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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锦衣春txt下载     锦衣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章 回家了

    钟顺与王行二人探头探脑的跟在他后头看了半晌,见他回来便笑道,

    “头儿这般为他们家下力,想来老泰山必是对你刮目相看,肯点头下嫁女儿了?”

    卫武摇头,

    “那老头儿固执的很,现下多半是为了大女婿才对我稍假辞色……”

    钟顺闻言嘿嘿应道,

    “即是如此,头儿何必与他客气,将他大女婿关在我们北镇抚司,他甚么时候嫁了女儿过来,甚么时候放他大女婿回去!”

    王行也点头,活动着手腕,指头关节掰得咔嚓做响道,

    “若是那老头儿还不松口,我们便好好照顾照顾他大女婿!”

    卫武一翻白眼儿,

    “老子倒是想这样干呢!”

    就只怕三小姐不答应,以她的聪慧,现下只怕已经在怀疑自己做手脚了!

    他是想娶个妻子回来过日子的,又不是娶个仇人回来成怨偶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行那威逼强迫之事,还是想堂堂正正的娶三小姐入门的!

    且不说卫武那头如何议论韩世峰,却说韩世峰回到家中,同王氏与韩绣道,

    “今儿过去见着志茂了!”

    二人闻言大喜,

    “真的么?他可还好?”

    韩世峰点头道,

    “一切安好,只除了要过阵子才能出来,倒是没有受折磨!”

    王氏喜道,

    “果然……武哥儿就是个办事牢靠的,想来必是照拂了大女婿许多,待这事儿过了,老爷可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韩绣也点头道,

    “自然应该重重相谢!”

    韩世峰听了立时心头不爽,眉头微微皱了皱应道,

    “此事先不急,还是先去给亲家报信吧,让亲家过来一趟,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

    韩绣忙吩咐跟着自己回来的徐家下人回去报信,那头徐兴听说亲家翁见着了儿子,不由大喜急忙忙过来,见得韩世峰便拱手行礼道,

    “哎呀呀!真是全赖亲家周旋了!”

    韩世峰忙摆手道,

    “亲家不必客气,总归女婿是半子,我为他奔走也是应当的!”

    徐兴忙道,

    “我儿能有亲家这样的泰山,真乃是他的福气,以后必要他好好孝敬亲家才是!”

    韩世峰一笑道,

    “志茂是个好孩子!以后必会好好孝敬长辈的!”

    二人这厢移驾到书房说话,却是商议半晌,都觉着虽说北镇抚司里有人,但该打点的也不能少了,徐家也应当出银子给儿子打点一番,也免得他在里头受苦,便问韩世峰道,

    “这……依亲家翁看,需得多少银子合适?”

    韩世峰想了想道,

    “我也不是很知晓……”

    想了想道,

    “这个……总归四五百两银子是不会少的吧?”

    徐兴想了想点头道,

    “应该不能少了这个数!”

    他这厢回去预备银子,又王氏出面要留女儿在家里,便对徐兴道,

    “亲家翁,绣儿如今身怀有孕,这孩子性子软弱,又爱胡思乱想,我便想留她在娘家住一阵子,也好好好安慰她一番!”

    徐兴点头道,

    “亲家母说的对,志茂出了事儿,我也正忧心儿媳身子,有亲家母照顾我便放心了!”

    这厢将韩绣留在了韩家,徐兴自己回去凑银子,江氏闻听得要花四五百两银子,不由的有些心疼,又见大儿媳没有跟着回来,不由嘟囔道,

    “茂儿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不说帮衬着家里,倒是躲到了娘家去……”

    徐兴闻言不由大怒喝道,

    “休要胡说八道!这次志茂的事儿若不是有亲家翁在当中周旋,大郎是甚么个情形都不知晓呢!你将大儿媳留在家里,难道是要她挺着大肚子,一面操持家务,一面担惊受怕么?”

    顿了顿又道,

    “你这做婆母的遇事不见当家理事,也不见安慰家中小辈,倒是成日里哭哭啼啼,埋怨这个,埋怨那个,你有个做婆母的样儿么?”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出去,却是往小妾房中去了,江氏恨得咬牙,

    “有事便是让我担着,无事便宠着那骚蹄子!我……我这是造了甚么孽!”

    那头韩府里,韩绣闻得公爹回去凑银子,想了想便对王氏道,

    “徐家公账里倒是有银子,只若是拿出来为志茂打点,只怕下头兄弟们都要不满了!”

    徐家兄弟多,且徐志茂是因着那茶社被牵连,平日时茶社里的收入徐志茂大部分给了妻子,只少少的一部分才交到了公中,现下因着这事儿动用公中的银子,只怕会引得兄弟们不满。

    在心里默默算了算道,

    “我们前头也存了些银子,要不然……这银子还是我们自己来出吧!”

    王氏却是眉头一皱道,

    “你们那银子本就是私下里攒的,家里人都不知晓,你现下拿出来如何解说,且先等一等吧,志茂这事儿还未了呢,说不得以后还有出银子的时候!”

    只卫武此人办事,即是想让他们承这个人情,又怎么会收他们的银子,徐兴过去打点时,却被卫武给拦了回来,只说是上下都已打点过了,若是再使银子便过犹不及了,却是让徐兴的银子原样拿去,又原样拿了回来。

    徐兴这厢喜滋滋的又来谢韩世峰,

    “亲家翁果然人面广,你那锦衣卫的朋友果然十分仗义,看来还是亲家翁有本事……”

    却是没口子的称赞韩世峰,倒是让韩世峰惭愧之余,对卫武的不喜不知不觉减轻了三分。

    如此,有卫武照拂着,徐志茂在诏狱里并未受苦,每日里好吃好喝,无事便读书,呆了二十日之后,便有个查无实据的定论,之后由卫武亲自带了他出来,送上外头徐家接应的马车,徐志茂拍着卫武肩头道,

    “大恩不言谢,我们兄弟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

    卫武笑眯眯也拍了拍他道,

    “尽在不言中!”

    徐志茂回家了,自然是阖家喜欢,这番洗漱一遍便去岳家接妻子回府,夫妻二人见面,韩绣是热泪盈眶,徐志茂忙哄她道,

    “夫人快快止了泪水!这阵子害得夫人担惊受怕是我错,还请止了泪水,也免得肚子里的孩子跟着伤心!”

    这厢好不易哄得韩绣高兴起来,又过去拜别岳父岳母,却是跪在地上大礼参拜,以谢岳父出手相救之恩,韩世峰应道,

    “我也曾对你父亲说过,女婿是半子,我为你奔走不过是份内之事,如今你平安归家,将绣儿接回去,好生照料于她,便不枉我们对你一片心意了!”

    “是!”

    徐志茂忙应道,

    “小婿谨遵岳父大人吩咐,必不能亏待了绣儿!”

    夫妻二人双双把家还,王氏与韩世峰也是松了一口气,王氏却是对韩世峰道,

    “此事武哥儿出了大力,怎得也要谢他才是,若是使银子谢人反倒生疏了,倒不如在家里设宴相请如何?”

    韩世峰闻言眉头一挑,

    “我们家几时与他不生疏了?”

    王氏惊诧道,

    “武哥儿不是一向与我们家亲近么?老爷怎得会这么说?”

    韩世峰听了长叹一声,颇有无力之感,

    “这小子的水磨功夫真是太厉害了!”

    无奈点头道,

    “这事儿我们是欠了人情,自然应当还的!”

    王氏听了欢喜连连,忙回头吩咐苗氏道,

    “走走!我们去拟个菜单子出来,即是要请人,自然还是要拿出些看家的菜式招待客人的!”

    苗姨娘看了老爷一眼,见他神色怪异,好似十分纠结一般,

    “老爷他……”

    王氏看了一眼韩世峰哼道,

    “他这是自家要自寻烦恼,且不必理会他!”

    说罢拉着苗氏走了,待到了后头无人之处,王氏才悄悄儿对苗氏道,

    “那卫家的武哥儿,你可曾见过?”

    苗氏想了想道,

    “前头大小姐与二小姐成亲倒是见过几面的……”

    顿了顿回想道,

    “是个十分英武不凡的小郎君!”

    王氏笑道,

    “他如今做了锦衣卫的千户,可是正五品的官儿,让他来做我们家三女婿,你觉着如何?”

    苗姨娘闻言一愣继而狂喜,拉着王氏手道,

    “夫人,若是能让三小姐嫁给卫大人,奴婢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了!”

    王氏闻言哈哈大笑,

    “我倒是想让他做我们家三女婿,只老爷那处却有些不情愿呐!”

    苗姨娘素来没有主见,听说是韩世峰不肯点头,立时便有些慌了,

    “老爷……老爷为何不肯,难道是那卫大人有何不妥当之处么?”

    王氏忙摆手,

    “休要胡想,人家好着呢!人生的英俊,仪表堂堂,又是正五品的官儿,以后前途无量,老爷不肯点头,不过就是文官自命清高的毛病犯了,瞧不上人家是锦衣卫……”

    王氏这厢不过寥寥几句,便将爱女心切的苗姨娘拉了过来,这一妻一妾二人便私下里结盟,一心想要说服固执的韩世峰成全这桩婚事,韩世峰不知,韩绣自然更是不知,只待到这一日从书院归家,见得王氏正让人四处打扫,便惊奇的问道,

    “母亲,这不年不节的,怎得让人打扫起宅子了?”

    王氏笑眯眯道,

    “今儿你大姐姐与二姐姐都要回来,又请了客人上门,自然是要打理一番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来登门

    韩绮闻言心头一动,

    “母亲请了谁?”

    王氏笑道,

    “自然是请了卫家的武哥儿!前头你大姐夫的事儿,他出力甚多,怎得也要谢一谢他的,头三天你父亲便已正式下了帖子,还请了徐亲家一家人呢!”

    韩绮也是知晓前头卫武出力之事,正自心里有疑惑呢,只苦于卫武这阵子一直在衙门里,二人一直不得相见,没法子问个究竟,今日也不知能不能寻着机会独处。

    王氏这厢笑眯眯看着韩绮,目光很是慈爱,

    “三姐儿,你同为娘说心里话儿,前头你说过愿嫁卫武的话,如今可是作数?”

    韩绮一听便知其意,不由得是心头乱跳,

    “要宴请卫武,母亲又问这样的话,难道是父亲松了口,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想到这处饶是她再沉稳也不由的脸上潮红,心儿乱跳,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王氏喜道,

    “好好好!母亲知道了!”

    却是推了她进去,

    “先进去洗漱一番,换一身好衣裳再出来见客!”

    韩绮微红着脸回转后院自己的闺房之中,想着时间还早着呢,便预备着先沉下心练字再说,只她坐在那处提笔练字,后头桃李却是翻箱倒柜,弄得砰砰做响,韩绮无奈回头看桃李忙忙碌碌半点儿不歇的样子,便出声问道,

    “你这到底是在做甚么?”

    桃李忙得额头见汗,闻言抬头一面扯袖子擦汗,一面应道,

    “小姐你这般聪明,难道还不知晓夫人的意思,您与卫爷的婚事这是有眉目了,今儿晚上你必是要好好准备一番才是!”

    韩绮又是好笑的问道,

    “我与他的事儿有了眉目,怎得你倒比我还高兴?”

    桃李闻言却是长舒了一口气道,

    “小……姐,自从奴婢跟了您,便知晓您同卫爷的事儿,这心里啊是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

    生怕这么私下来往又暗中亲近,若是二人婚事不成,这……这三小姐可怎么办啊?

    如今眼看得老爷夫人都请人上门了,想来也是乐见其成的,届时卫爷再请了媒人上门,将这亲事一定,那便是有名份了,自己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韩绮见她倒是比个老妈子还操心的样儿,不由好笑,便问她道,

    “你对我的婚事这般尽心,你自己的婚事怎得不见你操心?”

    桃李闻言脸上一红应道,

    “奴婢即是三小姐的人,自然是由着三小姐安排的!”

    韩绮听了偏头想了想问道,

    “那癞痢头与李莽都对你有意,你可是有意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癞痢头和李莽对桃李如何,主仆二人都是心照不宣的,这也是韩绮头一回当着面向桃李提起他们,

    “他们每日里守在书院外头,那是风雨无阻,寻着机会便过来说话……”

    韩绮微笑着看桃李渐渐绯红的小脸,觉着自家这丫头真正是美艳不可方物,难怪便是书院里的许多师兄师弟们,都要寻机会溜过来偷瞧自己的丫头了。

    “……你可别跟我说,你半点儿都不明了他们的心思?”

    桃李咬唇半晌才摇头道,

    “奴婢……奴婢不想嫁!”

    这言下之意自然是对他们二人没有半分心动喽!

    韩绮点了点头,对她正色道,

    “我知你原是好人家的女儿,之后家道败落才被卖为奴仆的,我也怜惜你好好的人才,不能委屈配了小厮下人,待再隔两年,便还了你自由之身,任你自由婚配如何?”

    桃李闻言立时流下泪来,跪下来给韩绮叩头道,

    “多谢三小姐!三小姐予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来世结草衔环都要报答的!”

    韩绮笑着让她起身,

    “快快起来吧!”

    桃李这才起身,擦干净眼泪想了想道,

    “奴婢给您去灶间烧水,您不如现下就先沐浴一番的吧!”

    韩绮见她还不忘记打扮自己的事儿,便哭笑不得的应道,

    “现下里灶间只怕正在预备晚上的宴席呢,你觉着有空余的灶给我热水洗浴么?”

    桃李想了想无比遗憾道,

    “小姐说的是……”

    却还是不肯放弃道,

    “那奴婢还是过去瞧瞧,说不得有热水呢!”

    韩绮拿她无法只得点头道,

    “去吧!”

    桃李忙小碎步跑出去了,不多时便提了一个桶回来,喜道,

    “小姐,灶间里的婆子设想的周到,就是算着主子们要用水,便留了一个灶专用来热水的!”

    韩绮无奈只得被她拉到了净房之中洗沐一番,这厢通体舒畅的出来,坐在窗前一面看书,一面等着头发干。

    这时节苗姨娘也过来了,她与桃李在今晚的宴会上,乃是不谋而合,合力将韩绮按到了妆台之前,又在脸上敷上了苗姨娘的密制保养之物,韩绮实在无法,只得扔了手中的书,将自己当做了木偶人,任二人随意摆弄,直到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这才算是逃出了“魔掌”。

    她们这一番折腾,外头天色已是渐黑了,苗姨娘便打发桃李到外头去瞧瞧,不多时桃李便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了,

    “姨娘,原来卫大人早就到了!”

    苗姨娘一惊,

    “早到了?”

    桃李应道,

    “说是一个时辰前都到了,现下正在老爷书房里说话呢!”

    韩绮闻言也是一愣,却是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忍不住去猜度父亲与卫武到底谈了些甚么?

    卫武那人虽说八面玲珑,但并未读过多少书,更不是父亲心中满腹经纶的好女婿人选,若是父亲突发奇想,想要考校他的学问,那可真是半句都答不上来的!

    若是惹得父亲更加瞧不上他,这……这……可如何是好?

    向来沉稳内敛的韩绮难得有些慌乱紧张,绞着手指头在屋中来回踱了两圈,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吩咐桃李道,

    “你把五小姐找来!”

    桃李应声去了,不多时小韩缦便被牵了进来,现下的小韩缦已是到了长身子骨的年纪,原来婴儿胖的小脸渐渐消瘦下去,颧骨凸出之后,便显出一张小脸的精致来了,又衬着她那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倒显得眼睛大得过份了些,幸得有挺俏的小鼻梁和红艳艳的小嘴儿分摊了人们的视线,才不会让她那一双眼显得太过突兀。

    这时节的小女孩子都有些干瘦,柳条一般的小身子,细长腿儿,细长手,能看出来以后必是比姐姐们都要高的个子,这厢被桃李带进来,见得到处铺放的衣裳,立时欢呼一声扑上来道,

    “三姐姐在选衣裳么?”

    韩绮笑着点头对她道,

    “今儿有客人到,你可知晓?”

    韩缦点头道,

    “知道,前头武哥哥去见父亲,我瞧见了!”

    韩绮闻言笑道,

    “原来我们小五儿已是瞧见了呀!”

    便吩咐她道,

    “你去帮姐姐去听听,你武哥哥在书房里同父亲说些甚么呀?”

    韩缦有些不想动,一双眼在房中各色的衣裳上打转,韩绮便许诺道,

    “你若是打听到了,三姐姐便让桃李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式!”

    韩缦闻言大喜,重重点头道,

    “好!”

    当下也不用人催,自己就拔腿往外头跑去,看着她那小身影颠颠儿地消失不见,三人便是相视一笑。

    韩世峰的书院在前院,后院的丫头婆子们是不能去的,可这门禁自然禁不了小韩缦,韩绮想打听便只有哄小韩缦出马了。

    她们在这处换衣裳梳头,侍弄得差不多了,韩缦便蹬蹬蹬的跑回来了,笑眯眯对韩绮道,

    “三姐姐!”

    “小五可是听到他们在说甚么了?”

    韩缦摇头,

    “没有!不过……我听见父亲笑了,还有四哥哥也在笑!”

    韩绮听了立时心头一松,暗道,

    “果然还是武哥厉害!”

    她自然不知晓,前头在北镇抚司里,卫武便有法子哄得韩世峰与他相谈甚欢,而今日卫武应邀登门自然不能空手而来,却是带了祝允明的《草书古诗帖》。

    这位祝才子乃是本朝初年的四大才子之一,此帖是他晚年所作,集欧体之骨、颜体之雄又有褚字之秀,虞字之腴,被文坛推有草圣遗风,韩世峰自诩乃是清贵的文人,对这样的东西自然是求之不得,心里虽警惕着这小子心怀不轨,但实在见猎心喜,确实是舍不得说出不收的话。

    于是韩主事的一颗心啊,又是欢喜得了当世名帖,又是懊恼自己禁不住诱惑,又是暗恨这小子太会投自己所好,又是觉着惭愧不应受这小子收买,这诸般心绪在心里翻来滚去,好不受折磨!

    最终还是禁不住心中的欢喜,拉着卫武向他教授指点这中华文字之美来,结果却是大大让他惊喜,这姓卫的小子虽说不是文人,但好似也读过几日书,肚子里也有些墨水,说起历代名家大作,倒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又说起这《草书古诗帖》来,也是能点评出一些东西来的,“倒是言之有物!”

    韩世峰暗暗道,

    “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全然一窍不通!”

    心下对卫武的恶感又减了两分,他却是不知卫武为一番言语,却是花了三天专请了人一字一句的教授,由他生生给背下来,才有了今日在他面前的侃侃而谈。

第三百二十二章 宴会间

    说起来卫武为三小姐用心至此,若是不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笔者只怕都要被诸君打死了!

    韩世峰这厢又叫了儿子韩谨岳过来陪客,韩谨岳见着卫武自然又是一番亲热,三人在书房之中说的热络,不久便听得外头老仆人来报,

    “老爷,大姑爷一家到了!”

    韩世峰闻言只得起身,小心翼翼将那字帖收入盒中,放入隐蔽之处给藏好了,这才出书房迎客,在他身后卫武与韩谨岳却是一左一右紧紧的跟随。

    徐家人到了,韩世峰去前厅与王氏汇合一起迎客,徐兴夫妻先是与韩世峰夫妻见礼,又由韩世峰引见了卫武,徐兴笑着拱手道,

    “前头去北镇抚司衙门倒是无缘与卫大人见面,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气宇不凡啊!”

    卫武忙拱手谦逊道,

    “徐世伯过奖了,前头世伯过来时,正逢小侄在外头办差,实在分身乏术,倒是怠慢世伯了!”

    徐兴笑着摆手道,

    “哪里!哪里!若不是卫大人出手相助,犬子现下如何只怕还未可知昵!”

    韩世峰听了心里暗暗一哼,

    “实则他这话都是轻了,若是徐志茂谋反的罪名坐实了,别说是他,便是整个徐家都要跟着遭殃,卫武这救得可不止是徐志茂一人啊!”

    卫武却是拱手笑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徐兄本就不曾做过谋逆之事,无罪开释乃是迟早之事,小侄却是并未做出多少力的!”

    徐兴笑呵呵道,

    “卫大人实在太谦逊了!”

    众人步入正厅,又有徐志茂过来向卫武道谢,又为他引见自己的几个兄弟,正在客套间,外头又报二小姐与二姑爷回来了,韩纭夫妻进来又是行礼,正厅之中好一番热闹,之后便男女眷分开,各自说各自的话。

    韩绮也出来与众人见礼,韩纭这时节才听说了徐志茂的事儿,坐在下方,双眼瞧着正与江氏说话的王氏,脑袋歪到韩绣耳边悄声问道,

    “大姐姐,这般大的事儿为何不派人来报给我,我虽不能救出大姐夫来,但陪着你说说话还是成的!”

    韩绣也同样悄声应道,

    “是母亲让不告诉你的……她说你性子急躁,知晓了只会干着急,平给人添乱,还不如不告诉你,图个家里清静!”

    韩纭闻言气得绝倒,

    “这是我亲娘么!怎得这般编排我!”

    韩绣笑得不行,应道,

    “你虽小不了我多少,但我还是能隐约记得你刚出生的样子,若是中途没人调包的话,你……应该是亲生的!”

    韩纭听了又是一阵气苦,作势挽袖子,气呼呼上下打量韩绣,半晌才瞪着她的大肚子泄气道,

    “哼!看在你如今金贵的份儿上,我……我放你一马!”

    说罢撇过脸去,瞧见一旁神不守舍的韩绮不由奇道,

    “老三,你今儿是怎么了?怎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韩纭虽说性子粗,但这感觉是真敏锐,韩绮忙笑了笑道,

    “没有的事儿……”

    说着岔开话题道,

    “二姐姐这阵子在家里做甚么?二姐夫可是想好去何处为官了么?”

    一说起这个,韩纭立时来了兴致,便拉了韩绮道,

    “老三,你读的书多,你帮我参详参详?”

    韩绮也来了兴趣,

    “那二姐夫是想去何处?”

    韩纭应道,

    “我同你二姐夫都不想呆在京城里,想到地方上见见世面……”

    顿了顿又道,

    “如今的大庆若是想见世面的话,我想着除了苏杭一带便没有别的了,你觉着可是?”

    韩绮想了想应道,

    “确是如此,不过苏杭乃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便是在那里任一个知县那也是油水不少的……”

    顿了顿道,

    “相应的,想去的人自然不少,后头有靠山的人,自然也是很多的……”

    想了想道,

    “不过二姐夫乃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又有父亲在其中为二姐夫运作,想去苏杭倒也不是不成的!”

    韩纭连连点头道,

    “我也是这样同你二姐夫讲的,不过……”

    她眉头一皱道,

    “不过夫君他说苏杭两地虽是富庶之地,但当地的富商世家盘根错节,同气连枝,若是为官的想去做一番事业,只怕是举步维艰,倒不如去那穷乡僻壤,民生不济之处,反倒能干实事!”

    韩绮闻言微微一笑道,

    “二姐夫是个有志气之人!”

    韩纭却是不愿,

    “那苏杭多好啊!富甲天下,物资丰富,若是去了那偏远的地方,生活艰难倒也罢了,怕只怕穷山恶水出刁民,听说还有那不满朝廷施政,明火执仗攻击县衙的呢,这官儿做不做倒在其次,可不能把小命给丢了吧!”

    说罢韩纭便拉着韩绮的袖子问道,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韩绮笑着点头道,

    “二姐姐说的很对!”

    韩纭却不想她这般敷衍,

    “老三,你可不能和稀泥,你二姐夫很敬重你的学问,你说话他必是听的,你去劝一劝他,让他打消那念头,我们去苏州不好么?”

    韩绮想了想应道,

    “此事还是要看二姐夫的意思,我们若是强劝了他去,到了那里二姐夫不能一展抱负,蹉跎了岁月,又委屈了自己,以后若是怨起二姐姐又当如何呢?”

    韩纭细一想,倒也是这样!

    不由发愁道,

    “我倒不是怕生活艰苦,只总不能让他做官儿,把小命做掉了吧!”

    韩绮便又笑,

    “二姐姐所说的事情,不过乃是个例,也不是全数都这样……”

    说罢想了想道,

    “今日二姐夫必是要同父亲谈一谈的,不如等到他同父亲谈过之后再说吧!”

    韩纭无奈只得点头,

    “那便再等等吧!”

    这厢下头人将菜肴摆放上桌之后,韩世峰夫妻便请了众人入座,分了男女主次入座之后,男席里自有韩世峰与徐兴向卫武致谢敬酒,卫武连声称不敢,只是笑着道,

    “小子不过做了些小事,倒劳动伯父如此款待,实在是愧不敢当……”

    他们在那处说话,江氏却是问王氏道,

    “亲家母,这位卫大人是个几品的官儿,家里可是娶妻了?”

    王氏乃是常年厮混在官宦家眷场中的老江湖,闻弦知雅意,听江氏这么一问立时便知晓对方的意思了,心中暗道,

    “这可是我看上的三女婿人选,怎得也不能让你这程咬金给我半道截胡了!”

    当下便笑道,

    “说是在锦衣卫里做了千户,至于这家中嘛……倒是没有细问!”

    江氏闻言哦了一声再没说话,王氏还当这事儿就此过去了,却没想到宴席间隙,江氏却是寻了自家丈夫,对他道,

    “那卫大人看着年纪轻轻,生得又是仪表堂堂,也不知可曾婚配……”

    徐兴听是自家夫人一提,便知晓她的意思,想了想问道,

    “夫人的意思是想为卫大人保媒?”

    可自己家里都是小子,就是没一个姑娘呀!

    江氏应道,

    “我那娘家侄女小婵今年刚好十五了,模样也好,瞧着倒是与卫大人十分般配,老爷不如打听打听?”

    徐兴不比韩世峰古板,闻言暗暗盘算道,

    “锦衣卫乃太子近卫,卫武年纪轻轻已是做到了千户一职,以后说不得就是一个镇抚使甚至是指挥使,若是能结了这门亲事,于我们家也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想到这处点头道,

    “这事包在为夫身上了!”

    却是将这事儿给全权揽了过去,江氏欢欢喜喜的回转席中,一脸的得意与兴奋,看得王氏心中纳闷。

    之后男眷席间,徐兴便趁着酒酣耳热之际,寻了个机会问卫武道,

    “敢问贤侄年方几何啊?”

    卫武笑道,

    “小侄今年已是十八有余了!”

    徐兴心里一算,卫武比夫人那侄女正是大了三岁,正正好啊!

    当下又问道,

    “卫大人如今可是婚配?”

    卫武笑道,

    “小子不成器,没有姑娘家能看得上小子,因此一直不曾成家!”

    徐兴闻言大喜,

    “即是如此,那老夫为……”

    这话还未说完,一旁的韩世峰却是笑呵呵的转过头来,一手勾了徐兴的肩头道,

    “亲家翁,你们在这处嘀咕甚么……休要想借着说话躲酒……来来来!我们干一杯!”

    却是生生将徐兴的话给岔开了,徐兴无法只得转过去与韩世峰吃酒,间其又屡次想转过来同卫武将话题扯回来,却都被韩世峰给岔开了。

    待到了后头韩世峰索性冲着卫武连使眼色,

    “武哥儿,你吃了这许多酒,只怕是醉了,先到后头歇一歇吧!”

    卫武会意笑着起身,果然到外头吹风,转头看了一眼隔壁厅中,再转过去向侍立在一旁的下人问明了净房在何处,便迈步出去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死心

    那一席里韩绮看着卫武出去,便也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酒一抖,却是散了小半杯在身上,这西域来的葡萄美酒,虽说味美但极污衣衫,若是不趁着才染上便脱下来洗,多待上一会儿便洗不掉了!

    韩绮忙起身告退,众人也未起疑,任她领着桃李出去了。

    主仆二人到了前院与后院相接的月亮门处,果然见得卫武的身影在门边一闪,韩绮回头示意桃李望风,自己刚迈步进去,一旁便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细腰一揽拉到了墙边的阴荫下头,

    卫武将韩绮虚虚的拢在怀里,低头笑问道,

    “三小姐,好一阵子不见,可是想我了?”

    他吃了酒,说话时便有酒气混着男儿灼热的气息拂过脸上,韩绮忙偏过头去,却被他在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韩绮吓得忙伸手去揉,

    “待会儿还要出去见人呢,你可别咬出牙印了!”

    卫武便低低的笑,黑暗中只双眸闪动着盈盈光泽,

    “那……三小姐到底是想不想我?”

    韩绮咬唇瞪他一眼,还是应道,

    “想……”

    卫武这才满意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三小姐,今儿我总算是能明正言顺的登堂了,想来入室的日子亦是不远了!”

    韩绮又瞪他一眼,问道,

    “你休要同我说大姐夫的事里头,你没有动手脚!”

    卫武闻言嘿嘿的笑,

    “果然瞒不过三小姐!”

    韩绮气得拍他胸口,

    “你……你怎么这样!若是大姐夫有个甚么,你……你让我如何同大姐姐交待,她还怀着身孕呢!”

    卫武心中暗道,

    “我这也是被逼无奈,要不是你那老子太过固执,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嘴上却是应道,

    “三小姐放心,我有分寸呢!咱们大姐夫在诏狱里可是好吃好喝,半分也没有受苦,反倒是能安心读书,我瞧着他字儿都精进了不少呢!”

    韩绮又忍不住瞪他一眼,

    “你还好意思讲!”

    卫武笑嘻嘻道,

    “若没有大姐夫出这一把力,我还不知何时能等到老泰山相邀呢!”

    韩绮此时也无暇去计较他口上占便宜,低低问他,

    “你……下头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再将家里人弄一个进去,再卖好给家里,好让父亲把自己嫁给他吧!

    卫武却是笑得很是狡黠,

    “运气好的话,说不得这两日便能让老泰山松口了!”

    韩绮抬头借着外头的灯光,打量他神色,

    “你……你不会又想使阴招儿吧?”

    卫武笑道,

    “哪儿能呢!这一回可不用我动脑子!”

    借力打力总是可以的吧!

    韩绮刚要再追问,外头桃李却是出声了,

    “小姐,来人了!”

    韩绮忙推开卫武,却被他拉过来在脸上重重香了一口,二人这才急忙分开,一个进去,一个闪身出来,桃李也跟着进了内院,不多时便有婆子匆匆过来,到韩绮的房门外问道,

    “三小姐,您可是换好衣服了,夫人派老奴过来问问!”

    里头桃李的声音传来,

    “已是换好了,即刻便出来!”

    里头两人手忙脚乱的换了衣裳,又看了看发饰没有凌乱之处,这才推了门出去,与那婆子一起去往前院了。

    那头卫武却是回转了前堂之中,也没有回席间,只在外头坐着吃茶,不多时徐志茂也出来透气,见得他在坐,便笑着过来道,

    “卫兄!”

    卫武对他一笑,回头招呼下人再奉上香茶,对徐志茂笑道,

    “志茂兄,如今你我兄弟更加亲近了,不如序齿论论长幼?”

    徐志茂笑道,

    “自是应该!自是应该的!”

    结果二人一论果然是徐志茂要大些,已是年方二十有二了,卫武自然便是小的了,却是拱手叫了一声,

    “兄长!”

    “武弟!”

    二人相视一笑,正要说话,又听得有人在一旁叫了一声,

    “好啊!你们在这处论起了兄弟,倒是将我们兄弟置于何地啊?”

    二人转头一看却是夏文彬与韩谨岳,卫武忙起身笑道,

    “是兄弟我的错,倒是漏了夏兄与谨岳!”

    夏文彬过来道,

    “正正好,我今年也是二十有二,乃是年尾生的,倒不知大姐夫是哪一月生的?”

    徐志茂笑道,

    “我是八月生日,看来还是要做这个大哥的!”

    三人一笑又瞧向韩谨岳,韩谨岳叹一口气耸耸肩头道,

    “反正我就是最小的呗!”

    四人都是哈哈一笑,坐下吃茶说话,徐志茂便对三人道,

    “为兄前头已是由先生取了表字,乃是秀山二字,倒不知三位兄弟可是有字?”

    韩谨岳乃是头一个应道,

    “我还小,父亲还没有给我取字!”

    此时男子及冠又或是成亲入学之际,由长辈先生赐字,韩谨岳还小并无表字,夏文彬便应道,

    “小弟的表字也是先生所赐,取的是清延二字!”

    三人又瞧向卫武,卫武苦笑一声道,

    “小弟即未读书,又家中无有长辈,倒是一直不曾有表字!”

    二人便笑道,

    “那倒是无妨,叫一声武弟便是了!”

    四人这厢说说笑笑,便谈起外头见闻来,那三人都在京中少有见识,又听说卫武南下,跟着陛下捉拿宁王谋逆反叛,便问起其中详情,卫武讲起此事自然不同韩绮,他乃是亲身亲历之人,说起来自然是更加真实。

    这男子无论文武都对战场杀敌有向往之情,听卫武说起如何引蛇出洞,又如何智擒宁王,便是听过一遍的韩谨岳都是听得瞪大双眼,津津有味。

    又听卫武说起那宁王府中种种珍宝财物,奴仆美婢无数,夏文彬不由恨恨道,

    “宗室之祸如今已是动摇国家根本,若是再不整治,则江山不保矣!”

    徐志茂闻听得他如此放肆之言,是吓了一大跳,瞧了卫武一眼,出声劝道,

    “清延,不可妄议政事,更不可涉及宗室!”

    锦衣卫干得就是这纠察不法,监督市井舆论之事,这当着锦衣卫的面妄议宗室,实在是胆大了些!

    卫武见状哈哈一笑道,

    “秀山兄不必如此谨慎,锦衣卫虽说有监督市井舆论之责,但这就只是在家中发发牢骚而已,若是连这个都要管的话,那我们锦衣卫便是人人长了十八双耳朵也是不够用的!”

    夏文彬自己也觉失言,但话都说出口了,便索性说下去,当下长叹一口气道,

    “我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必也应当分君之忧,宗室如今已成了我大庆毒瘤,若不早日想法子根治,日后必将毁国误民啊!”

    夏文彬所言倒是实话,想当年太祖立国,便打着主意要他们朱家的江山万万年,这位太祖爷爷幼时生活艰辛,尝遍了人间苦难,因而便想着保后世子孙一个衣食无忧,生活安逸,只他老人家却是不知,之后自己的儿子将藩王宗室们都当成了猪来养,无事时这些人便只能睡女人生孩子,有些藩王一生能有一百多个儿女,之后子生孙,孙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矣,到了本朝时这些吃白食不干事宗亲,已是成了朝廷的一大累赘,大庆朝廷本就穷,日子过的紧紧巴巴,每年还要花费不少的钱粮来养亲戚。

    且这些亲戚们还不肯安份守己,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是欺男霸女,就是强占民田,时不时还要来个造反夺位之类的,弄得历代皇帝也是十分头疼,但碍着祖宗家法也不能让这帮子人统统滚蛋,因而到如今弄成了这一副局面,怎不叫朝中有识之士对宗室深恶痛绝?

    徐志茂也是叹气道,

    “此乃是皇帝的家务事,也不是朝臣们能干涉的,还是要皇帝陛下能自己下决心才是!”

    不过当今的少年皇帝只怕没这魄力动宗室的!

    四人正在这处议论朝政,却见得又有一人从里头转了,负手说道,

    “茂儿,怎得议论起国事来了?”

    却是那徐兴出来了,徐志茂几人忙起身,徐志茂应道,

    “父亲,我们兄弟几个不过就是酒后胡言,随意聊聊罢了!”

    徐兴却是正色道,

    “休要妄议国事,朝中大事自有阁老们与诸位大人们决断,还不是你这未入仕途之人可以随意议论的,你们现下最应当的是做好眼前事,手中事才是正经!”

    几人忙躬身行礼道,

    “是!”

    “进去吧!”

    几人忙迈步进去,徐兴却将卫武叫住了,

    “贤侄且留步!”

    卫武忙停下脚步回头笑道,

    “世伯有何事吩咐小子?”

    徐兴微微一笑,伸手一拍他肩头道,

    “贤侄过来坐,倒是真有一桩事儿想同你讲!”

    二人又回去坐下,便听得徐兴摆了一副和蔼面孔问道,

    “贤侄啊!所谓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贤侄今年也是十八有余了,可曾想过婚姻大事啊?”

    卫武闻言心头暗笑,

    “这就是来了!”

    面上却是做羞赧状,抠着脑袋垂头道,

    “这个……小子粗人一个,又常年奔波在外,想来是无有姑娘愿意嫁给小子!”

    徐兴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

    “贤侄真是太过谦了!你生得是仪表堂堂,又前途似锦,只要放出风去,想来那上门说亲的媒人必是要踩破门槛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你多嘴

    徐兴说着顿了顿,

    “这个……老夫岳家舅哥倒是有一位千金,年方十五,生得也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不知贤侄可是有意?”

    又笑了笑,使右手扯了左手的袍袖,在卫武面前虚画了一条线道,

    “贤侄若是有意,老夫可在当中这贤侄牵线搭桥……”

    “这个……”

    卫武微一沉呤,徐兴见他好似有些意动一般,忙接着补充道,

    “我那岳家的舅哥乃是在外头为一任知县,官声清廉,是一员干吏,去年外察得了一个优,如今正谋求着回京任职……”

    却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儿自家舅哥的好处,又夸赞自己夫人那侄女生得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一派天上有,地下无的架势,卫武听得倒是无甚,只一旁那偷听的人却是忍不住迈步出来了,哈哈一笑道,

    “亲家翁这是在做甚么呢?”

    徐兴正说在兴头上,一抬头见韩世峰出来了,便笑眯眯道,

    “亲家翁来得正好,我正想为卫贤侄说一桩好姻缘呢!”

    韩世峰听得脸色黑如锅底,瞥了卫武一眼,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厉色,卫武摸摸鼻头起身,

    “世伯真是太抬举小子了……”

    看了一眼韩世峰道,

    “不过……这个……小子已经有心仪的小姐了,如今正打算着上门提亲呢!”

    “哦……”

    徐兴闻言大失所望,想了想却还不想放弃便问道,

    “是哪一家的小姐啊?论身份背景可是能与我那侄女相比?”

    “这个……”

    卫武又看了韩世峰一眼应道,

    “小姐的父亲在京中为官……”

    “哦……”

    徐兴一听人家的家世比起自己那舅哥来是只高不低,便又问道,

    “那小姐相貌如何啊?我那侄女可是真正的美貌过人,老夫是决计不会骗你的!”

    “这个……”

    卫武又瞧了韩世峰一眼,

    “这位小姐同样生得貌美如花,且才情过人,诗书文章可胜男儿,小子对小姐是一往情深,今生是非卿不娶的!”

    徐兴闻言大失所望,韩世峰却是脸色稍缓,暗自爽快在心里,徐兴还是不死心道,

    “贤侄不如先去相看相看,待比较之后再做决定?”

    韩世峰终是忍不住接话道,

    “武哥儿即是有了心仪的小姐,便应当从一而终,三心二意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啊!”

    卫武却是一脸委屈的应道,

    “小子对小姐一片真心日月可鉴,只无奈老泰山对小子不甚满意,迟迟不肯点头啊!”

    韩世峰哼一声,顺口说了一句令他后悔不已的话,

    “你又未上门提亲,怎知不会点头!”

    卫武闻言如奉纶音,双眼发亮,冲着韩世峰一躬到底,口中道,

    “伯父所言甚是,小子即刻便回去请媒人,想来老泰山看在小子忠贞不二,一片痴心的份上,必是会点头答应的!”

    说话间当真就转身往外走去,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似生怕那位小姐今晚上便要出嫁一般,倒是将徐兴弄得个一头雾水,在后头连声唤道,

    “贤侄!贤侄!要提亲也不必慌在这一时嘛!”

    韩世峰却是后头暗自懊恼,抬起手来在自己的脸上虚虚的打了一下,

    “真是……灌了三杯马尿下去便管不住嘴了,明知那小子顺杆爬的功夫一流,叫你多嘴,现下要如何收场?”

    有心想把脸一抹,待卫家的媒人上了门,给他来个装傻充愣把亲事给拒了,只他终归自认乃是谦谦君子,一言即出驷马难追,翻脸不认账的事儿,好似是真做不出来,只得一脸懊恼又后悔又气忿,喉咙里似吞了一个大蛤蟆,是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只能冲着卫武消失的背影干瞪眼!

    这时节众人出来了,问卫武这主客为何急匆匆的离去,韩世峰阴沉着脸不说话,徐兴却是一脸的茫然道,

    “贤侄……他着急回家请媒人……”

    “请媒人作甚?”

    “向……心仪的小姐……提亲!”

    众人闻言都是好笑,徐志茂笑道,

    “武弟这也太心急了吧,怎得见风就是雨,明日请媒人不成么,偏偏今儿晚上便要去,这早一晚迟一晚的,那小姐也不会跑了!”

    夏文彬也笑道,

    “且让他去吧!谁知晓呢,也许迟了一时半刻,小姐不会跑,老丈人要反悔呢?”

    众人都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只两位韩家女婿都未察觉自家老泰山,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

    那头女眷的一桌上,王氏听得卫武匆匆离去的消息也是吃惊不小,

    “这武哥儿……有了心仪的小姐,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哎呀呀!

    那我们家绮姐儿可怎么办?原还想着趁着今晚的宴会,向卫武提一提婚事呢,结果前头有徐家夫妻横插一杠,后头这人都跑了,这婚事还怎么提?

    早知晓他已是心有所属了,那我便不应当向绮姐姐提起这桩婚事的!

    真真是行事太过莽撞了!

    想到这处王氏不由的懊恼不已,瞧向韩绮的目光是满怀歉意,只韩绮听得是一脸的惊诧,

    “武哥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即是主客都先走了,众人各怀心思便没有闹酒的兴致,之后徐家人起身告辞了,韩纭夫妻也离开了,韩世峰便将韩绮叫到了书房,端坐在那里沉呤半晌不曾开口,倒将韩绮弄得心中忐忑,

    “父亲,叫女儿来……是有何事吩咐?”

    韩世峰又想了想这才问道,

    “绮姐儿……你可是想清楚弄明白了?”

    见韩绮有些不解的瞧向自己,便应道,

    “你……可是想清楚了,当真要嫁那卫武么?”

    韩绮咬唇重重点了点头,

    “父亲,女儿今生是非他不嫁了!”

    韩世峰闻言长叹一口气,看向窗外半晌才应道,

    “你即是主意已定,为父便不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韩绮闻言大喜,忙起身盈盈拜倒,

    “女儿叩谢父亲成全!”

    韩世峰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你是个聪明孩子,当也知晓卫武年纪轻轻便升任了千户一职,以后说不得真有做上镇抚使又或是指挥使那一日,为父……只怕护不了你的周全,一切便只有靠你自己了!”

    韩绮闻言一愣,旋即便立时红了眼圈儿,韩世峰思虑的周到,他那大女婿与二女婿乃是文人,只要做官便要有被韩主事拿捏的一日,两位女婿总对岳家有两分忌惮的,韩世峰便不怕他们对女儿不好。

    可锦衣卫不同文官,他乃是皇帝亲卫,升赏贬罚都是由皇帝一言而决,吏部管不到那儿去,且卫武此人的本事韩世峰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但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便不会将小小的吏部主事看在眼中,但若有对不住女儿的一日,韩世峰是当真没法子护着韩绮的!

    只这短短一句却是道尽了一片慈父之心,听得韩绮是泪珠儿在眼眶之中打转,跪下来对韩世峰道,

    “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之心,女儿……女儿铭感五内……此生都无法报答!”

    其余的话却是再说不出来了,只泪珠儿滚滚而下,韩世峰长叹一声道,

    “罢了!也不求你如何,便只唯愿你平安喜乐便好!”

    当晚韩世峰并未回房,却是自己在书房过了一夜,倒是将王氏与苗氏也弄得半夜无眠,一个觉着愧对三女儿,一个想着错失这般好的女婿,以后再去何处寻好人家!

    待到第二日一早便有媒人上了门,求见韩家老爷与夫人,王氏闻听得媒人上门还未会过意来,倒是韩世峰吩咐道,

    “将人请到堂上说话!”

    老仆便去请了人进来,那媒人进来,王氏定睛一看便诧异道,

    “原来竟是京师里有名的周媒婆!”

    这位周姓的媒婆可是京师里有名的官媒,相传此人极是能言善道,又会看面相人,为男女做媒那是十拿九稳,且但有成婚的都是婚姻美满,儿女双全,京里多少人家都想请这位说媒。

    只这位周媒婆因着名声在外,请她说媒的人家能从紫禁城排到通州去,一般的人家轻易可是请不动她的!

    周媒婆上来给二人行礼,开口道,

    “韩老爷,韩夫人,奴家乃是受了锦衣卫千户,卫武大人所托,特来向贵府三小姐提亲的!”

    王氏闻言先是疑自己听错了,忙又问道,

    “你说谁?”

    周媒婆笑道,

    “锦衣卫千户卫武,卫大人!”

    王氏这下子听明白了,立时笑得合不拢嘴,转头看向韩世峰,

    “老爷!武哥儿请人上门提亲了!”

    韩世峰点头嗯了一声,想了想一点头,

    “好!”

    他这一个“好”字一出口,倒是将王氏与那周媒婆弄得个措手不及,周媒婆刚提了一口气,预备将那昨晚上连夜敲门,又付了大笔银子的英俊小郎君好好夸夸,却是被韩世峰这一个“好”字,弄得将一肚子的好话生生给憋了回去,不由得捂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在心中暗暗道,

    “我做这一行这么多年,虽说在业界口碑不错,但凡知道的人家也是十分信任我的眼光,也是不会过多的拿乔,但总归一家有女百家求,总还是拿拿架子的,似……似韩老爷这般干脆的,倒是头一回见着!”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忙婚事

    那周媒婆反倒心里怀疑起来,便再确认道,

    “韩老爷,奴家乃是受锦衣卫千户卫武所托,向的是府上三小姐提亲,您……您……可是当真要点头答应了?”

    韩世峰一挥手道,

    “不必再问了,这事儿答应了!”

    回头又对王氏道,

    “去把三姐儿的生辰八字拿出来!”

    王氏还犹自呆愣愣的道,

    “老爷,您当真答应了?”

    韩世峰一瞪眼,

    “怎得……你不愿意?”

    王氏忙道,

    “愿意!愿意的!”

    忙过去拉了喜不自禁的苗姨娘往里头走……

    韩家这厢痛快的与卫家交换庚帖,周媒婆感觉这媒人钱是来得太过轻松了,一路都是笑着回去的,见着卫武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卫爷这婚事必是妥当了!您那未来的老丈人可是真是个痛快人儿啊!”

    知道的晓得两家早已互通了心意,不知道的还当是女儿嫁不出去,要栽给人家呢!

    卫武拿着那庚帖,也笑得嘴角扯到了后脑勺上去,又给了那周媒婆双倍的谢银,

    “以后的事儿还要请周妈妈劳累了!”

    周媒婆笑眯眯道,

    “不劳累!不劳累!我这话都还没有说上两句呢!”

    这样的“劳累”再来一百对!

    两家都是请了有名的苏半仙给二人合八字,那苏半仙捋了半晌,唇上的两片老鼠须,急得卫武差点儿揍人了,这才慢悠悠来了一句,

    “天作之合,三世的姻缘!”

    这八个字的批语,卫武听要耳中倒是不觉得,韩绮知晓了后,却是心头一跳,想起前世里二人那三次交际,却是不由的暗暗惊道,

    “难道这世上真有高人,果然能看出前世今生么?”

    继而又想,

    “我即能重生,必是有天机在其中,即是这世上当真有天机存在,必就有堪破天机之人!”

    如此一想倒觉得实属正常,想着那“天作之合”四字,便当是自己与卫武是前世有缘无份,今生从头再来,自然是欢欢喜喜的等着做新娘子了!

    之后两家是要商议聘礼的,韩世峰这人实在干脆,不嫁女儿则已,只要点头应允了,便不会为难人的,对周媒婆道,

    “聘礼不必太过丰厚,量力而行即可!”

    却是想着卫武虽做了五品的官儿,但他年纪轻,根基浅,想来家里也没有多少底子,只要对三姐儿好,倒是不在乎聘礼的!

    周媒婆闻言连称,

    “哎哟哟!韩老爷当真是难得的好岳丈,这女婿还没叩头呢,倒先心疼上了!”

    韩世峰清咳一声暗暗道,

    “谁心疼那小子!我是心疼我女儿,怕聘礼要多了,三姐儿嫁过去不好做人!”

    面上却是应道,

    “总归不过就是做个脸面,能过得去便成了!”

    周媒婆笑眯眯的去了,韩世峰便对韩绮提起此事,韩绮想了想,期期艾艾地应道,

    “父亲,他的银子都在女儿这里,聘礼简朴些倒也无妨的!”

    韩世峰闻言一挑眉头,

    “他的银子在你那里?”

    韩绮点了点头,吩咐桃李将自己的银匣子取来,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有不少存放银子的凭证,韩世峰粗粗数了数竟有万两之多,不由倒吸了一口气道,

    “这小子怎么有这么多银子?”

    韩绮应道,

    “他们锦衣卫的规矩,但凡办差便有赏赐又有抄家所得赃银,按着人数与功劳大小来分配,他自入锦衣卫来办差十分卖命,分了不少银子,除了留着家用的,全数都交给了女儿!”

    前头的银子就不少,后头宁王的案子里,卫武抄家就得了不少银子,在回京的路上就给了韩绮,如今卫武手里的银子却是追查宁王余党时得了的银子,还未来得及给韩绮,这才有银子备聘礼,若是不然,他只怕还要寻个机会来找三小姐,求未过门的夫人发放银两呢!

    韩世峰闻言沉呤半晌,哑然一笑,很是得意的道,

    “好好!果然还是我们三姐儿厉害!”

    韩世峰得意之余竟是莫名的有些同情起自己未来的亲家母来,辛辛苦苦养了儿子,做了官儿,有银子不往家里送,却给了未过门的媳妇,这样的儿子当真是白养了!

    之后韩世峰又将这事儿悄悄告诉给了王氏,王氏也是十分的高兴,

    “就知晓我们家三姐儿是有手段的!”

    这还未过门便能拿捏住夫君,实在当做闺阁女儿的楷模!

    又听得韩世峰可怜未来亲家母的话,不由嗔道,

    “你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韩世峰听了哈哈一笑并不否认,只一旁的苗姨娘听在耳中却是暗道,

    “这有何好得意的,银子虽是一时给了我们家绮姐儿,可如今他们可是连人带银子全数给弄回家去了,还要贴补上我们家的嫁妆,明明就是我们吃了亏!”

    只这话她可不敢说给韩世峰听,若是激得老爷反了悔,那三小姐的婚事岂不是要泡汤?

    还是少说话,且让老爷夫人高兴一阵子吧!

    话说这男女婚嫁,如何能说得上谁吃亏,谁又占了便宜?

    不过就是两亲家少些算计,多些诚意,能一片真心对人,自然能换得人一片真心对你罢了!

    那头卫家得了消息,果然甚是感动,吴氏对卫武道,

    “韩大人与夫人果然仁善,如此倒更不能亏待了韩三小姐,若是不然……岂不是显得我们家太过小气!”

    在心里暗暗算了算道,

    “娘这里还有三百多两银子,你全数拿去添在里头吧?”

    吴氏老娘这可是下了血本儿的,这么些年省吃俭用,又后头卫武每月交的家用银子里,攒了这么些,如今全数都要用来给儿子娶媳妇了!

    卫武听了只是笑道,

    “娘,用不着您那些棺材本儿,这娶媳妇是儿子的事儿,怎得也用不着您老的银子!”

    吴氏还待再说,卫武却是对她道,

    “娘,您有这些银子还不如多做几身衣裳,您儿子我在外头一向交游广阔,这一回成婚只怕多少朋友都绕不过去的,届时五湖四海的朋友都要来,您老可要多做几身好衣裳,给儿子撑撑场面才是!”

    一番话说的吴氏转了心思,果然与那顾婆子翻箱倒柜的找料子去了。

    聘礼的事儿卫武是一手操办了,想着老丈人言明不可太铺费,便只备了二十四抬,只这二十四抬聘礼却是当真实在,乃是叫了四十八个锦衣卫的力士来抬,这些人个个都是有两膀子力气,身上有些功夫的,却是一路抬的呼哧带喘,杠子晃得吱呀作响,好不易到了柳条巷子韩府门口,已是将一众人累的都是满头大汗,王氏见了那沉甸甸,箱缝都被生生挤开的样儿,不由的笑眯了眼,忙吩咐人道,

    “快!快将预备的凉茶端上来!”

    韩忠等一众老仆人自去招待,王氏则是拿着聘礼的清单笑眯了眼,

    “这武哥儿真是实在,这可止二十四抬,便是三十六抬都有了!”

    这厢与苗氏一样样的点着,笑得都是合不拢嘴了,待到晚上韩世峰回来将那清单奉上,韩世峰看了却是叹气道,

    “这小子……送这许多东西来做甚么,留着银子以后小两口子自己花用不好么?”

    王氏便嗔怪道,

    “你这老丈人真正是不好伺候,别人送少了,你要怪人家怠慢了闺女,这送多了,你又嫌你闺女没有银子花,当真是怎么都有你挑刺儿的地方!”

    韩世峰闻言又叹气道,

    “夫人呐!你这收聘礼高兴,回礼要如何回您可想好了?”

    王氏听了笑容一滞,

    他们家乃是厚道人家,断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卫家送了这般厚重的聘礼,他们的回礼自然也不能轻了,可如今他们手里的现银可是不多了,要置办回礼便手头紧张了!

    “这个……”

    王氏这时便顾不得高兴了,忙叫人把苗氏叫来,

    “我们去库里看看有多少东西,还要算算家里的现银,要预备着回礼呢!”

    二人急急忙忙要去盘账,便将在一旁等着人解衣脱靴的韩世峰晾着了,看着二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韩世峰忙叫道,

    “哎哎……老爷我这处还没有人伺候呢!”

    谁料二人头也不回,只王氏应了一句,

    “老爷您自己个儿动手吧!”

    说罢一妻一妾相携离去,只留下韩世峰一人在原地瞪眼,

    “妇道人家真是经不得事儿,就不能伺候了老爷再去吗?”

    家里多少银子,韩绮是心里有数的,待见过卫武的聘礼清单时,便知晓家里要回礼怕是有些难了,便去寻了王氏道,

    “母亲不必为回礼的事儿发愁,前头卫武已是派人来支会了女儿,说是女儿手里的银子尽可随意动用,不如……”

    她话还未完,王氏便知其意,不由嗔道,

    “这孩子……武哥儿给你的银子,那是你们小两口自己的,怎能拿到婚事上用?”

    说罢顿了顿又道,

    “你虽说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但从小到大都是同绣姐儿和纭姐儿一般看待的,她们出嫁时如何,你出嫁时也应当如何,决不会有厚此薄彼的,银子你仔细收好了,回礼和婚事都有母亲和你姨娘操办,你尽管放心就是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女先生

    王氏这嫡母当的,真是满京师都寻不出来的好,韩绮心中感动,便跪下来规规矩矩给王氏行了大礼,

    “母亲对女儿的厚爱,女儿不能报答万一,来世还愿做您的女儿!”

    王氏听了哈哈大笑道,

    “快快起来吧!要跪等成亲那日再跪也不迟!”

    说着摆手让她出去,

    “你自回去安心读书练字,别打扰我同你姨娘算账了!”

    韩家这头五天之后便抬了回礼,按着规矩应是减半的十二抬,同样也是塞得满满当当,吴氏听卫武念着清单,不由连连叹道,

    “这样仁厚的人家实在难找,你可要好好待三小姐!”

    卫武喜得咧嘴儿道,

    “娘放心,儿子自然会的!”

    自己这媳妇儿是费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大力气求来的,旁人不知他自家可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娶回来不好好待着,慢说是旁人便是自己都不肯答应的!

    如今韩绮与卫武的婚事便算是定下了,她便是卫某人未过门之妻了,若是无重大变故这便是定了终身,一辈子都不能改了。

    王氏这便思量着让韩绮停了学业,专心回家备嫁,对她言道,

    “你的婚事定在了明年的三月,这眼看着十月都要过了,算起来连半年都无有了,绣活儿是一样都未曾预备,不如待到月底便去向先生请辞吧!”

    韩绮闻言微一点头,

    “遵母亲之命!”

    前头两位姐姐便是如此,韩绮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只心里其实是舍不得的,她性子沉静内敛,不喜与人交际,却极爱读书,但凡往那书海里一钻,便觉着赵真宗实在是金玉良言,果然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喜有乐也有悲有苦,有荡气回肠也有凄凉哀婉,有忠肝义胆也有阴谋诡计,有儿女缠绵至死不渝,亦也有负心薄幸见异思迁……

    书中的世界宽广博大,来自于真实的世界,却是比真实的世界更加精彩,在这里你可做男做女,做江湖侠客,做部堂高官,做绝世美人,亦可做奋进少年,读一本书无论诗经史义,又或是话本小说,志怪演义,都能如再做一回人,再活一世般!

    读书者,活一世却如历万世,身在一处,神游大千世界,玄如修道,乐比神仙,实在是千金都不换!

    韩绮看书,亦爱书院里的众位师姐妹,还有各位师长,便是其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她都是心中喜欢,一点一滴都舍不得!

    可她知晓,女儿家总归要嫁人,要相夫教子,也没有谁能一辈子呆在书院里的!

    虽是不舍,韩绮也不能不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中,独坐书案前,韩绮却是破开荒未读书,只是静坐发呆到了深夜,在黑夜之中默默流了许久眼泪,才暗暗劝自己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天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能得个如意郎君已是大幸,不能再贪求了!”

    自觉心里想得通透了,这才上床睡了!

    第二日便去了书院,求见了杨先生,杨濬闻听得她定亲之事,负手立在窗前,良久才长叹一声道,

    “女儿家自然都是要嫁人的……”

    言语之间甚是惆怅惋惜,半晌又道,

    “我所教的学生当中,你并不是天姿最出众的,却是最努力刻苦的,学问也算不得最好的,但却是心性最通透的,若是生做了男儿,为官必也是能造福一方,做学问说不得也是能小有名气的,可惜了!可惜了!”

    在窗前叹息了许久,想了想道,

    “我们承圣书院向来男女皆可入,先生亦是男女皆可任教,你回去问问……家中可愿你做书院的先生?”

    韩绮一愣半晌才应道,

    “杨先生实在太高看学生了,以学生的本事如何能教徒,只怕要误人子弟了!”

    杨濬一笑回头对她道,

    “你董先生便是十六岁在书院任教,你的学问比起她当年来只高不低,只不过性子比她柔了些,不过想来以你的机敏,不用横眉怒目也能让学生们乖乖听话的!”

    说罢又笑了笑道,

    “你也不用急着答复我,先回去好好想想再说,若是愿意我便去向山长推荐你,想来山长必是会点头应允的!”

    在这承圣书院之中,不光是学生入学要推荐,便是先生任教也是要有足以令人信赖的人推荐的,杨濬是关长山的关门弟子,自然是可以推荐人任教的。

    韩绮咬唇沉呤半晌道,

    “是,多谢先生厚爱!”

    当日回去却是先问了韩世峰,韩世峰闻言大喜道,

    “教书育人乃是替圣人传道授业解惑,实乃是最至高无尚之事,便是帝王将相见着先生都要恭敬行礼,且又是在承圣书院做先生,更是为世人所羡慕推崇,为父自然大力支持……”

    想了想又道,

    “三姐儿不必有顾虑,若是怕卫武反对,便由为父出面与他商谈!”

    韩绮想了想应道,

    “此事不必父亲出马,且待女儿先同他谈谈!”

    “好!”

    第二日韩绮便托了癞痢头传话,约见卫武,卫武闻讯而来见得三小姐不由眉眼带笑,上来握了她的手道,

    “三小姐可是想我了?”

    韩绮早知他见面必是要问这一句,便红着脸应道,

    “想的!”

    如今他们婚事已定,这满腔的情意是不必遮遮掩掩的,自然而然就顺着心意流露出来了。

    卫武喜得亲了她的小手一口,

    “三小姐,召了我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韩绮咬唇半晌却没有开口,卫武便又问道,

    “三小姐有何事要讲,但说无妨!”

    韩绮还是踌躇不言,卫武想了想却是变了脸,

    “你……你不会想悔婚吧?”

    说着话手上便重重的握紧了,疼得韩绮哎呀一声,卫武忙松手复又改抓了另一只手,

    “三小姐倒是说话呀!你这样子岂不是想急死我?”

    韩绮白他一眼道,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过就是昨日我去向先生请辞,先生留了我在书院任教……”

    卫武一听原来是这事儿不由缓了脸色,拍着胸口道,

    “我还当是甚么大事儿呢!不过就是去书院任教,这有何为难的?三小姐若是喜欢便自去做就是了!”

    韩绮有些诧异问道,

    “我若是去任教,便要抛头露面,教女学生倒也罢了,许是还要教男学生的,武哥可是想清楚了?”

    卫武闻言皱了皱眉头,

    “教女学生倒也罢了,教男学生嘛……”

    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才咬牙道,

    “罢了!即是三小姐喜欢,我自也不会阻拦,只教那些男学生时挑捡一下,生得太好的便别教了!”

    韩绮闻言哭笑不得,

    “我若是当真任了教,便是书院里资历最浅的,只怕就算要教也只会教那最末班的学生,若是男学生的话,多都在四五岁便启蒙了,小小的孩儿你吃甚么飞醋!”

    卫武听了立时放下了心,哈哈笑着抠后脑勺道,

    “即是如此,我便放心了!三小姐尽管随心所欲便是了!”

    韩绮却还是担心道,

    “你如今已是做到了锦衣卫的千户,正五品的官儿,我也算得官家眷属了,在外抛头露面怕要让你被人笑话……”

    卫武听了又是哈哈一笑,

    “这有甚么,我从小到大受人白眼,被人笑话的时候多了去了,这点算得甚么……”

    说罢又话风一转道,

    “更何况……三小姐能做承圣书院的女先生,那是多少官家女眷都羡慕不来的,只会是为夫的骄傲,怎会是笑话!”

    这情话儿说得,果然戳中了韩绮的死穴,立时面泛桃花,秋波含情的瞧向了卫武,她生得一双迷蒙眼儿,平日里正经说话倒不觉得,只但凡她动了情,眼波儿立时变得如那秋日的湖水,又清又澈,偏又罩上了一笼薄雾,似愁似怨,似嗔似喜,似有情意无限,似有那勾魂夺魄的漩涡,让卫武每每见着都想一头扎进去,淹死在里头不出来了!

    这厢一伸手搂了她,便低头去吻那红嘟嘟的香唇,

    “唔……”

    唇一相触,韩绮羞怯的想躲,却被卫武大手按了后脑,手臂微微往上一托,另一只手再在后腰上一扶,便让她踮脚仰头,向他奉上香唇。

    以前二人亦有不少亲密的时候,卫武虽说是无赖,但面对韩绮时,都是强压了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欲念,只这一回他总算是有了名份,终于能光明正大的亲吻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了,自然是毫不客气,想怎么来便怎么来。

    “唔……”

    待到他探出了舌头时,韩绮猛然瞪大了眼,伸手紧紧抓了他的前襟……

    “唔……”

    一对素白的小手,在他胸前似推非推,似拉非拉,似迎又拒,似拒又迎……

    半晌二人才喘着气分开,韩绮被他紧紧按在胸口上,隔着衣物都能听到他的心儿在砰砰乱跳,再伸手抚了抚自己个儿的胸口,觉得比卫武还快,不由暗暗道,

    “这……这是怎么了?以前他也不是没有亲过我,怎得……怎得就这次心跳得如此快?”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好主意

    前头也是说过,韩绮前世里,以一个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之身,在教坊司之中受苦,于男女之事上见得多了,却是半分没觉出其中的快乐来,反倒以为是痛苦恶心之事,虽知夫妻成亲必定会有此事发生,便只当是为了繁衍后代,传承家业勉力而为罢了。

    因而她前世里便时时的心中奇怪,教坊司里的姑娘们为何每每早上起床,便连口的埋怨,这个男人太过粗鲁,那个男人根本就是禽兽之类的话,却为何一个个到了晚上,又双眼含春的盼着男人来?

    又有为卫武争风吃醋的几位姑娘,说起此事都眉宇带俏?

    可是到了后来,小五儿韩缦死状甚惨,韩绮便彻底断了那点子好奇,视男女之事为天下第一号可怕之事了!

    “也许这样的事情,只有男人会觉着快乐吧!”

    韩绮一直如是想,待到与卫武两情相悦,他有时拉拉小手,亲亲小脸,亲亲双唇,因着卫武极有分寸,令得韩绮只觉着亲昵倒半分不觉着勉强与恶心害怕。

    “但今儿为何就同以往不一样了?”

    她自家抚着胸口只觉一颗心跳得飞快,脸上也似火烧一般,后腰处竟莫名的升起了一阵颤栗,韩绮咬紧了唇,依在卫武怀里的身子不由的轻轻发抖,卫武便当她是冷了,忙用力紧紧搂了她,

    “三小姐?”

    韩绮额头抵在他胸口,半晌才算是回复了平静,小脸儿仍是通红的抬头看他,

    “武哥,谢谢你!”

    卫武看了那水波荡漾的两汪秋水一眼,猛然一扭脖子抬头望天,

    “武哥?”

    韩绮一脸的疑惑,看着他抬手揉了一把脸,才低下头伸手又按下了她的头,

    “不过一桩小事儿,三小姐莫再使用那勾魂夺魄的法术了,再看我……今儿便不得善了了!”

    韩绮听得脸上更红了,抬手捶他,

    “同你说正经事儿呢……”

    卫武笑眯眯道,

    “这个倒也是正经事儿,只现下暂时搁置,待到了大婚之夜我们再议就是了!”

    韩绮白了他一眼,便听他问起嫁妆的置办起来,

    “即是不想离开书院便仍是继续进学就是,至于嫁妆里的那些绣品,也不必三小姐亲自动手,全在外头买就是了……”

    顿了顿又道,

    “三小姐不必客气,手里的银子尽管花用……”

    韩绮闻言只是摇头,

    “你的银子,我分文未动!”

    卫武闻言却是黑了脸,

    “甚么你的我的,三小姐这是要跟我分清楚么?”

    韩绮无奈道,

    “倒不是我不想花银子,只父亲和母亲说了,那些银子是我们以后成了亲,小两口过日子的本钱,嫁妆本就应是父母预备的,怎能花我们的……”

    卫武听了大为感动赞道,

    “岳丈大人果然是仁厚磊落的君子!”

    想了想又问道,

    “那家里银钱上可是能周转?”

    韩绮应道,

    “我瞧着只怕有些艰难,只母亲不肯收我的银子,武哥……不如想想法子?”

    卫武手抚了抚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眼珠子转了转道,

    “这事便交给我来办吧!”

    果然隔了两日,卫武便去寻了夏文彬,如今卫武与韩绮定了亲,这二位便是连襟了,见了面倒是比以前更加亲热了,夏文彬指了卫武笑骂道,

    “好啊!你这小子原来早就心怀不轨,只可恨我们竟没一个看出来你的用心的!”

    卫武笑着拱手道,

    “二姐夫别取笑小弟了,为了这一声二姐夫,小弟可算得是历经艰辛了!”

    夏文彬哈哈一笑道,

    “现下终能抱得美人归,你小子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顿了顿又笑道,

    “三妹妹性子温柔,又知书达礼,才气过人,她的学问便是我也佩服的紧,你小子倒是好眼光!”

    卫武听得人夸韩绮,倒比夸自己更高兴,笑眯眯拱手道,

    “多谢二姐夫夸奖!”

    夏文彬被他的厚脸皮呛得一翻白眼儿,忙让他上座,又叫小厮去叫了韩纭,

    “叫了夫人出来同她三妹夫见礼!”

    韩纭得讯出来,见得了卫武也是笑眯眯的,开口便问道,

    “三妹夫以后成了亲,可还在这梧桐巷里住?”

    卫武想了想应道,

    “这事儿还要待问过三小姐的意思,但凭她作主就是了!”

    韩纭闻言大喜道,

    “那我自去同老三商量去……”

    却是巴望着妹妹能与自己做邻居也好免了在家中寂寞。

    韩纭便留卫武吃饭,这厢急忙忙带了落英出去买菜,留下夏文彬问卫武道,

    “三妹夫公事繁忙,怎得有暇过来说话?”

    卫武笑道,

    “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有事求到二姐夫了!”

    夏文彬闻言就笑,

    “我一介书生,有甚么可以帮到锦衣卫千户大人的?”

    卫武笑道,

    “倒也不是甚难事,只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做买卖,前头请了一位账房先生,却是没想到那一位家里临时有事,便请了半月的假,我那朋友生意做得大,一时没有账房立时就有些施展不开了,我这一时也寻不到合意的人选,便想到了二姐夫你了……”

    夏文彬便问,

    “是甚么买卖?”

    卫武笑道,

    “我有个朋友在南边贩运一些鲜活海鱼虾等进京,转售给京中其他店铺,只此人目不识丁,于账目之上也是一窍不通,现下账房先生有事,便要请人帮着计算来往账目,临时替个十来日……二姐夫若是肯出手相助,自然还有酬谢奉上的!”

    夏文彬便笑着摆手道,

    “即是朋友帮忙倒是不在乎酬谢的,只不知……是去何处,又去几时啊?”

    卫武应道,

    “在通州,我那朋友在通州专赁了一间仓库做周转,二姐夫只需过去十日便成了!”

    夏文彬笑道,

    “即是如此,那何时动身?”

    卫武应道,

    “越快越好!”

    夏文彬想了想便道,

    “那便明日动身吧!”

    左右他这阵子都是闲在家中看书,去通州一趟便当散心,倒也无妨。

    到了晚间,韩纭夫妻请卫武用饭,韩纭听说卫武请了夏文彬,去通州十日帮人理账,又有酬谢可拿,不由对卫武更是喜欢了,便对他笑道,

    “以三妹夫的本事,寻甚么人寻不到,你这是看在三妹妹的面子上,看顾我们自己人呢!”

    卫武忙应道,

    “倒也不全是这般,我那朋友的买卖进出量大,他又是个不懂账目的,急需寻一位十分忠实可靠之人,旁人再是能干,也没有二姐夫这般可信,自然还是用自家人放心!”

    韩纭闻言与夏文彬相视一笑,都心中暗道,

    “这小子果然会做人,会说话,难怪得父亲/岳父肯将三妹妹嫁给他!”

    第二日夏文彬果然去了通州,在那处帮人算账,韩纭就在家中关紧门户,静待他回来。

    待得十日之后,夏文彬却是带了满满一车东西回转,小厮上前叫门,

    “开门!开门!我们回来了!”

    落英听得熟悉的声音便过来开门,见得那满满一车的东西却是吓了一跳,

    “老爷这是从何处弄得这么多东西?”

    夏文彬笑眯眯从车上下来应道,

    “老爷我在通州那边赚了些银子,便买些南北货品回来给大家分一分!”

    韩纭闻声出来,见着不由喜道,

    “夫君这是发财啦?”

    夏文彬笑道,

    “不过是给人出出主意,得了些谢银,倒也称不上发财!”

    这厢进了家门,夫妻二人关起门来说话时才道了实情,却是他在那处给人做账,发现附近商家都是做水产的,这厢从四面八方运来了不少鲜活的鱼虾贩入京中,但是路途遥远,不少鱼虾到了通州周转时,便已是奄奄一息,这样的水产是不具卖相的,多半就会在仓库之中被挑捡出来,小部分被卖给附近的居民或是自家吃了,大部分却是抛弃到附近的荒地之中,任其腐烂。

    却有那卫武的朋友对他道,

    “这些鱼虾扔在此处,任其腐烂之后是恶臭冲天,来往之人无不掩鼻,即污了土壤又坏了水源,引得附近百姓对我们怨声载道,前头官府已是派人过来,勒令我等必须清理,若是逾期不改,便要罚银千两了,不知夏先生可是有法子帮我?”

    夏文彬听了果然绞尽脑汁想主意,半日之后便对自己那临时的东家道,

    “京师之中多数人家豢养狸奴,又有不少富贵人家乃是专为狸奴制作一日三餐,依小可愚见,不如将这些鱼虾挑捡出之后,立时杀死再以火烘烤,制成干物,运入京中售卖,言明乃是家中小宠专用食物,不可人食,想来应是有顾客上门的!”

    他这主意一出,众人都称善,

    “做成了干货,可以存放许久,卖给畜生吃的,价钱可便宜一些,想来必有人买的!”

    之后果然花了些铜板儿便请动附近百姓来帮忙收拾,又每家在家中灶上烘焙干鱼干虾,再统一收上来之后,送往京师中去。

    这东西送入京师之中,一经销售,果然反晌极好,因着这些干鱼干虾的成本早已计入了鲜活鱼虾之中,所耗成本不过就是一些人工罢了,实在少之又少,但京中人爱狸奴,十家有八家都要养,有那溺爱小宠的主人家,顿顿都要给自家小宠买鱼吃。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五百两

    有人见得那大街上有售卖这干鱼干虾的,价格算起来比自家去市集买便宜许多,且这里头即有海鲜还有河鲜,有鱼有虾甚至还有鳗鱼扇贝肉等品种繁多,又干货易存,多买些都无妨,一时之间是大受欢迎,用不了多久,四五车的干鱼干虾便售卖一空,还有人预定下一回的。

    这倒是给商家多辟了一条财路,众商家为谢夏先生献计,便众筹谢礼,却是有五百两银子之多!

    夏文彬见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

    “不过区区随意想的小法子,怎得就值当这许多谢礼!”

    众商家却道,

    “先生这法子一举几得,即去了恶臭令百姓不再怨怼,又给我等辟了一条新商路,还有附近百姓也能因此做些零活,贴补家用,官府也不再寻我等麻烦,先生且说……这五百两银子值是不值?”

    夏文彬闻听得如此,只得谢过收下了,回来对韩纭道,

    “不过一个小主意便能几方获利,皆大欢喜,实在是始料不及!”

    如今夏文彬得了五百两银子,又有前头说好的酬谢,却是足足有五百二十两在手上,也算得小富一回了,自然是兴奋莫名!

    韩纭闻言满眼的星星闪动,崇拜道,

    “怎得是小主意,若是小主意为何他们受了这腥臭之苦日久,没一个人想到这处,这乃是夫君凭本事,凭能耐挣得银子,夫君好生厉害!”

    夏文彬在妻子崇拜的目光中,一阵的飘飘然,看着妻子红润的脸颊,嫣红的双唇不由的是一阵意动,过去拉着韩纭的手低声道,

    “这阵子我不在家中,夫人可是想念于我……”

    说着话,人却靠了过去,韩纭娇嗔一声,

    “这青天白日的,便不能等到晚上么……”

    说是这般说,人却已仰倒下去,双手还紧紧勾着夏文彬的脖子……

    夫妻二人这厢好一番亲热,待从房里出来时,外头已是灯笼高挂了。

    夫妻二人这才吩咐摆饭,边吃边说话,夏文彬对妻子道,

    “现下手里有了银子,先把大姐姐与岳父的银子还上才是!”

    韩纭点头,

    “我们明儿便回娘家去……”

    夏文彬想了想又低声道,

    “再给家里送一百两银子回去……”

    韩纭闻言心下有些不悦,不过终究还是点了头,

    “一切尽听夫君吩咐便是!”

    待第二日一早,夫妻二人收拾打扮刚要出门,却是遇上了卫武来访,见着夏文彬便挑大拇指道,

    “二姐夫好本事!”

    夏文彬忙笑着将他引到了正厅坐下,谦虚道,

    “小事一桩,怎得还传到三妹夫耳中了?”

    卫武笑道,

    “我那朋友将二姐夫一通好夸,我也是与有荣焉,不过今儿上门却是又有事相求呢!”

    夏文彬便问道,

    “又有何事要办呢?”

    卫武笑着拿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夏文彬,夏文彬眉头一挑,

    “这银子是用来做甚么的?”

    卫武便笑道,

    “我这不是还未成亲么,有心想孝敬岳丈大人,却是觉着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便只得托二姐夫帮忙了!”

    夏文彬也不是书呆子,想起前头韩纭向自己念叨,

    “我们家女儿多,前头连办了两场婚事,又给我们置宅子,现下卫武给的聘礼实在太丰厚了些,倒让家里捉襟见肘起来了!”

    他这么前前后后的连起来一想,不由的是哑然失笑,指着卫武道,

    “你呀你!想给未来岳家送银子……用得着这般拐弯抹脚么?”

    卫武闻言嘿嘿一笑道,

    “这不……也是没法子么!”

    咱们那老岳父的性子,二姐夫怕是比我更清楚吧!

    夏文彬想了想便将那银子收了起来,

    “好,我今儿过去便只说是我挣的银子,孝敬二老的,决不会提到你的!”

    卫武忙拱手道,

    “多谢二姐夫!”

    夏文彬笑道,

    “有甚么好谢的,你出银子,我挣面子,分明就是我占了便宜,应当我来谢你才是!”

    二人哈哈一笑,这才一起出来,夏文彬坐到车上与韩纭将这事儿一讲,韩纭很是为妹妹高兴道,

    “我早就瞧出来这卫武是个很不错的夫婿人选,果然没看走眼!”

    夏文彬闻言却是有些酸道,

    “那夫人瞧着为夫满意否?”

    韩纭听了却是眼珠子一转,拖长了声音道,

    “这个嘛……”

    见夏文彬脸上都要变色了,这才笑嘻嘻道,

    “自然还是我的夫君是天下第一喽!”

    夏文彬这才转嗔为喜,嘴上却是叱道,

    “巧言令色!”

    夫妻二人欢欢喜喜回了娘家,见到王氏便奉上在通州买的礼物,夏文彬便掏出来那银票,又加上前头,岳父母为他们购房出的银子,

    “小婿如今在外头赚了一笔银子,一来归还前头置宅子的费用,二来再奉上五百两银子孝敬岳母!”

    王氏见了那些银子不由吃惊道,

    “文彬这是做了甚么营生,怎得赚了这许多银子?”

    夏文彬笑着将前头的事儿一讲,只是将那商家酬谢的银子翻了倍,王氏听了笑道,

    “文彬果然好本事,瞧瞧……这便是读书人会动脑子,若是换了旁人多半就是挖个坑给埋了,哪里能想到制成干货卖给畜生吃!”

    只银子王氏却是不肯收的,

    “你家里如今也是难着呢,还是拿回家去吧!”

    夏文彬忙道,

    “自然是都有的,这一份是岳家的!”

    王氏不肯收这么多,便让苗氏取了三百两银子的银票来道,

    “归还购置宅子的银子收了,这五百两的孝敬,只收二百两,其余的你们便带回去,自用又或是给家中便凭你们高兴了!”

    夏文彬无奈只得将那三百两收下,当晚夫妻二人待到韩世峰回府,一起用过了饭才回转梧桐巷,席间韩纭悄悄儿问韩绮,

    “你以后若是嫁过去,可会住在梧桐巷里?”

    韩绮想了想应道,

    “一切旦凭武哥做主!”

    韩纭听了笑道,

    “你们两个倒真是心有灵犀,他说让你作主,你说让他作主,你们这是还未成亲便一条心了!”

    说着挤眉弄眼的笑,韩绮被她笑得脸上发烧,却是轻声道,

    “我知晓二姐姐这是想我们姐妹们在一处,不过二姐夫不是要出外当官么,别是我嫁过去,你又走了!”

    韩纭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出,不由泄了气,

    “我还想着你能来陪我呢!”

    时下里的闺阁妇人多是被关在后院之中,能说话的只是丫头老妈子,娘家也少回,韩纭又没有孩子,自然觉得无聊寂寞了!

    这事儿,韩绮再聪明也没法子帮忙,只得暗暗祈祷送子娘娘早些送个又吵又闹的孩儿给韩纭,也免得她无事可做!

    只这之后韩绮没想到的是,送子娘娘果然听到了她的祈祷,送了一个十分爱哭闹的小娃儿给韩纭,却是让她足足好几年都不得安生,便向着韩绮抱怨道,

    “早前没有孩子时便盼着孩子来,到如今有了孩子,我便又宁肯将他塞回去当没有生过一般!”

    韩绮闻言只能缄口不言,只王氏却是为外孙儿辩护道,

    “你还好脸说别人,你自己小时便是如此,这孩子就是随了你!”

    一句话便将韩纭满腹的抱怨给生生压了回去。

    却说韩家收了二女婿二百两银子,果然手上要宽松了许多,倒是不提,却说夏文彬便将那三百两银子还给了卫武,卫武苦笑道,

    “这岳家太过仁厚正直,有时好似也不是甚好事!”

    夏文彬笑道,

    “有这样的岳家是你我的福气,以后待成了亲,好好孝顺岳父岳母便是了!”

    他倒是觉着岳家好,回到自己家中安康伯府上,将那一百两银子上交,夏鸿见了便笑道,

    “怎得手上有银子了?”

    夏文彬便将自己那事儿又给讲了一遍,这一次自然不说是一千两了,夏鸿笑着点头道,

    “好好好!以后即是要出去做官之人,不光要道德文章,圣人教诲,也要处置实务,关注民生,你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为商人们解难,也是十分能耐了!”

    夏文彬笑道,

    “父亲谬赞了,只儿子出去一趟倒也确是有些收获的……”

    原来夏文彬在那通州给人做账,却见得那南来北往的商船,运来的货物甚么都有,而因着自己那临时东家做的是水货买卖,倒是跟着见识了不少海边来的新奇玩意儿,又有跟船而来的商行伙计,操着与中原不同的言语,讲起官话来甚是吃力。

    夏文彬无事时便同他们说说话,十句里头能听得懂五句,勉勉强强能将人家的意思弄明白,倒是知晓了不少南边的见闻,甚么有那红毛绿眼的外邦人,开着数丈长的海船,想与我们大庆通商,甚么那满刺加如今到处都是这样的人,他们开了六艘大船,船上将了数门佛朗机的大炮,甚么满刺加是我们大庆的蕃国,上头的人长的黑头黑脑,胸小胯宽,形如磨盘,甚么这些红毛怪到了大庆,就有穿着黑衣袍的,下船来告诉他们天上有一个神,他们都是神的使者,只要信仰他们便能永远不死,诸如此类在京师见不到的奇景。

    夏文彬不由对海边的种种异事,升起了好奇之心!

第三百二十九章 借银子

    夏文彬自己在通州时便再三思量,预备去往南面为官,只不去那富足的苏杭江浙,却是想去广州府,见识一下那些伙计们口中的红毛怪,听一听那些穿着黑衣,四处舍施的人口中所说的天父到底是个甚么样子?还有那些人带来的可以自动行走的小人,钟表等又是甚么样儿?

    只他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便借着回家的机会问一问父亲夏鸿的意思,夏鸿闻言想了想道,

    “广州一地,地处南端,天气四季炎热,又多蚊虫瘴气,北地之人过去多有水土不服之状,你身子一向不太健壮,去了那处怕是难以适应……”

    说罢看了看他道,

    “此事你还需慎重些为好!”

    实则此事在夏鸿看来,儿子就是自找苦吃,好好烟花繁华之地不待,跑去广州府做甚么?

    夏文彬闻言眉头拢了拢,

    “那让儿子再想想吧!”

    知子莫若父,夏鸿一看夏文彬的神情,便知他这主意是打得极正,轻易不想变了,心中暗叹,

    “这孩子自小便性子倔强,认准了的东西,从来就不能更改!”

    想想便道,

    “你岳父乃是老吏部了,对于各地官员的任职必是十分有经验的,你不如问一问他的意思?”

    夏文彬应道,

    “是,原也是打算着问过父亲的意思,再问一问岳丈的意思的!”

    “嗯!”

    夏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领着儿子出了书房,正遇上秦氏过来相请,见了夏文彬便嗔怪道,

    “你这孩子,手上也不宽绰怎得大手大脚的花用,纭儿也不知劝着你点!”

    夏文彬笑道,

    “母亲还是莫指望她了,听说要回家里来,便吩咐着下头人一劲儿往车里装东西,这也是儿子拦着,若是不拦着只怕家里都要搬空了!”

    秦氏脸笑成了一朵花,嗔怪道,

    “一个两个都是不节俭的性子,也不知怎么过的日子!”

    夏文彬这话,分明就是替自己妻子脸上贴金,但秦氏听了嘴上虽怪,但心里却着实是高兴的,一旁的夏鸿听了却是心中暗道,

    “以前老二读书都读得有些傻气了,这搬出去没有多久,性子改了不少,连话也会说了,果然孩子们还是要出去历练才对呀!”

    三人这厢说说笑笑着出去正厅,一家人坐着吃饭,又听夏文彬说起在通州的见闻,又如何为人开了财路,大嫂蒋氏闻言却是暗暗冲夏文耀递了一个眼色,夏文耀面有难色,却被妻子自肋下戳了一记,无奈只得忍痛点头。

    待到吃罢饭,兄弟二人坐着说话,夏文耀便对兄弟言道,

    “前头嫁妹子家里欠了不少账,哥哥我也是在外头借了不少银子,如今那帮子人催得紧,兄弟若是手头松泛些,不如先给哥哥我应应急如何?”

    夏文彬闻言想了想点头道,

    “这一回出去挣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家里一百两,又还了岳家的一百两银子,又花银子买了些土特产,如今手里剩了二百多两,不如便给哥哥二百两吧!”

    夏文耀闻言大喜,

    “那太好了!有了兄弟这二百两银子,我去衙门里便不怕面对同僚了!”

    夏文彬点头应道,

    “银子我都交给韩氏了,待明儿派了人给哥哥送回来!”

    夏文耀点头,兄弟二人这处商议好了,夏文彬回去问韩纭要银子,韩纭却是恼了,怒道,

    “五百两银子刚到手便没了,若是花用在父母那处倒也罢了,你这么私下给了哥哥,也不知几时能还?”

    夏文彬便应道,

    “兄弟之间讲甚么还不还的,即是哥哥手头紧便给他就是了!”

    韩纭气结,

    “你倒是说的轻巧,你手里紧时,怎得也不见他出手相助?”

    说罢气着一屁股坐到床边,背过身子不离他,夏文彬过去好一番温言相劝,这才将韩纭哄得答应明日将银子送回去,只自己却被赶到了书房去睡,看着那紧紧关闭的卧房门,夏文彬无奈摇头,

    “没法子,顾了兄弟情义,便只能生受媳妇的气了!”

    倒是心甘情愿去睡书房,只到了夜里孤枕单身没有媳妇儿的软玉温香,却是睡得不甚安稳,一晚上醒了好几次。

    第二日一早,韩纭起身到堂上用饭,见得丈夫眼下青黑,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软,白了他一眼转头叫落英,

    “你把那钱匣里的两百两银子给家里送去……”

    顿了顿道,

    “顺便问一问婆母,前头她做的宝相花的花样子还在不在,给我带回来!”

    说罢主仆二人之间交换了一个只她们才自己明白的眼色,落英这才行礼出去了,夏文彬见这银子总算是送出去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忙拉着韩绮的手笑道,

    “夫人真是宽宏大度!”

    韩纭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心里却在暗暗道,

    “我的银子岂是那般好拿的!”

    为免不与夫君起争执,银子是保不住的了,但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必定要让公公婆婆知晓,以后也不怕老大赖账。

    落英那头果然去了安康伯府,到了府里先去拜见老夫人,说了韩纭要宝相花的花样,秦氏笑道,

    “这孩子真是的,昨儿我还在问她,在家里做些甚么花,可要我这里的花样子,她只说不用,怎得今儿又想来了!”

    落英笑道,

    “回夫人,我们家少夫人也是今儿一早才临时想起来要绣那宝相花,又知晓夫人您这处的花样子多,才打发奴婢顺便过来取的!”

    “顺便?怎得……还有旁的事儿?”

    秦氏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个……”

    落英抬手挡在嘴边,却是讪讪笑道,

    “这个……也没甚么事儿……”

    秦氏见她这模样更是奇怪了,

    “落英,你老实说话,你们家少夫人有甚么事儿,要遮遮掩掩的办?”

    落英还在踌躇,秦氏却沉了脸,

    “若是不说,便派了人去请二少夫人回来说话!”

    下头人作势在去请,落英忙应道,

    “夫人,您……您可别派人去,也……也甚大事,只是昨儿大爷同二爷借了两百两银子,今儿二少夫人便派了奴婢送过来……”

    秦氏闻言眉头一皱,

    “老大同老二借银子作甚么?”

    落英应道,

    “二爷说是前头家里借了不少银子,大爷在衙门里还欠着同僚的债,便同二爷借了银子去还!”

    秦氏听了眉头松了又紧,想了想一挥手道,

    “即是如此,你先去老大那处,花样子待会儿给你!”

    待得落英走了,秦氏身旁的嬷嬷上来道,

    “夫人,这前头娘娘入了宫后便送了银子回来,这府上欠的账已是还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怎得大爷还在外头欠着债呢?”

    秦氏冷哼一声,

    “他那……那里是给家里还账,分明就是给蒋氏娘家还账……前头蒋氏的兄弟蒋二在外头打残了人,人家要他们赔一大笔银子,蒋家人摆不平,还将伯爷请过去做说客,看在伯爷的面子上,虽说银子减了半,但也是一笔不菲的银子想来以蒋家的财力必是付不出来的,蒋家在外头定是借了不少债……”

    他们这是仗着老二不在家里,不知晓这事儿,便扯谎骗他!

    秦氏心下大怒,

    “老二那性子虽说孤傲了些,但却是极重情义的,若是老大好好同他道明缘由,老二怎么不会答应?偏偏要扯这样的谎话,这为了小舅子骗自己兄弟,当真是作得好兄长!”

    秦氏恼了儿子,更恼了媳妇,

    “若不是蒋氏在一旁撺掇,老大也不至如此!”

    老大实则是个热心仗义的孩子,只就是耳根子软,禁不得人家软语相求,再有蒋氏大着肚子,她如今正是金贵着呢,只怕是正趁着这时节才逼得老大向兄弟开口的。

    秦氏坐下来稍一思量,便将这其中的事儿给想明白了,想了想便吩咐婆子道,

    “大爷若是下衙回家,让大门的人报一声,请了大爷到我这里来说话!”

    “是!”

    待得天将黑时,夏文耀回来了,果然应召来见秦氏,

    “娘,您叫我?”

    夏文耀进来便问,秦氏看了他一眼,

    “坐吧!”

    只简单二字,却让夏文耀后脊骨一阵发凉,他自小就是个调皮性子,小时要挨打时亲娘便是这样的口气,表面听得温柔无比,实则内里暗藏了“杀机”,夏文耀忙陪笑道,

    “娘这是有甚么事儿要吩咐儿子,尽管叫个人来支会一声便是,何必弄得这般郑重?”

    “哦,没甚么……”

    秦氏状做不经意的拍了拍膝头的尘土,

    “就是想问问你媳妇儿兄弟在外头借的债可是还清了?”

    夏文耀一听便知道自己的事儿发了,忙扯着嘴角勉强笑道,

    “娘……这……这事儿您怎么知道的?”

    秦氏瞪他一眼道,

    “休要以为是你兄弟在我跟前告的状,不过是你弟媳的丫头送银子过来,让我撞见了……”

    说罢一拍桌面,

    “砰……”

    “老大,你如今是越发长进了,为了小舅子哄骗兄弟的银子了!”

    夏文耀被她拍得一个激灵,苦着脸道,

    “娘,我……我这只是一时周转,之后必是要还的!”

第三百三十章 回娘家

    秦氏等得就是他这一句话,闻言神色微敛,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自然是应当还的,不过……这事儿你要自己去同你兄弟说清楚,银子你是借来做甚么,不能有半点隐瞒……”

    夏文耀忙应道,

    “儿子自然应去向兄弟说明的!”

    秦氏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你预备怎么还你兄弟的银子?”

    夏文耀忙应道,

    “待得手头宽裕了,立时就还!”

    秦氏却道,

    “你兄弟只那么点儿银子,你还忍心骗他给你,你也别说甚么有银子便还……”

    说着顿了顿道,

    “这事儿为娘做主了,你每月里有个散衔武骑尉的十六两银子,一个月十两银子给你兄弟……”

    夏文耀立时苦了脸,

    “娘,这……我在五城兵马司的俸禄本就不多,这眼看着蒋氏肚子一天天大了……”

    秦氏瞪眼道,

    “你们吃住都在家里,不用花银子,蒋氏的肚子为娘也是给你照顾的妥妥贴贴的,你少在外头吃喝几回,这银子便省出来了!”

    夏文耀还想再争一争,

    “那……平日里的应酬不能少呀!”

    秦氏抬手给了他一下,

    “你妹子未入宫的时候,你的应酬也不少,怎得不见你哭穷,还有银子在外头赁房子住,现下做了国舅了,又还有皇帝赐的武骑尉可领干饷,怎得反倒没银子花了?”

    “这个……”

    夏文耀是真没话说了,秦氏白他一眼,这才道,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爹也快回来了,跟我一同去迎他!”

    “是!”

    夏文耀这厢跟在秦氏的身后,到大门外迎了夏鸿回府,秦氏便笑着道,

    “老爷,让老大伺候您换了衣裳,我们这便可以开饭了!”

    夏鸿有些纳闷的看着后头垂头丧气的老大,

    “怎得了,让你娘训了?”

    夏文耀不敢说话,秦氏却是哼一声道,

    “这事儿待会再说,伯爷还是先去洗漱一番吧!”

    待到父子二人从房里出来,外头厅上已是摆了饭,蒋氏也在一旁伺候着,父子二人坐下,便让婆媳二人也坐下吃饭,秦氏这才对夏鸿道,

    “伯爷,昨儿老大同老二借了二百两银子,妾身想着老二的手头也紧,便预备每月从老大的武骑尉月银里扣下十两给老二,直到还清为止,您瞧着可是能成?”

    夏鸿闻言一惊,

    “老大,你同老二借银子做甚么?”

    夏文耀支支吾吾不敢应声,一旁的蒋氏却已是满脸涨红,她暗地里撺掇着丈夫以还家中债务的借口,向兄弟借银子,打得就是不想让二老知晓,进而赖账的主意,现下婆母这一手分明就是洞悉了她的意图,这是出手敲打她呢!

    秦氏看了蒋氏一眼,却是回应夏鸿的话,

    “孩子大了,自然有他用银子的地方,不过老二也是不宽裕,也不能让老二两口子在外头紧巴巴过日子,这事儿妾身做主了!”

    说罢霸气十足的瞥了一眼夏鸿,夏鸿立时会意,忙点头道,

    “一切尽凭夫人就是!”

    当天晚上秦氏才告诉了夏鸿详情,夏鸿也是有心恼大儿子,连声道,

    “夫人做的对,夫人做的对!”

    待到了第二日,秦氏伺候着夏鸿出了门,却有婆子来报,

    “夫人,大爷那院子里闹起来了……”

    秦氏一挑眉头,

    “大清早的闹甚么闹?”

    婆子应道,

    “说是今儿大爷出门问少夫人要银子,少夫人只说没有,二人便起了口角……”

    说罢看了秦氏一眼,

    “大爷说是往日里银子都够用,怎得现下家里封了伯了,日子倒不好过了!”

    秦氏闻言冷冷一笑,

    “看来老大也不是真傻到家了!”

    这分明就是蒋氏拿去贴补娘家了,前头没有扣着他们银子,倒也显不出来,如今她不过稍稍压了压老大的用度,这蒋氏的底细便漏出来了!

    想了想便哼道,

    “哼!且让他们闹去,你们谁也不许去打听!”

    这一闹却是闹了好几日,到最后夏文耀连着几日都不着家了,蒋氏大着肚子哭到了秦氏的面前,秦氏这才叹一口气对她道,

    “女人家嫁了人便要分得清娘家与婆家,娘家应帮便帮,但不能帮的,是万万不能乱插手的……你也别怪我排揎你那娘家,你那兄弟几个就没一个昌盛的,这一回是打残了人你贴银子,下一回又是甚么事儿要贴银子,我们家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敢搬的……”

    说罢又冷笑一声道,

    “你能帮衬娘家便是仗着有安康伯府,有皇后娘娘,可若是失了丈夫的欢心,你便失了依仗,你娘家人会高看你一眼么……”

    这厢深深看了她一眼,

    “孰重孰轻,你自己应该清楚!”

    蒋氏哭着回了后院,却是不得不承认婆母所言是至理,夏文耀如今是没有纳妾,只她一个正室夫人,可若是他在外头呆久了,心玩花了,给自己弄一个两个的回来,那只怕都是够呛了!只现下丈夫都不回家了,她便是想低声下气的哄人,也是见不着人影儿啊?

    想到这处便又抚着自己的大肚子,哭了起来

    “都怪那韩氏,送个银子非要大张旗鼓,我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那丫头先去的婆母院子,之后才到了自己这院子来的,结果丈夫一回来就被婆母叫去了,若说不是故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自此蒋氏便与韩纭暗暗起了罅隙。

    那头韩纭却是同样气恼,等到夏文耀来向兄弟吞吞吐吐说明借银子的缘由之后,夏文彬也只有无奈点头,

    “娘怎么说便怎么办吧!”

    待得夏文耀一走,韩纭便揪着夏文彬道,

    “你这是甚么哥哥,怎得去帮着外人?”

    夏文彬心里也觉着恼火,只得应道,

    “这事儿娘不是出面了么?每个月还我们十两银子……”

    韩纭气道,

    “一个月十两,二百两银子就是两年,我们要等两年才能收回银子,若是遇上急事要用怎么办?”

    夏文彬叹道,

    “我也没法子,那二百两银子早被大哥给了蒋家,他也要不回来了!”

    韩纭自然也知晓是要不回来了,可这心里怎么想怎么憋屈,

    “好不易手里松泛了些,被你这么一闹,我们还要每月巴巴的指望着他们送银子来!”

    我这放债的倒成了讨饭的了,这是甚么道理?

    夏文彬便安慰她道,

    “夫人不必着急,待为夫做了官儿,有了俸禄自然便能养家了!”

    说起这事儿,韩纭更加生气,

    “你想了这许久到底是想明白没有?”

    夏文彬道,

    “且待我再请示过岳父他老人家……”

    韩纭正愁满腔的怨气没地儿诉说呢,拉了他起身道,

    “即是如此我们即刻就过去……”

    早一天离开京师,早一点离婆家远些,也免得又被夏文耀哄骗!

    小夫妻这便收拾了出门,马车出了巷口却是迎面遇上,一身飞鱼服端坐在马背上,顾盼自若,英俊潇洒的三妹夫。

    卫武见得二人便拱手笑道,

    “二姐,二姐夫这是往哪儿去?”

    韩纭见着他总算脸上有了笑模样,

    “正预备去柳条巷子!”

    卫武闻言眼前一亮,

    “这几日公事繁忙却是一直无暇向岳父岳母问安,今日便同二姐、二姐夫一同去吧!”

    韩纭听了掩口一笑,

    “这还未成亲呢,怎得便叫得这般亲热了?”

    卫武呵呵一笑抬手抠了抠后颈,做憨厚状,

    “这个……一时说……说漏嘴儿了!”

    韩纭笑着缩回了头去,

    “即是如此……便一道儿吧!”

    卫武自然打马跟上,这厢一路跟着去了韩府。

    王氏见得二女儿与二女婿,还有未来的三女婿一块来了,立时就笑眯了眼,

    “今儿怎得一块儿过来了?”

    韩纭笑道,

    “出门时正好遇上三妹夫……”

    王氏闻言一愣继而嗔道,

    “这孩子真是越发的口无遮拦了,怎得竟这般称呼上了!”

    这还未成亲呢,让旁人听见了,你三妹妹还要不要闺誉了?

    韩纭忙吐了吐舌头,忙岔开话道,

    “母亲,三妹妹回来没有?”

    王氏看了一眼同样一脸关切的卫武,忍笑道,

    “回来了,早回去自己那房里看书练字了!”

    这厢笑着回头吩咐下头人道,

    “去把三小姐请出来吧!”

    下头人便去请韩绮,王氏便让几人进去正厅坐着说话,夏文彬与卫武这厢向王氏问了安,几人便闲谈起来,卫武是个会说话的,有他一人在便不会冷场,却是不多时便逗得王氏哈哈大笑,连她身后头立着的苗姨娘也是抿嘴儿偷笑,韩绮出来刚转入长廊便听到众人的笑声,却是也嘴角上翘,会心一笑,进去同众人行礼,众人这厢见过礼后,韩绮坐到了韩纭身边。

    韩纭拉了拉她的袖子道,

    “我是我把三妹夫叫来的,三妹妹要如何谢我?”

    韩绮笑道,

    “他自己没有生脚么,怎得要你叫才来?”

    韩纭笑眯眯道,

    “我不管,总归是我把他叫来的,你要谢我!”

    韩绮无奈摇头,

    “左右就是想占我便宜罢了!二姐姐说罢,要妹妹我做甚么?”

第三百三十一章 轰隆声

    韩纭回头看了一眼正与卫武说的高兴的夏文彬,这才悄声把夏家的事儿一讲,又对韩绮道,

    “我如今是想早早离了京师,远离婆家人,三妹妹想法子劝劝你二姐夫去苏杭江浙一带为官吧!”

    前头夏文彬早将自己南下的想法告诉了妻子,但韩纭却是惧怕广州府气候炎热,蚊虫太甚,怕过去水土不服。

    韩绮听了微微一笑道,

    “这事儿我早前已经说过了,还是要看二姐夫意愿才是!”

    韩纭闻言恼道,

    “你怎得尽帮着外人说话!”

    韩绮抿嘴儿一笑道,

    “你是我二姐,他是我二姐夫,都是亲人,如何就成外人了?”

    韩纭气得直翻白眼儿,回头瞪了夏文彬一眼,夏文彬当她还在为前头的事儿生气,忙赔着小心冲她讨好的一笑。

    韩绮却是眼角余光瞄到卫武,正咧了嘴冲自己笑,不由脸上微红垂下头去,王氏坐在上头见得两对小儿女各有情趣,不由的欢喜的呵呵笑起来,正这时外头有下人报道,

    “夫人,老爷回来了!”

    众人忙起身到外头去迎,韩世峰回来一看见到众人,尤其是卫武赫然在迎接自己之列,脸上一阴,可又看见三女儿上来行礼,想着总要给女儿脸面,便不得不又扯起了嘴角,众人这厢重又回厅上坐定,夏文彬便向韩世峰道,

    “岳父,小婿今日过来却是有事要向岳父请教的……”

    韩世峰闻言点了点头,

    “即是如此,那就待用过饭之后再谈吧!”

    王氏却笑着道,

    “今儿因着孩子们回来,妾身便让灶间加了几个菜,还要半个时辰才好,不如老爷与文彬先到书房去吧!”

    韩世峰点了点头,又看了卫武一眼,

    “武哥儿也过来吧!”

    卫武大喜起身,回头看了韩绮一眼,便颠颠儿的跟着韩世峰去了,

    “岳父小心脚下!”

    那殷勤的样儿,看得厅中的几人都是抿嘴儿笑,王氏便让韩纭与韩绮姐妹说话,

    “为娘去灶间瞧瞧……”

    韩纭拉了韩绮起身,

    “左右无事,我们也跟着去帮手吧!”

    韩绮笑着起身道,

    “二姐姐还是免了吧,你过去那可不是帮手,是捣乱了!”

    韩纭恼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如今自己在家也要下厨做饭,几样小菜还是难不倒我的!”

    姐妹俩说说笑笑的去了灶间,那头韩世峰领了夏文彬与卫武到书房坐下,又叫了老仆人上了茶,这才问道,

    “文彬可是想好去何处为官了?”

    夏文彬应道,

    “这个……小婿想去广州府……”

    韩世峰闻言眉头一挑,

    “哦……怎得想去广州府为官,苏杭江浙那些富贵之乡不好么?”

    夏文彬便将自己在通州的见闻一讲,又言道,

    “岳父,小婿觉着那苏杭江浙太过富庶,去那里做官虽说油水丰厚,但只怕每日里都是迎来送往,时间都花在与那些商贾乡绅打交道上了,如何为百姓造福,小婿倒宁愿去一些偏远之地,主政一方,为百姓谋些福利,才不枉寒窗苦读,受了十几年圣人教诲!”

    “嗯……”

    韩世峰抚须想了想却是转头问坐在一旁的卫武,

    “武哥儿怎么看?”

    卫武想了想应道,

    “前头南边的锦衣卫所送了密报入京,说是那海边有不少红发又或是金发的外邦人在活动,他们自称是来自遥远的海的另一头,坐着大船不远万里,飘洋过海到了我们大庆,这些人手中的鸟铳比我们更加犀利,船上还装备了更加厉害的大炮,又在满刺加占了一块地盘……”

    顿了顿笑着对夏文彬道,

    “慢说是清延兄,便是小弟也想去南面瞧瞧了!”

    那费朗西斯在神机营里为陛下造霹雳雷,听说小有成效,昨儿陛下还派了江余儿来传信儿,约了他明日过去神机营校场里看新制的霹雳雷试炸呢!

    卫武从锦衣卫的密报之中得知那海上来的外邦人,有更加威力巨大的短铳与大炮,自然也是见猎心喜,想去见识一番的。

    “嗯!”

    韩世峰点了点头道,

    “文彬能这样想是好的……”

    顿了顿对二人道,

    “广州府地处沿海,能见识不少外邦的风物,倒是个增长见识的好地方,且广州府自洪武十一年设府以来,到如今经济正是蓬勃发展,与海外商贸也是日渐繁荣,又有文教鼎盛,不过这广州府繁华不过一州一县,其余下属县却是较为贫瘠,民生艰苦,文彬若是想做一番事业,去往那里倒是能有所作为的……”

    夏文彬听岳父这意思竟是十分支持自己,当下大喜道,

    “岳父这是答应小婿了?”

    “嗯!”

    韩世峰点头笑道,

    “年轻人肯做事自然是好的,为父久居京师,但也是听说过那些蛮夷之人,于机关营造之上颇有些建树,比我们是要胜上一筹的,虽说只是些奇技淫巧,但旁门左道亦有可取之处,用好了也能造福百姓,文彬去了那边遇上这类工匠,也可延请一些……”

    夏文彬闻言笑道,

    “岳父所言正是小婿所想……”

    说着又顿了顿道,

    “不过此事……夫人却是一直不太愿意……”

    韩世峰闻言一挥手道,

    “妇人之见怎可听信……”

    想了想道,

    “你若是怕她闹,便让为父出面便是了!”

    夏文彬大喜起身一躬到底道,

    “多谢岳父大人!”

    “你也不必谢我,只要好好为官造福百姓已是谢我了!”

    韩世峰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问卫武道,

    “宁王的案子如今可是收尾了?”

    卫武笑着应道,

    “正是已经收尾了……”

    韩世峰想了想轻声问道,

    “那……宁王下场会如何?”

    卫武想了想应道,

    “前头指挥使已是将整个案子上报给了陛下,陛下迟迟未下决断,不过……依小婿对陛下的了解,只怕宁王这一回是难逃身死撤蕃的下场!”

    韩世峰沉呤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看了卫武一眼道,

    “你与陛上之间虽说情谊有些不同,但君便是君,臣便是臣,这其中的分寸你要拿捏好才是!”

    卫武心知这是韩世峰在提点自己,当下忙点头道,

    “是,小婿谨遵岳父教诲!”

    三人这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外头王氏也派人来请了,这才移驾到前头用饭,用罢饭后卫武有心想寻个机会同三小姐说说话,却被早对他还心存提防的韩世峰打发道,

    “你明日不是还要当差么?早些回去歇息吧!”

    卫武心知未来岳父这还是不想自己与三小姐太过亲近,无奈只得行礼离开了,韩世峰这厢又打发二女婿,

    “你出去瞧瞧马车预备好没有?”

    夏文彬依言去了,韩世峰才对韩纭道,

    “出嫁从夫,你即已嫁了文彬便应当遵从夫命,且这在外头为官的事儿,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懂,回去切莫再阻扰文彬,一切顺从他的意思便是了!”

    韩纭闻言立时撅起了嘴,

    “父亲这是有了女婿便忘了女儿吗?怎得要帮他说话,那广州一年四季都炎热,我们过去如何能受得了!”

    韩世峰一挥手道,

    “怕甚么,上路时多带些药品在身边,每到一地便请大夫诊脉,但有不适立时服药,想来并不会有多大事的!”

    韩纭还想再说,却被韩世峰瞪了一眼道,

    “你若是不想去,那便想法子在年前怀上身孕,之后再给文彬纳一房妾,只要你生了儿子,便可在京师安心抚养儿子,让他一个人去外头赴任吧!”

    韩绮如何肯将自己的丈夫白白拱手送人,吓的忙道,

    “我……去!女儿愿去的!”

    韩世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去吧!”

    韩纭被自家老子这般连哄带吓,回到家后是一力支持着夏文彬去广州府为官,倒是将夏文彬弄得纳闷不已,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岳父大人出手是立竿见影啊!”

    如此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夏文彬便去安康伯府上同自己父亲说起出外为官的事儿,

    “岳父的意思也是让儿子南下广州,说那处乃是我大庆同海外通商的一处大港,可知晓许多异邦风物,增长见识……”

    夏鸿纳闷道,

    “那些个蛮夷之地来的未开化之人有何可见识的?”

    虽说是自己老子,但夏文彬闻言也不由暗暗叹气,

    “看来爹爹是真比不上岳父他老人家心胸宽广啊……”

    这厢刚要说话,却听得外头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声晌彻天际,紧接着一阵山摇地动,震得那窗棂哗啦啦一阵乱晌,啪哒一声,有一片瓦掉到了外头的院子里,父子二人吓了一跳,忙起身跑到外头去看,却见得满院的下人都惊慌的四下乱窜,有人还在口里乱叫道,

    “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

    地龙翻身何其可怕,房倒屋塌都是小事,将人压在下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是大事,这么一喊众人跑得更乱了!

    夏鸿出来见状,大喝一声,

    “都给我站住,别乱跑了!”

    众人听得伯爷发话,这才止了慌乱立在原地,

    “夏广……去外头瞧瞧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大霹雳

    安康伯有吩咐,立时有下人跑出去看了,回来应道,

    “伯爷,街上人都说了,这声晌是从神机营那面传出来的……”

    夏鸿闻言一愣道,

    “可是神机营出了甚么事儿?”

    “这个……小的也打听不到啊!”

    夏鸿一甩袖子,

    “给伯爷我备车,待本伯爷出去打听打听!”

    却说这一声是神机营里甚么声音?

    诸位看官已是猜到了,这乃是我们家皇帝陛下的霹雳雷试制成功了!

    话说实则东西神机营早已有了现成的,不过自从那红毛怪弗朗西斯来后,将那霹雳雷的配方给改进了一下,却是令其威力更大,性能也更加稳定了。

    这厢上呈给陛下预览,朱厚照捏着这跟肉丸子差不多大小的霹雳雷,质疑道,

    “这么点儿东西就能炸死人?”

    前头宁王掏出来的可是拳头大小的一个玩意儿,怎得现下体形变小了,威力还增加了?

    那弗朗西斯跪在下头对皇帝道,

    “回禀陛下,臣将这里头的杂质去除后,重新调配了比例,所以体积更小,威力更大了!”

    朱厚照又问,

    “这个能杀死多少人?”

    “这个嘛……”

    费朗西斯想了想道,

    “如果是近距离的话,应该能杀死一人,伤四五人的……”

    朱厚照闻言很是不满意道,

    “给朕弄个大的,最好杀死一百人,不……一千人!”

    弗朗西斯抬手一抹额头,

    “陛下,那样的话,威力是非常非常大的,会连使用者都炸死的!”

    朱厚照道,

    “你不会跑远一点儿再炸么?”

    “这个……”

    弗朗西斯想了想应道,

    “臣……臣再试试吧!”

    可怜的红毛怪又回转军营里,同一帮糙汉子钻进那充满硝石、硫磺味儿的营房里,这厢是试了又试,算了又算,才总算弄出来让皇帝满意的东西,朱厚照一听说那东西弄出来,便要来看试炸,又派人叫了卫武来看热闹,只夏皇后要来却被他挡住了,

    “你去做甚么,那军营里全是一帮糙汉子,妇道人家入军营不吉,即便你是皇后也不能坏了军营的规矩……”

    话即是已说到这里了,夏皇后只好无奈放弃,朱厚照见她一脸失望便哄她道,

    “无妨,朕估摸着那响动必是不会小,你在宫里仔细听着,必定能吓你一跳的!”

    果然,待到朱厚照身边带了江余儿,与卫武一同到了神机营后,见着那足足半人高的霹雳雷时,都吓了一大跳,

    “这么大的玩意儿,若是炸开……也不知是何等威力?”

    朱厚照打量了半晌,却是哈哈大笑对神机营的众将官道,

    “你们瞧瞧,还是这外邦人实成,朕让他弄个大的,他果然就弄了一个大的,哪似你们……朕吩咐下来的事儿,都没一个是诚心实意办成的!”

    众人闻言忙跪下连称,

    “陛下恕罪,臣等不敢!”

    朱厚照见这跪了一地的磕头虫却是撇了撇嘴一挥道,

    “都起来吧!真正是说不得……一说就往地上跪,也不知你们一个个的膝盖头是甚么做的!”

    他这话说的众人都一脸的虚汗心说,

    “我们膝盖头倒是不软,可脖子也不硬啊,难道您说我们没诚心办差,还有人敢站出来应一声正是区区再下我不成?”

    那不是嫌脖子上多了个脑袋又是甚么?

    朱厚照此时也无心去管他们,兴致勃勃的跑过去抚着那黑黝黝,圆滚滚的大东西道,

    “我们把这东西放在哪儿炸?”

    费朗西斯应道,

    “回陛下,臣已经在神机营的西侧选了一处山丘,在其中挖了一个洞,将这大号的霹雳雷放入其中,再行引爆,如此可防飞石伤人!”

    “好好好!就这么干!”

    朱厚照与卫武先领头打马去了西面的小山丘上,果然见得顶上已经挖了一个一丈深的土坑,里头铺了些松散的黄土和许多树木枝叶,显是为了放下时防止碰撞中发生爆炸,又有山丘附近用木头加泥土垒了半人高的掩体。

    朱厚照与卫武大剌剌站在那掩体上,看头兵士小心翼翼将那东西装在一个铺满稻草的箱子里抬了过来,

    “慢慢放下来!”

    弗朗西斯在后头亦步亦趋得跟着,八名兵士的额头都见了汗,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坑边,又打开一旁的箱板,以木板做搭,轻轻推动那东西,便缓缓的滚入坑中,他们做这一切是小心又小心,那头朱厚照却是在掩体上跳着脚的叫,

    “让朕过去瞧瞧!”

    他身后的一众侍卫都吓得忙拦在了他身前,卫武在后头一把拉了他,

    “陛下,陛下,这玩意儿实在不听使唤,一小心便炸了,还是待他们放好之后,我们再过去瞧瞧吧!”

    待得那大东西滚入了坑中,朱厚照便过去瞧又问弗朗西斯道,

    “现在怎么点燃可是扔火把下去?”

    费朗西斯一指坑边的一截浸了火油的绳索,

    “只需点燃这引信便可!”

    “朕来!”

    朱厚照一挽袖子,却是要去拿一旁士兵手里的火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弗朗西斯道,

    “陛下,还要等我们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后再点燃吧……”

    就在这坑边点燃,他们这一帮子人全数都要去见天父了!

    众人忙请了朱厚照退到了山丘下那掩体后头,朱厚照哈哈笑着伸手一把夺过火把,便将那拇指粗细的引信点燃了,

    “呼……”

    那浸了火油的绳索受火便燃,火苗子立时窜了出去,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嗖一声便窜到了山顶去……

    “怎么没动静?”

    朱厚照还要探头探脑的看,被卫武上去一把按住了肩头,一个用力龙脸便扑到了泥地里,来了一个龙啃泥,众人一见大惊失色还待上前去叱卫武大胆犯上,便只觉得有甚么巨大的东西呼啸着排山倒海地撞了过来,

    “轰……”

    巨大的轰鸣声那是给远处的人听的,在这近处的人此时间双耳早已失灵,一个个便仿佛被一群疾驰的野马迎面撞了个正着,不少人仰面倒在地上,耳口鼻都渗出了血来,地面之上便如有一条巨大的地龙在下头翻腾一般,起起伏伏好不可怕,头顶之上泥石如雨,呼啦啦将众人的半个身子,都给埋在了里头……

    而朱厚照被卫武死死压在掩体之后,脸都埋进了泥里,却是受创最小的,这厢挣扎着把脸从泥里探出来,

    “你想憋死朕吗?”

    朱厚照吼了一声,却发觉卫武一脸的茫然,继而发觉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二人相视无言一脸的惊惧,

    “这是怎么了?聋了?”

    待到大地停止了震颤,众人从惊惧之中回过神来,这才狂叫着伸双手紧紧捂了双耳,到这时节这耳朵才恢复了用处,脑子里立时犹如有万马奔腾一般,有甚么东西好像要把脑子给洞穿了,有人甚至捂着耳朵在地上打起了滚……

    朱厚照与卫武也捂住了耳朵,半晌待得耳朵里的轰隆声小了些,这才敢抬起头来四顾,众人这时才想起了皇帝陛下,江余儿头一个扑了上来,

    “陛下!陛下!陛下呀……”

    灰头土脸的朱厚照一把推开了江余儿,对卫武道,

    “走,我们去瞧瞧!”

    二人便踉踉跄跄的起身,来到那山丘之上,却是再寻不到之前挖的坑了,竟是整个山丘顶都被削去了一小半,露出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大坑来,朱厚照看着跟着爬上来,一脸惊魂未定的弗朗西斯道,

    “好好好!朕喜欢这个,响动够大!”

    顿了顿又道,

    “再做一个,待到过年时,朕在城里放一个!”

    敢情……皇帝陛下这是要做个大炮仗呀!

    众人听了差点儿齐齐给他跪下,江余儿忙道,

    “陛下,这……这玩意太过骇人……若是拿到城里去放,只怕要震塌房屋的!”

    旁人也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城里人多,若是炸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只卫武却是笑道,

    “陛下,城里百姓们胆小,如何有陛下这般虎胆,必是不会欣赏这霹雳雷的震慑之处,依为臣瞧着这东西若是用在战场上,倒是一样利器!”

    朱厚照闻言来了兴致,

    “哦,你说说……把这东西怎么弄到战场上用?”

    卫武想了想道,

    “若是用来攻城,推到城门处炸一个……还用得着我们的兵士拼命么?”

    朱厚照抚着下巴想了想道,

    “这东西这般大,推到城门处去,除非敌军都是瞎子,要不然怎会看不见呢?”

    卫武嘿嘿笑道,

    “就这么把东西推过去自然不行,我们可以将它装在箱子里,伪装一番再拉过去不就成了?”

    “嗯!”

    朱厚照想了想又道,

    “但这玩意儿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会把自己都炸了,如何弄到战场上去?”

    “这个……”

    卫武也是抠头皮,

    “这个臣也不知道,只有问问弗朗西斯了!”

    君臣二人又瞧向红毛怪,弗朗西斯道,

    “这个待臣好好想一想……只要多给臣一点时间,一定能想出来的!”

    朱厚照闻言很是高兴,点头道,

    “好好好!卿果然能为朕分忧!”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块地

    朱厚照说罢大手一挥,

    “赏!但凡给朕造了大霹雳雷的统统都有赏!”

    而为首的红毛怪费朗西斯却是得了二百两银子,并四匹蜀锦以及其他若干好东西,还得了一个武散官儿,从六品的忠武校尉。

    听说自己在东方这伟大的国度里做了一名贵族,把那弗朗西斯喜的趴在地上连称感谢主将他指引到了这里,气得出宫宣旨的刘瑾连骂,

    “真是未开化的蛮夷!这是我们皇帝陛下给你的赏赐,你去感谢那个甚么狗屁天主做甚么?”

    刘瑾气呼呼回宫复命,朱厚照听了哈哈大笑,

    “这些个外邦人就是这样的,眼中无君无父,没点儿规矩体统,不过心眼儿倒是实在,朕喜欢!”

    结果自此之后,那神机营附近便时常响起轰隆隆的震动之声,大时如天雷响在耳边,震得人心胆俱裂,脸色剧变,小时也如炮仗炸响,冷不丁吓得人一个哆嗦!

    这京师的百姓们初闻时,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隔了一月再听时至多吓的手一哆嗦,再隔一月听见,便只是挑一下眉头,再隔一月听见却是当听不见了,一个个神色如常,行动自如,再隔上一个月,听不见那神机营里的响动,百姓们都还纳闷起来,

    “陛下请的那红毛怪人,今儿难道是偷懒不上工不成,怎得这时节了还没有响动!”

    这架势倒是上瘾了!

    且到最后京师的百姓似是个个都添了一个恶趣味,专爱看那外地初来京师人的笑话,见着那一个个被巨大的响声吓得抱头鼠窜的样儿,便指着人家哈哈大笑,

    “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有人问起这是甚么东西在炸响之时,便得意洋洋的告诉对方,

    “这是我们陛下的外邦工匠在试制轰天雷!”

    是的,这霹雳雷已是改成了轰天雷,乃是皇帝陛下亲自改的名儿,意为能把天轰下来的意思!

    众朝臣们见得少年皇帝才正经了没有多少时候,怎得又玩物丧志起来,还取个名字要将自己给轰下来,这……这也太胡闹了吧!

    这东西实在有些骇人,每日里轰隆隆的震得四九城都是屋瓦瑟瑟,房梁摇动,有人上报给皇帝,

    “陛下,那神机营附近已有数间民房墙体开裂,房屋倾斜,再炸下去只怕要使得房屋倒塌,甚至出现伤人死人之事了!”

    朱厚照闻言眉头一皱,想了想便道,

    “这事儿是朕让做的,出了问题,自然是朕来承担的……”

    “陛下,陛下体恤臣民实乃是万民之福,还请陛下停止试制,不要再弄这危及性命,伤及财物的玩意儿了!”

    朱厚照听了却是哈哈一笑道,

    “爱卿不懂,朕不怪你……”

    说着伸手抚了抚下巴,一挥手道,

    “即是损了百姓的房屋,便应当补偿,从朕的内库里拨银子给百姓们迁居,将他们迁远些就是了!”

    说罢还笑笑道,

    “把方圆十里内的百姓都迁走,留下一大片地方给朕的神机营试制轰天雷,这下子你们无话可说了吧!”

    “啊……这……这个……陛下……”

    朝臣们本是想劝陛下收手别干了,却没想到竟激得陛下越玩儿越大发了,这怎么成!

    “这个……陛下……迁居新地劳师动众,只怕百姓们不肯啊!”

    “对呀!陛下,百姓们都在原地休养生息几代人了,贸然将他们迁走,只怕会激起民怨吧!”

    朱厚照想了想点头道,

    “这倒也是……”

    稍一沉呤道,

    “即是如此,那便将朕的神机营往外头迁吧,迁到城外山里去,在那里试制总不会扰民了吧!”

    “这个……陛下神机营乃是拱卫京师,护陛下安危的近卫,不能离陛下太远啊!”

    朱厚照闻言怒了,

    “这远也不成,近也不成,你们要怎样?”

    众臣闻言都是一阵沉默,心中暗道,

    “自然是陛下您别玩了呀!”

    他们不说,朱厚照也知晓,恼怒道,

    “朕就不能个有兴趣爱好,弄个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说罢起身一甩袖子道,

    “朕决定了,让百姓迁地,朕自己出银子请他们迁!”

    说完话便一甩袖子气呼呼的走了。

    回到宫中去夏皇后说起此事,仍是气得不成道,

    “这帮子朝臣就是想让朕当个木头人,任他们摆布,但凡朕有一点儿动作,必定会被他们认为不老实,不稳重,不规矩,无有一国之君的气度……”

    说着重重一捶桌面道,

    “朕是不是皇帝,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夏皇后听了问道,

    “那陛下预备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朱厚照一翻白眼道,

    “还能怎么办?朕自己出银子他们还能说甚么!”

    只朱厚照却是抵估了自己那帮子朝臣的顽固不化程度,只隔了一日,他的案头上便摆满了劝谏的奏疏,朱厚照拿起一本来,翻了两页便气得重重扔到了地上,怒道,

    “朕不过就是弄个地方试制些新东西罢了,也就是吵了些,怎么就变成桀纣了!怎么就变成骄奢靡费了!合着朕用我自己的银子,还要被你们骂!”

    朱厚照一张俊秀的脸气得通红,将案上的奏疏全数挥到了地上还不解气,又一脚蹬掉踢翻了一旁的长劲鹤喙的香炉这才罢休,

    “朕要把他们通通拉出来打板子!”

    此时间正在里头看书的夏后听到动静,从里头转了出来,捡起一本奏疏一看,也是十分的气愤,

    “这帮子言官成日价吃饱没事,就是咬着一点事儿不松口……”

    夏皇后见自己越说,皇帝越是气得呼哧带喘,忙上前来安慰道,

    “陛下,这事儿我们不急在一时,左右弗朗西斯试制那轰天雷,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我们也别与朝臣们斗气,这些言官都是沽名钓誉,就等着陛下您打他们板子好得个直言敢谏的美名呢!”

    朱厚照气得不成,

    “他们这就是耍无赖!”

    夏皇后劝道,

    “耍无赖也是没法子,总归他们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且先消消气,我们之后再想想法子吧!”

    说起想法子,朱厚照突然眼前一亮,

    “那韩家三小姐倒是挺有法子的,你帮朕问问,她有没有甚么好法子,能让朝臣们不再阻拦朕啊?”

    “这个……”

    夏皇后却是不想小姐妹牵涉到这类事儿里,便应道,

    “她就是个闺阁女子,平日里有是些小心眼儿,这乃是国家之事,又是同朝臣们掰手腕儿,臣妾怕她也是帮不上忙的!”

    朱厚照倒是对韩绮颇有信心,

    “无妨嘛,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多一个人想想法子总是好的嘛!她说错了,朕恕她无罪便是了!”

    “这个……好吧!”

    夏皇后这厢特意派了青砚出宫去见韩绮,韩绮听了青砚的来意,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只要陛下想,身边自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怎得竟问计到我这一介小女子的头上了!”

    青砚便应道,

    “三小姐是不知,我们家陛下和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过的也是艰难,那些整日无事紧盯着陛下的言官,便是陛下多吃两块糕都上言劝谏,又或是陛下这个月没有召嫔妃们侍寝,他们都要扯到国家大计,子嗣江山上去,真是忒讨厌了……”

    顿了顿又道,

    “陛下和娘娘身边的人,要嘛也同朝臣们一般,劝着陛下要循规蹈矩,不能乱说乱动,要嘛就是唯唯诺诺没一个有主意的,您还是帮着想想法子吧!”

    “这个……”

    韩绮听着便觉着自家这位好姐妹和夫婿日子是当真可怜,终是心软一叹道,

    “罢了,我……就想个一样无赖的主意吧!”

    这厢让青砚附耳过来,低低讲了几句,青砚一脸惊讶道,

    “这样啊……是不是会闹得动静太大了?”

    韩绮一摊手道,

    “我只能想到这主意了,陛下若是觉着不好,便只有自己想法子!”

    青砚无法只得回去复命,孰料朱厚照与夏小妹听了拍手叫好,朱厚照更是道,

    “朕早就瞧紫禁城里那些年代久修的地方不顺眼了,现下倒是能趁这机会,好好修缮一番!”

    第二日,陛下上朝便面有歉意的对群臣道,

    “朕连看了三日众位爱卿的奏疏,深觉朕做的实在不好,朕决意改正,不再在神机营里试制火药,也不再迁走附近百姓了!”

    众臣闻言大喜纷纷跪地磕头道,

    “陛下圣明!”

    却听得上头的少年皇帝又笑眯眯的加了一句道,

    “朕决定在紫禁城里试制火药,即不扰民,又不伤民,有事儿朕自家担着,众卿家现下是无话可说了吧!”

    一句话满朝文武皆惊,只皇帝却不待众人反应,施施然起身离去了。

    之后皇帝果然言出必行,却是将那弗朗西斯等一干工匠给弄到了紫禁城里,在里头最偏僻的北边冷宫里开始了试制。

    说实话这紫禁城看着辉煌庄严,宏伟气派,但那都外头的表面功夫,实则里头也是有不少久无人居住的宫殿偏舍,又或是荒废的院子,这些地方能否光鲜漂亮,全在乎当政时的朝廷有没有银子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升官了

    遇到富庶的时候,这皇宫里自然是里外一新,养着的数千名工匠自然是每年每月的检查修缮维护,甚至推倒重修也不在话下。

    但若是遇到国家财政吃紧,便只能将那重要的几间宫殿给保养好了,其余则任其破败,至多派出小宫女、小太监打扫一番,小小的敲敲打打,以保整洁不倒,便已是十分难得了!

    而到这正德年,国库是捉襟见肘的,能为皇帝维持着脸面就不错了,那些偏远的宫殿,自然是管不了的了!

    朱厚照正是将人全数移到了这里,选了最破败最偏僻的地方,事先又将附近的人给搬走了,于是便在这里做起了试制来!

    嘿!还别说……倒是添了一桩好处!

    他们试制轰天雷时还能根据此间宫殿房屋的坚固程度,捉摸出调配炸药的多少,以期达到房倒屋塌却不损其余的效果,此谓之精准爆破也!

    且如今到了紫禁城里,便是夏皇后都可以去参一脚了,帝后二人时不时的跑去察看进度,还会提出不少奇思妙想来,例如让人想法子将轰天雷弄上天,自天空之上坠落爆炸,又或是放入水中,令其在水底炸开,其间自然要想法子防风防水,还要能控制爆炸的时间等等。

    帝后二人是玩得不亦乐乎,这京师里的百姓也是津津乐道,

    “听听,我们家皇帝今儿又炸了一间屋子了,据说炸完之后能使墙倒柱不倒,砖塌梁不塌……”

    “对呀!对呀!听说还能在池里开花,炸的那池里的鱼全翻了肚子!”

    如此这般,皇帝玩得高兴,百姓瞧热闹瞧得高兴,百官却是不高兴了,

    “胡闹!这就是胡闹!”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这是一国之君吗?这是一国之君吗?”

    有人上书劝谏,可人家皇帝说了,

    “这是在朕自己的家里,朕又没有惊扰百姓,朕弄点兴趣爱好,怎么了?”

    确实呀!这是皇帝在家里玩儿,大臣们就算是听着那动静再大,也总不能冲进皇宫里劝谏呀?

    如此炸了足足一个月,待到皇帝陛下将自己的轰天雷做到小如手掌,可随手抛掷而去,炸毁一处房屋时,朝臣们终于妥协了,因为他们这时节才发觉,陛下倒是在自己家里玩儿,但炸毁的宫殿却是要户部拨银子重修的,这每炸一处,便是一笔银子,国库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且这眼看着要到年节了,皇宫里每日都是轰隆隆的乱响,弄得烟尘四起,迷雾满天,离着老远都能瞧见,百姓们是议论纷纷,市井街巷都传遍了!

    这……成何体统?

    这……还有一国之都的脸面吗?

    这……还有一国之君的威严吗?

    陛下不要脸,他们还要脸啊!

    每日里坐着官轿上下衙门的众官员,听得百姓们议论之声,他们都替陛下脸红!

    众朝臣纷纷向阁老们进言,

    “还是依了陛下吧……”

    “不过就是划块地儿出来闹些晌动,就让陛下在城外头玩儿吧,别在紫禁城里弄了!”

    阁老们商议之后,还是决定按前头的说法,陛下自己出银子请神机营附近,方圆十里的百姓迁走,专留下这么一片地方给陛下“玩”儿!

    到此时朱厚照却不肯了,

    “前头朕说要出银子那是寻不到地方,如今朕寻着地方了,为何还要多出银子!”

    朝臣们一阵错愕,却是没想到皇帝倒拿起乔来了,这厢只得纷纷劝道,

    “陛下,在宫中试炸,惊扰了两宫太后可如何是好?”

    “无妨,朕早请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去西苑住了!”

    “这个……陛下皇宫乃是龙脉所在,四处乱炸若是损伤了龙脉,这……这可是祸尽子孙万代啊!”

    “这个……卿家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对呀!对呀!陛下还是请在城外另寻地址试制那轰天雷吧!”

    “嗯……倒是也成……不过这搬来搬去的又费人工又费时间还费银子,朕的银子也不多啊……”

    如此这般一番讨价还价,拿腔作势,却是让户部捏着鼻子认下了二十万两的“搬迁”费用,这才让皇帝点了头。

    朱厚照笑眯眯道,

    “户部的银了甚么时候送来,朕就怎么时候搬走!”

    回到后宫里却是搂着夏皇后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回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朕连给百姓迁居的银子都不用出了!”

    夏皇后却笑道,

    “可后宫里炸了那么多的宫殿,又要重建,那不是也要花银子?”

    朱厚照嘿嘿一笑道,

    “反正又不用朕内库里拨银子,让他们头疼去吧!”

    实则这些破败的宫殿,若是无人使用,皇帝自家又不提的话,朝臣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着过去了,可如今皇帝都炸成一片废墟的,想装看不见都不成了,明年户部自然还是要拨款重修的,里外里国库是“损失”不少,也难怪朝臣们急着让陛下住手!

    夏皇后闻言也是不厚道的笑了,不过她也不忘为自家好闺蜜争好处,

    “陛下,这事儿是谁的功劳最大,可不能忘记了!”

    朱厚照笑眯眯道,

    “放心,朕不会忘的!”

    想了想问道,

    “朕倒是忘记了,那韩三小姐的父亲在何处任职?”

    夏皇后想了想道,

    “乃是任的吏部清吏司的主事,正六品的官儿!”

    朱厚照点了点头,

    “这事儿朕记在心里了!”

    却是隔一日下朝之后叫刘瑾去调了吏部的档案查看,果然见得韩世峰的名字在册,看了看他的履历,心中暗道,

    “实则也是办事多年的老吏,往上提一提倒也不是难事!”

    便提笔写了条子给刘瑾道,

    “把这条子给三位阁老看看,若是无异议,便让他们给办了!”

    刘瑾闻言躬身去了,三位阁老见了那条子便不由奇道,

    “陛下怎得会知道这韩世峰?”

    一旁有那端茶倒水的司直郎记性好,闻听得此人便悄声应道,

    “阁老,此人乃是吏部考功清吏司的主事,家里二女儿嫁给了安康伯二儿子为妻……”

    “哦……”

    阁老们恍然,

    “原来是皇后娘娘家的亲戚,陛上这是要照顾亲戚了?”

    即是陛下钦点,一个六品主事升成正五品郎中倒也不是难事,且此人资历也够了,却是没有多久吏部提调的行文便昭告了众人,韩世峰闻讯一脸的茫然,一面拱手与道贺的同僚回礼,一面暗道,

    “这个……不会是弄错了吧?”

    要知晓在京中为官,特别是他们这种六部的小官儿,想要上升一步是难上加难,若是外任的地方官儿,虽说在外头辛苦但只要做出政绩来,一步步升迁乃是必然,而他们这种官儿却不成,在衙门里一熬便需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升上一步,熬资历那是一定的,且上头必须要有人,若是上头无人帮衬,只怕到老都要在六品的官阶上致仕。

    韩世峰心中暗自纳闷但面上却是半点儿不显,笑眯眯的与众同僚寒暄,又约了晚上九珍楼请吃饭,待众人都走了,这才坐下寻思,

    “到底是谁帮了自己一把呢?”

    只想来想去不得要领,那头韩绮却是有皇后娘娘身边的青砚报了信,只得愧然道,

    “陛上与娘娘如此厚待臣女,臣女只能无颜愧受了!”

    青砚笑道,

    “这事儿我们娘娘说了,您悄悄让韩大人一人知晓便成了,不要太过声张!”

    韩绮点头,

    “多谢娘娘提点,臣女遵娘娘吩咐!”

    这事儿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甚至是父亲,韩绮也不打算如实相告的!

    当天晚上韩世峰回家已是半夜,醉熏熏的回来却是抱着王氏喜道,

    “惠惠,为……为夫升了!”

    王氏初时未听明白,

    “生了?谁生了?”

    老大那肚子算着日子倒是差不多了,但怎得没派人来家里报信呢?

    韩世峰拿手一指自己的鼻头,

    “我……我升啦!”

    王氏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喜道,

    “老爷升官儿啦?”

    韩世峰的脑袋点的似要断掉一般,

    “对……对……本……本老爷升啦!”

    “升了个甚么官儿啊?”

    韩世峰笑嘻嘻,伸出五个手指头道,

    “五……五品的郎……郎中!”

    王氏大喜,要知晓做文官,这胸前的鹭鸶要变做白鹇可是不容易,有些人熬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往上挪一挪,这官儿越往上走,越是难升,韩世峰虽说办事勤勉,但为人古板了些,对上官又少了殷勤,这么些年来在六品的清吏司主事上一直不曾挪动,夫妻二人都当他这一辈子怕是就在这任上致仕了,没想到还有天上掉馅饼的一天。

    王氏不由伸手连连摇头韩世峰的肩头,

    “老爷,怎得会升职的,是走了何人门路?”

    怎得也没听老爷说过呢?

    韩世峰茫然摇头,

    “我……我也不知道!”

    今儿吃酒,吏部的同僚们也是旁敲侧击了好几回,有那消息灵通的说是尚书大人亲自过问的,韩世峰听了心里更是疑惑,却只能微笑不语,众人都言道,

    “韩兄的口风实在也太严了!这升都升了,也不会有人半路截胡,怎得就不能透露一二啊!”

    韩世峰只得苦笑,

    “这个……小弟说是自己勤勉办差的缘故,你们信是不信?”

    “切……”

    众人一阵起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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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712/ 第一时间欣赏锦衣春最新章节! 作者:江心一羽所写的《锦衣春》为转载作品,锦衣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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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春介绍:
韩绮只不过是不想卫武再入岐途,一心想导他向善,凭他的聪明不入奸党,也能做个富甲一方大富豪,只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让夫君与奸党成了死敌!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让夫君抱条大粗腿如何?锦衣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