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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心一羽     锦衣春txt下载     锦衣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婚日

    刘瑾笑眯眯的退了下去,朱厚照暗叹,

    “要是卫武那家伙在便好了,他对此事必然是很有经验,由他同我解说必是比宫里的欢喜嬷嬷教得好!”

    少年皇帝毕竟面嫩,要与一位素不相识,还满脸褶皱的老年妇人讨论这私房密事,实在觉着十分尴尬窘迫,想着若是自家兄弟便没有这般的不自在了,还可以想问甚么问甚么,又想起卫武给他那本鱼水欢的春宫图,便越发思念起兄弟来了,

    “不知他现下是否还在南昌府中逍遥?”

    只他那里知晓,自家那兄弟同自己一般,也是个青头初哥儿,对男女之事见得倒是多,却是半分没有实践过,对他吹那些大牛也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朱厚照并未等多久,小太监便进来请陛下移驾欢喜殿中,朱厚照便起身过去了,这欢喜殿里供奉的便是欢喜佛,由一些年老的宫女们每日里伺候着这位掌握人伦的佛爷,每一位成了年的皇子又或是皇帝,不管是懂还是不懂,都要到这里接受教导。

    我们这位少年皇帝虽说自小顽劣,但男女之事上还是一片白纸,后头交上卫武这个损友,稍稍得窥那一点点秘密,却是弄了个似懂非懂,半懂不懂,倒是越发的心里痒起来。

    朱厚照进得那欢喜殿中,见得上头赤身果体,交互相抱的男女之时,立时便面红过耳了,这厢有那欢喜嬷嬷过来行礼,

    “陛下万岁万万岁!”

    待得行完礼之后便引了朱厚照进殿中,后头自有人将那殿门紧紧闭上,将刘瑾等人给挡在了外头,

    “陛下!请向欢喜佛爷行礼!”

    旁边有人奉上三柱清香,朱厚照拿在手中跟着前头的欢喜嬷嬷向上头的佛像行礼,又有一旁官人上供,待得敬过三柱清香之后,朱厚照被引到了后头,待得见着那一对穿着衣裳的铜人的时候,朱厚照的嘴角一抽,

    “嬷嬷……这个……”

    这个便是今儿要看的东西?

    朱厚照有些失望,还当有那真人又或是图册呢!

    那欢喜嬷嬷虽是叫着嬷嬷,但实则并不是满脸褶皱的老妇人,看年纪并不大,也就三十左右的官女,生得面容娇好,皮肤白皙,此时却是冷着一张脸,一脸正色的对朱厚照道,

    “陛下,请仔细观看……”

    说罢动手去取了铜人儿的衣裳,这铜人儿做得极好,五官四肢及男女不同的形态,全数按着真人缩小了做的,却是惟妙惟肖很是逼真,欢喜嬷嬷这厢指了那铜人儿的身体对朱厚照朗声道,

    “陛下……这天地初开便分阴阳,世间男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因而身有各异……”

    说着指向女子的两处道,

    “陛下请看,这乃是女子的身体,上有哺育后代的……”

    这一厢教学倒是教的仔仔细细,朱厚照听得也是认认真真,只来时心里那点子对于男女之事的绮思杂念,却是被欢喜嬷嬷那一板一眼的诉说与冰冷冷的面容,似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底,冷的是半点不剩了!

    朱厚照在这欢喜殿里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总算是将男女生理结构,还有何种姿势更易受孕,还有洞房时应该当如何,全数搞了个明白,只出来时还是一脸的疑惑,刘瑾等人迎上去轻声问道,

    “陛下,可是全数知晓了?”

    “嗯!”

    朱厚照眉头紧皱,

    “先回去!”

    这厢回转寝宫之中独坐龙榻之上,以手托腮支着大腿,眉头都快打成结了,刘瑾见状忙上来问道,

    “陛下,这是怎么啦?可是有何不解之事?难道是欢喜殿中的嬷嬷没有讲明白么?”

    朱厚照摆手道,

    “没有!嬷嬷讲的很是明白……”

    顿了顿很是疑惑道,

    “前头我听卫武说男女之间做这样事情十分爽利快活,有些人甚至沉迷此道不能自拔,以至亏空了身子……不过……这种事儿当真很快活么?”

    少年皇帝血气方刚,前头对这种事儿还是十分感兴趣的,原本对今日的教学很是期待的,结果呢……待得他瞧见那嬷嬷,将那女铜人儿的双腿往上掰开,将那男铜人放置入其中,又自后背扳动机关,见得那男铜人的两腿间探出铜棍进入女铜人的两腿之间,并进进出出开始动作之时,皇帝陛下却是彻底的失望了,

    “原来男女敦伦竟是这样的么?”

    虽说那举动瞧着与卫武给他寻的春宫图里的,男女做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但怎得那图上的瞧着便令人血脉贲张,小腹紧绷,但这两个铜人儿都是让人瞧得呆板木讷,全然没有那旖旎的春色,只有冷冰冰的动作,看得皇帝陛下一阵的厌烦,不由心中疑窦丛生,

    “怎得宫里的和宫外的不一样?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

    我们的少年天子自然不明白,这皇室教授房中之术乃是带着目地性的,需得上以事宗庙,下以续后世,且为了不让天子沉迷女色之中,自然不会告诉朱厚照这样的事情会令人得到多大的欢悦,只是一板一眼的告诉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便可合天时地利再人和,生出许多健康聪明的儿子出来了!

    需知这男女情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情由心生,心动意动之后行动,水乳交融,情到浓时水到渠成,若是刻意而为那便失了初真,全数为了繁衍后代而行事,那便是当自己如那配种的牛马一般,有何快意可言?又有何快活可言?更没有男女心意想通同登极乐的胜境了!

    难怪朱厚照看着看着便觉着索然无味,心中疑惑了!

    只他拿这问题去问刘瑾,却是问道于盲,刘瑾心里流泪,面上干笑道,

    “这个……奴婢……奴婢也是不知晓的!”

    朱厚照自然知晓他不明白的,冲着他一挥手道,

    “罢罢罢!朕自然知晓你不明白的……”

    说罢又手托腮念道,

    “卫武那小子到底甚么时候回来?朕的大婚他怕是都不能参加了!”

    刘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垂下头退到了后头。

    待到三月十二皇帝大婚时,卫武还在南昌府里四处活动呢!

    这一日安康伯府上是张灯结彩,阖府上下从主子到下人,全数都是里外三新的行头,又广发了喜帖,将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全数请了个遍,韩府这处自然也是收到了请帖,韩绮因着有夏小妹亲点了名,早在三日之前便已过去陪着她了。

    待到十一这一日,她们是天未黑便上床歇息,睡到半夜便被人叫了起来,先是把夏小妹送入净房之中从头到脚的仔细洗过之后,便用那绿豆粉为主料做的护肤剂在身上细细涂抹,夏小妹立在屏风后头一面被宫女们伺弄着,一面小声问立在外头的韩绮道,

    “这颜色有些淡绿,味儿跟绿豆糕有些相似,这是要把我做成糕点送给他吃么?”

    韩绮听了莞尔一笑,心中暗道,

    “可不是么!”

    那伺候的宫女便应道,

    “娘娘,现下这只是头一层,待会儿会有西域来的上好香料为娘娘熏身,那时便香了!”

    夏小妹听了又皱鼻子,

    “前头还觉着像绿豆糕,现下倒是要做烤全羊了!”

    待得涂抹了香料之后,果然便有馥郁的香气在屋中弥漫,之后便穿上里衣,出来用蜂蜜、玫瑰、羊奶等物调配的面乳涂抹于脸上,之后又是羊脂与那素馨香反复涂抹于脸上,三遍之后又有香粉,才开始描眉、眼线、红唇,又在两颊之上扑出两个圆圆的红脸蛋子来,之后才是梳头,因着是皇后娘娘要受封,头上要戴凤冠的,又要好看,又要端庄,因而这发式极是考究,幸得夏小妹有一头浓密的秀发,早在前头半年便开始保养,如今更是养得乌黑油亮,滑不沾梳,如此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都已是快亮了!

    待得这时节,夏小妹才能得到一杯牛乳喝,再取了龙眼大小的糕点放入口中,全程半点儿不能乱了唇妆,若是不然便要重新画过。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外头那迎亲的队伍便到了,这厢听得外头鼓乐喧天,迎亲的使者领了队伍便进入了府中,太监将那皇后的礼舆、龙亭等抬到了夏小妹的院中,放在吉位之上,官女们扶着夏小妹出来,受了那金册、金宝,又回去房中,待得吉时一到,便身着凤冠霞帔端坐舆中启驾,往那紫禁城而去,这一路经前门,沿御道,过大明门,入天安门、端门到午门,听得那城楼之上钟鼓齐鸣,再由正中门洞入了紫禁城,之后便入太和门到乾清宫,再又有众诰命夫人,宫中女官等等或引或扶或抬或随,将皇后娘娘送到了坤宁殿宫中拜天地行大礼。

    如此这一番折腾,待到能与朱厚照对坐,面面相觑的时候已是宫灯高挂了!

    二人一身礼服端坐在坤宁宫中宽大的绣榻之上,听得身边的女官道,

    “陛下、娘娘还请早些歇息吧!”

    这二人你看我眼,我看你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如释重负的眼神,朱厚照一挥手道,

    “来人!给朕与娘娘更衣!”

第二百七十六章 老规矩

    不过,各位想前头先帝在时便是只宠张皇后一个,虽乃万乘之尊对上妻子也是时常莫可奈何的,如今这些跟前伺候的人,眼见得皇后娘娘于新婚之夜,夫妻之事上能如此生猛,要来个凤在上龙在下,自然要担心,以后我们陛下的日子……也不知好不好过啊!

    幸得这一夜时间还长,刘瑾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前头皇帝陛下是技术不熟练,待学了头一回,这第二回便知晓怎么做了,立时反客为主,待到第三回时便已能大振夫纲,杀得皇后娘娘招架不住了。

    只一般的新婚小妇人,若是招架不住便要柔声求饶,声声喊夫君饶我!

    但我们皇后娘娘毕竟与众不同,实在受不得了,却是怒而嚷道,

    “朱厚照,你还……还……有完没完!小心我……我扇你!”

    只口出警告这言,手上却已去了,便听得“啪”一声,外头的人听得齐齐一缩脖子,暗暗吐舌头,

    “这敢在大婚之夜打皇帝耳光的,怕只有这一位了!”

    真乃大庆开国以来第一生猛的皇后娘娘!

    且里头那位皇帝陛下竟是毫不着恼,反而软语相哄道,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龙争凤斗打了个天昏地暗,待得外头天色大亮,一众宫人进来伺候的时候,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往皇帝陛下的脸上瞧,看过之后个个松了一口气!

    皇后娘娘手下留了情,没打在龙脸之上,想来是拍在了别处了!

    因而不碍着今儿拜见太皇太后与太后!

    真是万幸啊!

    要不然陛下大婚第二日顶着五个手指印子出去,成何体统啊!

    皇帝陛下的新婚之夜便是如此过去的,虽说挨了一巴掌但还是回味无穷,在心里大赞自家兄弟,

    “果然没有骗我!其中滋味确实十分之好……”

    思及夜里被翻红浪的快活,想寻个人说说,放眼望去全是太监不由甚是扫兴,便更加思念自家那损友卫武来了!

    皇帝新婚之后,皇后娘娘同样也有三日回门的规矩,待得大婚三日之后,皇后娘娘摆开銮驾回转安康伯府中,在家中早已等候的亲友都齐齐跪在院中,迎接皇后娘娘,夏小妹下了凤辇见得父母哥嫂们都跪在地上,却是眼圈儿一红,忙上去扶道,

    “母亲、父亲快请起来!大家都起来吧!”

    夏府一众人这才敢起身,迎了夏小妹到了正厅中坐下,蒋氏仔细打量女儿脸色,却见得虽有白粉扑面,但女儿眼下的青色还是隐隐可见,只当她没有睡好,不由心疼起来,

    “小妹自小在家里娇养着,进了宫处处都不熟悉,想来必是不能适应,这是没睡好呀!”

    只安康伯夫人想得岔了,她女儿确是睡不好,只怎么个睡不好,便不好同人细说了!

    蒋氏便关心的问道,

    “娘娘这几日在宫中可好?”

    夏小妹笑眯眯道,

    “好!好着呢!”

    夏小妹的性子那里是能让自己过得不好的,且朱厚照对她也实在是很不错,这后宫之中万事皆是依着她,对下头人都吩咐了,

    “一切皆按着皇后娘娘的心意办事,但有怠慢朕必不轻饶!”

    即是有皇帝陛下在后头给皇后娘娘撑腰,夏小妹的日子自然是不难过的!

    只儿子如此宠媳妇,倒是令得张太后心下不畅快了,今儿趁着皇后娘娘回门之时,于是特意召了儿子来说话。

    朱厚照此时正值新婚,娶的又是自己一直心仪之人,这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正是对亲热事儿十分感得趣之时,每到天黑在那龙榻之上,时常就如何敦伦之事探讨议论。

    且夏小妹本就不是非常人,又因着听了自家闺蜜的话,说甚么这夫妻乃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便是父母儿女,兄弟姐妹都是比不上的!

    又有经了大婚之夜后,夏小妹越发觉着绮姐儿的话有理,心中暗道,

    “即是最亲密的人,那自然是甚么都不必隐瞒了!”

    因而小夫妻亲亲热热时,夏小妹也是畅所欲言,怎么个不舒服啦!又怎么个觉得爽利啦!全数直言不讳,朱厚照本就是个初哥儿,又自小都是旁人哄着供着,那里会在乎旁人的感受,性子起来自然不管不顾!

    这要是遇上旁的妃嫔只怕再难受也要忍着,但在夏小妹这处却是有啥说啥,反倒是皇帝陛下小心翼翼的学着如何令得对方高兴,待见得自家新婚的妻子在身下化成一滩春水,哼哼哈哈予取予求时,那种成就之感不是亲身经过的人,如何能明白各中快活之处?

    因而这几日皇帝陛下乃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是两腮红润,双目放光,印堂发亮,一派喜气洋洋,这厢笑眯眯过来见自家亲娘,

    “母后叫朕来可是有事?”

    张太后见着儿子这新郎倌儿意气风发的样子,心里却是滋味难明,暗暗叹道,

    “陛下终于是长大了!”

    再不是那个四处捣蛋,惹得先帝叹气摇头的小孩子了!

    想到先帝,张太后心头涌起一丝酸楚,不知不觉眼圈儿便红了,朱厚照一见便是头大,心中暗道,

    “这是怎么了?又要同我忆父皇么?”

    到也不是他不孝,但他这正值新婚呢,现下想去世的先帝,实在有些煞风景吧!

    幸得张太后也不想儿子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忙压下泪意,柔声问儿子道,

    “皇后与陛下相处可好?”

    朱厚照闻言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好着呢!她今儿不是一早给您请安后出宫回门儿了么?”

    张太后点头,

    “早上她确是来过了……”

    顿了顿又道,

    “即是你已大婚三日了,那自明日开始,四妃便要侍寝了,陛下明日便不能还在坤宁宫歇息了!”

    朱厚照听了眉头一皱,

    “太后这是何意,难道明儿朕便不能和皇后同寝了?”

    这是甚么道理?

    张太后笑道,

    “陛下说的甚么话,那儿会不能同寝了!只是陛下如今乃是一国之君,身负社稷重任,要绵延子孙,开枝散叶以固江山呀,所以才会另纳四妃,前头陛下也是亲自下了旨的,陛下忘记了吗?”

    朱厚照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这才想起来好像确有此事,前头与他和小妹的大婚诏书一起颁下的还有纳四妃的旨意,这乃是祖宗规矩,他那时一心想着与小妹的大婚之事,眼里只看见那一份大婚的诏书,下头一份不过匆匆瞟了一眼,便让司礼监的人用了印。

    此时经得太后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这事,当下点头道,

    “确是有这个事儿的!”

    张太后笑道,

    “即是如此,还请陛下按着祖宗规矩,每月让皇后与四妃轮流侍寝,待得以后再有女子进宫,陛下瞧着喜欢的还可纳入宫中……”

    朱厚照听了有些头大,想了想摆手道,

    “女人多了麻烦,朕有皇后便成了!”

    张太后闻言却是不悦道,

    “陛下,您可是天下共主,广纳后宫乃是您予臣民的恩德,也有利江山社稷,万万不可独宠一人啊!”

    朱厚照听了很是诧异,

    “母后说的甚么话?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朕都不奇怪,可若是母后说出来便是生生的怪了!”

    他此言自然是指自家亲娘独宠后宫十几年的事儿!

    张太后听了一时语塞,瞪着双眼气鼓鼓半晌才憋出一句道,

    “那是先帝!陛下与先帝是不同的!”

    朱厚照闻言眉头一挑,

    “母后这话说的更怪了!怎得朕与父皇就不同了,朕不是父皇的儿子么?父皇能独宠母后一人,朕也可以的!”

    张太后闻言急了,

    “陛下,皇后独宠易使后族坐大,于江山社稷不利呀!”

    朱厚照听了越发好笑,

    “母后这话说的是两位舅舅么?”

    “我……”

    张太后这一回是当真无话可说了,母子两在这处大眼瞪小眼半晌,朱厚照便起身一挥手,

    “罢了!母后若是无事,朕便去前头了,今儿谢先生讲课,可不能迟了!”

    谢先生那脾气最是火爆,便是如今他做了皇帝,但有讲课时迟到一点点,虽不会高高举起戒尺,却会全程冷着一张脸,那眼神仿佛是他犯了天大的过错一般,每瞅一眼便能令他如坐针毡,朱厚照受过一回后便再也不想领教了!

    他这厢匆匆走了,张太后气得直跺脚,却是无可奈何,身边的大宫女忙上前来奉上茶水,

    “太后娘娘仔细身体,且喝口茶顺顺气!”

    张太后抬头啜了一口茶道,

    “这孩子怎得就不明白,哀家这是可是为他好呀!哀家瞧着那几个孩子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身段也是十分好看,他若是能雨露均沾,说不得明年这个时候哀家便可以做祖母了!”

    大宫女笑道,

    “太后娘娘都说几位娘娘花容月貌了!陛下这是没见着她们,待得见着了,想来必是会喜欢的,如今陛下与皇后娘娘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时候,倒不如隔些日子太后娘娘想法子让陛下见四妃一面,届时陛下说不得便要改主意呢!”

    张太后闻言想了想点头道,

    “你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是哀家心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多生子

    大宫女笑道,

    “太后娘娘这是关心则乱,一心为陛下着想,自然便急了些!”

    且不说太后娘娘如何想让自家儿子多生多养,就说朱厚照回转乾清宫里,却是有些不爽,坐在那处暗暗道,

    “我这才同小妹新婚三日呢,母后便迫不及待让我同旁的女人睡觉……”

    他对夏小妹是用情极深的,虽也知百姓家里三妻四妾是平常,他身为帝王自然也是要有后宫嫔妃的,但……一想到他夜里与小妹做的亲密事儿要与别的女人做,一股子恶寒突然从后背升起……

    朱厚照抖了抖肩头将那股子寒意从后背上抖落下去,一旁的刘瑾见皇帝发抖还当他是冷了,忙上来道,

    “陛下可是冷了,奴婢给陛下披件罩衫吧!”

    朱厚照看了一眼外头明晃晃的日头,白了他一眼道,

    “你看看外头,朕的身子骨用得着吗?”

    刘瑾忙陪笑道,

    “陛下的身子自然是顶顶好的,那真是龙精虎猛,龙马精神啊!”

    特别是到了夜里,折腾的皇后娘娘的大耳刮子,是啪啪的作响!

    朱厚照自然瞧不见自家太监揶揄的目光,只托着腮还在想母后的话,便问刘瑾道,

    “你说……女人多了好不好?”

    刘瑾闻言心里那个苦啊,面上也带了出来,苦道,

    “陛下问奴婢这个,奴婢是真不知道啊,奴婢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多了!”

    朱厚照恼道,

    “真是一问三不知!也不知你们在内书房里学了些甚么!”

    这内书房便是皇帝们嫌弃,宫里伺候的太监们肚子里没墨水而特意设置的,刘瑾这类能近身伺候陛下的大太监都是要在内书房上学识字做文章的。

    刘瑾闻言更委屈了,

    “这种东西……那内书房的先生也没教啊!”

    朱厚照翻着白眼,

    “罢了!不问你了!”

    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

    “谢先生待会儿便要过来了,他乃是有大学问的人,朕待会儿问问他!”

    待一会儿,谢迁果然过来授课了,

    “陛下!”

    谢阁老进来见礼,朱厚照忙亲迎出去,躬身行礼口称先生,此时乃是授课,却是不论君臣,首论师徒的,因而朱厚照对谢先生也是依足了规矩,行礼之后,老老实实坐到桌子后头,听谢迁道,

    “陛下,今日我们讲吕氏春秋之慎行论……请陛下翻开书……”

    朱厚照坐在这处仔细听讲,说实在话先生们讲课太过规矩,照着书本儿念得让人直打瞌睡,若是放在以前朱厚照必是以手撑腮,不过半柱香就会眼皮下坠的睡了过去,只如今他做了皇帝,又一心想做个不被大臣糊弄的皇帝,因而再是心里不耐,却还是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只谢先生讲得实在枯燥,让人实在不能不昏昏欲睡,朱厚照眼皮一打架,便立时警醒了起来,伸手一捏大腿,却突然碰到一处痛处,

    “咝……”

    立时吸了一口凉气,谢迁看了他一眼,

    “陛下可是有疑问?”

    朱厚照精神一振想了想问道,

    “先生适才讲到求人一篇,却说是君王治理天下要任用贤人,那……朕又如何知晓此人便是贤人呢?”

    谢迁闻言微微一笑道,

    “陛下这天下贤良乃是那有才能又有德行之人……”

    “何种德行可称贤良?”

    “即如孝顺、廉洁、正直、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等等……”

    朱厚照听了却是更加迷惑,

    “这样的人便能治理好国家吗?”

    谢迁点头道,

    “自然是这的,这样的人品行高洁,德行出众,治理百姓便能令得百姓顺服,统领百官便能令得百官信服,陛下若是任用这样的贤能之人,必能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是么?”

    朱厚照听得心里更是疑惑,暗暗道,

    “这样的人治理国家,是不是治理的每一个人都同他们一般,无欲无求便没有纷争,因而就天下太平了?”

    那岂不是人人都变圣人了!即是人人都是圣人了,还要他这皇帝做甚么?

    难道让贤良之人治国最终就是为了不要皇帝么?

    只这话他是不能问的,因为问了谢迁也不敢答!

    这一堂课讲了两个时辰,谢先生讲得是口干舌燥,这厢坐下来歇气喝水,朱厚照才问道,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

    谢迁闻言忙当下手里的茶盏,直起了身子应道,

    “陛下请讲!”

    朱厚照问道,

    “先生家中可有妾室?”

    谢迁却是没想到皇帝会问这个,愣了愣应道,

    “陛下,臣家中有一妻二妾室……”

    “哦……”

    朱厚照想了想问道,

    “那先生最喜欢那一个?”

    谢迁不知晓皇帝为何要问这个,只君有所问,臣不能不应,当下便应道,

    “臣心里最敬重的乃是发妻,糟糠之妻结发少年,发妻乃是臣未入仕之时便已跟着臣了,这些年来臣一心为国,家中之事全然不曾挂心,全靠发妻一力操持……”

    朱百照闻言更是疑惑,

    “即是先生深爱发妻,为何又要纳妾?”

    这话问的唐突,谢迁仍还是要答,

    “臣成亲之后久未有子嗣,因而发妻做主纳了二妾,以开枝散叶!”

    “哦……”

    朱厚照点头便不再询问,待到晚上夏小妹自夏府回到宫中,帝后二人屏退宫人后,朱厚照道,

    “今儿母后叫了我过去说话……”

    夏小妹听了不以为意翻看着话本子,随口问道,

    “母后说甚么啦?”

    朱厚照应道,

    “母后说按着宫里的规矩,明日起……后宫便由四妃与皇后轮流侍寝……”

    夏小妹闻言一愣,她自入了宫便早知有这一天,只没有想到会来的这般快,愣在那处久久不语,朱厚照见她神色不虞忙道,

    “这乃是母后说的,可不是我的说的,我还没应下呢!”

    夏小妹心下一松,垂头想了想道,

    “你是皇帝……三宫六院乃是理所应当的,即是宫里有规矩,便应当遵守……”

    顿了顿道,

    “说起来,这也是我的过失,按理皇后不是应当执掌后宫么?这安排侍寝的事情,原是应当我来做的,倒让母后操心了!”

    她那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大大的违心了,因而说这话的时候也别指望能有好脸,却是瞪眼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得朱厚照心头暗惊,

    “我若是当真去幸了旁人,她不会就这么咬我一口吧!”

    想到这处,不由觉得大腿上的肉又隐隐作痛起来,忙道,

    “小妹你放心,我……不想幸旁的嫔妃,只想同你一起!”

    他这话,夏小妹听得心里一甜,依入他怀中笑道,

    “早说了,你是皇帝……我自然不能拘着你不去别的宫里,只……”

    说着一指朱厚照的心口处,

    “你这心里要想着我才是!”

    朱厚照点头,

    “你放心!”

    夏小妹能如此大度,朱厚照也觉着松了一口气,

    如此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了!

    这厢想了想又道,

    “我今儿问过谢先生了……他家里也有妻妾,不过都是成亲多年没有儿子才纳的妾,前头母后不也说要开枝散叶,为皇家多添子嗣么?”

    夏小妹不明白他是何意,瞪大了眼,半张着嘴点头道,

    “啊……是啊……这民间也有四十无子方纳妾的人家……”

    “着啊!”

    朱厚照一拍手道,

    “只要我们早早生下儿子,多多的生儿子,我便不必去幸旁的妃子了!这个主意……你觉得如何?”

    夏小妹想了想点头道,

    “说的有理!”

    当下果断去扯朱厚照的腰带,

    “即是如此,坐以言不如起而行,陛下且要身体力行才是!”

    朱厚照也甚是配合,也伸手去解她的腰带道,

    “彼此彼此!”

    如此这般,不多会儿便听得那富贵花的帷幔里,皇帝陛下的声音传来,

    “你可轻些掐!咝……我大腿上还青着呢!”

    皇后娘娘却是嘤呤一声应道,

    “你疼在大腿上……我还……还疼在里头呢,你怎么不轻些!”

    这一夜便是不……能……说的旎旖。

    待到第二日朱厚照神清气爽的上完朝回来,坐在御书房又想起自家兄弟来,暗暗道,

    “都走了这么久了,连朕的大婚都未参加,也不知何时回来,到底办的甚么差事啊?”

    想了想吩咐人道,

    “来人啊!给朕将牟斌召进宫来!”

    下头自有人出去传人,不多时牟斌便入宫觐见,朱厚照见着人倒也不废话,

    “你们最近都办些甚么差事?”

    牟斌想了想应道,

    “回陛下,最近案子办得不多,倒是南昌府那边有一桩案子在办,正要向陛下禀报!”

    朱厚照闻言点头,

    “是甚么案子啊?说给朕朕听听……”

    牟斌应道,

    “陛下,臣带了前头派出去的锦衣卫在南昌府查到的消息……”

    说罢从随身带的牛皮袋子里取出来一个厚厚的册子,双手奉上。

    今日乃是张永伺候在御书房里,当下上前双手接了,奉到御案之上,

    “陛下!”

    朱厚照打开来一页页的翻看着,牟斌跪在下头听得上头纸页翻动,心中却在暗道,

    “这历来帝王最恨便是谋反,这位新上任的皇帝想来必也是如此的……见到宁王有心谋反也不知会如何发雷霆之怒?”

第二百七十八章 选“夫婿”

    牟斌正猜想间,却听得上头皇帝哈哈笑了起来,牟斌一惊差点儿要不顾规矩抬头直视圣颜了,却听得上头朱厚照笑哈哈道,

    “牟卿请起……”

    牟斌听命站了起来,目光放在斜下方,还是不敢抬头瞧瞧皇帝到底在笑甚么,又听得皇帝问道,

    “牟卿,这些可是卫武那小子查到的?”

    牟斌应道,

    “回陛下,正是锦衣卫试百户卫武在经办此案……”

    朱厚照笑眯眯点头,

    “你说……这宁王可是要谋反?”

    牟斌想了想应道,

    “回陛下,依臣办差多年的经验来看,宁王即便是现下不反,只怕也是在图谋不轨……”

    意思便是预备着造反,只还在准备阶段便被锦衣卫的人给发现了!

    此时又听得上面皇帝道,

    “即是如此,便让他反了吧!”

    “啊……”

    御书房中牟斌与张永都是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君前失仪了,齐齐瞪大眼,张大嘴看向了朱厚照,朱厚照见二人惊诧如此,不由的抚着书案哈哈大笑,指了他们道,

    “如何……朕这个计谋你们都大吃一惊,想那宁王必也是猜不到吧!”

    “这个……”

    牟斌是当真跟不上这位的思路,迟疑半晌道,

    “陛下,臣愚钝,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甚么叫让他反?难不成这做皇帝的还巴望着下头人造反不成?

    他猜的没有错,朱厚照就是这个意思,这厢笑眯眯对牟斌道,

    “朕让你想个法子,让那朱宸濠造反!”

    “这……陛下……陛下……”

    臣干锦衣卫多少年了,也未曾办过这样的差事呀!

    朱厚照仍旧笑道,

    “他们家想做皇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前头一直造反不成,想来也是缺钱缺人,到了现下朕下便让他如愿,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让他必定要给朕反喽!”

    牟斌终归是久经官场的老油子,去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忙收敛了心神,细想了想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让宁王造反,之后派兵铲除便是师出有名了?”

    这个……是不是太冒险了,即是证据在手,为何不现在抓人?

    朱厚照点头道,

    “牟卿果然知朕……”

    说罢大手一挥道,

    “就这么办了!记得一有异动便来报给朕知晓!”

    “这……是!”

    待得牟斌下去之后,朱厚照立时吩咐张永道,

    “给朕研墨,朕要写信!”

    张永忙上来研墨,陪笑道,

    “陛下是要写甚么呀?”

    朱厚照笑道,

    “朕要给我那好兄弟卫武写信!”

    这厢提起笔来,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一般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写好之后吩咐张永道,

    “把这封信给牟斌送去,让他用锦衣卫的法子,速速给朕送到卫武手中!”

    “是!”

    于是待卫武在南昌府收到信的时候,却是指挥使牟斌的密令与皇帝陛下的亲笔手书一起到的,卫武想了想先将牟斌的信拆了来看,见得指挥使竟是要自己想法子撺掇宁王造反,

    “这个……到底是甚么意思?”

    想了想放到一旁,又去看皇帝那一封信,打开来一目十行,才总算是明白指挥使的密令到底是因为甚么来的了!

    牟斌不明白,他却知晓自家皇帝兄弟为何如此?

    他这就是在京师里做皇帝觉着太过无聊了,闻听得宁王有反心,看热闹不怕事儿大,要撺掇着宁王当真反了,他好看着自己手下的大将们揍宁王!

    卫武看完抠了抠头皮,心中暗道,

    “说实话,若是宁王造反让老子带兵打仗平叛,老子还真没那本事,不过……想法撺掇着宁王谋反……倒是可以试一试的!”

    坐在那处,却是支着下巴,眉头紧皱,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起来,

    这事儿要如何着手呢?

    坐在那里眼珠子转了半晌便有了主意,直起身子冲外头叫道,

    “来人啊!全都给我进来!”

    外头练功的一干人等闻听得头儿召唤,立时全数停了手,一个个几步窜进来,齐刷刷立在了堂上,卫武便问道,

    “来了多少人?”

    下头有人报道,

    “报头儿,除出外打探的一些兄弟,剩下的二十五个兄弟全数到了!”

    “嗯!”

    卫武点了点头,走下堂来开始挨着个儿的打量这一干兄弟,这些人能入锦衣卫自然个个都是挑选过的,论起身材相貌不说是千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了。

    这厢高矮不一的站了一堂,卫武便背着手绕着他们打转,瞧上觉着好的便仔细看几眼,那眼神甚是锐利,仿佛打量着这些兄弟能称斤论两卖多少银子一般。

    此时这一干人在外头练功,正是满身大汗的时候,一个个都脱了衣裳,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

    “嗯……嗯……嗯……”

    卫武一面看一面还点头,时不时还伸手拍上一拍,这帮子人却是被他弄得,一个个后脖颈上汗毛倒竖,心中暗道,

    “头儿这是做甚?”

    也未听说这位有那……嗜好呀?

    众人正在心里暗自嘀咕,却见卫武用手指点道,

    “你……你……还有你……你……你……”

    却是一口气点出了五个人来,

    “你们几个上前一步!”

    那五个忐忑不安的上前一步,在卫武面前挺胸缩肚,双眼直视前方,卫武转了几个圈儿又指了其中一个问道,

    “你……就是你……家中可是娶妻了?”

    那个闻言腼腆道,

    “回……回头儿,出京之前家里给说了一个,就等着回去成亲呢!”

    卫武闻言摆了摆手,

    “你下去!”

    又指了另一个问道,

    “你呢!可有娶妻……”

    那个还未说话,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哄笑道,

    “头儿,这小子妻妾一大帮子,全数养在京师里的窑子里呢!”

    又有人也笑道,

    “那京师各处青楼的老鸨们全都是他岳母……”

    “头儿不知晓了吧!嘿嘿……这小子器大活好,但凡他睡过的女人没一个不想的,前头还有一位头牌想从良跟他呢!”

    众人哈哈大笑,卫武却听得两眼放光,再上下打量了这小子一眼,见这小子生得一张俊秀的脸,但身上却是十分壮实,一看就是个体格极好的,当下满意的拍了拍那人肩头道,

    “好好好!现下派个你最拿手的差事给你干!”

    “头儿!甚么差事?”

    “给人当姑爷……”

    第二日那沈管事却是满脸春风的去寻自家女儿,

    “女儿啊!那陆子玉都死了一月有余了,你也不能尽去寻那些汉子解闷儿,还是再寻一个男人嫁了吧?”

    那沈管事的女儿名叫沈春花,闻言嗔道,

    “爹,女儿我也想寻一个男人嫁了,可您也知晓女儿的,不是俊俏的郎君,女儿是瞧不上的!”

    沈管事闻言笑道,

    “这一回爹给你挑了一个,必会让你满意的!”

    沈春花闻言大喜,

    “爹爹瞧中了谁?那里人氏?长得如何?”

    沈管事笑道,

    “我前头请了人今日,到府里吃酒说话,你瞧瞧人再说!”

    沈春花大喜,果然便在房里打扮起来,也不管这春寒料峭的,便换了一身轻薄的夏衫,露出曼妙的身材,洋洋洒洒弄了一身的香粉,迎风都要香出三丈去。

    待得打扮妥当之后,便悄悄溜去了前厅自那屏风后头去偷窥,果然见得那堂上有一位年青人,生得是面目俊秀,一双桃花眼儿流转之间,像是生了钩子一般,只瞧上一眼便能把人的心给钩了去。

    沈春花果然对这年青的郎君是一见钟情,在后头心急火燎的等着爹爹与那人吃罢了酒席,途中数度想出来见人,都被眼利的沈管事发现连连咳嗽,

    “咳咳……”

    沈春花无奈跺脚躲回了后头去,直到沈管事送了那人出府,才急匆匆出来拉着爹爹道,

    “爹,这人是谁?”

    沈管事笑眯眯道,

    “怎得……瞧上了?”

    沈春花连连点头,抱怨道,

    “爹爹怎得不请了他到后院里走走,也好让他见见女儿啊!”

    沈管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即是瞧上了便好……”

    顿了顿道,

    “这位公子姓楚,乃是出身京师大家族中,不过他是庶子出身,刚到南昌府不过五日,爹爹我也是在茶楼与他偶然结识,攀谈之下十分相投,爹爹问过他了,说是一心求学,家中妻子体弱多病于年前过世了,他悲痛不已,此次就是从京里出来,散心解闷儿的……”

    沈春花听了心里大喜,只觉得这样的人儿,真正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意郎君,当下喜道,

    “那爹爹可有曾向他提过女儿?”

    沈管事皱眉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有第二回见面便向人提婚事的,你且再待上两日,爹爹再邀他过府,你寻个机会同他说说话,若是他对你亦有此意,便可以商议婚事了!”

    “嗯……那……爹爹可快些!”

    如此又隔了两日,那楚公子果然过府,在后花园里“巧遇”新寡的沈小姐,二人眉来眼去,这是“郎有心妾有意”,楚公子对沈小姐一见钟情,不日竟带着媒婆上门提亲了,沈管事是欣然答应,又因着女儿催得紧,竟是不出十日便将女儿嫁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见面熟

    这乃是沈管事的家事,又有王府里不少人都是知晓内情的,那沈春花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待字闺中的时候便与府里的下人勾勾搭搭,如今听说陆子玉刚死没有多久,她便再嫁,倒是半点儿不奇怪,因而众人只是背后议论,倒也无人去细查这新郎君是甚么来历!

    因着沈春花是再蘸,倒也没有多声张,不过这宅子里布置了一番,摆了几桌酒席,却是沈管事出面请了王府里几位相熟的管事,过来吃酒。

    前头赵九廷将那沈管事弄进了自己的卧室之中,关在那大柜子里,无事时便将他揪出来询问,却是将这姓沈的祖宗十八代都摸了个清楚,周边认识的人也是让他悄悄指认了,赵九廷当真是学甚么像甚么,如今扮起沈管事来,便是亲生的女儿春花都瞧不出破绽来!

    这厢趁着女儿成亲,又将这一干管事的请来,却是凭着沈管事的描述,又有下头人唱报,将这一应人等一个个对号入座,想着将人给认全了,就等着以后锦衣卫抓人时,好不错漏了一个!

    这头又在婚宴之上将自家的新女婿引见给众人认识,如此这般这位楚煜林,楚公子便算是大家都认识了,按着老沈以前的套路,自然便是推了女婿出面接手之前的生意!

    众人见这姓楚的小子,生得人才出众,又有谈吐倒也不凡,不由个个心里暗道,

    “这老沈生得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儿是不假,但这寻女婿的本事也是真不错,也是亏得有一张标致的脸,让这些小子们色迷心窍,甘心给老沈做傀儡驱使!”

    从此,这位楚公子便开始全盘接收沈管事的生意,确是年轻脑子灵活,不过一月时间便将这些生意打量的井井有条。

    却说南昌宁王府的书房之中,按着规矩每月的生意账本上报,宁王端坐在书房之中,翻看账本一看,立时十分高兴,吩咐人道,

    “来人!召那沈光回王府见本王!”

    “是!”

    这厢召了沈光回府,他却是带了自家那女婿一起来见宁王,

    “王爷,小的给王爷请安了!”

    沈管事在书房之中见得宁王,立时倒头就拜,一旁的楚煜林也跟着行礼,宁王笑眯眯道,

    “你们都起来吧!”

    沈管事领着女婿起身,这才能空瞧了一眼宁王,只见得这位与当今圣上同一个祖宗的王爷,生得却是朱厚照大大的不同,朱厚照那是白脸俊俏,这位王爷却是国字脸,浓眉豹眼,络腮胡子,身形也十分高大,倒是一派威武的形像,这个样子若不是在王府的书房,而是在那城外的青龙山上,那便是一个落草为寇的山贼王。

    宁王这厢笑着对沈管事道,

    “沈管事辛苦了!”

    他生得威猛,说话也是声音粗壮,虽是笑眯眯的说话,却给人凶恶咆哮之感,实则他的性子确是有些暴虐,曾有小妾因着言语不慎引他发怒,被他用鞭子生生抽死的事情。

    沈管事很是拘谨的应道,

    “为王爷办事,小的不敢言辛苦!”

    宁王很是满意他的谦卑,又瞧了瞧同样垂头的楚煜林道,

    “这个……可是你那新女婿?”

    沈管事应道,

    “回王爷话,正是小姐刚嫁的夫婿,因着以后的生意多要他出面,便带了他过来给王爷请安,让他聆听王爷的训诫,也好感念王爷的恩德!”

    宁王听了更加满意点头道,

    “沈管事如今倒是越发会办事了!”

    “不敢当王爷的夸奖!”

    “嗯!”

    宁王上下打量这楚煜林,

    “果然是一表人才……”

    顿了顿又问道,

    “多大年纪?是哪里人?”

    楚煜林的身份乃是锦衣卫一早安排好的,自然是毫无破绽,这厢讲出来也是有条有理,半分听不出问题,宁王虽久居南昌但他即有野心,自然会想法子派出人手打听京师的情形,听那楚煜林来自京师楚家,不由笑道,

    “楚氏乃是大族,自前朝便有了,没想到你倒是出身大家!”

    楚煜林忙道,

    “回王爷的话,小子虽说出身楚氏,但并不是嫡枝,且早些年便分了出来,如今出来走动也不敢宣扬,怕是小子平庸,失了家里的颜面!”

    宁王听他谈吐,觉着果然不愧是大家教出来的,便是庶子也是气派不凡,心里更是满意,同他又说了两句,便对沈管事道,

    “你如今办事越发的好了,差事做得不错,自然是要赏的!”

    说罢让人端上百两银子来,对二人笑道,

    “好好干!本王不会亏待你们的!”

    “是!谢王爷赏!”

    翁婿二人回去果然好好办事,又待了半个月,锦衣卫已将这宁王府私下里干得勾当,都摸得差不多了,沈管事又求见宁王,却是密告一桩好事,

    “王爷,小的那女婿虽说是家里的庶子,但他有位叔叔乃是楚家嫡枝里的一位人物,据说不日便要来南昌府,王爷可是想见一见此人?”

    宁王闻言奇道,

    “这人有甚么特别之处?本王为何要见他?”

    沈管事呵呵一笑道,

    “王爷即知那楚家是大族,也应知楚氏多年积累的财富已至不可思议的地步,又有名下诸多产业,其中工坊的工匠甚至还可制作火器与兵器,王爷……若是能令得楚氏与我们合作,何愁王爷大事不成?”

    宁王闻言眼前一亮,点头赞道,

    “沈光,你果然是忠心为主的!”

    负手在书房里转了几圈,一挥手道,

    “即是如此本王便见一见他……”

    想了想道,

    “就在琼花馆里见吧!”

    如此这般,宁王就在那赣江边的琼花馆里见着了那楚东城,只见这位楚东城也是位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生得相貌堂堂,行止十分有气度,见着乔装而来的宁王便拱手哈哈大笑道,

    “久仰朱爷的大名,只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一偿夙愿,实在幸哉!”

    宁王此人向来自诩英武,自觉他便是这大庆朝中难得的英雄人物,便最是喜欢结交英雄人物,见得这楚东城这样人才,心里倒先生了三分亲近,当下也不摆那王爷的架子了,作是豪迈的拱手道,

    “楚先生,朱某也是久仰大名!”

    楚东城请了宁王上座,二人在这高楼之上面江而坐,一面吃酒一面说话,宁王与这楚东城呆得时间越久,倒是越发对此人欣赏起来。

    此人看谈吐举动确有世家子的作派,但说起话来即可引经据典,阳春白雪,又能世俗俚语,下里巴人,偶尔还要爆些粗口出来,只却半分不让人生厌,反倒觉着此人豪爽大气,与众不同。

    宁王自来便被关在南昌府中,也没见过多少了不得的人物,乍一见这楚东城便立时被其气度折服,又因着其背后的楚氏家族,便生出了结交的心思。

    于是之后十日,二人是日日见面,相谈甚欢,说起天下大事,论起古今英雄来更是十分投契,只觉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对方心坎上一般,十日下来宁王对楚东城亦是推心置腹了!

    这一日又说起如今的朝局,宁王便言道,

    “如今的朝廷腐败无能,百官尸位素餐,偏那新上任的皇帝又是个年少荒唐的……”

    当下细数起朱厚照自小来做的种种顽劣之事,楚东城听得连连点头道,

    “确是如此,朱兄远在南昌都已听闻今上种种劣迹,我等在京师自然知晓得更加详尽,据说今上自小贪玩,十好几的年纪,竟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成日价只知走马斗狗,据说今上有一只蛐蛐,名曰无敌威武大将军,号称斗遍京师无故手,今上十分喜爱,竟为小小一只虫子制了黄金屋子居住,专僻了一间宫殿,命若干宫女太监伺候,每日里饮的水都是玉泉山中取来的山泉水……如此荒唐,真正是……真正是不当人君!”

    他说朱厚照不配做君主,真正是说到了宁王心坎之上,闻言连连点头道,

    “楚兄所言甚是!想当年太祖打天下何其艰难,又有多少功臣良将血洒沙场,换来这万里疆土,如画的山河,却是没想到传到如今,竟出了这样一个不肖子孙,也不怕太祖爷知晓了,从墓里跳出来砍了他!”

    “正是……”

    楚东城也是义愤填膺道,

    “如今连年灾祸,前年山东闹蝗灾,去年黄河又决了堤,多少百姓受苦,无数生灵涂炭,而那坐在紫禁城中的皇帝陛下,竟然不闻不问倒要操心他那小虫儿的吃喝,将它供在那高高的殿堂之上……简直荒谬,糊涂透顶!”

    二人在这处大骂远在京城的正德皇帝,颇有同仇敌忾之感,宁王更觉对方是自己的知己,又有两杯酒下肚,便对着江面摇头叹声连连,楚东城见状便问道,

    “朱兄为何现此悲愤之色?”

    那宁王应道,

    “国事颓废至此,令朱某想起当年之事了……”

    楚东城闻言追问道,

    “朱兄想到甚么当年之事了?”

    宁王应道,

    “遥想先祖当年,与太宗一起靖难……”

第二百八十章 意招揽

    宁王所说的事儿乃是多年前的一段往事,想当年太宗靖难之时,只手下那点子军队如何与朝廷大军抗衡?

    那时还是燕王的太宗便拉了自家兄弟宁王一起干大事,却是为了哄宁王出兵助自己,曾手拉着手跟自家兄弟言道,

    “日后得天下,我们兄弟共享之!”

    宁王那时虽勇猛,但也是有些“年少无知”,对朱棣的话信以为真,果然出钱出力,每战必冲在前,打仗端地是悍不畏死,到最后朱棣进了京城,将自家侄子弄得个下落不明,又将自家剩下的几个兄弟全数给改迁了封地,宁王的土豪地大宁也被分给了朵颜三卫,宁王也是一代英豪,自然明白朱棣那话乃是诓骗自己的,也知晓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可没那本事造自家四哥的反,当下也很是光棍,主动交了兵权,又自请改封到了南昌。

    如此一家大小全数迁到了南昌府,朱权又深知朱棣疑心甚重的毛病,于是便自家建了一座精舍,取名“神隐”躲入其中每日里弄鼓读书,兼或还要写上几本闲书,做足了一派无人争霸的闲散王爷模样,这才算是保了一家大小的性命。

    只朱权乃是识时务之人,他的后代子孙却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自儿子始到如今的宁王朱宸濠都觉着是如今的皇帝家抢了他们家的江山,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夺回来。

    而朱宸濠眼见得自家那不成器的便宜堂弟上位,论文治论武功,没有那一样能与自己相比,凭甚么他可以做皇帝,自己却是被当猪一般养在南昌府,一辈子都圈在一地,永远不得离开?

    朱宸濠对京城里那位可是怨恨深重,说起往事来,字字句句都是在控诉朱老四说话不算话,背信弃义,无情无义……

    楚东城听了连连点头,

    “朱兄所言甚是,这天下人都知晓这件事是太宗负了宁王……”

    顿了顿话风一转道,

    “不过……朱兄事情已过去多年,便不必再挂念在心上了……”

    他话音未落朱宸濠却是一脸愤恨道,

    “不……我决不会甘心屈居于那黄口小儿之下……”

    楚东城劝道,

    “朱兄又是何必呢?他远在京城,你在南昌,相隔千里,他自昏庸他的,你便好好做你的太平王爷便是了!”

    朱宸濠提起心头介怀之事,却是激动不已,旁人越劝反倒越是想一吐为快,当下握掌成拳重重击在桌面之上,

    “迟早有一日,本王必要反了他!”

    “砰……”

    一声桌面之上茶壶、茶盏震得哗啦作响,下头伺候的人听到声音,忙上来查看究竟,

    “爷……”

    朱宸濠却是怒吼一声,

    “滚!都给本王滚得远远的!”

    楚东城忙挥手屏退了众人,苦笑着对他道,

    “朱兄,有些话放在心里便是了,说出来就是惹祸事啊!”

    朱宸濠闻言冷笑一声道,

    “怕甚么……这楼上楼下都是本王的人!”

    楚东城长叹一声道,

    “朱兄应知这锦衣卫无孔不入,还是小心为上策!”

    朱宸濠又是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再说甚么,只是抬眼问楚东城,

    “楚兄,朱某对你甚是欣赏,有心想邀楚兄共谋大业,不知楚兄意下如何?”

    “这个……”

    楚东城听了却是一脸难色,朱宸濠再劝他道,

    “朱某知晓楚兄出身大家,想来一般的荣华富贵必是瞧不上眼的,不过楚兄若是能扶助朱某成得大事,那便是头功一件,以后为官当做一品,为商当为首富,便是楚氏家族也可因此大大受益,楚兄放心……朱某决不会亏待你的!”

    “这个……”

    楚东城苦笑一声道,

    “朱兄美意,楚某实在心动,只朱兄也知楚某不过家族之中一个小小角色,此等干系重大之事,非是楚某一人可决,这事儿干系太大了……”

    一面说话一面心里却是在鄙夷道,

    “嗤!前头还在骂太宗做骗子骗了你们家的江山,立马就现学现卖来忽悠老子了,慢说老子不是那真正的楚家人,便当真是楚家人到此,也不会傻到就这么轻飘飘两句话,就跟着你造反啊!把人当二傻子哄呀?”

    楚东城如此反应自然也是在宁王的意料之中,倒是不以为意,伸手一拍对方肩头,目光诚挚道,

    “这是大事,自然不能草率决断,还请楚兄好好想一想朱某的提议,又或是去信与家中商议一二,楚兄放心,无论成于不成,你都是朱某的好兄弟!”

    楚东城点头,亲自斟酒敬宁王道,

    “不管如何,朱兄能如此赏识楚某,令楚某甚是感激,多谢了!”

    当下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二人这厢是尽兴而归,醉眼迷蒙的宁王坐上马车,一旁忙有伺候的太监将茶水奉上,

    “王爷还请喝口茶解解洒!”

    宁王接过来啜了一口,目光一闪却是回复了清明,问那太监道,

    “顾全儿,你觉着这楚东城会不会投效本王?”

    那太监闻言笑道,

    “五爷如此折节下士,对那姓楚的礼遇有加,依奴婢瞧着他却有些不识抬举,王爷诚心相邀,他怎得还要推三阻四……”

    宁王闻言摆手道,

    “你知晓甚么,这才是老成持重之人,楚氏乃是历经两朝的大族,似这类大族生存之道便是一个稳字,从不肯参与帝位之争,他慎重一些才是应当的,若是我一开口,他纳头便拜,那本王才是要怀疑他另有所图了!”

    那太监闻言忙陪笑道,

    “王爷英明,奴婢愚钝,倒是小瞧了这位楚先生了!”

    宁王哈哈一笑道,

    “你不知,本王自然不怪你,毕竟似本王这种肯礼贤下士,又深谙人心的聪明人,是当真不多了!”

    “王爷英明!”

    这头朱宸濠正在自诩英明,那头却有人对楚东城道,

    “头儿,为何拒绝了那宁王,我们不是要变着法子让宁王造反吗?头儿应下此事,让他以为有了楚氏的相助,说不得便可起兵谋反了!”

    楚东城闻言嘿嘿一声笑,

    “上赶着不是买卖!我们若是巴巴的送银子过去,只怕他还要疑心,只有这般让他求着我们,才能使得他对我放下戒心!”

    如此隔了三日,楚东城便过来向宁王辞行,宁王是万分不舍,亲自送了他在南昌府外码头上船,这厢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道,

    “楚兄必要将我前头所言挂在心上,若是有了消息可传书于我!”

    楚东城点头道,

    “朱兄放心,你的事楚某必定放在心上……”

    顿了顿又道,

    “我那侄儿煜林会在此地长住,以后便让他负责联络,朱兄若是有事,也可令他传收于我……”

    宁王知晓他们这些大家族,自然有一套联络的法子,倒是比走官府的驿站还要快些!

    当下点头道,

    “楚兄一路顺风!”

    二人拱手告辞,待得码头之上宁王众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下头人才过来问道,

    “头儿,我们现下怎么办?”

    卫武呵呵一笑道,

    “自然是回转京师喽!”

    众人闻言不解道,

    “这差事还未办完呢!怎得就回转京师了!”

    卫武笑眯眯道,

    “做戏便要做全套,如今宁王府里有我们的人,镇江那处我已传讯让师父动手,一切尽在掌据,自然要认认真真的做戏,回一趟京师之后再与宁王传书几回……待得他上了钩我们再回来就是了!”

    言罢却在心中暗道,

    “左右这阵子我们呆在南昌府,让人瞧见了反要露出破绽,倒不如回转京师,见一见三小姐!”

    掐指头算一算,秋天出京,如今都已是春天了,半年都有了,再不回去瞧瞧三小姐,三小姐将我忘记了可如何是好?

    如此盘算着,还当真让船一路北上要回京去,待到了镇江府的码头,便有王大虎派人来接应,卫武回转那城外的民宅之中,果然见得一人正等着他,此人生得身形瘦小,一张颧骨凸出的瘦脸,眼下青黑,似是多日未曾睡过一般,一身青色官袍也有些褶皱。

    此人见着卫武立时便拜道,

    “下官镇江府同知林邵勋见过卫大人!”

    卫武见他如此不由的是眉头一挑,笑哈哈过去搀扶道,

    “哎哟哟!林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下官不过区区六品,林大人可是五品的文官,怎得也轮不到大人向下官行礼,应当是下官向大人行礼才是!”

    说罢拱手行礼,林邵勋见状忙伸手来搀扶,

    “卫大人……”

    卫武忙摆手道,

    “林大人论官职比下官大,论年纪也比下官长,便请不必如此客气,叫一声小武便是了!”

    林邵勋忙苦笑道,

    “卫大人太客气!”

    二人一厢客气之后,卫武才请了林邵勋进去,二人在屋中密谈许久,卫武才送了一脸苦色的林邵勋离开。

    卫武这头回转,王大虎与那梁绍才钻了出来,王大虎嘿嘿笑道,

    “那姓林的答应了?”

    卫武冷笑一声道,

    “他有把柄在锦衣卫手中,由不得他不答应!”

    梁绍闻言道,

    “那若是他肯乖乖听我们的话,可是当真要待事成之后,放他一马?”

    卫武更是冷笑一声道,

    “想得美!他敢勾结叛逆私售军火,私贩人口便是一个死字!”

第二百八十一章 相人家

    梁绍张大了嘴,

    “你……你刚才是在骗他么?”

    卫武嘿然一笑道,

    “骗他又怎样?他现在受我骗是之后死,若是不受我骗便是现下死,你当他为何一脸苦相的出去,他是明知我拿话诓骗于他,为了能多活些时日,他必也会老实听话的!”

    梁绍更是好奇道,

    “你就不怕他跑了?”

    卫武还未应话,王大虎却是白眼儿一翻道,

    “小子,这可是大庆的天下,那姓林的能跑到哪儿去,他若是跑了妻儿老小怎么办?他那怕是想多活一天,也会乖乖任我们摆布的!”

    卫武点头笑道,

    “还是师父英明!”

    王大虎一翻白眼,

    “臭小子,如此拙劣的马屁,还是少拍些为好!”

    卫武在镇江呆了几日,将诸事重新安排了一番,却是让王大虎去南昌为赵九廷做支应,留了梁绍在镇江盯着那林邵郧便是了,之后便乘船北上回转了京师之中。

    待到他回到京师时已是四月了,此时的京师是春色正好,枝头翠意微吐却有劲风侵扰,卫武回家见了老娘,当晚上在家中睡了足足的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吴氏笑眯眯摸索着进来,伸手在儿子身上摸了摸,叹道,

    “武儿似是又长高了!”

    卫武笑道,

    “确是长高了!娘前头还担心儿子在外头受苦,现下不必担心了吧!儿子我还长个儿了呢!”

    他如今这年纪还能再长一些个子,这一趟出去虽说辛苦,但一番磨砺心眼儿多了些,个子也跟着长了,以前身量便已与一般的男子相差无已,如今又长了半头,越发显得宽肩扎背,身形硕长了!

    吴氏摸着儿子身上结实的肌肉,欣慰的笑道,

    “我这下子确是放心了!”

    说着又笑眯眯转身取了早做好的衣裳出来,

    “这是今年的春装,娘是按着你以前的身形做的,也不知现在还合适不,快试一试!”

    卫武笑着将那月色白的曳撒套上了身,一面穿一面问道,

    “娘怎得给我做这般素的,穿出去怕弄脏了!”

    吴氏笑道,

    “以前家里穷自然寻那些结实耐脏的布料做衣裳,如今家里不同了,便做些颜色鲜亮的给你穿……想来必是好看的!”

    卫武换了月白的曳撒果然是好看的,再将一头浓密的黑发整整齐齐梳了,立在堂上便是一个气宇轩昂的英俊少年郎,那顾婆子瞧得是连声向吴氏夸赞,

    “老夫人当真是好福气,生是一位这般人才出众的少爷,这样儿走出去,老奴真怕那说媒的要踩破我们家门槛了!”

    吴氏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儿子去正厅里吃饭,癞痢头与李莽见得卫武打扮一新出来,立时嘿嘿怪笑,趁着吴氏去社间张罗饭菜,便悄悄儿问道,

    “老大这是要去见三小姐?”

    卫武点头问道,

    “今儿三小姐可在书院?”

    癞痢头笑道,

    “三小姐今儿休假,不在书院……应是在家里的!”

    卫武笑笑点头,

    “那便去柳条巷里寻她!”

    这厢正转着念头想着怎么给三小姐递信儿让她出来一趟,癞痢头与李莽却是凑上来腆脸道,

    “老大,我们……也跟着去吧!”

    卫武奇道,

    “你们跟着去做甚么?”

    二人支支吾吾半晌,才扭捏道,

    “那个……那个……我们去瞧瞧桃李姑娘!”

    卫武见这情形如何不明白,却是眉头一皱道,

    “桃李那丫头心气儿高着呢!就你们这两块货色,她怕是瞧不上的!”

    癞痢头听了很是不忿,

    “老大怎得长他人志气,灭兄弟的威风,我们兄弟哪儿不成了?”

    李莽也应道,

    “老大少要瞧不起我们!”

    卫武还待说话,外头吴氏与顾婆子端了饭菜进来,三人住了嘴埋头吃饭,待得卫武用完饭便冲着吴氏道,

    “娘,我去衙门了!”

    吴氏点头,

    “早去早回!”

    卫武说完话便出去牵马,那癞痢头与李莽也是忙放下碗筷,一抹嘴儿道,

    “干娘,我们也出去了!”

    说罢急匆匆撵着卫武去了,三人兴冲冲来至柳条巷子,见得小韩缦在外头混着一帮子小孩儿踢石子,卫武一过去,韩缦便瞧见了他,笑眯眯的跑了过来,卫武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摸出一包在路上买的水晶糕儿,

    “五小姐这阵子可好?”

    韩缦抱着香喷喷的水晶糕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

    “好!”

    卫武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儿,

    “那三小姐好不好啊?”

    小韩缦也是连连点头,

    “三姐姐好,三姐姐要嫁人了!”

    小韩缦猛地来了这么一句,卫武好悬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双眼儿瞪得溜圆,

    “五小姐说甚么?三小姐要……要……嫁人了?”

    “嗯!”

    小韩缦浑然不知,自家一不小心点着了火,又重重点头道,

    “三姐姐今儿去相看人家了,我姨娘说了,若是瞧着好便嫁给他……”

    卫武一张脸立时肉眼可见得黑了下来,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来,

    “她……在……哪……儿……”

    小韩缦几时见过他这样儿,不由吓了一跳,愣愣的不知如何答话,手里的水晶糕都滑了下来,卫武忙伸手给她接住,抬手抹了一把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五小姐乖,若是告诉我三小姐在何处,下回给你买更多的水晶糕好不好?”

    小韩缦想了想伸出小手掌来,五个白白胖胖的手指头一摊,

    “不要水晶糕……要……五个铜板儿!”

    卫武忙伸手摸了钱袋,从里头倒出五个铜板儿来,

    “现下就给!”

    小韩缦把小手攥得紧紧的,想了想道,

    “我听母亲说,她们要去九珍楼的……”

    她这厢话还没有说完,卫武便起身,过去翻身上马,一刻不停地往巷外跑去了,一旁的月荷上来看了看小韩缦的手,

    “五小姐,这样做得可不对,怎么能问人家要铜板儿呢?还……还把三小姐的去向告诉给外男!”

    小韩缦一手攥了铜板,将那水晶糕的油纸包抱在怀里,嘟着嘴儿哼道,

    “那不是外男……那是武哥!是武哥!”

    武哥怎么会是外男呢?

    那头卫武却是打马狂奔往那九珍楼而去,他骑在马上只觉着肚子里怒火股股的往脑袋上窜,烧得他两只眼都泛红了,

    “老子不过出去几个月,怎得三小姐便要相看人了,当老子是死了么……”

    待会儿,待老子见着了人,必要揍得那小子满地找牙,跪在地上大呼再也不敢了!

    一面心里发狠,一面打马向前,待得他到了九珍楼下时,却是神情已恢复了平静,面上半点儿都瞧不出端倪,只一双眼深沉沉,黑得让人瞧见便心里发憷。

    那九珍楼的掌柜的自然是识的他,当下迎上来拱手笑道,

    “卫爷,许久不见了,您一向可好?”

    卫武阴阴一笑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了店小二,

    “可是见着一位夫人带着一位小姐过来了?”

    掌柜的想了想道,

    “今儿倒是有两三拨夫人带着小姐出来的,不知卫爷问的是那一位?”

    卫武将韩绮的身形与相貌与掌柜的形容了一番,掌柜的笑道,

    “在三楼,甲号房里!”

    卫武点头问道,

    “乙号房有没有人?”

    “还未有人!”

    “乙号房,爷包了!”

    当下也不用人领便蹬蹬蹬上楼去了,上得楼来到了甲号房门前,侧耳朵听了听里头的动静,果然听到有个男人在说话,

    “近日天气晴好,倒是正当出来踏春的时候,不如我们明日到郊外踏青如何?”

    卫武听得眉头一挑,面上戾色一闪,

    “踏青!老子今儿便给你来个鼻青脸肿!”

    这厢在外头拳头捏的咕咕作响,却不知那里头说话的男子,说此话时一双眼没有瞧向面前坐的韩绮,却是直往她身后的桃李脸上瞄,韩绮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并不应答,一旁陪坐的韩纭瞧出有些不妥了,笑着道,

    “我们家三妹妹在书院里读着书,怕是不能出来!”

    说着又拿眼儿去瞧一旁的王氏,王氏浑然不知,正与另一名妇人聊得火热,

    “雯姐姐,如今你们回了京师便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多走动走动,叙一叙姐妹情意了!”

    那对坐的妇人也笑道,

    “可不是么!那么些年跟着我们老爷在宁夏吃了不少沙子,如今总算是能回来京师了,现下说甚么都不走了……”

    转头又瞧向了坐在身旁的男子,

    “我们宣儿在宁夏时已是举人的身份了,今儿回京来是为了参加会试的……”

    王氏闻言笑道,

    “宣儿竟是这般有出息,那真是太好了!”

    韩绮听了微微一笑问道,

    “原来张世兄是要参加科举的,那可是就在月底了,倒要好生温书才的!”

    无事少瞧点儿人家的俏丫头,把心思放正途才是!

    往年里这个时节春闱是早已结束了,只今年乃是恩科,又有皇帝大婚,皇帝陛下便将春闱排在了四月,这样予各地举子倒是好事,一来可多出时间温书,二来此时间天气转暖,在考场那憋屈的号舍里呆着,夜里也不会太冷。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这一脚

    对面那男子闻听韩绮询问,却是语气得意道,

    “三妹妹不知,这科举应试乃是要平日积累,现下温书不过临时抱佛脚,却是多半都无有用处的,倒不如出外放松心情,反倒更加有益!”

    “哦……”

    韩绮微笑着点了点头,韩纭却是不以为然的暗撇嘴,心里暗道,

    “这小子一看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想大姐夫在国子监,我夫君在家里,那一个不是日日苦读,便是这最后几日都不得放松,就是不读书也要与同窗们探讨一下,又或是去京师里有名的书院里听一听先生讲座,猜一猜今年的试题,无论做甚么,也不会会如他这般还想着约小娘子踏春的!”

    韩纭对这小子很是不喜,

    “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母亲可不能只顾着闺中密友的情份,把三妹妹往火坑里推呀!”

    说起来这位张夫人乃是王氏幼时的闺中蜜友,夫家乃是宁夏千总,如今调回京卫指挥司任职,家里五个儿子,就小儿子张宣还未成亲。

    张夫回京之后便与往日好友朕系,寻到王氏相见,两厢是十分欢喜,又二人畅谈家事,王氏听说对方小儿子还未娶妻,算起年龄来与三姐儿十分相配,便动了心思,当下出言试探,却是与张夫人一拍即合,才有了今日的聚会。

    而韩纭则是因着不想在家里吵了夏文彬读书,便索性跟着母亲和妹子出来,跟着过来帮妹妹相看人,只没想到竟相看了这么个玩意儿。

    韩纭连连向妹子打眼色,

    “这小子不是个东西,你可别眼瞎瞧上他了!”

    韩绮接收到二姐的眼神,面上微笑动了动嘴唇,却是“放心”二字,韩纭放下心来暗道,

    “我操得那门子心啊!韩老三这丫头比猴儿还精,必不会上了这小子的恶当!”

    姐妹二人于是端坐在那处,微笑着看那张宣大谈京师各地才子,这个年纪太轻乃是走运得了会元,那个考了多少年,都四十好几了才做了举人,想来必是迂腐死读书之徒,却是谈笑间颇有指点江山的味儿!

    韩绮看着心里好笑,只她一贯来都是表面功夫做的好,笑着连连点头,半分没让人瞧见她眼中的讥讽来,那头王氏也是久不见闺蜜,心下欢喜倒是失了平日里的敏锐,见三姐儿与那张宣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还在暗喜,

    “这张宣乃是嫡出的儿子,又他父亲张猛如今调到了京卫指挥司里任了经历司的经历,乃是从七品的官儿,虽说比不得在外头做千总官儿大,但总归乃是天子脚下,自然是比在外头吃沙强,论起家世与人才,配三姐姐是够了,且三姐儿过去是做正室夫人,若是能做下这桩亲事,那便是亲上加亲,也算是大好事了!”

    她也算是为庶女尽心尽力了,只可惜没瞧清楚这张宣的真面目,注定要空欢喜一场的!

    这头韩绮姐妹坐在那处听得张宣吹嘘了半晌,韩纭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想了想起身道,

    “哎呀!我是坐得烦了,要出去走走喽!”

    转回头一指桃李道,

    “桃李你的绣活儿好,陪我到对面铺子里选丝线去!”

    桃李看了韩绮一眼,见她含笑点头,忙行礼道,

    “是,二小姐!”

    韩纭点头又对落英道,

    “你好好伺候三妹妹!”

    “是!”

    韩纭这便领了桃李出去,那张宣的一双眼却是紧紧盯在桃李窈窕的身段之上,直到那凹凸起伏的勾人身影消失在房门之外,才转过脸来冲着韩绮一笑。

    韩绮见状立觉心头犯恶心,便微微一笑道,

    “张世兄,可是瞧着我那丫头好看?”

    一句话问的张宣神情一愣,继而耳根子泛红,支吾道,

    “这个……三妹妹说笑了!”

    二人这两句对话却是落进了王氏与刘氏的耳里,当下都转过了头来,韩绮却是仿似浑然不觉般,笑眯眯道,

    “我这丫头因着生来貌美,身世倒比旁人多了几分坎坷,她跟着我一向忠心耿耿,我也对她多有怜惜……”

    说罢顿了顿道,

    “只她年纪越发的大了,我也要思虑她的婚事,又舍不得她远离,便想着就配了家里的小厮,也好就近看顾着她……”

    韩绮话音一落,那张宣却是脱口而出,

    “这样的容貌配个小厮岂不是可惜了!”

    话一出口,对上韩绮似笑非笑的眼神,立时觉出不对味儿来,讪讪一笑道,

    “我……我这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韩绮仍是温和微笑,点了点头并不说话,一旁的王氏却眉头一皱,脸色的喜色便散开了,那刘氏一听儿子说这话,不由的也是脸上变色,心中暗骂一句,

    “这小冤家真正要气死老娘吗!”

    这张宣论人才倒也算得中人之姿,只长到十五岁便不知为何,有了一个喜欢好颜色的毛病,在宁夏时府里的漂亮丫头,但凡让他瞧上了的,便要弄到自己的房里去,前头张宣的父亲张猛长驻军营之中,家中只有刘氏掌家,却是十分宠爱小儿子,惯得他没得章法。

    如今张猛领了一家大小回京,与妻儿相聚的时间多了,才发觉小儿子竟然有这好色的毛病,那是勃然大怒,请出家法来狠狠的抽了这小子一顿,倒是将这小子的毛病给治了个七七八八,又有两口子便寻思着给他寻一个媳妇,有了媳妇管束着,想来便会收心了!

    待得刘氏见着了王氏,却是好如瞌睡有人送了个枕头过来,又闻听得好姐妹这女儿虽说是庶出,但满腹的诗书,一腔的学问,不由的更是喜出望外,

    “有这样知书达礼的儿媳妇进门,必能改一改我们家的门风!”

    这厢喜滋滋带着儿子来相看人,见得这位韩家三小姐,相貌端正,性子温柔,是真正的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就是那种婆婆们见了都喜欢的儿媳妇,刘氏看着很是喜欢,只她那儿子张宣却是一眼瞧见了,韩三小姐身后的小丫头桃李,只见这丫头生得真正是艳若桃李,美貌如花,身段儿窈窕,正是男人家最喜欢的妩媚娇艳的女子。

    于是这张五公子那被打得暂时蛰伏的色心,立马便被勾了起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桃李,就差没扑上去拉着小手问姑娘芳名了!

    于是他只被韩绮轻飘飘一句话勾了勾,便立时现出原形来了,刘氏眼见得好姐妹的眉头皱起,如何不知王氏这是对儿子心有不喜了,当下忙哈哈强笑一声打着圆场道,

    “哎呀呀!这一个下贱的丫头随意配了就是,那值当你们拿来说嘴!”

    顿了顿又对韩绮笑道,

    “三小姐可是喜欢胭脂水粉,我瞧着对面铺子那家倒是顶好,不如让宣儿陪你过去瞧瞧!”

    说着连连冲儿子使眼色,韩绮望向王氏,王氏想了想点头道,

    “三姐儿可去瞧瞧!”

    韩绮点头起身应道,

    “遵母亲的吩咐!”

    二人便出了甲号房的门,张宣出了门却是换了一张脸,他不喜韩绮生得寡淡,只对她那漂亮的丫头起了心思,面上守着礼对韩绮道,

    “三妹妹先行?”

    韩绮忙谦让道,

    “还请张世兄先行!”

    张宣点头便一拂袖子当先走在了前头,韩绮与落英在后,向楼道口走去,张宣走在前头不知,韩绮走在后头,经过那乙号房时,突然有一人闪身出来倚在门边拿眼看她,韩绮吓了一跳,顿了顿身形,待瞧清那人的面目时,便是面上一喜,只那人却是冲她黑着脸,瞪了她一眼,拿手一指前头走的张宣,韩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相看人的!

    虽说心中对那张五少爷并无好感,甚至还有厌恶之意,但总归背着卫武出来相看人,还被抓了个现形,任是她再沉稳也免不了后背一紧,忙冲他陪笑,只卫武并不搭理她,早移开眼恶狠狠的盯着那张五少爷,待得那张宣走到了楼梯口时,突然气势汹汹的几步上前去,回头冲着韩绮一龇牙,狰狞一笑,抬脚照着那张宣的膝盖窝就是一下……

    那张宣措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立时膝头一软,人便往下扑去,此时的木楼建得并不宽阔,木梯有些陡峭,张宣扑下去立时吓得大叫一声,双手便在空中乱舞,抓着那扶手刚要稳住身子,又发觉手上一滑,立时没了依仗,重重的摔了下去,

    “啊……”

    他这一摔真是不轻,骨碌碌从三楼滚到了二楼,待到了二楼也不知从哪儿又蹦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子,照着他的腰眼儿又补了一眼,

    “啊……”

    张宣再大叫了一声,又从二楼滚到了一楼,韩绮听得那咚咚咚咚的声响,不由的头皮子一阵发麻,忙移到扶手处去看,卫武却是伸手拦了她,瞪眼道,

    “别碰!”

    韩绮一低头,这才看到那扶手上尽是油腻腻的,好似被人抹了一层油一般,不由是暗暗吐了吐舌头,卫武见状却是冷哼道,

    “怎得……舍不得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亲三下

    韩绮忙陪笑道,

    “那里!那里!我……我这是怕人摔坏了,让你惹上事儿!”

    卫武哼道,

    “放心!死不了!”

    他们兄弟出手自有分寸,摔不死这小子,但在家里躺上三五个月那是一定的!

    正说话间,癞痢头从下头窜了上来,手里拿了一张热气腾腾的帕子,在那上了厚漆的扶手上来回擦了几遍,眼见得热气一闪而散,再伸手去摸时油已经没有了,待得一时三刻风一吹,那扶手上便没有任何痕迹了!

    卫武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韩绮哼道,

    “回去报信儿!”

    韩绮此时不敢捻他的虎须,乖乖应了一声,回去慌慌张张的拉开门道,

    “母亲!张世兄摔到楼下去了!”

    此时那立在一旁的落英被卫武恶形恶状的样儿早已吓得傻了,呆呆立在那处看自家小姐一脸惶急的扯谎,却是嘴唇蠕动想要说话,被卫武一个戾气十足的眼色止住,只能紧挨着墙立着,把嘴儿闭的严严地。

    王氏与那刘氏在房里也是隐约听到了吵闹之声,却只当是下面客人多,人声嘈杂罢了,此时听得韩绮说张宣摔到楼下去了,吓得忙跑下楼去,她们出来时,卫武早已闪入乙房之中不见了踪影。

    张夫人与王氏下来,果然见得那张宣也不知怎么摔得,竟是摔到了酒楼外头,仰面朝天的躺在路边,脑袋歪到一旁,脸上还有血迹,嘴里吐了白沫,也不知是死是活!

    刘氏一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提着裙子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正围观的众人一见忙呼拉一声闪开,看这位打扮贵气的夫人抱着儿子叫嚷道,

    “我的儿啊!”

    王氏忙跟着过去瞧,却见刘氏竟拼命摇晃张宣,吓得连喊住手,

    “摔伤之人可不能如此摇晃,小心错了骨头!”

    刘氏也是武将之家出身,知晓些跌打外伤的救治法子,闻言猛然想了起来,忙松手将儿子平放在地面之上,伸手去探他鼻息,倒是有气的,应是摔昏了,刘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吩咐身旁的人道,

    “快!快送去寻大夫!”

    那九珍楼的掌柜的也出来,忙叫几个小二出来,众人七手八脚将那张宣抬上一块门板,令其平躺在上头,便往那不远处的医馆送去。

    王氏自然是要跟着去的,转头吩咐从对面铺子里跑出来看热闹的二女儿道,

    “把你三妹妹送回家里去!”

    韩纭点头,姐妹二人目送着王氏跟着过去,二人上得马车来韩纭却是支肘托腮疑惑道,

    “这可真是奇了……这九珍楼每天人来人往的,没见一个人从楼上摔下来过,怎得这张宣便会从上头摔下来了?”

    这也太背了吧!

    韩绮此时正神思不属,闻言只得勉强笑笑应道,

    “许是一时脚滑了吧!”

    韩纭更奇了,

    “即便是脚滑也只从三楼摔到二楼便是了,怎得还会又从二楼摔到一楼去,还从一楼摔到了门口去?”

    那木梯子从三楼下来还有走上七八步才能又下到一楼去,中间那么长的一段路,一楼也是同同样的,难道那张宣是滚过去的?

    这就更背了吧!

    韩绮还是笑笑道,

    “许是一时巧合,当真让他给滚下去了!”

    韩纭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了,只是哈哈一笑道,

    “他摔了倒也好,我瞧着那小子就不是好人,这下子你们的婚事多半是不成了!”

    马车之上韩绮与落英的嘴角都同时一抽,心中暗道,

    “这婚事若是当真敢进行下去,只怕张宣那条小命都会不翼而飞了!”

    马车一路摇回了柳条巷,韩纭看着天色不早,便要回转梧桐巷了,韩绮送了她到门口,待得二姐姐上了马车,才对一旁欲言又止的落英道,

    “落英,我知晓你要说甚么,此事你且烂在肚子里,以后你便明白了!”

    落英咬唇半晌点头道,

    “是,三小姐!”

    韩绮看着韩纭的马车缓缓驶离,回转头来却不回府,只领着桃李顺着巷子往深处走,拐过角是一处死胡同,果然见得一人正抱胸斜依在墙角处,拿一双大眼瞪着她,韩绮见着他那满脸的醋样儿,不知为何,竟觉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回头对桃李道,

    “在那头替我瞧着!”

    桃李依言退了下去,韩绮上前两步冲卫武柔柔一笑道,

    “武哥,几时回的京城?”

    卫武闻言却是翻着白眼儿道,

    “昨儿回来的,今儿过来寻你,倒是没想到三小姐竟是出门相看人家了……”

    顿了顿酸气冲天的问道,

    “怎得……可是定下日子,预备哪一日出嫁啊?”

    韩绮听得心里越发好笑起来,也不应他的话,过去上下打量一番,

    “气色倒是不错!”

    卫武见她不应,越发气恼,恨恨道,

    “我不过走了几个月,你便要相人家了,若是再隔一年半载的回来,你岂不是都嫁人了!你……你……你这是置我于何地!”

    韩绮闻言歪头,眨着眼想了想道,

    “这个……我好似也没明白呢!”

    卫武听了立时只觉一股子热血往上涌,抖手指了她,

    “你……你……你……”

    “你”了半晌,也不见下文,拳头都捏得咕咕作响了,也不见他有何动作!

    韩绮忍着笑凑过去,犟着小脸问道,

    “你……你待怎样?”

    说着抬手拉了他的衣领往下扯,卫武气得肺疼,有心不理她,可脊梁骨不听他的话,三小姐一拉,它便自家乖乖的弯了下去,韩绮眼见着他脑袋凑了过来,

    “波……”

    一声,重重亲在了他的唇上,亲得卫武一愣,整个人瞬间如那被戳破的气囊,腰也弯,胸也瘪了,手也松开了,眉角也垂了下来,嘴角却止不住的往上翘,口里却傲娇道,

    “你……你做什么?”

    韩绮又亲了他一口,又凑过去在他耳边低低一声道,

    “武哥!我想你了!”

    卫武心里便是噗嗤一声,那肚子里最后的一点儿怒气立时倾泄而出,只剩下唇上的那一点甜让人回味无穷,不由舔了舔唇哼哼了两声,韩绮会意又踮起脚亲了他一口,这一回却是被他伸手搂了小腰,四唇相接吻了个扎实。

    半晌……听得那头的桃李连连咳嗽,卫武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开她,远远瞪了桃李一眼,就听得韩绮奇怪道,

    “武哥长高了!前头出京时我还能到你肩头呢,怎得现下又只到胸口了!”

    卫武笑应道,

    “出去练功练得勤,是长高了些……”

    话音未落想起正事儿来了,立时便板了脸哼道,

    “少要顾左右而言他!还不快快讲来……今儿为何要去相看人家!”

    韩绮叹道,

    “那是母亲在闺中的蜜友,早前跟着丈夫在宁夏当千总,之后调回京里来,因着家里儿女年纪相当便想做这门亲事,我原是打算着今儿过去一趟便想法子拒绝的……”

    实则即便卫武不出手,她自己也能想法子让王氏打消念头,只卫武闹了这么一出,那张宣慢说是相人家,只怕是连科举都不成了!

    卫武闻言心下稍缓,哼了几哼道,

    “那小子一看就不甚好东西!”

    那有头回见面就约了人家小姐出城私会的,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韩绮点头道,

    “武哥说的极是,他前头一双眼只盯着桃李瞧,我也瞧着他不是好东西!”

    卫武见韩绮顺着自己的口风骂那张宣,心情终于是阴转了晴,脸上也带出了喜色来,拉着韩绮的手问道,

    “我这趟只回来呆上半月,之后还要下南昌府的……”

    韩绮问道,

    “那差事办得如何?可是顺利?”

    卫武便同她细讲了讲南昌府的差事,韩绮听了却担心道,

    “易容虽好,但落在内行人眼里,难免还是有破绽,要是被宁王发现当如何是好?”

    卫武笑道,

    “三小姐放心,赵叔的易容术已是出神入化,对付区区一个宁王不在话下,他瞧不出来的!”

    韩绮却还是皱眉道,

    “他乃是堂堂王爷之尊,手下想来必是能人辈出,你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卫武笑眯眯道,

    “放心!那宁王自视甚高,自觉才智高人一等,早已将我扮的楚东城看得分明,却是半分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他这一趟回来,一是为私,二自然是为公,却是仗着锦衣卫的身份,在楚氏家族之中将这楚东城的身份作实了,拿到楚家文书印信,为以后继续忽悠宁王做准备。

    二人在这巷子里又说了会子话,眼见得桃李在外头连连催促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分手,卫武临走对韩绮道,

    “我还会在京里呆上半个月,一有空便来瞧你!”

    韩绮点头应道,

    “我等你!”

    这厢立在原地,见得他打马离去,才领着桃李进府里去了。

    待韩绮回府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王氏便回来了,韩绮见得她神色有些阴郁,便上头行礼问道,

    “母亲,不知张世兄可好?”

    王氏应道,

    “摔断了两根肋骨,脑袋后头起了一个大包,其余倒是无碍……”

    这伤已是极重了,科举是不能应试了,张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王氏劝了许久才将她劝住,心下也有一丝愧疚,总觉着今日若是没有相看的事儿,那张家五公子也不至会有此一劫。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去探病

    王氏顿了顿道,

    “那医馆的大夫用针灸将他灸醒,他醒来头一句话却说是有人将他踢下楼的……三姐儿,你可瞧见有人踢他?”

    韩绮闻言眉头一皱,努力回忆道,

    “并没有呀!”

    歪着头想了想道,

    “女儿就跟在张世兄的身后,见他下楼时突然脚下一滑便摔了下去,当时只女儿与他二人在楼道之上,并没有旁人啊?”

    即是只有二人在场,那踢人的自然可能是韩绮,只王氏压根儿就没往三女儿身上想,想她一个闺阁小姐,又是性子温顺的,那里会做这样恶毒之事!

    当下不由奇道,

    “他还说那九珍楼中的扶手十分的溜滑,根本不能着力,才让他失手摔了下去……”

    韩绮闻言更是奇怪了,

    “女儿下楼时也曾用手扶着,并无半分滑腻之感呀!”

    王氏应道,

    “我之后也去九珍楼察看过了,虽说有点儿油印在上头,但那都是跑堂的小二们手扶所至,但也决不会滑手至不能借力了!”

    母女二人都在奇怪,韩绮想了想小心问道,

    “母亲……这……张世兄在九珍楼摔倒了,那张夫人可会去寻店家的麻烦?”

    卫武这一手委实狠了些,还会给九珍楼惹麻烦,听说他与那少东家还是好朋友,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累了人家?

    王氏应道,

    “这事儿你们不知晓,我也是听你父亲说过,那九珍楼的东家乃是有大靠山的,凭着张家可是惹不起的,不过……那掌柜的倒是处事周到,亲自过去付了今日的汤药费,如此张家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了!”

    说起来这事儿自然大半还是要怪在张宣身上,人人都自那楼中上上下下,都没有出事,偏他出了事,即是无法证明有人害他,又或是店家过失,便只能怪自家倒霉了!

    韩绮闻言暗松了一口气,又听王氏道,

    “明儿你同我过去探一探那张家五公子!”

    韩绮听了一惊,

    “母亲……”

    难道还想要撮合他们?

    王氏叹道,

    “你当母亲是老眼昏花么,瞧不出那张宣一双眼就在桃李的身上打转……”

    说到这处顿了顿道,

    “虽说是不想成这门亲事,但总归今日是因着与我们有约才遭此横祸,于情于理总要过去探望一二的!”

    毕竟雯姐姐与她关系不同,以后两家还要走动的,可不能因着这事疏远了!

    韩绮点头道,

    “是,母亲!”

    第二日,韩绮便向学院告了假,跟着王氏去了张府。

    那位张猛,张大人自宁夏到了京城,因着做京官与做地方官儿不同,似宁夏那种天高帝皇远的地方,只要有银子,占上十亩地修个大宅子也是无人敢说你甚么,可若是在京师里敢这么干,那就等着御史言官们把你弹劾的满头包吧!

    若是遇上陛下心情不爽看了奏折,命锦衣卫到自己家中来个一日游,那……一家老少的命还要不要了?

    于是张家人到了京师之后,居住的宅子十分狭小,幸得张猛的大儿子、二儿子早已成年,在军中效力,家眷也留在了宁夏并没有跟着上京,却是有张家的三子、四子与五子并张猛夫妻住内城的一处宅子里。

    张宣这一摔摔得不轻,肋骨断了两根,脑后又有了一个大包,为了肋骨着想便只能仰躺在床上,后脑上换了最柔软的枕头,却还是压得张宣哼哼唧唧的叫唤,睡了一夜之后,后脑上的血包虽是散开了些,但淤血散往四面,瞧着整个脑袋好像都肿了起来,反倒更吓人了!

    今儿一早张猛夫妻过来瞧儿子,刘氏见这情况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吩咐人,

    “快去叫大夫!”

    张猛却是一抬手,

    “不必了!不过一点小伤,大惊小怪作甚?”

    想他在外头带兵打仗,甚么伤没见过的,似这类伤在他眼里就是轻伤,将养一些时日待得脑后的淤血散去,肋骨愈合便无甚大碍了!

    张宣本就是个娇气的,见爹拦着不让请大夫,不由哀叫道,

    “爹,你让人叫个大夫来吧!给儿子开服止疼的药,昨儿晚上儿子疼得一宿没睡!”

    刘氏听了心疼的不成,

    “他爹,叫大夫来瞧瞧吧!”

    张猛哼道,

    “咋儿大夫不是来过了吗?药也开过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疼都受不住,我看还是你在家里养得太娇惯了,跟着老子我到军营里操练几日,便甚么病痛都没了!”

    刘氏听了气道,

    “他爹这时节你还说这些,我们宣儿可是要科举的,以后做文官,谁要同你去舞枪弄棍!”

    张猛闻言更是嗤之以鼻,

    “切!这小子的文章,老子看着都是狗屁不通,还敢去科举……也不怕相笑掉人的大牙,这么摔一下倒是好事,免得出去给老子丢人现眼!”

    刘氏听他如此贬低自家儿子,不由气得跳脚,

    “张世湛,你……有你这么瞧不起自己儿子的吗?”

    张猛一瞪眼刚要说话,外头有小丫头报道,

    “老爷、夫人,韩夫人来了!”

    两人立时住了嘴,张猛咳嗽两声道,

    “好好招待韩夫人,别怠慢了!”

    刘氏忙理了理衣裳头发,再狠狠瞪了张猛一眼,

    “宣儿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你瞧我儿子不顺眼,便自去前头办你的事儿!”

    张猛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刘氏这才换了一副面孔出来见王氏,两人这厢见礼,又有韩绮上来向刘氏见礼,刘氏再看今儿的三小姐,却是心里有些芥蒂了,暗暗道,

    “昨儿宣儿明明说是有人在背后踢了他,难道当真是这三小姐?”

    只三小姐与宣儿无冤无仇,初次见面,即便是瞧不上人,也不至将人踢下楼啊!

    再说了宣儿身材高大,也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能踢动的啊!

    心里虽是觉着韩家三小姐不会是动手的人,但再瞧她却已是没有初时的好感了,不过虽说没有好感,但想起老爷吩咐的事儿还是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这厢客客气气请了韩绮起身,又上丫头上茶,王氏问起张宣的伤势,说是带了补品要探望张宣,刘氏便领了她进去,三人到了张宣居住的院子,韩绮却不好入外男的卧房之中,便告了罪自家在外头偏厅里等着。

    待到王氏与刘氏进去,韩绮便领着桃李在这院子里略站了站,有小丫头上来引了二人到一旁的偏厅里吃茶,那领路的小丫头约有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小眼塌鼻,相貌实乃是中下之姿,她端了茶上来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桃李。

    韩绮坐了一柱香的功夫,便觉着有些内急,就让桃李去招了人问问净房在何处。

    桃李过去又将那小丫头领了回来,小丫头行礼道,

    “小姐请跟奴婢来!”

    领了韩绮去净房,桃李便在外头守着,与那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桃李问那小丫头,

    “你叫做甚么名字?”

    那小丫头应说是叫阿桃,桃李便笑道,

    “我的名字也有一个桃字,我叫做桃李!”

    小丫头歪着脑袋问道,

    “我们这院子里阿桃、阿李、阿杏……都是我们夫人取的名儿!”

    桃李听了便笑起来,

    “你们家夫人是想弄个果园子出来么?”

    取得名儿倒是接地气!

    阿桃却不笑,认真的道,

    “我们家夫人说了贱名儿老实,让我们都老老实实伺候五少爷,不要生歪心思!”

    这七八岁的小丫头,虽说穷人家出身懂事早,但甚么是歪心思,她是并不明白的!

    桃李听罢想了想道,

    “你们家少爷多,夫人这样叮嘱倒也是情有可缘,我们家只一个四少爷,身边伺候的人是小厮,用不着我们近身的!”

    且王氏极重家规,最看不得小丫头媚主,轻易都不让她们去前院,桃李伺候了韩绮这般久,只见过四少爷韩谨岳几面,都是远远的不敢上前行礼。

    阿桃听了很是羡慕道,

    “那姐姐可真好运,我们家五少爷就喜欢丫头们伺候,听说前头在宁夏的时候,房里好几个漂亮的姐姐,后头要回京师便都被打发了!”

    桃李闻言心头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

    “即是平日伺候惯了的,主子轻易也是不会发卖的,可是因着她们犯了甚么错?”

    阿桃年纪还小,又是才到这家里不久,听了也未加思索,脱口而出道,

    “听说是有个姐姐有了身子,夫人才将五少爷身边的丫头全数打发了,后来来了京师五少爷还挨了老爷一顿打!”

    桃李听得眉头一挑,心中哼道,

    “打得好!”

    她因着貌美吃了不少苦头,怎么感受不到张宣那色迷迷的眼神儿与龌龊的心思,只恨这张老爷没有再打狠些!

    二人说着话,韩绮从里头走了出来,

    “三小姐!”

    桃李忙上前去伺候着她净过手整衣,二人回转偏厅没有多久,王氏便出来了,对韩绮道,

    “幸得五少爷年轻身子骨强壮,大夫说了……养上百日便能完好如初了!”

    韩绮闻言点头,

    “即是如此,却是太好了!”

    卫武那人行事有些偏激,韩绮也怕他出手重了,惹出祸事来,如今听得张宣的伤只是静养便能好,且看这张家并无追究之意,才算是放下心来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去贡院

    母女二人回转家中,王氏坐到堂上,想了想又问韩绮,

    “三姐儿可确是瞧不上那张宣?”

    韩绮闻言一愣,又听王氏接着道,

    “今儿张夫人提起了你与五少爷的事儿,听她那口气倒还是想结亲的!”

    刘氏虽对韩绮没了好感,但并不妨碍张猛对韩世峰那吏部主事的职位有大大的好感,大庆自来都是以文治武,武官天生就比文官低上一头,张猛为了回京却是费了老大的劲儿,上下打点,银子如流水一般花出去,虽说终究是如了愿,但也是深感上头无人办事艰难,便想促成这一桩婚事,与韩家联了姻亲,以后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要知晓韩世峰可是在京里做了十几的官儿,这人脉关系那可不是张猛这长年驻守宁夏,在京师无根无基的武将可比的!

    刘氏受夫君之命想说成这门亲事,便在王氏面前极力游说,言道自家儿子学问好,今年虽不能科举,但后年还有科举,届时下场必能高中,让三姐儿做个官家夫人云云!

    王氏自不是随意被她忽悠两句便能相信,只是却不过昔日的情面,就有些犹豫了起来,想再问韩绮的意思,韩绮想了想回头问立在一旁的桃李,

    “前头在张府时,同你说话的小丫头叫甚么名字?”

    桃李不明所以上前一步应道,

    “回三小姐的话,乃是叫做阿桃的……”

    “你们二人在净房外头嘀咕了甚么?”

    她们二人的对话,韩绮在里头却是听了满耳,如今见王氏心思不决,便索性让桃李细细将那小丫头讲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给王氏,王氏听罢桃李所言,一张脸便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皱道,

    “那张家五少爷不知检点,好色无度倒也罢了!总归少年人血气方刚难免有行差踏的时候……不过……”

    王氏是瞧不上刘氏处置此事的手段的,虽说丫头们行为不端,应受惩戒,却不应当一股脑儿的赶出去,这里头还有一个身怀有孕的,那可是她儿子造的孽,以后那小丫头要如何过活?只怕最后的下场多半就是那青楼楚馆了!

    如此薄情行径令人觉着有些心寒!

    且放些漂亮丫头在儿子房里做甚么?

    便是好好的哥儿都能给带坏了,更不用说张宣本就是个好色的!

    儿子有错处,难道不是做父母的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么?

    想到这处王氏便干净利落的道,

    “即是如此,那我们两家的婚事休要再提,今儿晚上你父亲回来,我自会向他说明的!”

    依着韩世峰的性子,若是知晓张宣如此不堪,只怕连整个张家人都不想打交道了,王氏肯向韩世峰禀明此事,那便是决计不会再给机会与张家了!

    韩绮闻言放下心来行礼道,

    “一切全凭母亲做主!”

    王氏见三女儿退下,独坐在厅中想了又想将儿子韩谨岳给叫了过来,韩谨岳今年已是十二了,也不知是勤练武功之故,还是像了他那外祖父王老将军,虽还未成年便已长得比母亲和姐姐们都高了,如今正憋着劲儿想与父亲比肩呢!

    韩谨岳进来见着王氏行礼道,

    “母亲叫儿子有何事吩咐?”

    王氏笑眯眯对他道,

    “我儿最近在读甚么书?又练了那些功啊?”

    韩谨岳想了想道,

    “每日练十篇大字,又研读兵法,如今六韬学到了龙韬王翼一篇了!”

    王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好孩子!你且背几句给为娘听听……”

    韩谨岳有些奇怪,心中暗道,

    “平日里都父亲查我的功课,母亲从不过问的,怎得今儿却是要听了!”

    不过即是母亲有令,自然不能不从,当下双手往身后一背,挺胸吸气朗声道,

    “武王问太公,王者帅师,必有股肱羽翼以成威神,为之奈何?太公曰……”

    王氏听他背的是顺畅流利,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欣慰的点头,听完儿子背了一段,又问他这几日吃睡可好,又闲时做些甚么事情?

    韩谨岳应道,

    “父亲说读书不可死读,要劳逸相合,让儿子无事可领着小厮们到外头玩耍……”

    王氏听忙追问道,

    “你到外头何处玩耍?”

    韩谨岳应道,

    “不过就是在街面上逛逛,有时买些东西,有时又去寻表哥表弟们……”

    韩家只这么一个儿子,但王家的儿孙多,韩谨岳便时常与表哥表弟们玩耍,王氏以前是乐见其成的,但今日里有那张宣的前车之辙,又有王家的几个外甥也不太争气,王氏心里却是起了警惕之心,暗暗道,

    “我可只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不管教好了,以后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于是王氏拉着韩谨岳是好好告诫了一番,让他同表兄弟们玩耍可以,但切切不可去那腌臜之地,又有一心要放在学业之上,不可被女色所迷云云,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却是讲得韩谨岳一头的雾水,晕乎乎从厅里出来回到了自己那屋子里,小厮双锤上来笑嘻嘻问道,

    “少爷,夫人叫了您去做甚么呀?”

    韩谨岳抠着头皮道,

    “我也不知……说了大堆儿话,没一句听明白的!”

    母亲是个不喜啰嗦之人,从未如此长篇大论,怎得今日里一反常态了呢?

    他是不知,王氏受了那张宣的刺激,眼看着儿子也是一天天大了,生怕他也行差踏错了,却是挪了不少心思在他身上,之后时不时的叫了他去前头训诫一番,弄得韩谨岳是苦不堪言,韩绮与韩缦却是宽松了不少,不由的暗暗欢喜。

    之后韩世峰回来,王氏果然将此事一讲,韩世峰果然愤怒道,

    “如此薄情的人家,岂可与他们联姻!”

    于是王氏去回了张夫人刘氏,如此那张宣白白摔了一大跤,在家里关上了三个月,再出来时倒是老实了不少,也算得是因祸得福了!

    那头卫武回京师也是每日里忙碌,偷了空便去见韩绮,寻着三小姐说说小话,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偷偷摸摸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如此过去十来日,便是科举之时,韩绣与韩纭相约与夫君送考,便拉了韩绮作陪,韩绮又带上了小尾巴韩缦,韩谨岳便也想来凑热闹。

    “先见识一下姐夫们的文举,待以后我也去考个武举!”

    此时间的武举一直要考策论兵法,武艺弓马,比起文举来只难不易,只因着想做文官的人多,想做武将提着脑袋弄命儿的少,因而并不如文举般被多数世人瞩目。

    韩谨岳有些志向自然得了姐姐们的大力支持,搂着他的肩头一人抱了一下,韩谨岳将小五抱在怀里却是臊得满脸通红,直嚷道,

    “你们羞也不羞!”

    三个姐姐咯咯笑成一团。

    天色还未明时,一家人分了三辆马车出发,韩家姐妹四人都挤在了一辆马车上,另徐府的马车坐了徐、夏两位连襟,夏府的马车却兀自空着。

    如此一行人离了柳条巷往贡院赶,只没想到马车出去行了没有几里便已是水泄不通了,此处虽说离着贡院还远着呢,只各路赶考的举子多,又有送行的家眷等,将这路上弄得是拥挤不堪,马车不得寸进了!

    众人下车来四处观望,见得人头耸动,马车连绵,徐志茂与夏文彬见状不由急道,

    “此处离贡院太远若是下车步行,只怕走到时,那贡院大门已关闭了!”

    韩纭的性子最是干脆利落当下便道,

    “即是来不及了,便不要耽搁了,还是快些走吧!”

    立在这处磨磨叽叽有何益处?

    一行人正要弃车步行,却听得身后头有人在高声吆喝,

    “锦衣卫办差!谁敢阻拦,都给我闪开!”

    回头一看,却见得一队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外罩黑色大氅的锦衣卫正端坐在马上,高声叱喝,众人一见是这些瘟神,纷纷让到一旁避开,人群哗啦啦如潮水向两旁一涌,竟生生自拥挤之中又给挤出了一条道路来。

    那一队锦衣卫打马过来,众人一看竟是认识的,徐志茂与夏文彬并韩谨岳纷纷拱手,

    “卫兄!”

    却原来是卫武领着人过来了,见着众人拱手行完礼,哈哈一笑道,

    “今儿科举,路上拥堵,你们想光靠脚底板子走路去,到的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夏文彬叹道,

    “倒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堵,早知道更早些出来了!”

    卫武笑道,

    “不必着急,待小弟来同二位哥哥想法子!”

    当下领头往前头去,一路呼喝着,众人见是锦衣卫都让到两旁,大街之上现出一条道路,令得他们一直畅通无阻,卫武等人便在前头寻到那拥堵的源头所在,竟是在三岔路口之处,三条大路上的车马人流全数往那一条路上拥,如何会不堵?

    卫武领着人往那处一立,挥着马鞭四下指挥,让谁行便行,让谁走便走,众人见着他们那一身打扮,便是再硬的茬子此时也不敢起刺,都老实乖乖的听他们号令,不多时街面上堵死的车队便缓缓走动起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有喜事

    卫武立在那处看着韩府的马车从面前过去,帘子一撩露出五小姐韩缦的小脸出来,这厢冲着他甜甜一笑,伸出了一个小拳头,卫武一笑伸手过去接,韩缦摊开手掌,里头竟是一颗麦芽糖,卫武笑道,

    “多谢五小姐!”

    韩缦笑着倚进了韩绮怀里,卫武顺势望过去,与三小姐四目相对,又一触即分,却是各自心里甜甜的偷笑,仿佛那麦芽糖是二人分食了一般。

    一旁的韩纭却是奇道,

    “这小吝啬鬼今儿转性了?”

    韩绮一笑心中暗道,

    “这丫头收了卫武多少好处,总算还知晓还这一回!”

    韩绣却是透过帘子看了又看那卫武,笑道,

    “这位卫百户如今是越发英俊了,也不知定了亲没有?”

    韩纭笑着打趣道,

    “大姐姐瞧上他了么?你要另嫁做妹妹的倒是不反对,就是怕大姐夫不答应!”

    说罢哈哈笑起来,韩绣被自家妹子弄得俏脸儿涨红,伸手拧她道,

    “二妹夫也不知怎么管教的你,这张嘴越发没有遮拦了!”

    韩纭笑着躲开作势要去扑她,韩绣却被吓得一缩身子,反身抱住了肚子,韩纭无所觉,韩绮却是眯了眯眼,伸手拉住了韩纭,柔声问道,

    “大姐姐……这阵子未出来走动,可是……有了喜讯?”

    韩绣没想到被自家妹子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不由红了脸嗔道,

    “当真是甚么都瞒不过你!”

    顿了顿小声道,

    “是有了,不过……月份尚浅,除了芳草知晓,旁人……连你大姐夫都不知晓的!”

    韩纭闻言大喜上下打量道,

    “几个月了?”

    韩绣红着脸道,

    “上个月月信未至,只当是身子不调,出去寻了妇科的大夫诊治,没想到竟是有了!”

    韩绮听了点头道,

    “算起来不过应是不到两个月,这时节的胎儿最是弱小,且要小心些才是!”

    韩纭笑道,

    “老三,你这未出阁的大姑娘,怎得连妇人的孕事都知晓了!”

    韩绮应道,

    “我无事看些医书,也是粗粗的懂一些的!”

    韩绮又问韩绣,

    “大姐姐最近可有觉着不适?”

    韩绣笑道,

    “并无甚不适,正是因着如此前头才毫无所觉,若不是月信不至,我也不会发觉的!”

    韩纭听了很是羡慕道,

    “也不知我何时也能有身孕!”

    韩绮笑道,

    “二姐姐也不必心急,待得二姐夫金榜题名后,二姐姐尽管向二姐夫要就是了!”

    韩绣被韩绮说的脸更红了,韩纭却是毫无所觉,大大咧咧道,

    “正是这个意思,我前头就怕他分了心,虽说心里想得很,但一直都赶了他去书房睡!”

    说着话转头瞧向韩绣,与韩绮一起瞪大了眼上下打量她,

    “大姐夫在国子监里读书,一个月回家不过三四回……”

    说到这处神色怪异的叹道,

    “大姐夫与大姐姐倒是读书生娃两不耽误啊!”

    韩绣被两个妹妹羞得都想从这马车上跳下去了,叉着腰大发娇嗔道,

    “你们两个够了啊!”

    韩纭与韩绮立时笑成了一团,韩绣大怒伸手过去拧她们,二人顾着她如今身价高涨,不敢向她动手,只得在车厢里四处躲避,只有韩缦见着姐姐们“动起手来”兴奋的嗷嗷叫唤,大叫着向韩绣扑去,韩纭与韩绮吓了一大跳,齐齐伸手去将她抱住……

    姐妹们笑闹成了一团,外头赶车的韩忠听了也是呵呵笑着摇头,

    “小姐们都嫁人了,感情还是这般好!”

    这厢赶着马车回转府上,王氏听说女儿们回来了,便领着苗姨娘亲自迎了出来,先是韩谨岳翻身下马行礼,王氏笑着点头,又听得马车里嘻嘻闹闹,二人相视一笑,扬声道,

    “都到家了,怎得还在闹腾,快下来吧!”

    话音一落,帘子撩开,先是露出韩纭的脸来,却是脸颊晕红,笑盈盈道,

    “母亲!姨娘!”

    王氏嗔道,

    “就知晓是你在闹腾!”

    韩纭一嘟嘴,

    “母亲又怪我!”

    这厢跳下马车来,回身又将小韩缦给抱了下来,

    “母亲!”

    小韩缦闹得头发都乱了,过来抱了王氏的大腿,王氏低头看着她笑着回头对苗姨娘道,

    “快把这小猫儿给收拾一下,看这一身的乱劲儿!”

    苗姨娘拉过小韩缦过来,为她整理衣裳头发,之后韩绣又被韩绮与韩纭二人,一里一外的扶下了马车,行礼道,

    “母亲……姨娘!”

    韩绮也紧跟着下来行礼,王氏与苗氏见得儿女几个齐刷刷立在面前,个个是面色红润,喜笑颜开的模样,二人瞧着打心眼儿里欢喜,王氏笑道,

    “快进去说话!”

    一家人进去坐下,韩纭看了一眼韩绣,眼珠子一转对王氏道,

    “母亲,今儿有一桩喜事要向您老禀报呢!”

    王氏听了笑道,

    “这才送了志茂和文彬进贡院,便有喜事临门了?皇榜都还没有贴出来呢!”

    韩纭笑道,

    “母亲,这喜事儿啊,可不能让我告诉您,且要大姐姐告诉你呢!”

    王氏闻言便瞧向韩绣,韩绣羞红了脸儿,低低道,

    “母亲……女儿……女儿有身孕了!”

    王氏却是没听清,侧了侧身子问道,

    “有……有甚么了?”

    只还未等韩绣回话,便猛然回过神来,大喜道,

    “这是……这是有了!”

    忙又问几个月了,韩绮脸红似火将前头说给妹妹们的话又讲了一遍,王氏听了忙道,

    “你婆家可是知晓了?”

    韩绣摇头道,

    “女儿因怕扰了夫君的心神,连夫君都未告诉的!”

    王氏闻言点了点头,

    “你们少年人不懂,这身怀有孕,头三个月还未坐稳,为免惊动了胎神,还是越少人知晓越好!”

    韩绣点头受教,王氏忙又吩咐后厨里的婆子,

    “做些好的,给大小姐补一补!”

    这厢又要拉着韩绣去开库房,要从里头搜罗些补品让女儿带回去,韩纭与韩缦并韩谨岳要去帮忙,韩绮想了想道,

    “母亲,今儿早起到如今,没有摸着一下书本子,女儿想回去读书了!”

    王氏知她的性子,当下点头道,

    “你去吧!待会出来用饭便是!”

    韩绮行礼退了下去,留下王氏领着三个女儿到库房去,却是又问起今日他们去贡院的情形,孩子们便七嘴八舌说起今日的见闻,说起那街道上的人山人海,王氏点头道,

    “科举三年一次,每一回都是如此,那……今日他们可是赶着时辰了?”

    韩纭笑道,

    “幸得我们有人相助,才能及时赶到……”

    “哦……”

    王氏笑问道,

    “你们今儿遇上哪一位义士出手相助了?”

    韩绣接话道,

    “是那位锦衣卫的卫百户……”

    韩谨岳也接话道,

    “武哥带着锦衣卫的人过来疏通了街道,不单是我们便是旁的人也受益了!”

    韩纭笑眯眯道,

    “我瞧着卫百户真是个很不错的人呢!”

    王氏也是深表赞同点头道,

    “卫武确是个很不错的小郎君,前头他还托我给他相看人家呢!只他这阵子离了京,倒把这事儿搁下了!”

    韩绣好奇问道,

    “母亲想给卫武相看甚么人家?”

    王氏正低头细看库里的清单,闻言应道,

    “正在琢磨着呢,倒是个不错的小郎,只出身门第差了些,与我们相熟的一些人家又怕瞧不上他的出身,但若是平民百姓的女儿家,又觉着配不上他……”

    这小子以后必定是前途远大的,配个一般人家的女儿是委屈了,但若是寻京师里官宦人家的女儿,他那家底子又薄了些!

    王氏思来想去正自烦恼,一旁的韩纭却笑了起来道,

    “母亲费那劲儿干嘛?我们家不就是有一个现成的么?你把三妹妹配给他不是正好么?”

    “这……”

    王氏闻言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二女儿,韩绣想了想也点头道,

    “二妹妹这主意倒是好!”

    王氏又转头去看大女儿,却听得儿子也在一旁欢喜道,

    “好好!二姐姐这主意当真好,我也想武哥做我三姐夫!”

    王氏又诧异的看向儿子,结果一旁的小女儿竟然跟着拍手道,

    “三姐夫!三姐夫!武哥做三姐夫!”

    王氏皱起了眉头,

    “你们怎得都这样讲?难道是老三同你们说了甚么吗?”

    韩绣忙应道,

    “母亲可别冤枉三妹妹,这是我们都觉着那卫百户好,今日话赶话到这儿了,可决不是三妹妹同我们讲的!”

    韩纭也道,

    “母亲,老三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晓,她可没那胆子同外男私相授受!”

    韩谨岳也道,

    “母亲,武哥与三姐姐可是从无交际,只是儿子喜欢武哥,想让他做三姐夫!”

    只一边唯一知晓内情的小韩缦,眨着一双大眼睛,看了看大姐姐,再看了看二姐姐,又看了看四哥哥,最后转头瞧了瞧王氏,才喃喃道,

    “武哥和三姐姐……一直都好!”

    王氏没听懂小女儿的话,只是歪着头想了想道,

    “这倒真是灯下黑,我还当真未想过三姐儿配武哥儿呢!”

    念头一起却是越寻思越觉着这婚事十分的好!

第二百八十七章 都说好

    王氏不由暗暗道,

    “一来武哥儿人才不错,性子也开朗,配老三那细腻温柔的性子倒是正正好。二来武哥儿虽说前程不错,但家世差了些,我们家老三嫁过去,也不怕受婆母的气,被人欺负。三来这可是原配夫人,我们家三姐儿只要有个一儿半女,那便是站住了,以后便是武哥儿再发达,我们家三姐儿那正室的体面是跑不掉的了!”

    只唯一有一点不好的,那便是……卫武是锦衣卫,锦衣卫的名声向来不好,在朝中文武百官的眼里,那就是皇帝养的狗!

    只怕老爷那里……

    王氏心下暗暗合计,只面上却不能同孩子们细讲,只是吩咐道,

    “这话我们在这里说说便罢了!你们可不能同老三讲去!”

    几人都点头,韩绣应道,

    “母亲放心,不过闲话一句,自然不会到三妹妹面前搬弄舌根的!”

    只一旁的韩谨岳却是嘀咕道,

    “怎得又成了闲话了?我可是认真的!”

    他身边的小韩缦也跟着重重点头道,

    “嗯!我也是认真的!”

    王氏看着二人哑然失笑,再叮嘱道,

    “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可不许同老三胡说!”

    “是!”

    儿女们都齐齐答应了。

    之后韩世峰下衙回转府中,听得喜讯也是十分欢喜,特意将韩绣叫到了书房之中,问过了徐志茂应考的事,又仔细关怀了女儿的身子,又给了四十两银子给女儿当私房。

    当天晚上韩府里热闹了一番,韩世峰还特意多吃了一杯酒,待到送走女儿们却是有些微醉了,王氏扶了他进房去,韩世峰高高兴兴拉着王氏手道,

    “惠惠,我们要做外祖父、外祖母了!”

    王氏也是高兴道,

    “老大嫁过去的日子不短了,现下有喜是好事,待到大女婿金榜题名,便是喜上加喜了!”

    韩世峰闻言点头道,

    “不过大女婿那文采我也是看过的,一甲只怕够呛,但二甲必定是有名次的……”

    说起这个便来了兴致,又点评二女婿道,

    “文彬比志茂刻苦,想来一甲能中,但名次只怕不会靠前……”

    他是科举出身的老吏,评两个女婿文章的本事还是有的!

    王氏笑道,

    “能中已是很不错了!”

    管他几名,只要不是前头三名,那也都差不多的!

    韩世峰随即又叹道,

    “只可惜我们家三姐儿不能科举,若是不然……定比她两位姐夫,是只好不坏的!”

    王氏听了嗔道,

    “你这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也不怕被女婿们听到,怪你这老丈人偏心眼儿!”

    韩世峰笑道,

    “我这可不是自卖自夸,我们家三姐儿的文章便是她两个姐夫都自愧不如的!”

    王氏见他高兴,便趁机道,

    “三姐儿眼看着年纪也大了,这婚事也要放在心上了!”

    韩世峰点头道,

    “这事儿还要劳夫人多操心……”

    顿了顿叮嘱道,

    “似张家那样的人家,可是万万不成的……”

    王氏忙道,

    “哎呀!老爷……妾身这也是因着前头旧情推却不过,才会领了三姐儿去相看那张家五公子,如今事儿都过了,您还记在心上做甚?”

    韩世峰道,

    “三姐儿是好孩子,我是不想委屈了她……”

    王氏应道,

    “妾身自然也是不想委屈她的……”

    想了想试探道,

    “老爷瞧着那武哥儿如何?”

    韩世峰想了想问道,

    “哪一个武哥儿?”

    王氏应道,

    “便是那卫家的武哥儿,卫百户呀!”

    韩世峰闻言猛的坐直了身子,脑子里立时浮现出那生得五官端正气派,却谈吐油滑世故的脸来,瞪眼道,

    “你怎得说起那小子了?难道他让人上门提亲了?”

    王氏见他神色不对忙道,

    “妾身这不过就是想想罢了,武哥儿并未提亲……”

    韩世峰听了连连摆手道,

    “那小子心思不纯,且不是个品行高洁之人,不是良配!不是良配!”

    王氏听是不由翻白眼儿道,

    “你这是选女婿又不是选言官,要甚么品行高洁!再说了心思不纯怎么了?心思不纯那是对着外人,也不会对着妻儿耍心眼儿,又有何妨?”

    韩世峰嗤道,

    “妇人之见,心思不纯的人,对谁都心思不纯,他但凡不耍心眼儿,但要耍起心眼儿来,分甚么外人内人!”

    有的男人那点子心眼儿全冲着家里的婆娘娃子去了,在外头却是怂得跟瘟鸡一般!

    王氏听他贬低自己,便是有些恼了,气道,

    “甚么妇人之见!你不是妇人之见,你打量着给三姐儿寻个甚么?心思单纯的倒是有……”

    说罢冷笑一声,

    “三岁的孩童就是心思单纯!要不然便是二傻子!”

    韩世峰气道,

    “真是胡搅蛮缠!”

    王氏怒而将手里拧好的帕子往铜盆里一扔,气道,

    “老爷,你自家也是官家人,你且说说这官场里有几个心思单纯的,你又想女儿嫁得好,又想寻那心思单纯的,心思单纯的人在官场里早就被人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你是想让女儿跟着夫君倒霉么?”

    “这个……”

    韩世峰被王氏说的一时语塞,又听王氏道,

    “反正妾身觉着武哥儿挺好,明日便去问问三姐儿的意思去,若是她点了头,你也别拦着!”

    韩世峰气道,

    “我们家三姐儿品性高洁,那里看得惯那世故油滑,肚子没有半分墨水的小子!你去问也是白问!”

    王氏连连冷笑道,

    “那老爷可敢同妾身打赌?”

    “赌……赌甚么?”

    “明儿我们当着面叫了三姐儿来问,若是她点了头,老爷便不能阻拦这桩婚事,若是她摇头,那妾身便不管三姐儿的婚事,尽由老爷做主!”

    韩世峰闻言想了想便犟着脖子道,

    “赌就赌!”

    且不说韩府这处韩世峰夫妻二人绊嘴儿打赌之事,却说卫武那头在贡院处排解了街道拥堵,只见得一骑飞奔而来,见着他远远抱拳道,

    “卫百户,指挥使大人有召!”

    卫武点头,

    “正要去见指挥使大人!”

    当下领着人打马回了北镇抚司衙门,进去见指挥使,牟斌见着卫武便笑道,

    “小子,陛下召见,你跟着本座进宫去!”

    卫武当下跟着牟斌进了宫,朱厚照见着卫武眼睛一亮,却是轻轻咳嗽一声问牟斌道,

    “差事办得如何了?”

    牟斌便将差事全数禀报给了皇帝,朱厚照听了连连点头,

    “好好好!牟卿差事办得好,朕甚是满意,赏!”

    牟斌忙跪下叩头谢恩,朱厚照便让他退了下去,又顺手挥走了伺候的刘瑾,

    “你也下去!”

    刘瑾扫了一眼立着的卫武,眼中嫉妒之色一闪,低头退了下去,待得人都走光了,朱厚照立马从御案后头跳了出来,拉了卫武嚷道,

    “好小子!扔了我在外头风流快活,这一回你若是不带着我也去,必定不让你走的!”

    此言一出卫武吓了一大跳,连连摇手道,

    “陛下,你可别开玩笑了!微臣若是敢带了您离京,非被朝中大臣们给生吞活剥了不成!”

    朱厚照气哼哼道,

    “朕被关在这牢笼里,半分不得自由,这皇帝当着也是没半点意思!”

    当下拉了卫武,二人一屁股坐在那玉阶之上,

    “且好好同我讲讲,你在外头是如何快活的!”

    卫武笑眯眯道,

    “陛下即是想要听微臣讲讲外头见闻,怎得连茶水都没有一口,微臣此时正口干舌燥着呢!”

    他为了赶上韩家众人却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先到衙门里点了人手,才紧紧跟着的追了出来,就是估摸着韩家人要被堵在路上呢!

    想到今儿的情景,连他自己都要夸自己一句神机妙算呢!

    朱厚照忙冲外头嚷道,

    “来人啦!端茶水来!”

    外头刘瑾听了吩咐忙应了一声,亲自端了茶水笑眯眯的进来,见得朱厚照与卫武一同盘腿儿坐在地上,不由的脸上笑容一滞,

    “陛下……这……这地上凉……陛下还是在上头坐吧!”

    朱厚照不耐烦的摆手道,

    “少要废话!把茶放这儿便退下去吧!”

    刘瑾无奈只得悻悻地退了下去,临走时却是冲头卫武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儿,

    “没有规矩的小子,竟然敢跟陛下平起平坐,真是胆大包天!”

    卫武眼神儿可等犀利,自然瞧见了刘瑾的白眼,却是微微一笑毫不放在心上,转头倒了两杯茶水,同朱厚照一人一杯,仰头喝了,这才开始讲了起来。

    前头他虽说是写了信回来,但纸上写的总归不如当面讲来的精彩,卫武将自己一路如何风餐露宿,又如何在镇江救人,救下了人之后又如何将人送到镇江府衙门,之后又怎么在南昌府遇上的,又如何去那赣江边上的琼花馆见着人,又如何杀个回马枪等等……

    朱厚照听得眉飞色舞,说起那赣江边上的琼花馆,更是好奇万分,虽说打心眼儿里没想着要如何,但是男人对那种地界儿都是心有向往的,不由的详细追问起那里头是何等情景,又有各色美女是怎生的环肥燕瘦,又是如何软玉温香,再又如何弹曲儿歌舞等等……

第二百八十八章 金殿试(一)

    这二人一个是说的唾沫横飞,一个是听的心驰神往,不知不觉间竟是一壶茶都入了肚子,又觉着饿了,便又叫了茶水糕点进来,二人连吃边聊,竟是一气儿聊到了天黑,外头刘瑾不得已进来陪笑道,

    “陛下,这天色不早了,卫百户再不出去,这……宫门便要落锁了!”

    朱厚照毫不在意的一挥手道,

    “不必出宫,今儿朕要同卫兄弟抵足而眠!”

    刘瑾听得一惊,陪笑道,

    “陛下,这……这可……可没这规矩呀!”

    你瞧瞧这古往今来,那一个做臣子的能同君王抵足而眠的,这可是欺君大罪呀!

    朱厚照闻言一瞪眼,

    “朕是皇帝,朕说了算!”

    刘瑾讪讪道,

    “陛下……这个……这个……”

    卫武却是一摆手,起身对朱厚照行礼道,

    “陛下,微臣还是告退吧,这宫里住着不习惯……趁着这时节还早,约了兄弟们出去吃酒去!”

    朱厚照听了大怒,指着他骂道,

    “你走!你走!少要在这处戳朕的心窝子!”

    明明知晓朕出不了宫,还要故意说来气朕!

    哼!这还是好兄弟吗!

    卫武却是不管朱厚照横眉怒目,行完礼后施施然地走了。

    朱厚照气哼哼回去寻夏小妹,夏小妹见这模样便出言问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厚照气道,

    “卫武那小子回来了……”

    却是将卫武讲给他的南昌之行,又讲给了夏小妹听一遍,夏小妹闻言长叹一声,手托香腮,手肘支在面前的小几上对朱厚照道,

    “陛下,臣妾也不怕您生气,臣妾我也对他好生羡慕嫉妒恨,臣妾是不想关在这皇宫里的,也想四处走走看看,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

    朱厚照闻言大喜拉着夏小妹的手道,

    “小妹,你果然是我的知己,我也想仗剑走天涯,要嘛做个江湖侠客,来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要嘛便是做那横刀立马的大将军,千军万马里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岂不快哉!”

    总之做甚么都比在这皇宫里做皇帝强!

    每日里被关在这偌大清冷的宫殿里,见一堆满口忠君爱国的伪君子,看他们当面道貌岸然,背后里男盗女娼,实在是无趣的紧!

    朱厚照抱着自己妻子道,

    “小妹,放心!以后我必能带着你去大江南北,我们游个痛快!”

    朱厚照畅想归畅想,可这应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的!

    这一界的恩科进士已是新鲜出炉,下头便轮到殿试了,朱厚照要亲自命题,还要至金殿主持殿试,这日一早便坐在御案之后抠着头皮想题目,想起了昨日里同皇后的一番对话,却是突发奇想提笔写道,

    “何为侠?”

    却是只题了三个字,便让一旁伺候的丘聚看呆了,半晌才问道,

    “陛……陛下……今日殿试便是让进士们做这个么?”

    朱厚照认真点头道,

    “正是!”

    丘聚愣了愣道,

    “这个……这个怕是不妥当吧!”

    朱厚照一挥手道,

    “有何不妥当的,不是让朕命题么,朕就是要问一问这些饱学之士,何为侠者?”

    看一看这些人是怎么看待那些劫富济贫的大侠客的?

    “这个……陛下,这些事情即是要问,也不必在金殿取士之时问吧?”

    丘聚心里暗暗叫苦,

    “陛下这才老实了几日,怎得又起幺蛾子了?”

    自从陛下大婚之后,倒是很规矩了几日,每日里认真上朝,但有不懂便向几位阁老请教,又每日的功课也是按时完成,几位先生也是频频夸奖说陛下有明君之像,怎得……怎得这才没清静了几日,便又想起这一出来了?

    这可是国家的论才大典,万万不能乱来的!

    这历来国家取士都是问治国兴邦之道,再不济也要问问如何教化百姓治理地方等,又或是问些外御强敌内活经贸的国策,却是从来没有哪一位皇帝问过这个呀?

    依着他丘聚看来,那些个甚么大侠,哪里是甚么仗义行侠,路见不平的义士,分明就是些成日价不干正事,带刀提剑四处捣乱的地痞无赖,这样的人有甚么好问的?

    朱厚照自然是不必去关心他想甚么,只是不耐烦的瞪眼道,

    “少要啰嗦!”

    丘聚无奈只得双手捧了那皇帝御笔亲题的殿试题目,跟在朱厚照的后头到了那金殿之上,这时节八位阅卷官已是与一众应试的进士们全数静等在保和殿中,见得陛下亲临便按着大礼参拜,朱厚照这也是初登基以来的头一回殿试,见了下头跪了一地人,心下也是十分兴奋,面上还要维持着皇帝的威仪,坐在那宝座之上看着丘聚将手中的题交给了下头人当场誊录,只那誊录的官儿一打开那题目,不由的是一愣,

    “这……就这个?”

    今日金殿取士几位阁老全数都充做了阅卷官,此时正列立在殿中肃立四顾,那誊录官抬袖子抹了额头的冷汗,悄声叫旁边的一个小太监,

    “请去把谢阁老、刘阁老和李阁老请来!”

    小太监不明所以,不过知晓将这三位阁老都请来,必是有大事儿了!

    当下忙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去请了三位阁老,三位阁老来一看那皇帝陛下出题,不由的也是嘴角一阵抽搐,刘健问道,

    “这个……陛下这阵子可是在读甚么杂书么?”

    难道是读了游侠传,又或是江湖群英录之类的,怎得好端端的题这个?

    “这个……好似并没有啊!”

    三人面面相觑,谢、刘二位气得吹胡子瞪眼,

    “陛下这是发得那门子疯?”

    “前头才好了一阵子,这是又在何处学了些乱七八遭的玩意儿!”

    这……这可是国家的取才大典,不是那路边茶铺子里说书的讲七侠五义,怎么能拿这话来问满殿的读书人!

    他们学的是孔孟老庄,诸子百家,可是没学那仗剑杀人,还……还为何侠呢!

    我看是何为瞎吧!

    也不看看这是甚么地方!

    三人又气又疑惑,

    “陛下这是看了哪一本武侠话本子,才想来这一出啊?”

    三位阁老这厢眼神一交汇,还是李东阳道,

    “二位还是待我去向陛下再请一份命题吧!”

    这二位年岁不小,气性更不小,看这样儿吹胡子瞪眼的,若是去见陛下,一个口气不好变成了质问……

    如今陛下可是已大婚成人了……若是在这金殿之上令得君上下不来台……这下头还有满殿的人看着呢!

    李东阳当下忙将那试题一卷,向一旁的小太监道,

    “还请公公去报给陛下,说是臣等有要事禀报!”

    小太监应了一声,

    “阁老稍等!”

    那上头朱厚照正伸长了脖子,从前到后的打量这一干人等呢!

    这一殿的应试者之中,有老有少,有的年纪轻轻看着不过弱冠,可有些已是胡子满腮,不用抬头,只额头一动都能瞧见一道道的横纹了!

    这到底是多大年纪了还来考科举?

    朱厚照很想让这些人抬起头来瞧瞧,看看一个个倒底是生得甚么样儿,只可惜他乃是皇帝,无人敢直面君颜,他又不好叫人家抬起头来,只得坐在上头百无聊赖的猜下头人的年纪!

    正这时,小太监过来了在丘聚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丘聚心头暗叹,

    “我就说嘛!多半是过不了阁老们的一关……不过……这阁老们也是太管得多了!”

    想是这样想,还是上去报给朱厚照,朱厚照闻言脸色微微一沉,想了想起身道,

    “让李阁老到后殿说话!”

    “是!”

    朱厚照转到后头去,李东阳见着连忙行礼,

    “陛下!”

    “李阁老免礼!李阁老这是有何话说?”

    “这个……陛下,今日陛下御笔亲提了金殿试题,却不知陛下想考问天下读书人甚么?”

    朱厚照想了想应道,

    “前头谢先生曾对朕讲过,说是天下取士乃是治国兴邦,解君王之忧,朕想着朕也没甚么忧愁之事,只心中有不解之事,便想问一问这些饱学之士,怎得……李阁老可是觉着朕的题有不妥之处?”

    李东阳想了想应道,

    “陛下,陛下心中疑惑可问询于诸位先生,实……实则不必在金殿取士之时问及的……”

    朱厚照闻言哼道,

    “朕即是君,他们是臣,君主想知晓些甚么,问询于臣下不是应该么?为甚么不能问?”

    “这个……”

    李东阳想了想应道,

    “陛下,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取士当取贤良,可问国策问民生,却不可问这……这样浅薄的问题,还请陛下再出一题吧!”

    朱厚照一听便知他们这是不肯用自己的题了,心下气恼暗道,

    “即是要我做皇帝,偏又条条框框的拘着我!我再出一题他们不满意,岂不是还要换!”

    想到这处,便使起性子一挥袖子道,

    “即是几位阁老觉着朕的题不好,朕便不命题了,你们自己商量着出一个吧!”

    说罢竟是一拂袖子转身走了,李东阳见状长叹一口气,只现下也不是劝皇帝的时候,还是先把金殿取士的事儿应付过去再说吧,当下转身出去商议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金殿试(二)

    朱厚照却是一路气呼呼冲回了后宫,进来一屁股坐到了夏小妹面前,气得俊脸发红,

    “他们一个个都口中称万岁,人人跪皇帝,表面上恭敬,可朕便是出道题他们都要拦着,朕问一问又怎么了!”

    夏小妹正依在窗前绣花儿,见得他这模样不由奇道,

    “陛下这是怎么了?”

    朱厚照气得直哼哼,指着后头跟进来的丘聚道,

    “你……你来禀报皇后娘娘!”

    丘聚忙上前将前头的事儿一讲,末了看了一眼皇帝,小声道,

    “奴婢!奴婢也觉着阁老们……阁老们不敬着陛下……”

    虽说他也觉着这题目不妥,但陛下是君,君无戏言即是说出了口,那做臣下的便应当照办就是,慢说是一道试题便是杀人也要应着的,不是说三纲五常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么?

    朱厚照深以为然点头道,

    “对!他们分明还是把朕当做小孩儿,想让我如何便如何,半分没有自由!”

    夏小妹听了却是哈哈大笑,指了朱厚照道,

    “陛下才是傻!那些老头子活了半辈子,一个个都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做事儿一板一眼儿,古板固执,拘泥旧规,不知变通……陛下贸贸然然便想改动常例,他们必是不肯的,你也不晓得使个法子,逼他们就范,自然是铩羽而归了!”

    朱厚照闻言好奇道,

    “能使甚么法子让他们就范?”

    夏小妹想了想道,

    “我自小不爱读书,也爱看那些情啊爱啊的小话本子,我娘便不许我看,时常来搜查我的书房,但凡搜到了小话本就给我没收了!只后来我学聪明了,将那话本子外头罩上一个正经书的封皮,就那么堂堂正正的摆放在书桌之上,我娘愣是一回都没有发现……”

    说着抬手抠了抠腮帮子出主意道,

    “陛下,你不会将那试题当众宣读之后,再让人誊录么?偏要让他们誊录之后再分发下去,只要当众宣读了,那便是金口玉言再无更改了,慢说是让他们说何为侠,便是问他们何为狗,何为猫,他们都要绞尽脑汁写下去,难道阁老们还能当众驳了你的话不成?”

    朱厚照听了细细一想,突然右手一拳锤在左手手心间,

    “着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继而又懊恼道,

    “我前头气冲冲从金殿回来,现下他们多半已是重拟了试题,殿试肯定已是开始了!”

    夏小妹笑道,

    “这个也好办?陛下不就想问问他们的看法么?左右今儿他们会选出最好的十张试卷给陛下御览,陛下还要亲点状元、榜眼与探花,待到他们跪在玉阶之下谢恩的时候,陛下就开口问他们,看谁还敢阻拦!”

    朱厚照听了大喜跳起身来,

    “小妹这主意果然好!朕现下就去!”

    朱厚照气冲冲的出了金殿,这头又兴冲冲了的跑了回来,殿上几位阅卷官早知晓了前头发生的事儿,见得陛下前头走时,一张脸还是阴云密布,不多时回转,居然又阴转晴了,不由的心里暗暗嘀咕,

    “这陛下还真是少年心性,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也不知这是抽得甚么疯儿!”

    他们心里奇怪虽奇怪,但正事儿还得做,便这般一直等到殿试结束,选了十篇好文章给陛下御览,朱厚照肚子里那点墨水实在是比不上这殿中众多饱学之士,看了十篇之后,倒是很和颜悦色的问几位阅卷官,

    “众位爱卿认为当以何为人为首?”

    众人便推荐其中三篇,

    “陛下,臣等商议这三篇,当为前三!”

    能中前三的,自然水平都在伯仲之间,推三篇出来便让皇帝看,皇帝看着谁的文章合眼缘,便点了谁的状元就是!

    只今儿朱厚照就是要特立独行一回,便问众臣道,

    “这三人是谁?叫上来让朕看看!”

    这厢果然叫了三人上来,朱厚照瞧了瞧这三人,其中正有那一位抬头纹深重的仁兄,朱厚照心中暗道,

    “嘿嘿!这下子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瞧人了!”

    当下清咳一声道,

    “你们都抬起头来!”

    三人依命抬起头来,朱厚照便借机打量此人,见他生得倒是五官端正,只就是一脸皮肤黝黑,脸上沟壑深浅不一,十分的显老相,而他旁边的两位,虽说也是颌下短须浓密,眉梢眼角可是平平展展,却是比他年轻多了!

    朱厚照便问那人,

    “你叫甚么名字?哪里人士?家中父母可在?家中还有何人?”

    那人听得年轻的皇帝陛下竟会与他拉家常,不由是受宠若惊便伏地应道,

    “陛下,臣姓李名纯,乃是陕西庆阳府人,家中父母早亡,下头四个兄弟,两个妹妹,臣……乃是长子!”

    朱厚照一听,

    “哦,原来这位是家中长子,怪不得这般显老,想来是拉扯弟妹太过操劳之故!”

    此人又要养着一家子,又要读书,能有今日的成就可想见其中艰难!

    当下又问旁边二人,那二人又自报了家门,朱厚照一听心中暗道,

    “这三人之中就这李纯家贫,看着十分可怜,那朕便点了他当状元,让他也光宗耀祖一回!”

    当下便御笔一挥,点了那李纯的文章对殿中众人道,

    “朕就点他当状元了!”

    众人纷纷伏地跪拜,朱厚照很是满意的点头,环顾四周突然一指那李纯,

    “你……同朕讲一讲,何为侠?”

    他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八位阅卷官更是脸色黑如锅底,齐齐拿眼瞧向李东阳,

    “前头您是怎么跟这位说的呀?怎得……这是还没死心啊?”

    李东阳神色不动,却在心里暗暗抹汗道,

    “我哪儿知晓啊!还当前头皇帝见势不可为,便罢体了呢,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呢!”

    他们哪里知晓,这乃是皇帝陛下到后头得了“高人指点”的缘故!

    皇帝这突兀一问,众人都是一愣,那李纯倒也不慌乱想了想应道,

    “陛下,韩非子五蠹之中曾言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王以文学取……实则韩非子讲的乃是五种社会蛀虫,儒家利用文章扰乱法纪,狡辩颠倒黑白,游侠使用武力欺人违犯禁令,而君主却都要加以礼待,这就是国家混乱的根源。犯法的本该判罪,而那些儒生却靠着文章学说得到任用;犯禁的本该处罚,而那些游侠却靠着充当刺客得到豢养……这乃是韩非子讲国当以法制,任何人都需依法行事,不可凌驾于法度之上,不过微臣以为那乃是先秦列国时的侠者,而如今世人称侠,多是赞武艺高强,见义勇为,舍己助人的品行……”

    李纯一番侃侃而谈,朱厚照听得津津有味儿,又点了一旁二人同样论侠,二人果然不愧是饱学之士,也是说得头头是道,朱厚照听得是十分的满意,当殿赐下玉牌三枚,又有三件麒麟袍,三人忙跪下谢恩。

    殿试之后,朱厚照又赐下了琼林宴,之后这三位就会打马游街,接受京师百姓的夹道膜拜,这便没有朱厚照的事儿了,他笑眯眯回转后宫,见着夏小妹乐得上去一把抱了,

    “小妹,当真是我的张良,张子房呀!”

    夏小妹闻言哈哈笑道,

    “陛下,臣妾这也不过就是在家中同母亲斗智斗勇的多了,才有了些许经验罢了!待得以后陛下同大臣们斗多了,自然会比臣妾更好,臣妾当不得陛下夸奖!”

    这厢帝后二人抱成一团滚到榻上,朱厚照得意笑道,

    “今儿你是没有瞧见!朕在殿上当着众人问出那句何为侠时,那一帮子老臣的脸,都快沉到脚底板下去了!”

    继而又哼哼道,

    “他们一个个都想把朕关在这皇宫之中,做他们让动便动的提线木偶,朕才不会如他们的意呢!”

    说着与夏小妹二人舒服的倒在了大枕之上,

    “朕以后必要游历江湖,南征北战,不做个侠客也要做个大将军!”

    夏小妹点头道,

    “陛下,必定有这么一天的,届时你一定要带上臣妾!”

    “好!”

    夏小妹原本以为今日之言,不过是他们夫妻二人对未来的一种畅想,却是没想到自家夫君,果然不愧是从小熊到大的孩子,竟然当真胆大包天,敢扔下这一国朝政,扔下太后、太皇太后和自己,就这么跑了!

    事儿是这般发生的,却说这殿试之后,这一界的恩科举士便算是完结了,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韩府的两位女婿倒也果如他们老丈人所料想的那般,徐志茂得了二甲十六名,夏文彬却是名列一甲八十五名,虽说并不算得名列前茅,但也算得是很不错的了!

    尤其夏文彬,他本是家中次子,无法承袭爵位,想要不靠父兄荫蔽,那便只有自谋出路了,如今科举能中,以后出来为官,即便是做个小吏,也能养家糊口了!

    这时节就显出有吏部做主事的岳父的好处来了,韩世峰早在科举之前便为二人四处打点,却是令得他们比旁的同年同科少走了许多弯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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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春介绍:
韩绮只不过是不想卫武再入岐途,一心想导他向善,凭他的聪明不入奸党,也能做个富甲一方大富豪,只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让夫君与奸党成了死敌!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让夫君抱条大粗腿如何?锦衣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