了吧。这次资源分配,好歹也是要我们出力的,这些人什么都不做,凭什么和我们坐到一起?”
冯源知道的没有南寻多,但也知道这次分配中王德等人并非什么作用都没有。
更何况,就算没有作用,站在顾玉成一方就是最大的作用了。哪用李亦在这里指手画脚?
冯源本想开口解释道,却被李亦直接打断“今天就算顾长老来了,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这不是我们不听从顾长老的话,这是顾长老在不尊重我们!”
一众人等再次被怂恿起来,开始吵闹怪叫。
冯源想要退下,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一个人摇唇鼓舌,搬弄着模棱两可的道理,很容易就可以否认。但当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闹来闹去,就真的是麻烦至极了。真是不敢相信这群人竟然对顾长老会很畏惧,顾长老也是真厉害。”冯源在内心感叹着。
正当冯源打算参与这场无意义的辩论与争吵中时,商铺的大门却猛然被掀开。
只见一人很是悠闲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哼着调调,直接踏步来到冯源的面前“呦!冯店主!好久不见!”
冯源一见来人连忙起身“钱公子!”
钱阳雨笑道“我是来找顾老弟的!哈哈哈!咦?这么多人,这是怎么了?”
冯源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钱阳雨是顾文月的朋友,但现在的状况不知道钱阳雨能不能解决,冯源一时也不想告知钱阳雨。
更何况在钱家的传言里,二公子钱阳雨可是天不管地不管,告诉了他还有可能帮倒忙呢。
正当冯源在迟疑时,顾玉成直接传音道“让钱大哥试一试。”
冯源一愣。
在二楼的顾玉成笑了笑。
刚才钱阳雨发来信息,告知安业、贾师才还有李疆不久会来找自己,顾玉成很是惊讶,便问这三人怎么会想起来找自己,钱阳雨直接回道“我看你整理北商街好像挺顺利的,但想来锦上添花也无错,把他们叫来,不做什么不也是壮你声威吗?刚好他们好久没见你,也想来看看你,我就让他们来了。”
顾玉成很是感谢,毕竟钱阳雨说的对,三人的到来确实会对自己有所帮助。
于是顾玉成便与钱阳雨接着聊了下去,聊到了今天的宴席时钱阳雨表现的格外感兴趣,特意请求让自己出手试一试。
顾玉成不好意思拂了钱阳雨的请求,更何况还有自己,实在不行顾玉成会亲自出手,便答应了下来。
冯源接到顾玉成的传音后便一五一十的将面前的一切小声告知了钱阳雨。
钱阳雨听得津津有味,听完后径直走向王德,一边走一边看向李亦“你好像并不服气?你认为顾长老思考的没有你多?还是说顾长老能力没你强?”
众人几乎都不认识钱阳雨,一见钱阳雨出言不逊便想要开口大骂,然而看到李亦竟然忍受下来后便明智的住嘴了。
李亦很是尊敬的向钱阳雨行礼道“自然不是在质疑顾长老。只是感觉这样未免对我们……”
“嗯嗯!好吃。嘶——嘶,这个也不错。”
李亦的话还未说完,钱阳雨嗦酒啃饭的声音便不断传出来,那架势似乎是要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拖进肚子里一样。
钱阳雨站着吃饭,几乎什么菜都签。
吃着吃着,钱阳雨还转身对那王德笑道“来来,一起吃。”
李亦看着钱阳雨旁若无人的样子,心中满是怒火“什么东西,一个二世祖也在这里搅局!”
心里虽怒气冲冲但表面上却毫无表现,李亦还是笑着说道“我们并不是在质疑顾长老。”
钱阳雨夹起一块肉,放到王德碗里“尝尝。”接着钱阳雨便看向沉默下来的李亦“你觉得什么?”
李亦大喘一口气,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保持笑容解释道“我们只是觉得,这次北商街的改善起码是我们这些商家出力吧,让我们和这些坐享其成的人坐在一起享受同等待遇,未免有些不公平吧?”
李亦终于一口气说完话,略微自得的反问道“想必顾长老也不会待人不公吧?”
李亦的话,分明是在打压、排挤王德等人,只是说的冠冕堂皇而已。
元适安垂下眼眸,心中感叹道“这李亦还真是够狠的,直接刁难起钱家二公子来。”
众人皆是惴惴不安的看向钱阳雨,谁知钱阳雨却突然鼓起掌来。
“说的对!说的对啊!就是!就是要保持公平!”钱阳雨不停赞同着。
在场的众人被钱阳雨那华山一般险绝的转折给惊的不知所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连李亦本人也缓了好久。
待李亦缓过来后,李亦不禁在心底嘲笑道“还不是个黄口小儿。竟然被我绕进去了。”
只是这股春风得意还没持续多久,钱阳雨便话题一转,反问道“可是这次北商街的改善还未开始,李店主便断定这?——这几位出不了什么力?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钱阳雨直视李亦,李亦竟被噎住。
钱阳雨接着乘胜追击“钱家和肖家是不一样的!要知道!钱家就是一个注重公平的家族!李店主在肖家学的武断,可不要带到钱家来啊!也要改改!”
李亦整个人像是正享受着鱼饵料的肥鱼,一下子被抽出水面,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瞪大着两个大圆眼,张合着嘴。然而啥也说不出来。
钱阳雨挑了挑眉“啧?怎么?李店主是觉得钱家在不公平?还是觉得肖家好?”
这妥妥的是个送命题。
这两个选项,哪个都不能要。
钱阳雨咂咂嘴,直接吐出一肉丝“有些肉啊,也算肉。只是塞牙,吃不了,只能吐了,不能要啊。你说他何必要去塞牙呢?有什么好处吗?完全是无用功啊。所以做人千万别像塞牙肉一样,连鸡肋都赶不上。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因此不讨人喜。但塞牙肉就是不可食之,只能弃之了。天生被人厌恶啊。——你说是吧,李亦?”
钱阳雨这是在点李亦啊。最后一句,直接点名了。这不就是让李亦别做塞牙肉吗?这就是在警告李亦呢!
在场的众人看着钱阳雨的样子,皆是哑口无声,看着面色青紫相映的李亦,立刻选择了闷头吃饭。
元适安看着钱阳雨,这时候开始问自己“顾长老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的朋友又怎么会内荏无用、大事儿难成呢?这钱阳雨,是被大家轻视了!”
钱阳雨看了看李亦,淡淡的说道“这场宴席,就是公平。”说着直接转身,向冯源一笑,向着二楼而去。
二百八十五、倘如萤火,也照方寸
钱阳雨上了二楼便见顾玉成已经站起来迎向自己。
“真是没想到,钱兄竟然还有这等…这等本事!”顾玉成感慨道。
钱阳雨闻言大笑起来“什么本事!也就是一点心机罢了——有些人就喜欢打着大旗、站在制高点去审判别人。这种手段我见多了。像这种人什么是非曲折都不好用,最能让他们闭上嘴巴的,还是他们自己的论调,还得是他们的大道理啊!这叫什么…?”钱阳雨望向顾玉成。
顾玉成向前探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哈哈哈哈!”二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钱阳雨直接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起来“很多时候别人都说我是个纨绔子弟,其实于我而言倒也不在意。毕竟这样我才能清闲下来。”
钱阳雨喝了一大口桌子上的千山雪,随后感慨道“这年头,想过的好。管你是安于现状还是攀高争利,不都得会藏拙吗?——曹冲称象,死得那叫一个快啊,还不是他不懂人心险恶,出尽风头却遭人嫉妒,被人给害了。嗐!称象之事,能不做就不要做。”
顾玉成深以为然。
钱阳雨话锋一转,问向顾玉成“你不藏拙?没装过傻?”
顾玉成轻松而惬意,笑着摇头道“正经人,谁没装过一两次傻?”
二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哈!——高尚!”
顾玉成与钱阳雨这边笑得正欢,李亦这边却丝毫笑不出来。
在钱阳雨的攻势之下,李亦变得口不能言,甚至连改变现状的机会都被钱阳雨给巧妙地夺走了。
现在的李亦但凡想要针对王德等人就会被当作沾染了肖家的坏风气,更会被打上武断的标签。
李亦只能选择沉默,而李亦和元适安身边的店主也跟着沉默下来,现场显得死气沉沉。
冯源故意揶揄道“怎么了?李店主,有什么不称心的吗?——可以再提出来看看啊。”
李亦被揶揄后只觉得胸闷气短,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冯源见状便笑着对在场众人说道“各位尽兴!不要沉闷不乐嘛!”
章质夫见状大笑起来“哈哈哈!尽兴!尽兴!这次宴席属实是尽兴啊!”
李亦一方的店主们只能强颜欢笑着点头。
李亦用酒漱口后直接吐在了地上,随后起身对冯源说道“这次的宴席李某也很是畅快,多谢冯店主的招待了!若是没有重要事情,李某便先告辞了。店里还有事情要忙呢。”
冯源无所谓的点点头“店里有事的店主们可以先行离开,若是有事,顾长老自会进行通知。——这一次,感谢各位了。”
那些异常嚣张将椅子抽出来的店主们在站起来离开时,反倒灰头土脸的将椅子放回了原位。
这些人微微弯腰,表达他们将要离开的“歉意”。
王德与带了酒菜的几人起身也想离开却被冯源拦了下来“各位先在此等等,顾长老还有事情要通知大家。”
众人闻言,连忙紧张的坐了回去。
顾玉成通过钱阳雨了解了安业、贾师才以及李疆现状。
安业和贾师才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康复,贾师才马上就要迈入悟道境了,李疆甚至已经开始闭关了,这次可是特意为了见顾玉成而出关的。
说到李疆的状况,钱阳雨还特意对顾玉成挤眉弄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
顾玉成无力解释,只能岔开话题“这次你帮了我,就不怕被人传出去?——刚才你还说要藏拙呢,现在不是自露马脚吗?”
钱阳雨闻言笑着摇头道“我现在没那么多的忌讳喽——我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偶尔聪明一次,大哥根本不会害怕。再者说了,作为人,谁不叛逆几次呢?在朋友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看到朋友吃惊的样子,那感觉不是很棒吗?”
顾玉成惬意的笑了笑,想想也是。
钱阳雨得意至极,接着追问顾玉成“话说,你和李疆到底什么关系?——我哥不怎么重视我,有很多消息都会当我面说上一两句,虽然每次都不是全部信息,但是大部分事情我还算都是知道的。我可是知道,我大哥以前还怀疑过你和李疆是伴侣呢!”
顾玉成一楞,有些不知所措。
钱阳雨继续逼问“都是哥们,你跟我说实话哈,你跟李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次人家李疆为了你连关都不闭了!”
顾玉成连连退避,钱阳雨却是步步紧追。
终于顾玉成接到冯源的信息,说是王德等人已经留了下来。
顾玉成连忙起身“咳咳,冯源叫我,我先下去看看。”
钱阳雨不甘心的盯着顾玉成看了许久,最后妥协道“行吧行吧,你去吧,我先回去了。过几天带安业他们来啊!”
顾玉成好奇问道“怎么不留下来?”
钱阳雨无所谓地解释道“你处理北商街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在的好。不然真的容易受人猜忌。”
顾玉成恍然大悟,点头指向桌子“那桌子下尚有几瓶千山雪,你想喝可以拿一两瓶。”
钱阳雨撇撇嘴“我家有比这好的酒。”
顾玉成自讨没趣,于是也冲着钱阳雨撇了撇嘴。
钱阳雨看着顾玉成的背影笑道“哈哈哈!朋友送的酒就是最香的,我可全拿了啊!”
顾玉成一边下楼一边笑道“随你便!”
顾玉成下了楼,还未坐稳,钱阳雨便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坐在冯源身边的张家云立刻骂道“这厮谁啊!如此没教养!”
顾玉成轻咳一声“他是钱家二公子钱阳雨。”
张家云顿时一阵抽搐,连连抚了好几下顾玉成送的裘衣改口道“啊!这可真是,可真是身手矫健,真是…真是英姿卓越!与众不同啊!”
在场众人已经熟知了张家云的作风,皆是无奈地笑笑。
众人瞩目于顾玉成,顾玉成见众人有些拘谨便笑着调侃道“外人也是散尽了,大家还有什么紧张的啊,别紧张!”
王德闻言依旧局促的笑道“这是因为喜悦而产生的紧张啊!”
冯源立刻笑了起来。众人也随之笑了起来。
气氛逐渐活跃了起来。
这时顾玉成对众人宽慰道“钱公子的话,想必大家也听到了。——钱家,是比肖家公正的家族!”
冯源听后撅撅嘴,心里想到“钱家比肖家公正?啧,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谁也别说谁更白。”
众人还是附和道“钱家确实比肖家公正!”
顾玉成点点头“好了,接下来,我就向大家展示一下公正性,也就是我们将要做什么!”
众人连忙打起精神看向顾玉成。
“王德王顺以及冯店主等人,他们的店铺虽然处于较差的地理位置,但相对的,有着不小的剩余店铺面积。这些空出来的面积若是加以利用,能够使整个北商街的商业模式得到优化。而在座的,也有店铺太小无法扩充的苦恼吧?或是资金不够?”顾玉成看向拿来酒菜的二三人。
那二三人皆微微点头。
顾玉成接着解释道“王德等人多余的店铺面积,可以租赁给各位,这样就能解决各位店面不足的问题了。而且还能增强整个北商街的联系性,让整个北商街变得更加紧密。”
这是那二三人却微微皱眉起来,好像还有什么担忧似的。
顾玉成一针见血地问道“各位是在担心租赁的店面离自家店铺距离过远会产生过多的费用吧?”
几人闻言,点了点头。
顾玉成笑着摆摆手“我会资助各位相应的资金。——直到你们店铺真的更进一步。想来钱阳风赏赐的灵玉也足够了。王德等人甚至可以联合起来做一个资源储存的大商地,向其余的店铺提供资源、材料等物品。不过这应该是日后的事情了。”
顾玉成说完,众人皆是跃跃欲试起来。
所有都以为顾玉成是想要通吃,那些拿着酒菜来的也不过是想被剥削少点儿罢了。
但没想到,这波是双赢!
顾玉成的计划明确的告诉众人一个道理,通吃的时代已经过去,双赢、共赢的日子,要来了!
王德激动的赞扬顾玉成道“您真是一位伟大的人!”
曾经殷实知足的王德在默林肥草战役中失去了一切,他也曾抱怨过上天对他的不公,甚至也曾诅咒过钱家和肖家,然而仁皇省毕竟是他的根,哪怕是烂了,哪怕他自己也知道未来的日子在仁皇省一定不会好过。
甚至他自己也知道,冒着流血流泪的风险去往其他省,他还是可能会东山再起的。
但是他那时毕竟已临近迟暮之年了。
大荒的人,有哪个不讲究落叶归根呢?哪怕这根,已经烂了…
王德选择待在了仁皇省,承受着那些令人崩溃的生活琐碎与细节——修不好的屋顶、交不上的税、莫名的白眼、碗里连块肉都没有…
他和王顺这些人,都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直到面前的人出现,他有着和至尊一样的黄金瞳。
王德第一次见,还以为自己又见到了那位…
现在的今天,王德可以确认,顾玉成就像南寻说的那样,是一个继承了至尊精神的人!
至少,他真的在为他们追寻公正。
很快,众人都开始称赞起顾玉成来。
门外刚来的南寻看着面前的场景,笑着在心中感叹道“倘如萤火,也可照亮方寸。文月……你现在,在照亮他们啊。”
二百八十六、从苦胆到眼睛的路
王德等人竞相赞扬着顾玉成,顾玉成微笑着点头,内心却有些慌张。毕竟在顾玉成眼里,这也算不上什么伟大。
当众人的往往如鲜花簇拥成海洋后,顾玉成没有感觉自己征服了一片大海,相反的,顾玉成甚至会觉得是大海承载了自己。
顾玉成笑着对众人说道“接下来,我会让冯源协调你们之间的一切,保证你们之间公正性。——至于北商街,等到你们取得成效之后,我想也就不需要我在召集任何人了。”
冯源笑着赞许道“他们会主动聚集在您的身边!”
顾玉成摆了摆手倒没有怎么在意。
很快顾玉成便回到二楼,冯源则与王德等人协商起来。
南寻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二楼。
顾玉成起身将南寻接到座位上,南寻动动手示意顾玉成跟着坐下,顾玉成连忙跟着坐了下去。
南寻轻松的长吁一口气“这么多年来,终于啊…”
顾玉成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南伯?您刚才说…?”
南寻摆了摆手“我今天是来跟你讲讲关于悟道境与凝鼎境修炼方面的。”
顾玉成微微感到不可思议“南伯你还知道关于凝鼎境的事情?”
南寻白了顾玉成一眼“现在这个年代,又不是曾经垄断修炼的时候了。即使境界相差过多,但对于高等境界,我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南寻接着说道“当然,像我们这种没有到达凝鼎境的人,对凝鼎境的了解终归还是盲人摸象,只是了解片面罢了,只能让你有一个向往,是断不能拿来当规律和方向的。”
顾玉成连忙点头并正襟危坐起来。
南寻开门见山的解释道“修炼,是人不断超越自我迈入另一个层面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经过三皇五帝到至尊的发展,已经形成一个非常详实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一切都经过分门别类而有了属于自己的特征。虽然修士修炼分为本我与他我,然而在我眼里,只有本我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他我的修炼,始终只能是一大助力,然而却不是根本。”
“在修炼的历史上,已经明确了,灵力是能够不断精炼的,或者说,灵力的力量是能够不断提升的。悟道境的五行之力、凝鼎境的八卦之象,这里五行与八卦,我略有接触,可以稍微讲一讲。而至尊的出现,则展现出了大道至简的规律,繁荣的最后还是要汇入朴素的归宿。当修士对灵力彻底掌握时,才会发现灵力实际上,只有两种形态——阴、阳!”
“我不了解阴阳。”南寻略带沮丧的解释。随即看向有些许恍惚与震惊的顾玉成,分外郑重的说道“但!无论是函谷关的那一战,还是这几百年来修士们的表现,都彰显了一个现实。那就是,阴阳之力,它脱胎与灵力,但很有可能,已经不属于灵力了!阴阳之力是真正的接近于大道的境界!”
南寻神情中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而至尊,他那般人物,他的太一境,很有可能,已经开始接触真正的天道,真正的道法…仅凭至尊在函谷关一朝讲道便能让大荒天下得道,修士们竞相迈入阴阳境,就可以确认,至尊确确实实的接触到了大道…”
顾玉成看着南寻那满是追忆与遗憾的神情,回想起了函谷关时的所见……
“至尊那样的人……应当能补得了天吧?”不知为何,顾玉成突然问了自己这个问题。
顾玉成这一生最震撼的两个场景,一个是至尊讲道,另一个便是那太一宫中的天塌之景,现在想起至尊,心里不由自主的将二者对比了起来。
顾玉成不知道答案,他只是觉得,在至尊讲道的那一刻,至尊就像是撑起整个天空的人。
就像是,撑天之人。
南寻咳嗽一声将二人思绪一并拉了回来“好了,我与你讲一讲这悟道境是怎么一回事。悟道这二字说起来很是唬人,但真正的悟道,恐怕还要到阴阳境,之所以这个境界会被命名为悟道境,还是因为曾经对修炼处于一个摸索的阶段,误以为悟道境感悟的五行灵力便是对大道的感悟。”
“这种错误后来自然被发现了,只不过那时候悟道境这个叫法已经持续了太久,也就没有改正。”南寻接着说道“人与天地,是依靠灵力相共鸣的,境界的提升始终是让修士挑选出最符合自身的灵力,五行灵力便是这个挑选的开始。”
南寻看一眼顾玉成后说道“感觉最强的五行灵力,便是属于你的突破方向。”
“我的灵海,现在有土、火两种灵力。——可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确认自己的灵力到底是哪一个。就算没成功,也减少了错误的方向。”
顾玉成闻言连忙站起来“不用不用!南伯你的灵海还有伤,我是不会去感受的。”
南寻闻言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臭小子!你不听我话了?”
顾玉成斩钉截铁的回道“这次不能听您的!”
南寻见状顿时撒泼起来“哎呦!哎呦呦!这还没悟道境呢,就开始跟我犟了,脾气臭的像头驴!这以后成立了宗门,看样子,我也是指望不上了。”
顾玉成无奈却依旧坚定的解释道“这我觉对不能让您来,多伤您身子啊。大不了我修炼的慢一些也行。”
南寻见自己撒泼无果,于是只能转换态度“嘿你个臭小子,你觉得你比我更了解我身子?啊?”
顾玉成闻言支吾起来,最后咬定一句“反正这事儿不能让你做!”
南寻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底。只让你感受一次五行灵力,没多大负担。更何况,你早点突破,以后为我找来双灵海的功法可能才更大嘛不是?”
顾玉成微微动摇“这……能是真?”
南寻立刻作出不乐意的样子“嗐!我都是为你好!我骗你做什么?啊?!”
顾玉成见南寻信誓旦旦的样子,一时间竟也有些动摇。
顾玉成再三确定道“真的,没有问题?”
南寻不耐烦的回道“不骗你!我要释放灵力了,我可不会让你感受多久,你给我抓紧时间!准备好了吗?”
顾玉成连忙端坐起来“准备好了!”
……
刑罚堂。
这个机构说是追求公正,但很多人都知道,若不是因为钱肖两家相互制衡,每个人都握住了一部分的权柄,刑罚堂恐怕早就成了“锦衣卫”了。
然而以往还会出现相互拉锯、相互制衡场景的刑罚堂,今天却将定一个人的罪有多大多深,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去审判一个人是否有罪。
而这个被两家遗弃的人。
正是肖文山。
肖文山跪在阴冷的房间内,大片的阳光切入房内,肖文山的一旁便是座位,然而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肖文山选择跪了下来,跪在了绝望的温暖里。
作为肖家的长子,关押肖文山的房间看起来还是很温馨的。然而在绝望人眼中,越美好的事物才越让人感觉绝望。
现在的肖文山甚至觉得自己连一束阳光都比不上…
房门缓缓打开,肖至深走了进来,迟疑的提醒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肖文山缓缓抬起头质问道“为什么,不是大公子?现在开始叫我公子了吗?”
肖至深一愣,沉默下来。肖文山自嘲笑道“算了算了,想来,我一个落魄的人,也没必要将就那么多。走吧!”
肖至深点点头,搀扶起肖文山。
一路前行着,肖文山像是从自己的苦胆走到自己肝脏上,接着又踩在心尖上,临近目的地,肖文山终于踩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最初是心灵上的痛苦酸涩,如同苦胆上起舞。接踵而至的疼痛难耐,便是肉体虚弱,似乎心脏将要被压爆。
心灵的堕落,咱就肉体的痛苦……
而眼睛,则代表了黑暗……
彻彻底底的黑暗……
肖文山作为肖家重要人物,代表的是肖家的脸面,因此与所有刑罚堂审判时都不一样,这一次,肖文山是直接坐在各个长老的对面。
座在最上首的,是钱家的一名长老。尽管他也知道肖文山的身份保证肖文山不可能像百里廓那样定下任何罪名,但钱家长老依旧想要让肖文山蒙羞,于是开始诘问起肖文山来。
肖文山没等回答,肖家长老便替肖文山开口了。
钱家长老虽表达了不难,却被肖家长老直接驳回,理由是这次审问只是确定肖文山是不是百里廓的指示者,肖文山在没有确认指示了百里廓之前,本就应当享受这一切。
钱家长老似乎也有分寸,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
肖文山麻木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肖琛节冤枉他…钱家也在抹黑他……
那些冤枉、抹黑他的人,远比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冤枉的。
肖文山慢慢的回想。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会落入现在这个地步?
百里廓……
百里廓那个蠢才也一定是被人坑了,那么,坑他的……
是顾文月吧,是他吧。
从他来到圣齐宗,加入钱家以后,肖文山就一直倒霉。
肖文山那蠢货弟弟肖文苑在顾文月身上栽跟头,肖文山在商街之比上也因为顾文月而吃亏……
这一次百里廓的事情,也一定和顾文月脱不了干系!
“顾文月……我肖文山……一定要想你复仇……”肖文山难以扼制自己的愤怒,怨恨的在心里立下誓言。
二百八十七、父子演戏
肖文山闭着眼睛,任由面前长老责问自己,至始至终都保持着石头一样的沉默。
钱家长老见状倒也没什么办法撬开肖文山嘴巴,最后只能让人将肖文山带回去。
就这样,肖文山的事情又耽误了许多天,最后依旧是没有一个结果。
而肖琛节见耗费的时间已经足够,便直接向刑罚堂要人,要求释放肖文山。毕竟这么多天,也没有确认肖文山指示了百里廓,也只能说明肖文山没有指示百里廓。
钱开顺很识趣,直接释放了肖文山。
与之一同释放的,还有肖文山那才“冷静”下来的父亲肖琛时。
肖文山与肖琛时一前一后的走着,从宽阔的廊道踏出,来到更为广阔的刑罚堂外。然而面前广阔的天地,在肖文山眼里,却显得格外逼仄。
肖琛时来到肖文山的面前,落魄的皮相中流露出贪婪的挣扎,肖琛时深刻而清晰的说道“想了这么多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我明白为什么了,为什么母亲会不征询太上长老的意见,为什么大哥要陷害你我!他们是想趁这一次清理肖家,他们要打压太上长老们!母亲这是在削弱肖家的力量啊。母亲这是再让肖家陷入纷乱的可能中啊!母亲怎么能这么做?”
肖文山恍然大悟,点点头“一切都说的通了。一切,都说的通了!”
肖琛时拉上肖文山便向前走“快!我们快去见太上长老!只有见到了太上长老,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我们才不会失去希望。只要太上长老们不倒台,我们就有靠山…”
肖琛时拉了一把肖文山,肖文山却是分毫未动。
肖文山冷酷而冰冷的反问道“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父亲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被放出来?或者说,大伯会想不到父亲你能通告太上长老们?”
肖琛时顿时身形僵住,整个人有些崩溃。
肖文山却异常轻松的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靠山了——我们现在能做的,是自保。”
“凭借老祖的能力,加上大伯的权势,想要打压太上长老们,还是很容易的。”肖文山断言道“这场风暴像是天山顶的暴雨,肖家底层是看不清的。父亲现在和我,说不定就被某些人盯着呢。——不要去感受!”
肖琛时畏惧的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肖琛时看向肖文山,此时,阳光落在肖文山的脸上、肩膀上、手上、腿上,到处都在反光,唯独那一双眼睛,没有任何光泽。那偶然的一转眸,甚至会让人以为,是玻璃球在木制的眼眶里滑动。
曾经的肖文山如果还是一个世家子弟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冷血的人。
不,走过苦胆到眼睛的道路后,肖文山,已经彻底质变了。
肖文山将肖琛时拉住自己的手拂下,肖琛时只觉得被一块儿冰抽打一般。
肖文山淡淡回答道“自保,我们要自保。老祖不可能打压全部的太上长老。所以,我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利用那些没有被打压的太上长老。当然,这个过程,极其的漫长。可能要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无论怎么说,我们都要等。”
“而在等的过程中,我们必须把自己曾经的姿态抛弃,我们要像羔羊一样跪下,却不是怀着感恩的心跪乳,我们要时刻怀着仇恨。我们要顺从肖家以后的改变,在暗中不断积攒属于我们的力量,直到有一天,胜利再次眷顾我们。”肖文山看向肖琛时“走吧,我们去见肖琛节,然后告诉他,我们彻底的服从,我们彻底的崩溃了。”
肖琛时不知所措的跟上肖文山。
当肖文山与肖琛时离开了刑罚堂,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出现。那消瘦的人影,正是王之韦。
王之韦无奈的看着腰间凤皇剑,向肖琛节发送信息道“属下已经观察了肖琛时父子从刑罚堂中出来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很是失落。”
“哦?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吗?”肖琛节回问道。
王之韦答道“属下修为低,不敢靠的太近…”
肖琛节直接“关怀”道“没事。等回来,我教你。让你的隐匿之法更加娴熟。这样下次你就能靠近了。”
王之韦看着肖琛节的信息直觉得恶心。
王之韦只是想证明,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值得成功。王之韦只是想证明他自己,想要让大家不要因为自己的刺杀之道而瞧不起自己。
可是王之韦失败了,败给了铁黎山。
王之韦还以为自己彻底没了机会,没想到肖琛节却找来了自己,甚至让王之韦拜肖琛节身边的侍卫为师,王之韦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认可。
可王之韦很快就知道自己错了。肖琛节,根本不是认可自己。
肖琛节每次指点自己,都会流露出一种侵犯性的气息,整个人的举动满是剥削的感觉。
起初王之韦还以为自己有感觉错了。可现在王之韦却开始听到一种传言。
那就是,肖琛节,他是一个龙阳之好!
王之韦再看自己腰间的凤皇剑,只觉得无奈。
王之韦,想逃…然而王之韦却找不到方向逃跑,只能受困在肖家。
王之韦麻木跟上肖文山父子,离得距离足够,再加上肖琛节赐予的法宝,王之韦还是能模糊的隐藏自己的。
至少,王之韦是真的觉得的。
肖文山父子很快便来到了肖琛节的修炼处。
肖琛时提醒道“大哥,可能不在。”
肖文山没有任何反应,直接跪了下去,向着肖琛时传音道“跪着就是了。肖琛节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行踪。”
肖琛时懵懂听从了肖文山的话,一起跪了下去。
过了许久仍不见任何人影,肖琛时有些不耐烦,肖文山立刻传音制止道“保持住!一直保持住!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肖琛时明明是肖文山的父亲,然而却在肖文山那冰冷命令下选择了听从。
又过了许久,天色渐渐变得昏颓,黑暗再次晕开,铺满整个天空。
肖文山与肖琛时跪在黑暗之中,冰冷的寒气不断向上泛起,肖琛时直接用灵力驱散了那些侵蚀自己的寒气,然而明明悟道境的肖文山却选择生生承受着这一切。
肖文山的膝盖逐渐失去知觉,刺骨的疼痛也逐渐磨平意识……终于一道气息闯了进来。
肖琛节看着跪着的肖文山,肖文山的身影已经满是疲倦。
隐藏在暗处的肖琛节能看出肖文山现在的样子是做给自己看的,然而明知如此的肖文山依旧感觉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曾经受肖琛时父子二人的轻视,在这一刻得到了慰籍与偿还。
肖琛节看着同样跪着的肖琛时,整张脸没有丝毫悲伤,平静之中反倒有着淡淡的喜悦。
肖琛节平淡的命令道“进来坐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修炼室内。
肖琛时连忙站了起来,而肖文山想要将自己的腿拔起来,却直接摔倒在地上,整个人扑倒在尘埃之中。
肖琛时连忙心痛的搀扶起肖文山来。肖文山倒在肖琛时的怀里,小声而坚定的嘱托道“道歉!向他道歉!向他表示顺服!”
肖琛时一时愣住,肖文山便自己挣扎着爬起,灵力运行,终于爬了起来。
肖琛时与狼狈爬起的肖文山对视,点了点头。
二人一进入室内,整个室内都点上了灯,感觉很是祥和。
肖文山不发一言,还未等肖琛节假惺惺的客套几句便直接跪倒。
肖琛时见状连忙上前,扑倒在肖琛节的身下,大哭起来“大哥!啊…大哥!是我害了文山啊!是我害了他!你看而今的他,那还如曾经那般朝气蓬勃?”
这副做派,五分真来五分假,换来十分荒唐泪!
肖琛时在道歉,也在哭诉肖文山的经历。真假相参之下,竟也不知真假了。
肖文山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不给,只是莫名的抖了起来。
肖文山知道自己在装作畏惧的样子,害怕的样子,只是肖文山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抖,有几分是因为感慨与自己父亲言语的抖呢?
肖琛节一眼笼住父子二人全部表现,很是满意的作出叹息模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次事情很严重,甚至惊动了母亲——连太上长老,都要严查呢!二弟,你怕是不知道,已经有好几位太上长老被抓了吧!”
肖琛节睨着眼睛,似螳螂一般似盯着肖琛时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看看肖琛时,还有没有反抗的心。
肖琛时不管不顾,只顾着哭。哭了半天,转为嚎,嚎了十几声,又改成了叫,最后这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这,这都是母亲做主!母亲做主!我,我啊,我什么也不管。我也不应该管嘛。——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大哥?”
肖琛时知道自己的儿子所言不虚,太上长老不能指望,现在只能靠演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了。
肖琛时带着祈求、哀怨且畏惧的模样仰望着自己的大哥。
肖琛节看着肖琛时的表现,很是畅快,得意的感慨道“哎呀,你们这还算聪明呐,知道来找我。你们要是去找了那些太上长老,事情可就麻烦了!”
肖琛时连忙点头“是!是!是!大哥您说的是!”
肖琛节像一个战胜者一样享受一切虚荣后,摆了摆手说道“别都这样了。快起来吧!文山,你也别跪着了。快快起来,这些日子也算受苦了吧。来,坐起来暖和暖和。”
肖琛时千恩万谢着坐了下去。
而肖文山则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缩手缩脚的挪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引得肖琛节大笑不已。
二百八十八、钱阳臻的困境
肖琛节笑着安抚了肖文山,反复看了几眼肖琛时父子呆愣的样子,兴致大好,皮笑肉不笑着宽慰道“你们也不必担忧。这一次的调查不会持续太久。也是不一定会牵扯到你们父子。”
肖琛时父子二人连忙缩着脑袋点起头来。
肖琛节转头试探肖琛时“待这一次肖家的检查全部完成,肖家会有一波很大的变动,会有很多长老更替,到那时,还要琛时你出面帮衬帮衬了。”
肖琛时装作毫不欣喜的样子,连着喘出几口气沉静下来后点头谦让道“悉听大哥吩咐。”
肖琛节面色和缓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意气风发,也不再那么逼人。在得到肖琛时的回答后转而问向肖文山“文山呢?处理肖家事情有哪里不从心的吗?”
肖文山哆嗦一下连忙说道“这几次经历让我深刻感受到一个人属实力不从心,肖家的事情仅凭我一人想要处理的面面俱到还是太难了…”
肖琛节作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猛然抬头问道“不如让文笛回来帮你处理处理肖家的事物,如何?”
肖文山犹豫稍许答应道“那实在是好,我一人难免出错,有文笛出面,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失误了。”
肖琛节上下打量肖文山,见肖文山虽有犹豫,然而神情中的畏惧却更胜一筹,知道肖文山并不想让肖文笛分权,然而在这一次的事情中真的吃苦头吃到怕了。于是肖琛节整个人便安心下来。
肖琛节摆摆手,肖琛时父子面前的茶壶便升起阵阵氤氲“来,喝点茶水暖暖身子。”
肖琛时父子相继喝了一口。
肖琛节这时便不再说话,单是喝茶,也不再看肖琛时父子二人。
肖琛时见状知道肖琛节这是在逐客了,于是拉着肖文山便站起来告辞道“大哥,若是无事,我与文山便先回去了。”
肖琛节眼皮也不抬,哼了一声便算应下来了。
肖琛时连忙拉着肖文山走了出去。
走了许久,肖琛时这才敢放声叹气“没想到我们也有今天。”
肖文山反而老生常谈“也是以往过于自大了。——现在想来今日的处境,竟也没有丝毫不合理之处。”
肖琛时再次沉默。
肖文山冷冷说道“这肖琛节,已经试探完了你我,接下来也算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不过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
这时肖琛时似乎想起什么,抬头问向肖文山“出刑罚堂时,你知道有人跟在我们身边?”
肖文山摇了摇头“没有。我没去感觉。”
肖琛时微微皱眉。肖文山解释道“肖琛节可能不安排人来盯着我们吗?若是去感受,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被暗中之人察觉,而我们却什么都没察觉。那今天肖琛节可就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我们了。”
肖琛时接着问道“另一种可能呢?”
肖文山眉头微锁“可能窥伺我们的人修为不高,很容易就被发现。”
肖琛时不解“这是为何?派一个修为低的人有什么用?”
肖文山叹息道“肖琛节往日常受太上长老嘲笑,也被父亲与我暗地嘲笑。想来肖琛节早就想报此仇恨了。”
“若是修为低的,我们发现之后也不敢说什么。到时候肖琛节也必定会知道我们的举动,他绝对会趁此机会好好当面嘲笑我们。”
肖文山感慨道“我觉得派一个修为低的人反而更有可能。毕竟睚眦必报是人之常情,复仇的快感本就美味,肖琛节不可能不想尝尝。哪怕是就我而言,我也会这么做。”
肖琛时沉默些许,他知道这些都是肖文山的推测,然而却又忍不住赞同肖文山的推测。
肖琛时看着有些陌生的肖文山,开口询问“接下来…?”
肖文山阴鸷的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方向,是北商街的方向。
肖文山回头“等着。回去后一直待在屋子里就行了。除非肖琛节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再干什么。”
肖琛时看着肖文山压抑的样子,叹气道“文山,我看你样子,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想做。只是你说的对,这个时候……”
肖文山点点头“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会去做。我会一直静静的待着。”
肖文山的心里却牢牢记着北商街“顾文月,我会一直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现在的肖文山已经肯定顾文月就是害了百里廓的人。
虽然肖文山没有任何依据。
也不需要。
肖琛时深深看了眼肖文山,点点头便带上肖文山离开。
……
现在的圣齐宗,肖家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动荡。
同为圣齐宗的大家族,钱家内部也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钱阳臻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算去见钱开顺。
这几日钱家也警戒了起来,虽然不知因为什么,钱阳臻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而且钱家这几日也传出了对钱阳臻不利的谣言。
钱阳臻一边向前走一边皱着眉头发愁。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传言卷动起来,这个传言传称顾文月在收服北商街的时候,作为主使的钱阳臻竟在背后打压顾文月。
顾文月在北商街受困都是钱阳臻放任的结果,而顾文月后来收服北商街,也和钱阳臻没多大关系。
这种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钱阳臻一猜就是钱阳风干的,只是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钱家弟子看待钱阳臻都有种说不明道不白的感觉在。
钱阳臻的身份注定她不会被人言讨伐,也没有敢嚼舌头。
但顾文月在钱家弟子的眼里就是信仰一般的存在,对钱家有着极大贡献的顾文月受到排挤,简直是在寒他们的心。
钱家弟子虽不敢指责钱阳臻,但在心里却已经开始排斥起来钱阳臻。
钱阳臻知道这种情况决不能继续保持下去。
普通弟子都不过是工具罢了,一个两个对钱阳臻没有任何影响,然而数量达到一定的钱家弟子都排斥钱阳臻的话,钱阳臻将变得岌岌可危。
还好顾文月还没有达到一呼百应的地步,把顾文月当做信仰的弟子也只将近一半。
钱阳臻在庆幸的同时,也开始畏惧。
什么时候,钱家出现了一个弟子能影响一个长老?
什么时候,钱家的一个弟子竟成为了其他弟子敬仰的对象?
钱阳臻越发觉得,顾文月,是一个不得不除的人……
这一次钱阳臻来见钱开顺,一来是打算寻找突破的方法。
二来,是打算提醒钱开顺,顾文月这个人,留不得…
二百八十九、大雪封山
钱阳臻走在路上,迎面而来的钱家弟子不像往常那般站在原地行礼,他们后退几步,让出一片并不必要的空间后才连忙向钱阳臻行礼,钱阳臻古井无波的点点头便向前走去。
一路上,有一部分站在原地行礼,还有一部分人会不必要的退步后再行礼。
钱阳臻能感受到那些退后的弟子在排斥自己,钱阳臻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弟子在自己离开后会用什么眼神看着自己。
这时渐渐飘起雪来,原来是风在吹载着雪。钱阳臻心中切切,想要走的更快一些,然而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惶急,于是又缓了下来。
而这雪很快也大落大坠起来,压的风都斜了,那成群的风不得不倒头栽在路上。渐渐的雪下起一层,风每每倒下一次便砸起一小片雪来。
钱阳臻只觉得这雪不合时宜,虽然悟道境的修为已不惧这些寒暑之感,但心头还是止不住得冷起来。
而坐在阁楼上修炼的钱开顺在感受到这大雪绵绵时,则悠悠感叹起琼雪壮丽、山素如云起来。
行路的钱阳臻只觉心冷,坐阁的钱开顺倒觉得怡情。
很快,钱阳臻冒雪立在了钱开顺修炼的阁楼前。
钱开顺的侍卫通知了钱阳臻的到来。钱开顺也感觉到了钱阳臻的到来。
然而钱开顺老神在在,根本没有任何叫钱阳臻的举动。
钱阳臻便成了咸阳宫外伫立不休的十二金人,一动不动的承载起风雪。
有灵力护体,钱阳臻倒也不觉丝毫肌肤受苦,只是钱开顺的闭门羹令钱阳臻心中焦急难耐,想要压住这心里的焦躁却是万分艰难。
痛苦越受注意便越痛苦,钱阳臻差点把自己给闷死。现在的她只想早早见到钱开顺。
钱开顺很是悠闲,却也不敢修炼,毕竟若是修炼久了,忘了钱阳臻,恐怕会引得不好的结果。
又过了许久,钱开顺这才满意的开口传音道“进来吧。”
钱阳臻忙不迭的抖落满身白雪,直向钱开顺声音的方向而去,脚踩踏楼梯的声音暴露了钱阳臻此刻焦急的心情。
钱开顺知道,这是钱阳风散布谣言造成的。钱开顺甚至有钱阳风散布谣言的证据。
这一切都是钱开顺故意纵容的。
钱开顺想要的,就是让钱阳臻陷入困境,陷入无法自救的绝望之中,只有这样钱开顺才能轻易收服钱阳臻。
也只有这样,钱阳臻才会心服口服,甚至是主动臣服。
钱阳臻迈着的步伐渐渐松缓下来,是心态开始放平。钱开顺感受到这一切后直接一声咳,打乱了钱阳臻的气息。
于是当钱阳臻出现在钱开顺的面前时,钱阳臻则是一副气息不匀的样子。
钱开顺缓缓喝一口茶,眼睛抬都不抬,只是耷拉着眼皮,就连声音也是昏昏然的样子“来了?”
钱阳臻连忙行礼“家主。”
钱开顺摆摆手“哎,好歹,我也是你大爷爷。阳臻你这等天气来找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钱开顺问道。
钱阳臻吞吐几番后,直接袒露道“确实如此。”
钱开顺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嗯,行,你说说。”
钱阳臻没想钱开顺竟会直接让自己说,整理心绪后真切回道“这一次,弟子来…”
钱开顺摆了摆手“为了显示公正,你们这些小辈在外面见到我时,都自称一句弟子。然而今日止你我二人,你就当自己为小孙女,也不防。”
钱阳臻一滞,总觉得今日的钱开顺竟格外的亲切起来,恍惚点头后继续说道“孙、孙女今日来,是想请大爷爷降罪。”
钱开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垂着个头,钱阳臻见状继续讲道“北商街顾文月的事情,是孙女不懂事,没有及时提供帮助。幸赖顾文月自有本领,才没有出错。因此孙女想让大爷爷来惩罚我。”
钱开顺闻言哼哼一笑“这事儿?”虽是问,却也不看钱阳臻。
钱阳臻点点头,钱开顺摇头否定“我知道你这小孙女在想什么。你是想让我处罚你,算是退步,好让钱阳风那小子收手,是吧?”
钱阳臻整个人愣住。
是,确实是这样。只是这种心机,彼此那怕能看懂,实际上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这是默契。看破不说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默契。
钱阳臻没想到钱开顺直接点破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钱阳臻开始畏惧起来,因为她不知道钱开顺想要什么,想要干什么?
这些未知让钱阳臻畏惧不已。
钱开顺终于看向钱阳臻,冷笑道“钱家是从弱肉强食的环境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不觉得钱阳风那小子做的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们两个小辈竞争家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和他当上家主,又有什么区别?你能告诉我吗?”
钱阳臻几张樱嘴,一时回答不上来,心中更多的则是对钱开顺问题的疑惑,为什么偏偏要问二者成为家主的区别?
话题直接跳到家主之上,钱阳臻属实是意料不及。
钱开顺接着说道“你一个女子,没有任何依靠,想要成为钱家家主,你觉得可能吗?”
钱阳臻被钱开顺这露骨批评打击的不轻。毕竟钱开顺可是现任的家主。
钱阳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值得。
钱开顺看着钱阳臻颓然的样子,适度提醒道“或者说,我不帮你,又有什么不好的?身为女子的你,成为家主,又和钱阳风当有什么不同?”
钱阳臻猛然被点通,细思极恐的看向钱开顺,显然钱阳臻猜到了钱开顺想要做什么,只是钱阳臻不敢相信,不敢表达出来。
钱开顺在忍受片刻的沉默后,直接逐客道“小孙女,你还是走吧。——我还要见太上长老呢。你这是在耽误时间。”
钱阳臻终于不在内心挣扎直接点破道“因为,因为您没有子嗣!”
钱开顺顿住,连那飞雪也封在空中,似失去了下落的资格。
钱开顺冷冷的看向钱阳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钱开顺知道钱阳臻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然而钱开顺依旧要再测试钱阳臻一次,他要确保钱阳臻有足够的胆量与野心!
钱阳臻咽了咽口水“钱阳风若是成为家主,定然,定然会尊奉他的父亲,您春秋鼎盛、年富力强时,必然能压住他们父子二人。只是当您……万一当您日薄西山的那一天,恐怕就身不由己了。”
钱开顺盯着钱阳臻“说下去。”
钱阳臻咽一口口水“而我,我身为女子,如果成为家主,没有依靠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依靠、依靠大爷爷您。”
钱阳臻看到钱开顺若有若无的笑了。
“依靠大爷爷您,我势必将一直尊奉您,哪怕在您不复于壮之时,出于道义,为了服众,我也不会损害您分毫。……这,这就是,我和大哥——不,这就是我和钱阳风做家主的区别。”
钱开顺闻言后大笑“哈哈哈哈!真是稀奇!我没有子嗣,你竟能这么想,也是奇妙有趣。你们两个谁当家主,说到底依旧不是我的家事。”
钱开顺笑吟吟的看向钱阳臻,钱阳臻迟疑起来。
钱开顺看似否认了钱阳臻,但钱阳臻能感觉到并没有彻底否认。钱阳臻能感觉到自己没有说到点子上。可是,那靶心般的点,到底在哪里?又该如何正中?
钱开顺看着思虑不止的钱阳臻,笑着说道“小孙女先回去吧。好好想想。”
钱阳臻连忙说道“孙女还有一事相求。”
钱开顺挑眉“哦?什么事?”
钱阳臻连忙端正身子,严肃的说道“请大爷爷多多留意顾文月。”
“北商街的顾文月?”钱开顺回忆问道。天之境界能让钱开顺记住,也是够幸运了。
钱阳臻连忙点头。
“那小子有什么好留意的?一个小家伙罢了。除了身上的异火有点门道,就没有其他突出的地方。”钱开顺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满是不屑。
毕竟钱开顺可是一个凝鼎修士,在他眼里,悟道境都不需要留意,更何况一个天之境界的小家伙。
钱阳臻立马郑重道“顾文月这个人不一样,他不是普通修士,他不是池中之物!”
钱开顺笑道“他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钱阳臻直接说道“他能聚集钱家普通的弟子。将普通的人众聚集在一起,让他们有共同的方向……这是我一直强调的。您也能感觉到,只要您去仔细的调查就能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钱开顺沉默了,过了许久,钱开顺以指尖抵住茶杯“茶,凉了。”钱开顺看向钱阳臻,钱阳臻连忙起身为钱开顺重新斟上茶。
钱开顺感叹道“钱家能有今天,一,是那一场战役。二,是钱家把仁皇省所有商家都聚集了起来。——一个人,一个家族,若是能拉着一群人向同一个目标而去,其威力是可怕的…”
“我看那顾文月,也不似狡诈,如何能调动他人?”钱开顺疑惑问道。
钱阳臻否认道“顾文月靠的,不是狡诈。”
钱开顺摇头“不可能。”——“毕竟,钱家当初能调动那么多家族,靠的就是欺骗与狡诈的天性。”钱开顺想到。
钱开顺沉住气,笑道“我以为钱家弟子孤立你,是钱阳风鼓动的。没想到,这顾文月才是大头?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原因?”
钱阳臻点点头。
钱开顺沉默了。
钱阳臻继续提醒道“北商街的事情,也太巧合了,百里廓阻拦顾文月,百里廓就被抓。还有那商街大比的事情,顾文月联系守绪山,这其中必定也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细节存在!这样一个弟子…”
钱开顺缓缓点头承认道“看来,顾文月此人,藏的太深了……”
二百九十、昙花王
钱开顺眯起眼,似要睡去,接着轻提起手肘,张开臂膀,一把将手刺入窗外寒流中“这愈发厚的大雪,将会封住这山——仁皇省这座山。现在的人仁皇省,将要进入凛冬之节,将会凋零太多事情……”
钱开顺甚至吸一大口气“大雪封山之下,谁也出不了这座山。变革将至之际,谁也躲不开这变革。——钱家将迎来一场变革,肖家恐怕也正在迎接属于他们的变动。顾文月为人,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那必然是留不得的。只是在现在的大背景下,也没必要针对那小家伙……”
钱阳臻急切的请求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像顾文月这种需要除掉的小人物,正是要趁他还没有成长起来…”
钱开顺摆摆手示意钱阳臻停下来“那怕顾文月突破悟道境,也是小人物罢了。——钱家与肖家将迎来一场变动…”钱开顺看向钱阳臻。
钱阳臻感受到钱开顺炙热眼神的灼肤感,不安问道“变动?”
钱开顺点点头“是的。这是你暂时了解不到的事情。——顾文月的事,我会关注,你先回去吧。去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
钱阳臻深思着想要从钱开顺的举止间看出端倪来,然而钱阳臻什么都没看到。
钱阳臻向着门外走去,留钱开顺独望风雪相凝。
这几天钱开顺都在等太上长老的召见。
与肖家不同,钱家的太上长老虽也监视着钱家家主钱开顺,但他们几乎不会与钱开顺有接触。
太上长老一直以来都是在与老祖钱三接触着的。
只有钱开顺与太上长老这条线沟通、链接上后,才能彻底取代钱三老祖的位置。
然而现在钱家长老的沉默使钱开顺感到无奈甚至惶急。
毕竟钱家老祖若是真不在了……钱家太上长老想要做些什么呢?
可是,钱家的太上长老真的会窥伺钱开顺的位置吗?钱开顺想不明白,如果钱家太上长老们真想要攫取钱开顺的位置,那对钱家无异于一场混乱的灾难。
太上长老们应该不会这么做…
太上长老们到底想要做什么…钱开顺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大雪绵绵,须臾便砌满天地间。人人皆在这大雪间,而这大雪间的人人,皆有自己的念想,都有他们自己的思考。
钱开顺想的是整个钱家,而站在昙花王面前的常山,想的却是面前的昙花。
很快,顾玉成便在修炼中被常山的大喊大叫惊醒了。
“顾师兄!顾师兄!顾师兄我回来喽!”常山喊叫着推开大门。
一推开门,冯源便怒气冲冲的站出来,看一眼腰间系了一朵盛开昙花的常山,大骂道“这稀罕的是个什么玩应?昙花?也不怕谢了?——还有,你这家伙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顾长老还在修炼呢!你就大喊大叫?”
常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哈,刚回来,兴奋了嘛。”续而又转换了一副不以为意的面孔“哎,冯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喜欢昙花怎么了,再者说了,这叫昙花王!可不是昙花嘞!”
冯源翻了个白眼,仿佛在说“我信你个鬼”。
常山毫不在意,厚着脸皮说道“花自有寓意,我这昙花王寓意着不凡!”
冯源忍受不了道“随你怎么说,别让我看着你大摇大摆的样子就行,一点礼数都没有!”
常山愈发无语起来“什么啊,要不要这么严肃。”说着便来到大圆桌旁,直接找了一个位置坐。
冯源不耐烦的反问道“你还真喜欢第四号椅子!”
常山不解的问道“这玩应还有号码?”
冯源冷冷解释道“从顾长老的座位算,你的是左手第四个。第四号。”
常山抱怨道“不是吧,做人要不要这么严谨?”
冯源直接否认常山的话“不是我严谨,是你太松散!”
常山终于也开始忍受不了冯源,以前还以为冯源只是为人冷酷一点,现在常山只觉得冯源简直是不近人情,连人情味儿都没有了。
常山直接说道“算了,算了,我去找顾师兄,不跟你扯了。”
冯源立刻制止道“不行!”
“为什么?”常山开始有点生气了。
冯源态度坚决的说道“不行就是不行。——顾长老现在还在修炼,你去是去打扰他。还有,顾长老现在的身份,你也该叫长老!”
常山一亮腰间昙花“看不惯?那也看着!我就要见顾师兄!我说师兄,那就一直是师兄!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说完,常山迈着步伐就向楼上冲去。
冯源火冒三丈,站起来就要拦住常山。
顾玉成感受着楼下的闹剧,最后苦笑不得的开口传音道“你们这一对冤家都别闹了。冯源,你就让常山上来吧,常山这么多天在外打探消息,应该是带回来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冯源顿时泄了气,直接让开,神情中甚至还有点儿幽怨。常山则得意起来,走路都像一个吃饱的鸭子,得意而浮夸。
顾玉成见状提醒常山道“常山你也管管自己,再这样,我可要好好治治你了!”
这下常山蔫了下来,冯源得意起来。
看着这一对互相争斗的活宝,顾玉成的心情竟也稍微舒缓些许。
常山直奔顾玉成面前,拉开凳子便要坐,顾玉成直接“嗯?”了一声,常山这才止住动作,笑嘻嘻的看向顾玉成“哎呀,师兄,这么多天在外面,尤其是今天下了大雪,我回来,休息休息嘛,休息休息。”
顾玉成无奈的开怀笑道“你呀,少鲁莽点。坐吧。”
常山立刻满意的坐下,一屁股依坐下,挤出一声惬意的长叹“啊——呼,舒服!”
常山感受到顾玉成的目光,竟开始显摆他腰间的昙花来“顾师兄看!这是我的昙花王!只要我的灵力不断流通在它上面,就能一直盛开!怎么样,顾师兄,厉害吧!你要不要也买一个?这东西多好。顾师兄为我们买了三生戒,我们还没给顾师兄买过东西呢…”
顾玉成直接笑骂一句“你这小子,我是让你告诉我这个才让你上来的?啊!”
常山连忙道歉“哎呀呀,一时兴奋、一时兴奋了!”
顾玉成无奈的笑笑“行了,以后少花心思在这上面。”
常山连忙点头,接着说道“我在刑罚堂外蹲了这么多天,多少是让我蹲到一些事来!”
顾玉成提起兴趣问道“什么事情?”
常山贼眉鼠眼的左右偷觑后贱笑道“肖家的肖文山,被抓了!就抓在刑罚堂里,昨天才被放出来!”
顾玉成惊讶至极,微微倾身“真的?——可知是因为什么?”
常山连续摇头道“这我还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抓进去的,要不是看肖文山和一个中年人一起被放出来,我恐怕都会以为肖文山只是去刑罚堂而已。”
“还有个中年人?”顾玉成问道。
“嗯。——这个我也不认识。”常山连忙说道。
顾玉成也不打算从常山哪里得到所有答案,开始自己沉思起来。
常山接着说道“还有,现在钱家,又开始有新传言了!还是关于顾师兄的!”
顾玉成习惯性点点头,问道“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常山用力摆手道“不是!这回可不是关于顾师兄你的坏话!”
顾玉成来了兴趣“哦?那是什么?”竟还有不说自己坏话的?
常山得意的讲述起来“钱阳臻,她刻意不帮顾师兄的事被人传了出来。真是恶人有恶报啊!——让她不帮顾师兄,现在倒霉了吧!钱家好多弟子都开始讨厌钱阳臻了!”
常山一边说一边高兴的冲着顾玉成祝贺道“顾师兄这把是出了口恶气!”
常山看向顾玉成,却发现顾玉成一点也没露出喜悦的表情。
常山疑惑的问道“怎么了顾师兄,钱阳臻那臭女人吃瘪,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
顾玉成叹了一口气“这种传言,你觉得是谁传的。”
常山无所谓的说道“我管是谁传……等等?顾师兄的意思是…?”
顾玉成点点头“这种谣言,只能是钱阳风派人散播的。虽然我不想参与到这两人之间的争斗,然而还是无可避免的成为了对方的手中卒、指尖棋。”
常山略微慌张的问道“那,这咋办啊?”
顾玉成无所谓的说道“还能怎么办?传言本就难以止住,我们能做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肖文山被抓,刑罚堂的事情还未彻底公布,就连钱家这两位的争斗都开始陷入火热化……今年冬天,注定不会平凡了。”顾玉成长叹一口气“要一直保持警惕啊。”
顾玉成接着吩咐道“北商街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一切都要认真而谨慎的进行下去。这几天我心神跳动,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说完顾玉成看向常山,目光落在常山腰间昙花王上,不知是幻视还是什么原因,顾玉成眼中的昙花竟枯萎了一半,定睛一看,昙花依旧盛放,竟然是顾玉成看错了。
有古灵力加持的顾玉成,感知力比一般天之境界修士强上许多,竟也会有看错的时候。
顾玉成摆摆手“好了,下去吧,下去吧。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心神不宁。”
常山见状安慰道“顾师兄不用怕!没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
顾玉成闻言被逗笑了“好嘛,我以为你会给我分析分析,结果直接来了一个属于我的万能论,我可不是万能的!”
常山也笑了笑,装糊涂问道“不是吗?”
顾玉成见状大笑“哈哈哈!臭小子!还不下去!”
“好嘞!”常山系着昙花王便下楼去了。
二百九十一、犯规了!
大雪落了一整日,第二天才迟迟停下。不等各家扫尽门前雪,便有一对人涉雪前行。
只见一男子执伞在侧为女子挡去风雪,与女子有说有笑的向前走着。女子则是一副满足温婉的神情与男子默默相伴。让人看了,只觉得碧玉成双。
男子姿容不俗,可与女子一比,竟要差了一个境界。那女子长发及腰,面容清秀,亭亭如莲花之玉立。顾盼之间,竟有一股不视他人而行之美。
女子的一举一止,都是发自内心的清净而不是针对外界,也不是因为外界而选择自己的行为。能够举止间做自己,单是这一点气质,便是一个境界了。
北商街的店铺,大多不识这两人,只觉得气质不俗,也推门热情揽客。二人只是笑笑,便向着北商街的南边走去。
很快,二人来到了冯源店外,早有一人站在店外相迎了,正是顾玉成。
顾玉成与来者相互打量着,最后顾玉成大笑着欢迎道“安师兄、贾师姐!快快请进!”
安业与贾师才笑着跟上顾玉成,进了店内,安业这才开口问道“这店内怎么如此冷清,好像没人照看一般。”
顾玉成解释道“这间店主算是我在北商街的依靠之一。冯店主则在外面整理其他店的事情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安业点点头,跟着上了二楼。
却见锦织已经摆好一桌酒菜。锦织一见顾玉成等人上来,连忙低下头退到一旁,脸颊微微发红。
顾玉成见状想要说什么,但看了一眼身后等着的安业与贾师才,便决定先与二人叙旧。
贾师才看到锦织略显局促的样子,心里留意起来。
顾玉成将安业、贾师才二人引到酒座之上。
安业搓了搓手,窥看顾玉成几眼,把顾玉成看的不知所措,只好主动问道“安师兄,你这是…?”
安业这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经过商街大比,我对顾师弟简直惊为天人,实在是说是佩服也不为过。不过我这个人还是不死心——我想和顾师弟切磋一下炼器。”
顾玉成一愣。
安业连忙补充道“不是我不相信顾师弟,觉得顾师弟不尊重讲师。顾师弟的为人我也看了,也相信顾师弟是尊师重道之人。我只是手痒,想与顾师弟切磋切磋!”
贾师才无奈的瞥一眼安业,淡淡说道“安业,顾师弟北商街的事情还没忙完,哪里有时间与你切磋?”
安业连忙狡辩道“这我是知道的!我只是邀请顾师弟而已,等他忙完了也不着急嘛。你说是吧,顾师弟?”
顾玉成懵懂的点了点头,见气氛缓和开来,便问起安业与贾师才的情况来。
安业直接滔滔不绝的对着顾玉成说了起来,贾师才见状毫不在意,保持着沉默,任由安业在那里喋喋不休。
安业告诉顾玉成,贾师才马上就要闭关了,只是现在钱家的局势有些扑朔迷离,贾师才也不想太早突破而被迫选择阵营。
安业接着又说自己虽然被李疆指点了刀道,但是境界上距离悟道境还有一段距离。因此才会闲下来找顾玉成比试。
另外安业还与顾玉成提到了关于顾玉成本人的流言蜚语,顾玉成表示自己知道,安业倒是很惊讶。
接下来安业提醒了顾玉成现在钱家局势很是动荡,总感觉钱阳臻将要与钱阳风进入一决胜负的阶段,在胜负未分晓的时候还是不要站队的好。
安业还抱怨自己很看好钱阳风,奈何贾师才不允许站队,只能天天陪着贾师才。
说到这儿,一直沉默的贾师才顿时不乐意的嘟嘴起来。安业见状直接将贾师才搂入怀中“唉,师妹就要闭关了。我这个师兄真失败啊,以后再想抱师妹…”
贾师才直接红着脸推开安业,有些羞的瞪了安业一眼。安业反倒流氓似的坏笑起来。
顾玉成看着眼前的一对,面不改色,心中却疑惑“今天的茶怎么酸了——要不把他俩都给烧了?不是,我说的是把茶烧了,不是他俩。我可没想烧他俩。”
冷清的人儿,一旦沾了喜欢人的怀,连耳根都会红。
虽然贾师才为人冷清,在外人眼里也常常是安业听贾师才的话,不过若是安业与贾师才独处,贾师才则绝对是一副小师妹的样子。就像现在红透的耳根,说明了一切。
贾师才有点埋怨安业当着顾玉成面动手动脚,索性开始不理安业起来,安业见状,只能拉着贾师才告罪起来。
安业一边拉着贾师才,一边向顾玉成告别“顾师弟整理好北商街,也不要随意站队!相信我!我与贾师妹便先告辞了!”
顾玉成嚼了嚼嘴里的茶叶,笑着说道“我去送送二位。”
安业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指着贾师才小声说道“还要哄她呢。”
顾玉成又用力嚼了嚼嘴里的茶叶,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心里想的是“真是,有道侣了不起啊!该死!”
贾师才与安业下楼,锦织一见,便看到贾师才小女儿般在置气,安业则在一旁弯腰认错。锦织不由得笑了起来。
贾师才见状也对着锦织莞尔一笑,锦织见状愣了片刻,连忙低头缩了起来。
贾师才便上前问道“你见我,为何就躲呢?”
锦织连忙回道“因为,因为长老您看起来如此贵丽,让人相形见绌、自觉羞愧。”
贾师才听后轻笑着摇头“长老倒算不上。至于女子高贵与否,其实取决的是自己。女子若是以己于事事上皆取悦他人,自然平平。悦己,高于悦他。”
说完,贾师才便向前走去。安业连忙追了上去。
顾玉成缓缓下来,见锦织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便回到阁楼之内,心中对贾师才的评价又高上几分。
除了贾师才与安业,顾玉成今天等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李疆。
只可惜顾玉成等了一白天,依旧不见人影来,到了傍晚,也似要来的样子,顾玉成便以为李疆是不来了。
谁知正在吃晚饭时,李疆便又给顾玉成发信息,令顾玉成迎她,顾玉成无奈,便迎了上去。
月色正是温和,软风轻轻,旦见一抹樱红似刀般劈开夜色,显得格外突兀而耀眼。
月光在李疆樱红的软甲上流转,最后又凝滞成暗红的光晕,看起来令人心动。
顾玉成连忙迎了上去,一上前,便见李疆身后还有两个人。
那两人缩在李疆身后,想要出来,却又不敢探头分毫。
顾玉成只觉很是熟悉,甚至有种与自己有联系的感觉。
李疆带着嘲弄的语气问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白天不找你,偏要在这夜里找你?”
顾玉成明了的摇头“这我自然是还要靠李姑娘来解惑了。”
李疆白了顾玉成一眼“我是来还人的!”语气中充斥着不满。
顾玉成愣住,还人?还什么人?
不待顾玉成询问,李疆直接将身后二人拽了出来。
这是缩手缩脚的二人也不藏着掖着,只是略微拘谨的站到了顾玉成面前。
顾玉成定睛一看,恍然大悟,惊讶的喊道“代均!代理!”
代均、代理二人慌张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顾玉成这时看看代均、代理,又看看李疆,只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疆看出顾玉成的疑惑,压住心中不满,解释道“李家店现在开始把守绪山交给钱家。大哥二哥手底下的人太多了,除了那些亲近靠拢之人,其他都是直接安排到钱家当弟子。这两个家伙不想当钱家弟子,人生地不熟的,然后就跟我说了!”
顾玉成惊讶的问道“说了?”
李疆点头“说了!他们都招待了!是你的人!他们两个!”
顾玉成被李疆逼视着,一时也有点难堪。虽说布下暗桩这种事情也算是合情合理,只是现在李家店和钱家毕竟是一体的了,顾玉成在李家店安排卧底,多少有点不讲究。
顾玉成心里也冤啊,除了见李拓那一次,顾玉成再就没跟代均、代理二人研究过,这两名卧底说到底也没做太多坑李家店的事啊!
只是顾玉成毕竟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厚着脸皮咳嗽几声感谢道“多谢李、李姑娘出手!”
李疆阴阳怪气道“不用谢,毕竟是顾长老的人!”
顾玉成又是一顿咳嗽“这,李姑娘,我……”想了想,还是不解释的好,顾玉成索性选择了闭嘴。
李疆瞪了一眼顾玉成,还想逼问顾玉成是怎么在自己大哥都没察觉的情况下埋下了卧底,但想了想,顾玉成也不会说。
李疆索性问道“我大哥一直是知道李家店有钱家的人的。只是没想到,到最后,不是钱家的人,是你的人。这实在是让我大哥二哥不敢相信,就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顾玉成闻言连忙想要开口推脱,却被李疆直接打断道“好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顾玉成打起精神“李姑娘请问。”
李疆于是问道“守绪山之行,是钱家安排,还是你一人所为?北商街之事,是你一人安排,还是钱家助力?”
顾玉成言语哽住,一时竟也词穷起来。
李疆上下打量顾玉成“你这副表情,我简直从未见过。这说明你真的很矛盾,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也就是说,这些事情…我明白了。”
顾玉成有些头疼。
李疆实在太聪明了。
顾玉成问道“李姑娘,我很抱歉,这两件事情……”
李疆笑道“你抱歉什么,你现在应该警惕!你,犯规了!”
二百九十二、明月三段鸦鸣山
“你!犯规了!”李疆直点顾玉成。
顾玉成惊滞。
李疆看一眼身后代均、代理二人便说道“先去你店内,再细说。”
顾玉成点头,带着众人便来到冯源店内,冯源安排代均、代理住下,顾玉成便与李疆上了二楼。
二楼,顾玉成为李疆沏好茶,李疆却直接将茶推走,自己取出酒壶来。
顾玉成见状习以为常,静候李疆指点,李疆大灌一口酒,嘴角直溢满梅花香甜之气。顾玉成单闻之便略感微醺,惊讶问道“这酒?”
李疆笑道“这酒它,不,她的名字叫‘问乡’。传闻是只尔靖北征时,军队逢遇寒冬,军士思乡,故采梅花而酿成烈酒,饮下御寒助眠,梦里回乡…”
顾玉成虽想尝,但还是忍了下来。
李疆又喝了几口,这才畅快的说道“我说你犯规了,不是你做了什么错事,而是你所做的事情,不符合钱家的利益。——注意,我说的不是钱家任何一个人的利益,我说的是,不符合钱家,这个整体的利益。”
顾玉成沉思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李疆所言。
李疆松开酒壶搁置到桌子上“让我为你讲一讲吧。《吕氏春秋》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群强盗打劫了一个秦国人,此人名叫牛缺。牛缺表现的非常淡然,盗贼们令其取出囊中财务,牛缺便取出来递给盗贼。盗贼索要其车马,牛缺依旧毫不慌张,很是淡然的交出车马。这时的盗贼已经震惊,但还是勒索牛缺仅剩的衣服,牛缺竟像刚才一样,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把衣物交了出去。此时的盗贼们已经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牛缺便直接离开了。盗贼们一时间竟也没制止。——牛缺,此人如何?”
顾玉成不住点头道“是个贤人。知道黄金世所有的道理,毫不在意身外之物,因此保下了性命。”
李疆得意一笑,似乎已经知道顾玉成答案一般。李疆又抿了一口酒,接着讲述道“不,牛缺这个人,死了。”
“没?没活下来?!因为什么?什么其他原因?”顾玉成略感震惊的问道。
李疆瞥一眼顾玉成淡淡解释道“因为这群盗贼缓过神来,很快便想通一个道理,牛缺这样的人,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日必定会登高位、掌大权,到时候他们就难逃一死了。毕竟今日的盗贼们可是一丝情面也没给他留。于是这些盗贼提刀驾马,追了三十里,还是杀了牛缺。”
李疆淡淡的看向顾玉成,冷冷说道“牛缺确实认识的很清楚,但是却不够明白。——他只看到了他自己,他没看到盗贼们的想法,因此忽略了盗贼们面对一个贤才时的反应。牛缺不懂隐藏,不懂忍耐,这才被盗贼们杀了,白白丢掉性命。”
顾玉成明白了什么,陷入沉默。
李疆继续说道“守绪山的事情,商街大比的事情,还有这北商街的事情,那怕你做的再怎么对,可你想到了钱家的反应吗?”
顾玉成攥着拳,很久后才缓缓松开,沉沉叹气道“任何时候,都要现在他人的角度想问题。——李姑娘是想说这个吧。我虽在上面的事情里不断为钱家力王狂澜,但我的行为已经属于背离钱家,我一个人有太多钱家所不知道的秘密了,脱离了钱家掌控。并且在钱家眼里,我这种不受约束的人那怕做的对,也是不对。甚至会打压。”
李疆淡淡叹气“现在明白,还不晚。”
顾玉成淡淡一笑,为自己沏了杯茶,轻饮后又品了品,让苦涩与甘甜相继绽放在口腔中。
顾玉成承认道“牛缺的故事,确实是一个好故事,对我而言,也很有意义。我其实也想到过自己的举动会让钱家感到威胁,会被钱家针对,只是我不能停下来。——无论从哪个方向,我都不允许我停下来。”
为了自己,为了荀葵与南寻,为了妹妹,为了能不断走下去,顾玉成只能选择向前。
李疆看着顾玉成,能看出顾玉成的身上似乎也在肩负着什么。
顾玉成借着月光,用茶香兑入自己的言语中,绽放出满满的清淡“钱阳风来找我确认北商街的事情时,我就已经猜到自己可能受到钱家的排斥。只是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李疆能感受到顾玉成隐藏在那双平静金眸下波动的情绪,但最后也只能选择点头。
顾玉成长叹一口气道“虽然我擅自做的事情,即使对钱家有益也可能惹祸上身,不过我想,大概还没有到整个钱家都在排斥我吧。只是钱家的高层罢了,也就钱阳风,钱阳臻他们两派吧。”
李疆苦笑道“这两个人已经是钱家的未来了,你还想怎么样啊?他能俩还算不上整个钱家?”
顾玉成沉声否定“算不上。”
李疆仔细打量着顾玉成,还想问为什么算不上,但是看着顾玉成沉默的神情,最后选择了伴随顾玉成一起沉默。
顾玉成沉默许久,这时顾玉成想的是钱家弟子们。
一个宗门的权利实际上全部来自于他的弟子,那怕是以前的朝代也好,都是这样的。只可惜仁皇省的特殊驴象、钱肖状态,导致弟子被两大家族以各种手段利用……
顾玉成能看出仁皇省症结所在,只可惜没有能力拨正。
有些许的抑郁。
李疆见顾玉成闷闷不乐的样子,仰头吞尽酒壶里的酒,抽身便拉着顾玉成向外走。
顾玉成不知所措的看向李疆,李疆此时却是有些醉了,面色桃红,一身酒气,妩媚酥人。
李疆直接拔下腰间刀鞘,抽出刀,把刀鞘一扬,笑着对顾玉成命令道“我本好心来提醒你,没想到你竟已知晓了自己所犯的规矩!真是让我感到好气!还有那代均、代理的事情!也没有找你算账!来!和我好好打一架,我便饶了你。”
顾玉成见李疆已经醉的有些大发,怕刀剑误伤,于是便想直接道歉逃过此劫,然而李疆已经半耍起酒疯来,举着刀便冲向顾玉成。
顾玉成只能抽身逃桌,绕周几次便连忙掀窗翻出,落到店铺庭院之中,惊的高木几摆。
顾玉成且逃且绕圈,须臾间李疆便有些懵了。
李疆拄着刀,呵斥道“战又不战!算什么男人!”
顾玉成面不改色,直接说道“今夜不适宜舞刀弄枪,待日后,再与李姑娘好好切磋一番!”
李疆哼笑,转了个刀花,实在飒人“今天,我是拿你出气的,可不是和你商量!你且接招!”
顾玉成见状叫苦不迭,连忙逃走。
顾玉成这边逃,李疆这边追。
一来,李疆尚醉酒未醒。二则顾玉成古灵力精进,躲起来似一鱿鱼,简直是粘在刀锋之上,根本砍不中。一来二去,二人追赶不休起来。
李疆追了半天,直接停下来拿着刀指向顾玉成“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这店给砸了!”
顾玉成闻言,无可奈何的停下来,苦笑道“李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李疆看也不看顾玉成,直接丢给顾玉成一把剑,然后直接对顾玉成说道“我也不欺负你!这把剑虽比不上我手上的宝刀,但也能抗住几刀!”
顾玉成拿起剑来,左右看看,惊慌问道“抗住几刀,到底是几刀啊?给个数啊!”
李疆不搭话,举起刀便冲向顾玉成。
顾玉成连忙应战。
不等二人交手,便听到一片又一片的乌鸦叫声。
这乌鸦声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又好似在赞扬什么?直如滚石一般砸过二人脑海之中。竟令二人一阵恍惚。
正是这恍惚之间,顾玉成的剑挡在了刀前,应声而断。
断裂之声直接震醒了二人,原本还因为乌鸦鸣而恍惚的二人立刻清醒起来。
顾玉成与李疆定睛看去,却见那剑身竟断成了三段。一段剑尖连着剑身,很长,躺在地上,指向南方;一段中间剑身,插在地上。还有最后一段,同样是躺在地上。
顾玉成先看到中间的剑身,再看到剑尖,最后便是那剑的最后一段。
顾玉成心中惊骇不已,总觉得这剑身折断,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李疆虽然还有着酒气,但也清醒起来。
李疆看了看顾玉成,又看看自己,随后说道“你境界没提升,但总感觉有什么其他地方的提升。不然这剑也不至于断开。”
顾玉成这时也不去想什么比试切磋了,只看着地上的断剑,问道“刚才,你听没听到乌鸦叫?”
李疆点点头“听到了。还是一大片乌鸦叫声。”
顾玉成皱眉道“乌鸦啼山,月下断剑。这…”
李疆摆摆手打断道“别那么疑神疑鬼。要知道乌鸦可是有阳乌载日的神化形象,还有‘乌鸦报喜,始有周兴’的说法呢。——乌鸦,虽然常伴死亡之事,但实际上却也是报喜的,只是看具体情况罢了。”
顾玉成勉强点头道“这说法,我其实听过。只是……乌鸦总是伴随着死亡,难免让人感到不喜。”
李疆嘲笑道“你怎么这么胆小。”
顾玉成苦笑“这几日心绪不宁罢了。”
李疆于是安慰道“人皆惧死畏亡,然而死亡也是需要坦荡面对的。死亡带来的不一定是毁灭,或许还有重生呢!——只要不是消极寻死或意外夭折,死亡其实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更何况,这剑,和乌鸦也没什么关联性啊。”
顾玉成突然笑了起来。
李疆斜了一眼“怎么,我说的不对?”
顾玉成摇摇头“只是没想到,李姑娘还会想这么哲理的问题。”
李疆淡淡笑道“谁还没有另一面呢?”
顾玉成倏忽静下,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对啊。确实。”续而又问道“那,这场比试?”
李疆看了一眼顾玉成,又看一眼顾玉成手中没了剑身的剑,于是拔刀而起,转身便走“这次,先放过你!”
顾玉成看着李疆的背影,也不得不感慨,这一路月光,这潇洒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