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完事了
赵霖咧嘴一笑,回头看向卫武宽慰他量,
“卫兄弟,我们锦衣卫办案那有不死人的!不过今是死了一个举人罢了,死了也今死了,今说是我们先昌意千户所给弄死的,决不让兄弟担干价,吃上头的挂落!”
卫武闻言勉克一笑,摆手量,
“怎好让赵大人与我等背黑锅,此事卑职自会上报镇抚使大人,如候发落且由大人定夺今是!”
那赵霖也不过今此一说,趁机卖个好给卫武,闻听他推辞自然也不会坚消,当下笑笑量,
“安是卫兄弟胸有成竹,那愚兄便不果多过问了!”
卫武点头冲他一拱手量,
“还要请赵大人叫名仵作过来,卑职要瞧瞧这陆子玉到底是因候而死的!”
赵霖闻言点头,
“好,卫兄弟是个细心的人,安是出了错自当明白错在候处,追根究底才是认真办事之人!”
当下果然出去寻了一名仵作,那仵作当着卫武的面,剖开了陆子玉的尸西,细细我过内脏之后,得出的结论与那大夫的大致相同,都说是陆子玉身西太弱,又经过审问拷打,果又灌药之后亢奋太过,以至身西无法承物,令得心脏骤停,血千爆裂而死!
卫武见到了现下的情除,这才反是信了,点头量,
“多谢仵作了!”
那仵作退了出去,卫武在陆子玉被剖得七零八落的尸西前,转了几个圈儿,蹲下来自头对上陆子玉那张死状可怕的脸,喃喃量,
“妳也不必怪我,妳那主子要杀妳灭口,只没想到他的手能伸到锦衣卫里来,这也是我没防着……不过……妳放心……妳那主子我迟早会让他下去陪妳的……”
说着伸手抚下了陆子玉的眼皮,挪开手时陆子玉已是双眼紧闭,
“哼!”
卫武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刑室,外头自有人去将尸西抬出去处行,那头去抄家的人?两个时辰之后回来了,钟顺兴冲冲量,
“头儿,搜着啦!”
“哦……”
卫武正与梁绍、赵霖二人坐在正厅之中,闻言眉头一挑,
“搜着甚么了?”
钟顺将那账本奉上?
“头儿?搜着那陆意真正的账本儿了,却是在书房之中的一处暗门后发现的……”
说罢双手呈上账本,卫武打开一看?乃是一本放贷的账本?上头有进有出,有来有往,有名有姓全数都是一些高息借贷?原来这陆子玉明面上做皮货生意?暗地里却是放着印子钱?这印子钱实在高利,乃是借一还三?利滚利?利润十分的可观!
卫武翻了翻,
“怪不得那陆子玉不过几年便有了偌大的身家,原来是做这勾当!”
将那账本扔给了梁绍,
“妳瞧瞧!”
梁绍细细看过之后对卫武量,
“前头我见他死的挺惨,我瞧着还有些不忍,不过现下只看这一本账,便觉着他死有余辜了!”
这账本上借陆子玉银子的多是城外的农户,放钱十吊,一月为治,即着二分行息,出计一月间本利为一吊二百文钱,果以三十日立之,每日应还三百四十文,即日索他,戳印为记,这便是印子钱,且以上为百,若是当日的三百四十文不能即时归还,便这三百四十文便要即四分行息计反,如此利滚利,利生利,但有一日不能还,便如身陷泥潭果不能脱身,不弄得个倾家荡产,剥皮去骨不能脱身。
那些城外委田为生的农户若不是家境艰难又怎会去借印子钱?
借了之后多半是还不上的,陆子玉便雇佣了当地的泼皮无赖前去常账,到治不还便扒房抢物,又或是拉人卖儿卖女,他乃是读书人出身,还想着顾脸面,做这些事都在城外,又自己不出面,雇了旁人做坏事,自己倒还在城里疏财仗义,得了一个好名声!
他如此明里暗里两套行事,多年下来竟无人如觉,可谓是阴险狡诈之极了!
梁绍看得义愤填膺,
“早知晓此人是这等大恶,便不应让他死得这象痛快!”
卫武哼了一声量,
“我倒不想他死得这象痛快,只……谁让他是个不禁事儿的呢!”
那赵霖听了呵呵一笑量,
“好啦!现下安在他家中我出了罪于,那今好办了……也不怕向上头不好身待了,左右这小子今该死,家产抄没充强乃是常理,卫兄弟只要将于物带上,知会一下先昌知意衙门,这小子家里怎么处行今是兄弟一句话了!”
说罢赵霖很有深意的看了卫武一眼,卫武一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让他抄了陆子玉的家,至于说甚么抄没充强,充的是哪一个“强”,便自家西会了!
卫武沉呤半晌量,
“只……上头相下来的差事还未办完,我还要问过陆家人才成……”
赵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点头量,
“那是自然……差事自然是要办的!”
卫武当下果然提了陆子玉的家人来问,那陆子玉的婆娘乃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妇人,生得倒是十分标致,跪在那里听卫武问量,
“妳丈夫平日里与候人来往?”
那妇人想了想数了几人名儿出来,说完扯了袖子拭泪,
“大人,奴家不过妇量人家,并不知夫君在外头做些甚么……”
“那……妳可听他说过……对朝情有候不满之处?”
那妇人想了想又量,
“时常听夫君提起的,他……他乃是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前头屡试不中,便对朝廷心生怨忿,日子久了却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在外头捞银子,妾身见他银子来的在式便猜这银子来的不正当……”
那妇人哭了几声又量,
“他是读书人的清高和脸面都不要了,一心钻进了眼钱里,妾身也曾劝过他,只夫君不肯听,每每都爱骂朝廷、陛下识人不清,任用奸佞,不用贤人……”
从那小妇人口中听得那陆子玉,今是一个不得志的读书人,功名不成便想法子捞银子,心中怀恨朝廷,才四处散播不满……
这一切听起来倒是十分出情出理,并无甚么可疑之处!
卫武又提了陆家的千事与佣人来问,有人知晓,有人也不知晓,知晓的都说,
“我们老爷今是恨不能得功名,便出钱资助那些读书人,时常与他们相聚便也要说些气话……”
如此听到更是无甚破绽,卫武却是在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转而对梁绍与赵霖量,
“如此看来,这陆子玉所言所行只是愤世嫉俗,而那米忠先也是物他基晌才有委委大逆不量之言了!”
他能有此结论正中赵霖下怀,只这时节他跳出来说话反倒着了痕迹,装做沉思状点头,梁绍想了想却是面现疑惑之色,
“这个……卫兄现下做此结论好似有些武断了吧!”
卫武应量,
“陆子玉已经身死,委委于每表明也指向是这原因,梁兄难量还有旁的发现不成?”
梁绍听了苦笑一声量,
“我……我也不过今是说说而已,那里来的发现!”
卫武点头量,
“安是如此,这案子便我到这处吧!”
说罢让人他了笔墨来便提笔向上头详报案子进住,赵霖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看着卫武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以期得出的结论洋洋洒洒的写了几页纸后,晒干了墨迹装入信封之中,又以火漆封口,沉声叫量,
“部行!”
部行应声进来抱拳,
“头儿!”
“将这信六百里加紧送入且师,呈身镇抚使大人!”
“是!”
部行上前双手刚要接信,卫武却是一偏手让开,待得部行抬头来看这时,又沉声叮嘱了一声量,
“仔细些,小心别弄花了封口……”
“是!”
部行目光一闪,自头双手接过,赵霖看着那部行领命去了,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这厢对卫武、梁绍二人笑量,
“安是案子办完了,便无事一身轻了,今儿便由哥哥我做东,请了两位兄弟去乐呵乐呵如候?”
卫武与梁绍二人欣然应允,卫武又笑量,
“不瞒大人说,卑职几人到先昌意来也是见识了一些人物风貌……”
说着嘿嘿一笑量,
“尤其这赣活边的琼花馆也是时常去西察一番的……”
言罢冲二人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表情,
“卑职在那处还瞧上了两个颜色上等的妞儿!”
赵霖闻言哈哈大笑量,
“那琼花双姝乃是先昌意出了名的心高气傲,卫兄弟能做她(tā)二人的入幕之宾,真是令得哥哥艳羡不已,安是如此……今儿我们便沾一沾卫兄弟的光,去会一会这琼花双姝!”
赵霖此时心病已去,自然高兴,便想着花些银子令得这两个毛头小子欢喜欢喜一番,之后便一团和气的送二人归且,这事儿到此便反是了了,因而他很是热情的邀了二人去琼花馆。
卫武便将带来的人分了一半留守,又有一半带着去了琼花馆,果加上梁绍与赵霖带得人,这一众壮汉了呼拉拉几十号人,打马在街面上一跑,街上百姓是纷纷回避。
有人见不惯了,回头啐了一口骂量,
“呸!甚么东西,耀武扬威,横冲直撞,这官意也不千一千!”
有那认识马上之人的,闻言冷笑量,
“千!官意敢千吗?妳别瞧他们都是身着便服,那为首的可是锦衣卫的千户,妳说官意敢千吗?”
那骂人的一听说是锦衣卫,立时今变了脸,将那想果啐的一口唾沫,咕咚一声又给咽了下去,讪讪的走了!
第二百六十章 是畜生
卫武一行人到了琼花馆迳直去了寻仙阁,见到了大娇小娇姐妹,二人见得卫武过来却是心下暗恨,原来想板了脸,发发小脾气,只瞧见了卫武身边的赵霖便立时打起了精神,
“赵爷!您好久未来瞧我们姐妹了!”
二人上来行礼,赵霖笑哈哈一左一右揽了一个,又左右亲了一口,却是将小娇往卫武的怀里一推,又将那大娇赶到了梁绍身边,
“今儿好好陪陪我的两个兄弟!”
小娇闻言只得强笑着上来抱了卫武的手臂娇声道,
“卫爷!”
卫武笑眯眯点头,看了看角落处立着的两个小丫头,伸手指一挑小娇下巴道,
“有两日不来见你,倒是清瘦了些……”
却是借势将她往那桌边一带,不让她近身,只坐到了身旁。
当下又叫酒叫菜,又叫了几个女支子过来,一人身旁陪了一个,这一大帮子人便吃酒,行起酒令来了,姐儿们输了或歌或舞,或是以皮杯儿抵偿,爷们儿输了便可劲儿的撒银子,一时闹得不亦乐乎。
卫武偏头见那梁绍,似有些神情不豫,便暗下里戳了戳他道,
“今儿赵千户请客,且尽管放开了玩乐,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儿了!”
梁绍想了半晌道,
“卫兄,这事儿……我总觉着有些蹊跷,案子结的太过草率了,不若……咱们再好好思量……思量?”
卫武闻言哈哈一笑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那些作甚,这案子我说结了便结了,便别去想了,如今有美人儿在怀,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梁绍原是心中有些忐忑的,但闻听此言便心中暗道,
“管他呢,总归他是主事,我不过协办,他说及时行乐便及时行乐好了?再有个甚么待过了今夜再说!”
只今儿夜上便是注定不会快活度过的,酒吃到七八分醉?各人也是兴致高涨,正要各自搂了人去快活时,卫武突然向着立在门外的两个小丫头招手?
“你们……过来!”
众人初时还未留意那门外伺候的小丫头,听卫武这么一嚷这才转头去看?只见得两个生得十分标致的小丫头畏畏缩缩的过来?卫武喝得是满脸通红,眯着眼儿伸手去摸其中一个的小脸,
“好生嫩滑的小脸儿!”
说罢便要拉一个到怀里来,小丫头吓得一声尖叫拼命挣扎,那大娇与小娇此时瞧出不好来?小娇忙娇嗔道?
“卫爷好生无情?人家还在这里呢?便要拉别人入怀了,奴家可是不依!”
说着去拉卫武的手?却被卫武一把拂开,指了两个小丫头道,
“今儿爷就要这两个小丫头?不单单要她们陪夜,还要带她们走!”
大娇与小娇闻言都变了脸,心中是暗暗叫苦,
“早知晓这姓卫的要发酒疯,便不应当让这两个小丫头出来伺候了!”
只他们来的突然,一时也没有想到有这一招,且卫武向来都是一派怜香惜玉的讲理模样,前头妈妈不应,他也未发作,怎得今儿反倒闹起来了!
这厢忙使人去请妈妈,回头又劝卫武,
“卫爷,这两个小丫头还未长开,如何有我们姐妹会伺候人……”
卫武瞪眼一手拉了一个道,
“滚滚滚!爷就要这两个小丫头伺候……”
说着嘿嘿一笑道,
“她们不会伺候男人,爷伺候她们呀!”
赵霖这时节在一旁也看明白了,
嘿!原来这小子还有这癖好!
不由的心中暗骂,
“果然是京师来的混子,倒比老子们都会玩儿!”
正闹间,外头老鸨来了,那老鸨进来见这情形不由的心中叫苦,
“哎哟哟!看这架势是要借酒装疯呀!”
不由暗恨双娇,
“明知晓这位对两个小蹄子有心思,见他来了也不知让人避开去!”
想到这处狠狠瞪了双娇一眼,双娇很是不依的齐齐撅了嘴,
“妈妈……”
关我们甚么事儿?我们这心里还憋屈着呢!
老鸨也顾不得她们了,上前来向卫武陪笑道,
“卫爷,前头我们不是说过么?这两个小丫头不能跟了您走……”
卫武瞪眼,
“老子今儿就要带她们走,银子老子有的是,老鸨你开价就是……”
说罢还重重一拍桌面,
“砰……”
那老鸨吓了一跳,再陪笑道,
“卫爷……卫爷这个……这个……她们要是跟着您走了,奴家……奴家……不好向客人交待呀!”
卫武哼了一声,将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搂了,
“你不好向旁人交待,便不怕惹了老子么?”
“这个……这个……”
老鸨见状眨了眨眼,眼圈便红了,取了帕子按起眼角来,
“卫爷,奴家……奴家……你们都是爷……奴家谁也得罪不起呀,这夹在中间难为的很,还请您可怜可怜奴家,高抬贵手吧!”
这琼花馆后头靠山大的很,若是一般的客人,老鸨那是半点不怕的,但凡有人敢闹事,立时就垮下脸来叫了一帮子打手赶人了,只今儿看见这赵霖,老鸨便知这姓卫的不是个走镖的那般简单,她那里敢得罪,只得哭哭啼啼的示弱向卫武求情了!
只今日里吃醉酒的卫武如何肯卖她这个人情,将两个小丫头往身边一搂,
“今儿你说甚么都不顶用,老子就要把人带走!”
“这个……这个……”
老鸨眨着花了妆的双眼,可怜巴巴的瞧向赵霖,
“赵爷,您也是我们琼花馆的常客啊……”
说着凑到赵霖跟前小声道,
“赵爷给说说情吧,这一对妞儿可是我们家爷让留下来有大用的!”
赵霖闻言眉头一紧,
“你们家爷让留的?”
老鸨苦着脸点了点头,一脸乞求的看向赵霖,赵霖想了想转头看向卫武,
“这个……卫兄弟,这双生的小妞儿生得好看的也不难寻,待之后哥哥给你寻一对,送到京师去,至于这一对嘛……即是人家客人点了名要的,便……”
赵霖的话还未说完,卫武便瞪眼道,
“老子不要,老子就要这一对……若是不给……老子就在这南昌呆着不走了!”
他这般一嚷,赵霖就沉了脸,眼神变幻半晌,才一拍大腿,
“罢,即是兄弟要,做哥哥的也不能让你扫兴……”
说罢转头问老鸨,
“你们管事的可在?”
老鸨点头,
“在的!”
赵霖闻言起身,
“待老子亲自去说去!”
当下便跟着老鸨去了,卫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微眯了眼,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转头却装了色眯眯的样儿,伸手拍了拍二人的小脸,
“今儿你们就是爷的啦!”
两个小丫头紧紧挨着卫武,白着两张小脸看向门外,人人只当她们怕了卫武,却不知她们这是见有希望离了魔窟,正自紧张呢!
没有多久,赵霖与那老鸨回来了,进门便哈哈笑道,
“兄弟啊……这事儿啊哥哥给你办成了!”
卫武闻言大喜,连忙推了身边的小丫头,
“来来来!快给我们赵大人敬酒!”
这厢连敬了赵霖三杯酒,又叫那老鸨过来吃了一杯,一帮人闹到了半夜,卫武才在两个小丫头的搀扶之下离了琼花馆,回到客栈之后将自己与两个小丫头就关在了房中,众人只当头儿这癖好独特,都在暗暗啧啧摇头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的。
第二日卫武一觉瞧到了午后,不用他吩咐,手下人便已经将收尾的事儿办妥了,抄没的陆家家产全数报了上来,卫武倒也没有独吞,按着规矩南昌府与本地的锦衣卫千户所也全数打点了,当天晚上赵霖又请吃酒,卫武却将两个小丫头放在了客栈,出来吃酒时赵霖便问,
“卫兄弟新得的两个小娇娇怎得不带出来?”
卫武笑得很是猥琐,给了他一个你明白的眼神,
“让她们在客栈里歇着呢!”
赵霖听了心里暗骂,
“这小子还真下得了口!”
面上却是哈哈大笑,
“即是如此,今儿晚上再给卫兄弟找一个年纪小的?”
卫武一摆手,嘿嘿笑道,
“今儿晚上只吃酒,兄弟食髓知味……这一身力气还要留着回去使呢!”
赵霖、梁绍与那一干陪客听了,虽自家也没干甚么好事,但心中还是齐齐骂道,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畜生!”
如此又吃了一夜酒,第二日卫武一众这才打点行囊,将那两个小丫头往马车里一放,卫武带着众人自南昌府登船,在赵霖的目送之下扬帆起程了。
码头之上赵霖见得那官船远远不见了踪影才这一甩袖子,
“哼!都回去吧!”
众人翻身上马,有那心腹道,
“大人,总算是将这两个小子打发走了,事儿也遮掩过去了,对那位也有交待了!”
赵霖却是眉头紧锁,愠怒道,
“老子这锦衣卫千户又不是专给他擦屁股的,平日尽当成家里奴才一般使唤,给银子的时候却是拖拖拉拉,你今儿过去把银子结了,再带了我的话……就说是让那位吩咐下头人做事时,让他脑子机灵些,别尽给老子找事儿!”
“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早发现
且不说那赵霖在码头如何吩咐手下,官船之上,一脸青白的梁绍把脖子探出船舷冲着河水哇哇哇一阵大吐,半晌总算是将肚子里那点东西全数吐尽了,这才扶着栏杆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正立在船尾回看南昌府的卫武,没好气道,
“别看了,再看也寻不到一对姐妹花再给你糟蹋了!”
卫武闻言回头挑眉,
“你胡说甚么!”
梁绍气愤道,
“好你个卫武!我认识你的时日也不算短了,怎得没瞧出来你是这样的人……简直……简直便是禽兽!”
他却是万万没想到,卫武这小子看着生得人模狗样,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样儿,竟能做出此等畜生行径来,前头上船时他都瞧见了,两个小丫头乃是让卫武一手一个给抱上船的,一上船便被关在了船舱之中,想来必是受了卫武这厮的蹂躏,以至连路都行不得了!
想到这处又愤愤骂道,
“你这样儿,韩家三小姐知晓吗?不成……待得回了京,我必要将你所做之恶事告之三小姐!”
总算是同窗一场,做师兄的怎也不能让师妹上这样的恶当!
卫武这小子就是个畜生!
卫武听他前头一句倒是无甚反应,只听说要告之三小姐,这才急道,
“你少要胡说八道,坏了老子清白!那两个小丫头老子没动一根毛!”
梁绍不信道,
“呸!那时搂着亲亲肉肉的叫,这时倒来想着清白了……”
说着一翻白眼,
“你懂得清白二字怎写么?”
卫武恼了过去抓了他衣领,单手就将这小子提起来晃了几晃,看着他又捂着肚子干呕起来,这才满意的扔下一句,
“你等着!”
这厢大步离开,不多时便带了两个小丫头来了后甲板,
“大莲、小莲过去给梁爷见礼!”
两个小丫头如今得脱魔窟,知晓大人不是诓骗她们,必是会依言送她们回家?眼见着离了南昌府渐远,离家渐近了,总算是去了惊惧?渐渐放开了,闻听卫武吩咐就上前来给梁绍行礼?就笑着上前齐齐道?
“给梁爷问安!”
梁绍上下打量这两个丫头,
“你们……你们……”
想着这两个丫头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这话也不好问她们,只好转头问卫武?
“你当真没有动她们?那关在那屋子一晚上做甚?”
卫武翻着白眼儿道?
“老子甚么也没做!不做一场戏如何能将她们带出南昌府,你难道没有瞧出来那赵霖有蹊跷么?老子这戏就是演给赵霖看的!”
梁绍闻言却是精神一振,
“你也瞧出来赵霖不妥了?”
“当然!”
“这个……”
梁绍刚要说话?才想起两个小丫头在一旁?便吩咐二人道,
“你们到前头甲板玩儿去……”
两个小丫头闻言站着不动?只是拿眼看向卫武?卫武笑了笑柔声吩咐她们道,
“到下头吩咐人给梁爷端杯茶来?然后你们就到前头玩儿去!”
“是!”
两个小丫头终究在那地界儿里受了一阵子调教?知晓听教听话了?听得吩咐果然蹦蹦跳跳去了,梁绍看着那两个小丫头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终于相信了卫武的话,盘腿儿坐在甲板上,问卫武道,
“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卫武笑眯眯也似他一般盘腿儿坐了下来,
“你先说说……你又是如何瞧出来那姓赵的有蹊跷了?”
梁绍依在那处,喘了几口大气,待得胃里那股子翻腾劲儿过去了,这才应道,
“前头那日陆子玉死时,我不是一跤摔到他脸上了么?”
说起这个卫武便是嗤笑一声,
“梁兄不是做兄弟的笑话你,要做锦衣卫就别怕死尸,若是连这关都过不了,你还是趁早回去当你的富家翁吧!”
梁绍闻言翻着白眼儿道,
“我这不是从来没见过么?以后见得多了便不怕了……”
只想起那陆子玉的死状,不由肚子里又有些翻腾了,当下忙咽了一口唾沫想压下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先说正事……再不趁早说,我怕……我又要呕……”
说着还是干呕了两声,但如今肚子里已没了存货,只吐了两口唾沫,这才又开口道,
“我摔到那陆子玉的脸上,正正闻到他嘴里有股子甜腻的香味儿……”
“香味儿?”
卫武皱眉,
“我怎得没有闻到?”
他前头将那陆子玉翻来覆去都未闻到呀?
梁绍应道,
“那香味儿极淡若不是我趴到了他脸上,也是不会闻出来的……”
“那香味儿有何蹊跷?”
梁绍道,
“我们家也有一间药铺子,便有卖这种醉仙媚的……”
说着又咽了一口唾沫道,
“这种东西乃是用来在闺房之中添增乐趣之用的……这东西里头掺了提纯的老酒,又混了不少催情之物,吃上一颗便能令妇人似醉非醉,双腮泛红,美目含春……”
这样的东西卫武也听说过的,只从来未用过,即便是闻到了陆子玉身上有这股味儿,也只当是陆子玉这小白脸用的头油或是香膏之类的,却是不会往这药上头想,倒不如梁绍因着家里是做这个的,自然比旁人更清楚些!
卫武眉头皱了起来,
“陆子玉用这东西做甚么?”
梁绍应道,
“我估摸这不是他用的,多半是有人给他服用了这种东西…………”
想了想道,
“这东西也有令人亢奋的功效……若是混合了锦衣卫的秘药……必是双倍的效力,那陆子玉身子本就弱,如何能不死?”
卫武听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说我们用的是南昌锦衣卫的刑室,但一直都是我们自己的人守着,他们如何下的手?”
难道是我的人里出了内奸?
梁绍应道,
“依我看……倒不一定是我们带来的人中有内奸……”
想了想之后道,
“陆子玉毕竟在我们手里一日一夜,若是他们借着送食送水的机会,把那药混入水中,因着味道极淡,便是闻出来了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的人也未必会防备!”
这话倒也是,即是都是锦衣卫,自然不会似防外人一般戒心甚重!
卫武点头,
“确是送过三餐与饮水!”
他们是想审问陆子玉又是不想杀他,自然还是要给吃给喝的,看来就是在水里动了手脚!
梁绍说完自己的发现又问卫武道,
“你又如何瞧出那赵的有问题?”
卫武冷笑一声道,
“光不是姓赵的,只怕这整个南昌府甚至镇江等地的官员都有蹊跷,依我瞧着这背后怕是有一张大网……”
说着伸了指头给梁绍数道,
“第一,大莲原本被锦衣卫送到了镇江府衙门,为何又被送到了南昌,这说明那琼花馆幕后的主人乃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连锦衣卫保的人都敢动,第二那姓陆的死的十分蹊跷,前头我不知原因,但也料到他们这是想杀人灭口,能在锦衣卫所里杀人,自然那姓赵的脱不干系,第三,前头我还对那姓赵的心有疑虑,也不敢坐实他插了手,只后头在陆家发现的账本,以及那一家子的说辞,听得全数无有破绽,倒似事先串通好的一般,这分明是有人想让我们赶快结案,好早些赶我们走,姓赵的反而更有嫌疑了,第四……”
卫武眯眼儿看着端了茶水上来的大莲与小莲,
“那琼花馆的主人势力极大,赵霖却能同他打商量,将大莲与小莲给了我,说他不是同伙,谁人能信?”
顿了顿道,
“依我看着,陆子玉就是个小卒子,他们丢了小卒子,又为我们费心预备了各种人证物证,再借此将陆家那一百多万两银子送给了我,便是打算着让我见财物花了眼,便将这案子给了了,早早走人……”
甚至陆子玉那生得娇媚的妻子,自己问询之间,她半点儿不似新死了丈夫的寡妇,虽是哭哭啼啼却还能抽空向自己抛媚眼儿!
还有大莲、小莲分明是那琼花馆主人留着有大用的,自己故意借酒装疯试探一二,那赵霖竟当真将人给他要来了!
这说明甚么?
他们怕自己在南昌呆久了,查出些东西来,因而便“忍痛割爱”将大莲、小莲送给了他,以期打发他们早早离开!
卫武将自己心里的推测一一向梁绍道来,梁绍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依卫兄所见,他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卫武点头道,
“我猜着那赵霖与那琼花馆主人、南昌府衙门还有镇江府的官员都是有牵连的……所以才说这后头怕是盘根错节,都有牵连!”
实则这也不难猜!
想那陆子玉在南昌府里也算得一号人物,他放印子钱虽说做的隐蔽,但官府要查必也是能查出来的,但为何这几年一直横行霸道却一直无人过问?
若说放印子钱是当地官府管的事,那陆子玉纠集一众书生,时常诽谤、污蔑、谩骂朝廷以及陛下,这样已不是读书人清谈国事,偶发愤慨之言了,而是不敬君父,意图谋逆了!
锦衣卫有监察朝野舆论之职,南昌府中这般活跃的一个人,赵霖身为南昌本地锦衣卫之首,为何不抓,反倒弄了一个郁郁不得志得读书人模样来,想蒙蔽他卫某人!
哼!老子是这般傻的吗?
赵霖你也太小瞧老子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写家书
梁绍听了也是一脸的凝重,
“听卫兄分析,我倒是越发觉着,这南昌府不但是衙门,便是锦衣卫只怕也被人给拉上贼船了!”
卫武点头,
“我也是这般想的,这帮子人结成一张网罩住这后头隐藏的事儿,我们又事先未曾料想到,到南昌之后便已然打草惊蛇,他们起了防备,如今想再捉这条蛇便有些难了!”
“那要怎办?难道就这么回去了?”
卫武冷笑一声道,
“屁!老子若是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还有甚么脸见指挥使与镇抚使大人……”
最要紧的是,他这试百户再升半级的野望泡汤,三小姐几时能娶过门呀!
眼看着三小姐这翻了年,可是能说亲了,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那……卫兄的意思是?”
卫武哼道,
“老子这是假做中了他们的奸计,收了银子和女人离开,实则前头已另写了密信,上报给了镇抚使大人,让大人派人手来支援……待得援兵来了之后,便杀他们一个回马枪!”
梁绍抠头皮道,
“卫兄几时送的信,怎得我没见着呢?”
卫武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你成日价就是吃喝玩乐,怎会瞧见我的安排!”
他怕用锦衣卫送信被那赵霖发觉,却是趁着下头人在南昌府里四处闲逛之时,让康峻悄悄托的商船送信,虽说慢了些,但不会被人发觉,那赵霖更不会想到他有此一招,算着日子,京师应当已经收到信了!
京师北镇抚司衙门里,霍逊果然收到了信,看着桌面上那两封信,霍逊的眉头一皱,
“南昌府锦衣卫竟糜烂此至了么?”
这两封信,一封是走的锦衣卫专属的消息路径,便是卫武那封当着赵霖提笔写就的陆子玉之案的呈词,又有一封乃是卫武私下里发回来的信,上头将自己的一应怀疑与推测全数写了上去,霍逊是何人,一看这两封信自然明白其中的蹊跷!
卫武此举必是为了避人耳目……
为何要避人耳目,不从锦衣卫的渠道送信,自然是锦衣卫里的人出了问题……
他身在南昌府不是防着赵霖又是何人?
霍逊想了想,提了案上的笔写信?之后将信纸封好,沉声吩咐道,
“来人!将王大虎与赵九廷叫来!”
下头人自去召人,不多时二人进来?
“大人相召不知有何事吩咐?”
霍逊应道?
“你们二人即刻点上四十人?去镇江见卫武……”
说着信给了二人?
“你们将此信给卫武?他自会明白了!”
“是!”
王大虎这厢与那赵九廷即刻赶往了镇江府,那头卫武一行人也坐船到了镇江?一众人还是扮做镖客?悄悄在镇江府外的村居之中,寻了一处有大院子的民居住下来?卫武又派了四人将大莲、小莲送回家乡去,临走时在码头叮嘱二人道,
“记得我的话?回去告诉父母?为保你们安全,最好举家迁离?这一回是遇上了我?若是再有下回,便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了!”
这一对姐妹花已是被人盯上了,她们父母不过一般百姓,如何能保得了一对女儿,最好便是暂时远走避祸了!
这一对姐妹听了连连点头,
“大人,我们记下了!”
这厢一起跪下向卫武磕了三个头,
“多谢大人搭救,大人的恩情,我们姐妹永世不忘!”
卫武侧过身并不受她们的礼,挥手道,
“走吧!”
这厢目送着他们上船离开,卫武与那梁绍才回转城外的暂居之处,卫武的计划乃是要在镇江静等着京师里镇抚使大人的回信,在镇抚使大人的命令未到之前,卫武便与一众手下每日里在这大院子之中打拳练体。
卫武本是不会武功的,以前在街面上混,全靠着自家年轻体壮,身子与脑瓜子灵活才能于数次的斗殴之中胜出,他这一招在混混里头自然是能用,但遇上了练家子就不成了!
譬如前头那位大内侍卫谢俭,卫武对上他单打独斗的话,必定是走不了几招的,他也自知自己这一项短处,因而得了空便时常向锦衣卫中会功夫的好手请教,他为人豪爽,虽说年纪小便做了试百户,但却并不张狂反而很是谦逊,对一干手下都很是客气,因而下头人对这年轻的头儿都十分喜欢,见他问起倒也不藏私,很是直爽对他道,
“头儿,练武多要在三四岁的时候便开始打根基,似你这般年纪想学武功……却是太晚了!”
卫武倒也不恼,点头应道,
“这个……我倒是知晓的,年纪大了筋骨早已经长硬,想要练高深功夫自然是不成的,不过能学一些皮毛自保也是好的!”
众人又道,
“头儿年轻身强力壮,虽说高深的功夫练不成,但练些外家功夫强健体魄也是能成的……”
于是纷纷这个传两招,那个教两手,卫武学的很是杂乱,但幸得他人极聪明,练上几遍便能学会,之后自家融会贯通起来,再与下头好手们对练时,竟也能撑上十几招不被人打倒了!
下头人见了都赞道,
“可惜了头儿没有学武,若是不然必也能成个武林高手!”
卫武闻言哈哈一笑道,
“没法子!命该如此,小时家里穷无有这福气,便只能如今来弥补了!”
他这乃是实话,俗话都说穷文富武,想吴氏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求生已是十分艰难了,卫武能悄悄偷看私塾先生学着识字,但那些高深的内家功夫却不是偷看能得来的了!
那梁绍在一旁看着卫武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又有后背与手臂上那狰狞的伤口,不由叹道,
“我以前还当卫兄年纪能做上试百户,必是使了银子,巴结上头得来的呢,如今看来卫兄这还是拼了命的!”
卫武听了一翻白眼,
“老子是不是靠着拼命得来的试百户,下头一干兄弟们最知晓,不过你这百户之职如何得来的,老子却是一清二楚……”
说罢过来将梁绍往当中一拉,
“即是做了这和尚便要撞一天钟,你也给我练练……自家有本事,以后办差才不会连累兄弟们!”
梁绍一听苦了脸,
“我……我……就不必了吧!”
卫武瞪眼道,
“你即便是不练拳脚兵器,也要给我练练脚下功夫,左右逃命也要跑得快一些……若是你不练,待指挥使大人的人到了,你就随着他们回京去!”
梁绍那里肯依,这南昌府的差事才有了一点头绪,怎得就要让他回去?
回去了,他这功劳可就没有了!
当下将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不回去!不回去!”
“那就好好练!”
卫武将他往那当中间一推,又点了一个手下,
“老肖,你来教教梁百户,这几日趁着空当好好练练腿脚,将身上的肉再弄点儿下去,人瘦了便是跑路也要快些!”
“是!”
卫武白日里练功,夜里便提笔写信,这头一个自然是给韩绮写信,他对韩绮向来是知无不言,又有因着从小见多了吴氏抛头露面的求生活,倒也半分没有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外头的事儿不能详说的心思!
因此给韩绮写信,倒是十分详细,将自己一路往南昌的见闻,又有如何救了那大莲、小莲,办的差事又是如何都一样样讲来,足足花了三晚,写了十几页信纸,待得晾干之后细细封好,之后才是提笔给朱厚照写信。
给皇帝陛下兼好友写信,卫武却是有所隐瞒,总归在办的差事不能说,只说一路的见闻人物风貌以及各式美食美女等,这倒也不是他有心隐瞒,而是他如今虽有圣宠,但总归只是锦衣卫的一名试百户,上头还有各级上官,锦衣卫办的事儿,即便是要报给陛下,也要由镇抚使大人,又或是指挥使大人上报,却不是他这小小的试百户能随意胡说的,这陛下的大腿要抱,但顶头上司也不能得罪了!
这点子分寸卫武还是知晓的!
他写给朱厚照的话也是不少,足足用了十页信纸,花了他两个夜上,写得他是腰酸手疼,脖颈子发僵,好不易写完便忙把笔扔到一旁,也是仔细将信封好之后,两封信和家信并做一处,第二日便吩咐人将信走商船送了出去。
话说卫武这趟出京,自京师到南昌府,又在南昌府呆了二十多日,再有自镇江将信送到京师,待到韩绮与朱厚照收到信时,已是要近年关了!
韩绮那信乃是和着家信,寄到了梧桐巷的卫府里,癞痢头与李莽也有一封信的,却只有薄薄的一张,上头连字儿都没有,只画了几个小小的人儿,他这也是考虑的周到,知晓那两个混混兄弟大字不识的一个,便是写字他们也瞧不懂,倒不如画画来得直白。
果然癞痢头一见那画便明白了,嘿嘿指着其中一个光头小人道,
“这个是我……”
又指了一个画得比旁的小人都高壮的道,
“这是你……”
又指了那画了裙子的小人,
“这个……应该是三小姐!”
只见那画上光头小人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样的东西,给了那穿裙的小人,
“这是让我们给三小姐送信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看家信
李莽笑呵呵点头,
“对的……对的,就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二人瞧着面前两封一厚一薄的信,却是又抠起了头皮来,
“这个哪一封是三小姐的呀?”
卫武这却是百密一疏,两封信上都写的是字儿,没有画画,这二人也不认识啊,不过癞痢头也没有为难多久,将那两封信将怀里一塞,
“都拿去给三小姐瞧瞧,三小姐必是认识的,我们现下就去韩府!”
说着话却是一双眼闪闪发亮,李莽也是呵呵的憨笑,
“前头……我出去时见到巷口夏府门前,有韩府的马车过来,也不晓得是不是三小姐!”
癞痢头听了也跟着傻笑起来,
“那……说不得呆会儿三小姐便要过来了!”
言语间很是盼望的样子!
自然……这二人可不是盼着韩三小姐,三小姐那是老大的人,他们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乱想!
他们这厢心心念念的乃是三小姐身边的俏丫头桃李!
却说自从夏文彬与韩纭搬到了这梧桐巷子来之后,只得他们小夫妻二人过日子,倒是十分清静自在,只太过清静了韩纭又嫌孤单,便时常叫了自家姐妹过来说话,有时是韩绣过来,有时又是韩绮带着韩缦过来,有时韩缦还要在这处留宿,因着搬了出来,上头没有公婆管束,夏文彬又是个有书读便万事不管的性子,韩纭想怎么样便怎么样,过得十分快活!
又有韩绮到了这梧桐巷来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一来是因着陪二姐,二来嘛……也是存了想借机亲近一下未来婆母的心思,她与卫武如今早已算得是私定了终身,吴氏以后便是她婆母了,依着韩绮行事谨慎的性子,有机会自然还是要摸一摸未来婆母的性子,也免得以后不好相处,因而她每回过来,都要上门来同吴氏说上两句话。
不过她总算是出身官家,又饱读诗书,行事间自有气度,即不会向吴氏献殷勤?也不会端着架子,让吴氏心生厌恶,每次来都是客气有礼?言语也是柔声细语,或是陪吴氏闲话家常?或是陪吴氏做做针线?她也是极有分寸的,每次过来只呆上一柱香的功夫便走。
吴氏对这韩府的三小姐很是喜欢?即喜她知书达礼,又喜她性子温婉?更喜她懂礼守节知进退?便私下里同家里后头又买的婆子叹道,
“我以前在京师里也见过不少的官家小姐,依我瞧着那些大家高门里养出来的小姐?也就是三小姐这样的了……”
顿了顿道?
“只可惜了三小姐是个庶出的……以后也不知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那婆子姓顾,早些年也是丧夫?一个人拉扯大了两个儿子?只两个儿子不争气,都是烂赌鬼?家产全数给赌光了?两人因着家穷也没娶上妻生上儿女?家里弄得败了便没得卖,便索性将老娘给卖了出来。
说起来两个儿子不孝?但顾婆子却是自愿被儿子卖的,倒不是她还顾着两个儿子,而是家里实在被他们祸害的不成样子了,她这做老娘的别说是让他们养老,没让他们给气死都已算是死鬼男人保佑了!
顾婆子也是没法子了,索性让人给卖得远远的,从此眼不见心不烦,再不去管那两个混账东西了!
顾婆子虽说叫做婆子。实则也只有四十岁,比吴氏还要大几岁,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早年死了丈夫,因而很是投缘,又顾婆子做得一手好饭菜,干活也很是麻利,吴氏有她陪着倒是心情开朗了不少!
顾婆子听得吴氏念叨却是笑道,
“依老奴瞧着我们家少爷倒是与三小姐般配的!”
顾婆子乃是卫武走后才被癞痢头他们带回来的,实则未见过卫武,只每日里听吴氏说自家儿子如何如何的好,又癞痢头与李莽、刘青几个说起卫武也是满脸的佩服,便觉着自家这少爷想来也是不差的,如今又是锦衣卫的百户,与三小姐岂不是般配么?
她这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吴氏也是恍然笑道,
“我这才是灯下黑!只瞧见旁人不瞧见自己,论年纪武儿确是与三小姐般配,不过……这性子嘛……”
实则她也不是没想过,只三小姐性子柔顺又是惯来受宠的官家小姐,想来家里也是要配个同样温文尔雅的小郎君,想想自家儿子那狗脾气,顺毛撸倒也罢了,但凡有点不顺当便要炸毛,她直觉二人性子上只怕不合,这念头一闪而过,便没将二人往一堆儿凑!
不过当着顾婆子夸了自家儿子多少遍的吴氏,自然也不好说自家儿子脾性不好,只得笑笑道,
“只不过……我怕的是官家小姐多半都是早早订了亲的,想来三小姐也是如此!”
那顾婆子听了心中暗道,
“我瞧着倒是未必,若是不然韩三小姐无事便来这处打转作甚?难道真是为了陪你这瞎眼的老婆子……我瞧着这其中只怕是有事儿的!”
这姜还是老的辣,顾婆子冷眼旁观见三小姐时常过来,那李莽与癞痢头对三小姐已是尊敬至讨好的模样,一瞧便有些蹊跷,不由的顾婆子不多想!
只这事关女儿家的闺誉,她倒也不敢乱讲,只是笑道,
“老奴也未见过少爷,只是随口胡说,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吴氏点头,嘴上不说,但经了顾婆子这一嘴,心里就将这事儿放了进去,暗暗道,
“能娶到三小姐那样的知书达礼的官家小姐,也是武儿的福气,便是以后我的孙儿孙女们也有如此有学问的娘亲亲自教导,必也是差不了哪儿去的!”
越想这事儿越好,只盼着儿子能改了那狗脾气,又或是韩三小姐不介意儿子那躁性子,言语间便对韩绮更多了三分热络!
韩绮这厢一来二往,她与吴氏越发融洽不说,连带着桃李跟着她进进出出,对那癞痢头与李莽也相熟起来,桃李本来就个漂亮的丫头,癞痢头与李莽虽说一个生的丑陋了些,一个五大三粗憨头憨脑的,但总归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一来二去都对桃李起了心思。
只桃李却是对二人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平日里对二人都是守着男女之防,八分的客气,十分的疏离,却反倒勾得这两颗少男之心更是砰砰乱跳,只觉得桃李姑娘性子高洁,虽说生得娇媚,却没有半点儿狐媚之气,乃是十分正派的,真正·宜家宜室的好女子,二人对她倒是越发痴迷了!
韩绮的心思细腻,自然也是瞧出来这二人心思,只虽说是卫武的兄弟,但私下里她是不愿将丫头配他们二人的其中一个的,一来二人身无恒产,二来又无一技之长,三来论相貌实在是委屈了桃李。
因而韩绮见桃李没有心思,也乐得装聋作哑,任二人自去单相思去,并不戳破这一层窗户纸。
今日韩绮果然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癞痢头与李莽早早伸长了脖子等着,见着三小姐上门忙去向老夫人禀报,又傻呵呵笑着请了韩绮主仆入正厅,得了消息的吴氏笑眯眯出来,拉了韩绮的手道,
“三姐儿连着几日都未过来了,可是读书辛苦?”
韩绮应道,
“老夫人,眼看着要入年关了,年考便要到了,先生们的功课也多了起来,这阵子未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您一向可好?”
眼看着韩绮明年便要十四岁了,王氏已是预备给她说亲了,若是定下了亲事,家里多半是不会让她再在承圣书院进学了,说不得今年的年考便是最后一次了,韩绮向来都是名列前茅,这最后一回自然也要求一个完美收官,因而更加用功了!
吴氏笑着点头道,
“好好好!一切都好!”
二人闲话两句,癞痢头在一旁嘿嘿一笑,装出才想来的样子,取了两封信出来道,
“干娘,儿子差点儿忘记了,早晨出门儿时,遇上脚行里送信的人,好似是老大的信到了,只我们这家里就没有一个识字的,正好三小姐在,不如让她给我们念念吧!”
吴氏听说有儿子的信大喜道,
“快快快!还请三姐儿帮我们念一念!”
说是念信,癞痢头与李莽却是都自怀里抽出一封信来,先是互瞪了一眼,又同时上前一步,同时伸手要递给立在韩绮身后的桃李。
吴氏瞧不见倒也罢了,顾婆子却是看得一抽嘴角,韩绮倒是神色平静,桃李的一双眼只落在那两封信上,见二人同时伸手,就也同时伸了手接了两封信,一看上头的名字,
“三小姐,这上头……”
有一封是您得名字!
桃李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吴氏后面的话未说出来,韩绮接过信来一看,眼神闪了闪微微一笑道,
“先看这一封!”
将厚厚的一封放在桌面之上,撕开那薄薄的一封信看了看笑道,
“老夫人,卫兄在信上报了平安,说是他在南昌府有当地的锦衣卫所招待,吃穿甚好,又遍尝当地风味,见识了不少风光……”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识字
这厢柔声将信一字一句给吴氏念了一遍,吴氏听得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点头道,
“他在外头一切安好,我总算也是放心了!”
当下又问,
“他可说了何时回来?”
韩绮看了看信尾道,
“说是差事还未办完,一时不知归期……”
吴氏闻言叹一口气道,
“罢了,且等着吧!”
对于儿子这时常不着家的差事,吴氏有时也不知到底好还是不好了!
韩绮念完信又宽慰吴氏道,
“老夫人不必担心,卫兄如今乃是正经的官身,这一趟差事虽说路远,但走到哪里都有当地的官员迎来送往,更有他下头带着不少手下,有甚么粗笨活计自也有人打理,想来必也不会太辛苦的!”
吴氏听了点头道,
“好好好!三姐儿说的对,如今我儿也是官身了,前呼后拥,手底下也是有人的!”
说着说着,语气便甚是得意起来,韩绮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风,又夸了卫武几句,将吴氏哄得笑得合不拢嘴,这才看了看外头天色,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这便告辞了!”
吴氏知她惯来是这般,当下也不勉强笑着点头道,
“好好……”
说着起身要送她,韩绮起身若无其事的将那封厚厚的信收了起来,行礼道,
“老夫人留步!”
这厢施施然领着桃李出门去了,那顾婆子眼看着那厚厚的信被三小姐收了,心下大是疑惑,
“怎得那封信不拿出来念念!”
待得人走了,她扶着吴氏回去坐下,又转回大门时见得癞痢头与李莽两个还在大门处痴痴的张望,不由翻了一个白眼道,
“人都瞧不见了,还看!”
二人这才呵呵傻笑着转回头来,顾婆子问二人道,
“明明是两封信,怎得三小姐只念了一封,拿走了一封?”
癞痢头闻言嘿嘿一笑道,
“那两封信之中原就有一封是给三小姐的!”
说罢还挤了挤眼,顾婆子愣了愣恍然一拍大腿,
“我就说嘛!”
老婆子这双眼可是经过千锤百练过的,但凡这男女之间有点儿蹊跷?老婆子一眼便能瞧出来!
想当初村东头那刘家的二丫跟邻村的孙家大小子有了私情,旁人都不知晓?老婆子只扫了他们一眼,便瞧出来了!
后头二丫肚子大了?这纸包不住火了?孙家上门提亲,二丫他娘提了刀追了孙家大小子二里地?老婆子可在一旁看了个全套呢!
看来自家这少爷与三小姐私下里早就暗通了款曲?怪不得三小姐一月里都要来上一两回,看来这是打着先与未来婆婆亲近的主意呢!
癞痢头见她一惊一乍的忙嘘声道,
“你可不许张扬?这事儿老夫人与韩府的老爷夫人都不知晓的!若是让你走漏了风声,老大回来处置你,可别怪我们未先提点你!”
顾婆子听了点头,
“放心?我老婆子的嘴可严着呢!”
顾婆子又不傻?她在这家里做下人?怎敢乱嚼主人家的舌根?若是惹恼了主人,再被发卖又去何处寻这般好伺候的主人家?
顾婆子满口应承,只癞痢头却是对她很不放心,又叮嘱道,
“你们这起子老婆子最是嘴碎,可千万别说漏了!”
顾婆子呸了一声道,
“谁说老婆子嘴碎了!”
这厢见二人还痴痴的看向门外,因恨癞痢头说话恼人,便从鼻子里哼一声道,
“人都没影儿了还瞧!依老婆子我说呀,那桃李姑娘虽说是个丫头,却是识文断字儿的,比小户人家的女儿都强,这……癞蛤蟆要吃天鹅肉呀……那斗大的字儿认识一箩筐没有啊?”
说罢鼻子里又哼了一声,扭着老腰进去了!
留下癞痢头与李莽抠着头皮互看一眼,李莽想了想道,
“这婆子倒也说的有理,桃李姑娘可是会识字儿的,我们一个大字不会,她若是写封情信送来,我也瞧不懂啊!”
癞痢头闻言白了他一眼道,
“怎得就是写给你的,不是写给我的!”
李莽也白他一眼,
“说得好似你看得懂一样!”
癞痢头两手一摊,
“娘老子没生这根筋,我也没法子呀!”
且不说二人愁眉苦脸的蹲在大门处划圈圈,却说韩绮去了韩纭家里,韩纭见了她便往身后瞧,
“咦!怎得小五没有过来?”
韩绮听了便道,
“我还当二姐姐派人来请,是因着想我了,没想到是想小五了……”
说罢垮下脸来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还是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走,韩纭见了忙上前来拉她,陪笑道,
“三妹妹忒小气了些,我不过随口问了一句,你便恼了,怎得年纪越大,这脾气还大了呢!”
韩绮嗔道,
“你心里只记着小五,半分不记得我,还不许我恼么!”
韩纭笑眯眯把妹子往里头推,
“是我错啦!是我错啦!待会儿二姐姐请你到外头吃好的陪罪!”
韩绮不过装装样子,同她闹一闹,见她当了真忙笑道,
“我也不过随口说说,二姐姐怎得也当真了!”
韩纭哈哈一笑道,
“我也不过随口说说,如今我可是穷鬼,可没那银子请你吃好的!”
韩绮听得哭笑不得,
“二姐姐如今也是越发的促狭了!”
顿了顿这才道,
“小五原是要跟着我出门的,只钱家的小公子来访,小五便留下来陪他了!”
韩纭听了笑道,
“原来如此,有了送金狗儿的玩伴,便将姐姐们抛到脑后了,看我下回见着不扣她的铜板儿!”
姐妹二人笑着径直往后院去,韩绮便问道,
“二姐姐,二姐夫可在书房,我过去请个安!”
韩纭笑着连连摆手道,
“你可打止吧!若是旁人来倒也罢了,你来却是切切不可去寻他,他见着你便要说甚么五经四书,八股讲义之类的,生生把你霸去了,倒让我闲得心慌,还是免了吧!”
说着将韩绮拉进屋子里去。
韩绮如今的书却是念得越发好了,她现下已进了甲班持贞院里读书,教习黄先生对这一干学生道,
“你们虽说都是女子,但一样读书识字,明理通义,男子可做八股文章,科举进仕,女子是不能做官,但这八股文章也是做得的,从今之后我便要教你们做八股,如何破题、承题、起讲、入题……又有何谓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总归如男儿一般,也要做出一篇洋洋洒洒,辩驳入理的文章来!”
这八股文实则说难很难,说易也是容易,因着取题全自四书五经之中来,要揣摩圣人之言,且浑厚老成之言必也要出自四书五经之中,最是考基本功的,不过这难不倒韩绮,她素来刻苦,书看得极多而杂,又两世为人对世事自然多了不少深刻的见解,因而往往能于八股文章之中,即守规矩又能推陈出新,时有新颖的观点呈现,黄先生看了韩绮的文章便抚须赞道,
“可惜了是女儿身,若是男儿汉,有这学问外放一任知县,做地方的父母官儿已是够了!”
因着黄先生是真真正正将她们当做男子来教,却是十分尽心的寻了历界科举范文,来给学生们参照,又因着明年乃是新帝继位的元年,按例是有一届恩科的,如今各路进京赶考的举子已是将整个京师的客栈给挤满的了。
黄先生便趁势带着女学生们压题,分析今年朝廷会任命谁为主考官,又有主考官会出甚么样的题,又还举行了东西两院八股文比试,整个承圣书院比的很是热闹,又因着承圣书院在文坛的地位,多少读书人都慕名前来讨教,山长他老人家权衡之后便对众人言道,
“闭门造车最是害人,即是各路高手云集,自然是要大开山门广迎宾客,你们也好开开眼界,免得做了井底之蛙徒惹人笑话!”
于是又规定了每十日的文会,又许了东院前十名的女学生参与,韩绮有幸在其中也是获益非浅,似这样的风头只承圣书院出得,便是国子监也比不上的,因而不但是夏文彬见着妻妹如获至宝,便是徐志茂也是得了空,便想让妻子请妻妹过府一叙,讲一讲文会的事儿,背一背才子们的好文章,又师长们的点评解说,很得了些益处,一时之间韩绮倒成香馍馍了!
韩纭笑盈盈拉了妹妹进屋坐下,
“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才是!”
韩绮微笑点头应道,
“每日里都是看书,我也有些烦了,今儿休假实在不想再看了,不如我陪着二姐姐做做针线吧?”
韩纭点头,姐妹们二人便对窗做针钱说话,韩绮瞧见韩纭手里那一张鸳鸯花样的绣枕便打趣道,
“以前在家里时,要母亲打着骂着,二姐姐才肯动针线,怎得如今不用人逼,自家也要做了?”
韩纭闻言叹了一口气道,
“你当我想啊?我这不也是无事闲得么……”
韩绮笑道,
“你也别怕无事,待明年你与姐夫要一个小宝宝,那事儿可就多了,你到时便有的忙了!”
韩纭不似韩绣,说起这个来便要脸红,韩纭听了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对妹妹道,
“前头国丧,我与你姐夫都是分房睡的,现下即是不用守丧了,我也是想生个宝宝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嫁不起
韩绮点头,
“即是想要宝宝便早做打算,可早些做小衣裳、小被子之类的……”
因着怀了孕的人不能动针动剪,早早做些出来也免得临时短缺,韩纭听了甚觉有理,大大方方道,
“三妹妹说的对,早些做了预备好,也免到时候慌手慌脚……”
说着兴致来了便去翻箱倒柜的找料子,
“你瞧瞧这个成不成,这是上好的松江布,十分的软和吸水……”
韩绮摸了摸道,
“好倒是好,就是太厚了些,小宝宝贴身的衣裳还是要轻薄一些的……”
韩纭点头,
“倒也是……”
说罢又去翻找。
韩家姐妹里最小的就是韩缦,生她时韩绮都已有八岁了,韩纭与韩绣更大,三个姐姐是看着姨娘怀孕生产,眼睁睁看着小肉团一点点养大的,又有韩家后宅和谐并无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苗氏出了月子后,三个姐姐便时常亲自照顾韩缦,王氏与苗氏也是乐见其成,因而对于小婴儿如何照料,三人都是十分熟悉,说起如何养宝宝来倒是半分没有旁的女儿家那般羞怯茫然外加无助。
姐妹俩这厢兴致勃勃的将箱子里的东西铺了一整炕,却没两样令得韩纭满意的,便拉着韩绮的手道,
“不如你下回休假陪了我到街上逛逛?”
韩绮点头,
“好!内城里有家铺子的布料最齐全,我们去那处寻一寻……”
姐妹俩正说的热络,外头夏文彬一撩帘子进来了,见得妻妹在这处不由一笑,
“三妹妹过来了!”
韩绮忙下来行礼,夏文彬笑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却是笑着对韩纭道,
“适才父亲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让我们今儿晚上回去一趟!”
韩纭听了一皱眉头,
“三妹妹今儿要在这里用晚饭呢……”
韩绮忙道,
“即是夏伯爷相召自是有事商量?二姐姐尽管回去就是,我自回柳条巷便是了!”
夏文彬却是道?
“三妹妹跟着我们一块儿过去吧,正好前头小妹向我抱怨?你已是许久不曾去同她说话了?正想得紧呢!”
韩绮笑道,
“这一阵子功课紧?又有文会的事儿?倒是无暇去见小妹,即是如此……我便同二姐姐、二姐夫一同过去吧!”
一说起文会?夏文彬眼前一亮,
“不知前头一场文会是个甚么情形?据说那绍兴才子刘赫与江西才子王廷也去了?他们二人可有佳作?”
韩纭一听立时翻起了白眼?连连摆手道,
“夫君你可打住了?即是要回去便早早出门?不要耽搁了!”
若是让他开了头?只怕到天黑都还在这屋子里窝着呢!
夏文彬被妻子一打断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讪讪笑道?
“那便快些收拾吧!”
当下自己转身出去了?韩纭这才起身去寻衣裳?又叫了落英进来梳头,这厢收拾打扮一番之后,这才拉了韩绮出门。
待得姐妹二人坐到了马车之上,韩纭这才皱了眉头问道,
“也不知公婆叫了我们回去是有何事?”
韩绮微微一笑道,
“即是不知晓,便不用猜,回去之后知道了!”
韩纭点头只眉头还是紧皱着,想了半晌才幽幽对自家妹子道,
“可别是让我们回去给银子吧!”
韩绮奇道,
“二姐姐怎得有此一说?”
韩纭叹了一口气道,
“自家姐妹我自然也不会瞒你,前头家里修缮府邸已是花了不少银子,又小妹出嫁在际,公婆也在攒银子添嫁妆,我们买那宅子你也是知晓的,都是大姐姐与父母出的银子,后头卫武还给了你姐夫五十两银子,被他全数拿去填了他们家的窟窿了……”
韩绮听得眉头一挑,
“卫武还给了银子?”
韩纭自然不知这位慷慨的朋友,乃是未来的三妹夫,闻言叹道,
“这个人倒是个十分义气的好朋友,知晓你姐夫手头紧,私下里给了五十两银子,只那银子还未捂热,便转手就给了家里……”
说罢愁道,
“我是听说了,公婆在外头借了银子,这回叫我们回去不是为了还债吧?”
韩绮听了是一阵无言。
话说自大庆开国以来,皇后多出小户之家,如此一来联姻的两家人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初太祖定下规矩的时候也是想到女方的家境必是不能与皇家相比,因而女方一应出嫁之物都是由宫中置办,并不要女方出一分一毫,反倒还有赏赐的。
因而未来的皇后娘娘只要记得大婚之日将自己带上,便能全副仪仗,銮驾摆开的自午门御道之上进宫啦!
要说呢若是国家有银子,这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但如今国家没银子,虽说弘治帝在位十六年,一直奉行节俭,但架不住这一年到头四处的灾祸,又还同外族打仗,又还要养一大帮子皇亲国戚,因而国库本就是寅吃卯粮,户部到处抠来挪去只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给皇帝做大婚之用。
朱厚照想着前头才说要效法先帝节俭,连自家的登基大典都搞得十分简朴,到了大婚这上头也不能铺张喽,因而也是让礼部按着便宜的办,所以这户部拨给夏伯爷的银子也少,夏伯爷嫁个女儿,虽说不能与天家并驾,但总要在门面上弄一个门当户对出来,因而将一个安康伯府修得十分富丽堂皇,户部给的银子加上先帝赐婚时的赏赐肯定是不够的,夏伯爷无奈只得去借了银子!
如今这安康伯府外头看着一派华丽高贵,实则内里已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这得了一个皇帝女婿,嫁女儿嫁得全家举债,也算得是奇事一桩了!
韩绮一路听着韩纭诉苦,马车一路摇摇晃晃便到了,如今夏家已是搬入了新建的安康伯府,二少爷的马车回来,自有那门子打开角门,让马车入了二门才停,韩氏姐妹下来,跟在夏文彬身后去见安康伯夫妇。
夏鸿夫妻见了二儿子夫妻回来,很是高兴,又见着韩绮也跟着过来,蒋氏便笑着对韩绮道,
“三小姐即是过来了,便去瞧瞧小妹吧,她这阵子正在烦闷呢!”
韩绮心知他们这是有事要谈,便微笑着行礼退了下去,身后带着桃李,跟在领路的丫头身后去寻夏小妹。
夏小妹如今的规矩已是学得很不错了,端坐在那处,腰挺背直,目光悠然已是很有几分未来国母的架势了!
韩绮进来,夏小妹便是眼前一亮,下头穿了绣鞋的双脚动了动,刚想跳起来去拉韩绮的手,却猛然想起一旁立着的女官,当下轻轻咳了两声,嘴角扯动露出一个适好到处的微笑,
“那个……咳咳……韩三小姐请坐!”
韩绮微笑着依言坐下,也是学她直腰挺胸双手垂放在膝上,坐得很是端庄,
“夏小姐最近可好?”
夏小妹仍是端着假笑道,
“倒是一切都好,三小姐呢?”
韩绮也假模假样道,
“最近专心学业,又科举在际倒是忙碌了些……”
“科举……”
夏小妹瞪着大眼儿,
“科举与……你有何关系?”
韩绮应道,
“书院最近每十日便有文会,各方学子都前来切磋,先生每每都命我们做文章,说是我们承圣书院里的女才子们也要与各路高手一比高下……”
夏小妹最爱热闹,听得这个消息如何不心头痒痒,有心拉着韩绮追问,又顾忌一旁的女官,想了想轻咳一声道,
“你们先下去吧!”
厅上众人纷纷施礼,鱼贯着出去了!
夏小妹见众人都走完了,便跳将起来过去拉了韩绮往里头去,嘴里犹自愤愤道,
“好你个韩老三,你如今是不管我啦!让我一个人在这处受罪,自己倒与各地的青年才俊逍遥快活去啦!”
这甚么话!
韩绮听得暗自抚额,对她道,
“幸得这是没人听到,若是让外人知晓了,皇后娘娘……你可要赔我的清白!”
二人进得房中,夏小妹将门一关,自己却先扑到了临窗的榻上,在上头滚了几滚,
“哎哟!妈吔……可是累死我了!”
这厢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对韩绮懒懒一挥手道,
“放心,我可是皇后娘娘……待我……不对,待本宫下一道懿旨,将你赐婚给明年的新科状元郎便是了!”
韩绮笑着过去看她仰面倒在那处一派累瘫的模样,笑眯眯道,
“多谢皇后娘娘赐婚,不过……状元郎就免了吧!”
那戏文里说甚么状元郎打马游街,与小姐一见钟情的事儿可是万万不能信的!
要知晓人们不是常说甚么十年寒窗么?
其实读书人何止十年寒窗,便算做是四五岁启蒙吧,要想学有所成,至少也有个七八年吧,这已是算天资卓绝才的人物了,待得十二三岁去应院试,一次考中一二等才能录科去考乡试,乡试三年一界,便是运气好,头年院试,二年乡试,也有十四五岁了,再之后还有三年一次的会试,再之后殿试,即便是一路顺当的上来,考成了状元郎,这年纪也要在十七八岁了,似这样的也不必想了,人家在中秀才又或是举人,家里的门槛也早被媒人踩破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有四妃
更何况自有科举以来,能似这般一路过关斩将的天才是凤毛麟角,几乎等于无,往往能做状元郎的多是些屡考屡败,屡败屡考,最终一朝得志,登上天子堂的胡子拉碴的大叔,家中别说是妻妾,便是儿女都一大堆了。
自然也有那孤身一人的,那也多半是死了老婆的鳏夫,决不会是那戏文里演的一般,十几岁的少年状元人才风流,白面如玉,家中无妻无妾,尽等个打马游街时与深闺娇娘来个一见钟情,抛手帕儿,扔绢花的私定终身!
韩绮笑道,
“还请皇后娘娘饶了小女子,切切不要给小女子选那状元郎啊!”
夏小妹气哼哼道,
“谁让你狠心扔下我这般久不理不睬,本宫不但要给你配个状元郎,还要配个死了妻子,家里儿女一大堆的!”
韩绮忙陪罪道,
“小女子不敢了,还请娘娘宽宏大度,莫与小女子计较,饶了小女子这一遭吧!”
夏小妹连声哼哼,
“你若是将在书院的热闹好好讲给本宫听听,本宫便饶你了!”
韩绮一笑道,
“娘娘即是要听,小女子不敢不从!”
夏小妹来了精神跳起来吩咐外头道,
“来人啊!上茶!”
外头青砚进来奉上茶水还有各色小点,夏小妹指了那桌上的小点道,
“你瞧瞧……可是眼熟?”
韩绮一瞧笑道,
“看来你虽关在府里不得外出,但陛下的关怀总还是送到了的!”
夏小妹与韩纭一样,脸皮比一般女儿家是要厚些的,闻言点头道,
“那倒也是,自从前次送了首饰珠宝之后,隔三岔五便要送些东西过来,有时是衣裳,有时是吃食,又有时是书画之类的……”
韩绮闻言心头暗道,
“送这些劳什子玩意儿做甚么?真金白银才是夏家此时最缺的!”
只这话她不能说,笑着过去拿了一块奶酥道?
“我尝尝可是与以前的一样味儿!”
说着送入口中吃了一口,却是笑道?
“虽觉比以前更香甜些?怎得没有那时的好吃呢?”
夏小妹叹道,
“我也觉着?以前一块糕我们二人分着吃?只觉得好吃的舌头都要咬下去,现下却是半点不想动了……”
说话时眉宇间似有惆怅之色?韩绮见状忙岔开话道,
“你不是想听书院里的事儿么?”
这厢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便同绘声绘色同夏小妹讲起那各地来的才子们的趣事来。
这些各地来的举子能赴京赶考?必是当地读书人的佼佼者?有那恃才傲物?比他们杨先生还狂的,有那博学多才?众人纷纷推崇的?又有那生得英俊潇洒?谈吐不凡的,这些人慕承圣书院声名?前来向诸位先生讨教学问?只说是讨教实则也是踢馆之意?时常趁着下学之时,堵在先生回家的路上讨教,先生初时还是耐心解答,但到了后头学子们太多,先生们实在应付不过来了,又有发生了董先生的事儿,山长他老人家便发下话让十天一次,开山门引外地学子进书院文会之事。
夏小妹自离了书院,心中最想念之人除了韩绮便是董先生了,听闻得董先生有事,不由追问道,
“董先生怎么啦?”
韩绮笑道,
“董先生怀孕啦!”
董先生大龄出嫁,成亲半年之后便有了身孕,只董先生前头并不知晓,仍是照常教学,却不料有一日与杨先生同归家时,坐在马车之上被突然窜出来的学子惊了马,董先生从座上摔了下来,虽被杨先生及时扶住,只还是受了惊吓,突觉下身有异状,吓得忙去寻了大夫,才知晓原来已怀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杨先生是又惊又喜又怒又恼,去寻了山长道,
“先生,这些学子也是太过无礼,这一回阿媛乃是运气好未出事,若是再有下回,出了甚么事学生……当何以面对!”
杨先生家中早已无人,好不易大龄成了亲,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晓自家要升级当爹了,如何不是又恼又怒又是后怕!
山长他老人家自然也知晓这关门弟子的心情,想了想道,
“大禹治水疏不如导,他们想要讨教却不得其门而入,自然便要行些险事,即是如此便开了门,让他们进来便是了!”
于是才有了承圣书院十日一次的文会,如今这文会倒是成了京中一大盛会,各地举子每隔十日都要入承圣书院听先生讲学,与其余学子探讨学问,互相切磋,各有进益倒也是美事!
夏小妹听了韩绮所言,不由羡慕不已,
“我若是还在书院便好了!”
韩绮笑道,
“还是算了罢!你可知那些人每十日来一回,那桌椅茶水皆要预备,书院里人手不够,都是我们各班去轮值的,好几百上千号人挤在一个地方,又不是个个懂礼知仪,还有那内急寻不到茅厕的……走了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这些都是我们之后去收拾的……你若是在的话,非要跳着脚大骂不可!”
夏小妹听了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
“我若是在的话,谁要敢在我们东院随处便溺,必要当场就给揪出来!”
韩绮听了抚额,依着夏小妹的性子,说得不当真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当下连连摆手道,
“罢罢!幸好你不在……”
夏小妹笑眯眯又补一句道,
“若是我在,定要让他们都知晓我们承圣东院的规矩,一个个老老实实决不敢胡来,说不得还能打出名头来呢!”
韩绮听了又摆手道,
“这一回我们以文会友,东院的各位师姐妹们也有文章出众的,已是打出了名头来了!”
这可是全国各地的学子,若是当真出了一个敢抓人随地便溺的女学生,只怕她们承圣女学这彪悍的名头便要响遍全国了,这样的名头还是不要了罢!
二人说说笑笑一阵子,韩绮见夏小妹眉宇之间郁色仍是未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夏姐姐这一阵子学规矩可是太过辛苦?”
夏小妹闻言敛了笑容,摇头道,
“实则只是初时艰难,到后头习惯了,其实也无甚么啦……”
她只说了自己,却不知不单单她觉着艰难,连那宫里来的女官也觉着艰难,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性子实在太过散漫了些,她们二人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让这位稍稍有了些皇后的模样,只这样的皇后娘娘也不知以后入了宫,是个甚么样儿还难说呢!
夏小妹说罢咬了咬唇道,
“我也是前头几日才知晓,待得明年我入宫的时候,陛下要册封皇后的同时,还要册封四位妃子……”
韩绮闻言默然,良久才道,
“夏姐姐这是嫁入皇家,皇帝陛下三宫六院乃是常理,又有……陛下自己就无兄弟,天家子嗣艰难,正是要开枝散叶,多添子嗣的,想来后宫之中太皇太后、太后乃至朝臣都会十分关心陛下的子嗣的……”
夏小妹长叹一声道,
“你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自先帝下了圣旨那一刻我便知晓,我的丈夫必是有许多女人同我分享的,只不过……”
面上现出些苦涩来,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眼睁睁看着他后宫佳丽三千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说罢黯然垂头半晌才咬唇恨恨道,
“我这时节倒是后悔了,早知晓他是太子爷,在谭柘寺的时候便应当一脚将他踹下潭里陪老龟去……”
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现下悔婚还来不来得及?”
韩绮闻言吓了一大跳,
“夏姐姐,你可三思啊!这……前头应征礼都已行完,你如今实则已算是皇家的人了,这天底下还没人敢退皇帝的婚,若是……若是你现下要悔婚……”
那便只剩下拉着全家老少一起跳护城河一条路,才能把亲事给甩脱了!
夏小妹见素来沉稳的韩绮被自己一句话吓得变了脸色,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扫眉宇间的郁色,
“我不过就是说着玩玩儿,你还当真了!”
韩绮听了抚额,心中暗道,
“你这性子说风就是雨,我也是怕你当真因着陛下后宫女人多了,便干出悔婚得事儿来呀!”
夏小妹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眯眯一摆手道,
“哈哈!你放心……我还要等着做皇后呢,怎得也不能便宜了那些女人……”
说罢冲韩绮挤了挤眼,
“你猜猜宫里属意的四妃都有谁?”
韩绮见她神色透着古怪与神秘,想了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有我们承圣书院的人?”
夏小妹点头,
“三姐儿果然聪明!你再猜猜是谁?”
韩绮想了想道,
“以前书院里呼声最高的是许妙灵,不过我听说她已经定亲了,那便只剩下胡仙儿与寇湘湘了……”
思忖了半晌,
“难道她们二人都要入宫?”
夏小妹拍手道,
“三姐儿当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一猜就中!”
说罢一拍桌面道,
“哼!许妙灵不入宫,胡仙与那寇湘湘便占了四妃中二个位子,你觉着我会将陛下拱手让给胡仙儿那女人么!想得美!”
第二百六十七章 缺银子
夏小妹说这话时,一扫前头的忧郁怅然之色,是眉头高挑,嘴角飞扬,握着拳头斗志昂扬的对韩绮道,
“胡仙儿在书院里打不过我,以后入了宫她照样要矮我一头,这一辈子我都要压着她,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韩绮看得嘴角一抽,心中暗暗同情起胡仙儿来,
“也不知她上辈子是怎么修的,这辈子遇上夏姐姐也是有够倒霉了!”
二人在这处说笑了半个时辰,外头青砚进来报道,
“小姐,伯爷说是让您请三小姐去前厅用饭了!”
夏小妹起身拉了韩绮道,
“说了这么一阵子,我也是真饿了,我们去前头用饭!”
这厢领着韩绮兴冲冲到前厅里,夏鸿夫妻、夏文耀夫妻与夏文彬夫妻早已到了,夏小妹与韩绮上前见礼,正厅之上摆好了两桌,分了男女两席,桌面上虽没有大鱼大肉,但几样家常小菜也是做的十分精致。
蒋氏笑着对韩绮道,
“今儿我亲自下的厨,待会儿多用一些!”
韩绮忙行礼道谢,夏小妹拉了她笑道,
“在这家里你不必客气,我母亲每每说起你,都赞你乖巧听话,又读书厉害,一派恨不得你是她生的样儿,可喜欢你呢!”
韩绮羞红了脸,
“怎能当夫人如此夸赞!”
蒋氏见女儿笑颜如花的样儿,心里便高兴,对韩绮道,
“三姐儿可要时常过来,我们家小妹见着谁都不如见着你高兴,你过来了,她这心情便要开朗许多呢!”
韩绮笑着点头应是,
“以后有空必要过来陪夏姐姐的,只怕叨扰了夫人!”
蒋氏笑道,
“怎会是叨扰,我欢喜都来不及呢!”
说着过来拉了韩绮坐下,
“小妹说的也是不错?我就是只恨才生了两个?但有第三个儿子,必要让他将你娶进门?来陪着我才好!”
韩纭在一旁闻言不依了?嗔道,
“母亲好不贪心,有了我还想要我三妹妹?那家里我母亲可是最疼老三的?您可行行好给她老人家留一个听话贴心的吧!”
蒋氏听了便指着她笑?
“你也知晓你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呀!”
韩纭一面过去伺候蒋氏用饭,一面得意的笑道,
“母亲现下知晓上当也迟了!我这辈子可是缠定您了?甩也甩不掉了!”
蒋氏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对韩纭道?
“你这可还有当姐姐的样子?也不怕你妹子笑话!”
韩纭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道,
“笑吧!我也不怕她笑话?左右在家里都让她们笑话够了!”
蒋氏笑个不停拉了她坐下?又招呼一旁立着的周氏道?
“都是自家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坐下吃饭吧!”
见得两个媳妇坐下,蒋氏看了一眼另一席,那边父子三人正等着她们,夏鸿见得众人都坐下了,便举筷道,
“用饭吧!”
待他下了头一筷,众人这才动手用饭。
待在夏府用罢了饭,夏文彬夫妻送了韩绮回柳条巷子,还是如来时一般,韩纭扔了丈夫坐自家的马车,自己却是与妹妹坐在韩府的马车里头,待上了车后,立时脸上一垮,爽朗的笑容霎时消失不见,换上了一派愁云惨淡,韩绮见状便知不好,
“二姐姐,有何事烦恼?”
韩纭垮了脸道,
“果然如我猜测的一般,那家里没钱了,让我们想法子呢!”
韩绮闻言挑眉道,
“那……还差着多少银子?”
韩纭应道,
“我公爹说了,还差着三千两银子,让我们同大哥夫妇想法子借,待到小妹入了宫,皇帝必有赏赐,届时便可还上了!”
其实这银子能不能还上还真不好说!
虽说夏小妹封了皇后,皇帝是要发下赏赐,但多是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们家也不敢拿出去变卖了,还要好好的供着,至于真金白银是多是少,便要看皇帝女婿出手大不大方了!
韩纭这厢烦恼的支手托腮,
“你二姐夫认识的人全是些清贵的读书人,三千两银子如何能有?”
顿了顿道,
“前头买宅子都已是大姐姐与父母解囊了,总不好再向他们伸手了!”
她可是出了嫁的女儿,父母已是待她够好了,再伸手可没有那脸了!
韩绮皱眉沉思了片刻道,
“这个……或许我能想法子!”
韩纭闻言只是不信,
“你有几个铜子儿,我是知晓的,便是将你卖了也凑不到那些银子呀!”
韩绮应道,
“我虽没有银子,但二姐姐忘了?这书院之中的同窗却是不少都是家中富贵的,三千两银子对我们是挺多,但对那些家中富贵的同窗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韩纭听到这处才算是眼前一亮,只过后又犹豫道,
“这……我可不想因着婆家的事儿,让你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以后你还要在书院里进学呢,欠着人的银子,日日见着债主都要低上三分,我是万万不想你受这委屈的!”
韩绮道,
“那二姐姐就忍心让二姐夫去低三下四的求人?”
见韩纭面上也是不忍,便笑道,
“二姐夫是个大男人,以后还要入仕为官的,四处求人才是失颜面,我一个小女子养在深闺,便是没脸也无人知晓,且只要这银子能按时还上,便不是那失信之人,又会受甚么委屈!”
韩纭被韩绮说的有些心动,咬着唇没有说话,韩绮又道,
“这话我也不过是说说,能不能成还不定呢,待我明日去书院问过之后,再回二姐姐的话吧!”
韩纭这才点头道,
“好!你且去问问,能成便成,但凡人家有一丝线勉强,你都不可再多问了!”
“二姐姐放心吧!”
韩绮自然不会真去向同窗借银子,她乃是想动用卫武存放在这处的银子,待得回到韩府之后,拿出前头存放银子的凭据,同桃李叹道,
“我前头还不想动他的银子,到如今却是不得不动了!”
桃李应道,
“小姐这也是迫不得已,想来卫爷知晓了也不会怪您的!”
韩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着他不会怪我,我就越发心里不安了!”
只心里再不安,这时节也没有法子了,但韩绮也想过了,这三千两银子也不能全从二姐姐这处拿出来,总夏家人也要自己想想法子才是!
于是第二日便去同韩纭道,
“能借到一千五百两银子……”
韩纭闻言大喜,
“能借到一千五百两银子已是十分感激了……”
当下又问要几分利钱,韩绮应道,
“这乃是看在同窗的情份上借的,若是谈利钱岂不是伤人心了!”
韩纭点头道,
“这话倒也是的,那待之后我们好好谢谢人家吧!”
韩绮道,
“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明日我把银子给二姐姐送来,二姐姐只管在家里等着就是了!”
韩纭欢喜不已送了妹妹出去,目送着韩府的马车走远了,才一脸欣喜的回去对夏文彬道,
“还是自家的姐妹可靠,昨儿说起这事,今儿便给了准信,说是能借到一千五百两银子!”
夏文彬也正因着这事烦恼呢,闻言也是喜道,
“多亏了三妹妹,且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韩纭哼道,
“自然是要好好谢谢,不单单是我三妹妹,还有大姐姐与大姐夫呢!”
夏文彬忙道,
“他们待我们极好,都是要谢的!要谢的!”
韩纭又哼了一声道
“还是自家的姐妹好啊!那似的那起子人,平日里在二老面前讨好卖乖,争那世袭的爵位时倒是十分卖力,结果一让找银子便往一旁躲……”
说罢还斜斜瞥了夏文彬一眼,见自家夫君尴尬一笑,这才扭着细腰出去了!
夏文彬转头看向手中的书,也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昨日里父亲说起让他们向外头借钱之时,自家大哥确是只知叫穷,说是五城兵马司那衙门,干得活最累,但银子却是拿得最少,同僚上官都没有多少油水,听那口风却是试都不想试一下。
对此夏文彬心底也是觉着大哥做事不妥,怪不得妻子不满,又想起自家住的这宅子,家里的欠账都还要岳家想法子,更觉着在妻子面前有些失了大丈夫的威严,不由暗暗道,
“且要好好读书,待得明年恩科必要考中才是!”
待考中了功名,便能出去做官,有了俸禄这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于是更是发奋读书,废寝忘食十分刻苦!
再一日,韩绮下了学,先去那升平钱庄兑一千五百两的银票出来,进了钱庄,那钱家的小少爷再宥正在,见着她便跑上来喜道,
“三姐姐你来了?”
韩绮笑着点头,
“听说你最近在家里读书?”
钱再宥点头,说起读书却是一脸的不喜,
“我那先生可凶了,每天都要我辰时便去,晚一点儿就要打手掌心,打得可疼了!”
实则这位家中极受宠的小少爷启蒙已是太晚了,人家得孩子多是四五岁都进学了,还有那早的三岁就开始识字了,而这位小爷乃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上头两个哥哥,一个二十有二,一个年方十八,早已经出来管事,两个大的四处东奔四跑,留了他一个最小的被祖母与母亲捏在手心里宠着,一直至如今七八岁了,才好不容易哄得肯坐下来读书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好脸
钱再宥一脸郁闷道,
“以后我怕是会少去寻小五玩儿了,她不会忘了我吧!”
韩绮心中暗道,
“只要你有那金狗儿在,小五必是不会忘记你的!”
小韩缦虽说退还了那金狗儿,只小财迷心里还是记挂着呢,有时便要让钱再宥抱过来让自己看看,待得摸够了又还给他。
韩绮嘴上却道,
“你是小五最好的朋友,她怎会忘了你,必是不会的!”
钱再宥得了韩绮的宽慰,立时大喜,拉着韩绮蹦蹦跳跳的往后头去,
“三姐姐不要在厅上站着,到后头去坐,要办事我让人给你办!”
说着强拉了韩绮进去内厅,韩绮推辞道,
“不必了,不过就是取些银子,用不着劳动柜上的人,我自去就是了!”
钱再宥却是一拍小胸脯道,
“三姐姐即是到了我们家的钱庄里,便有我照应,怎也不会让你累着!”
说罢蹦蹦跳跳的出去了,韩绮叫之不及只得坐在那处等着,不多时就听得外头有人说话,
“小弟,你这是要做甚么,有话在外头说不好,为何在到里头来?”
又听钱再宥的声音道,
“二哥,你进去!进去便知晓啦!”
说着话,外头便有人撞开帘子,踉跄着进来了,韩绮一看乃是一位不认识的年轻公子,忙将前头取下的帷帽戴上,再回头看时,钱再宥已指着那年纪轻轻的公子道,
“三姐姐,这是我二哥哥,你要办甚么自与他讲就是了!”
韩绮见竟是请动了钱家二少爷出马,不由很是尴尬忙行礼道,
“怎得惊动了二少爷,不过就是取些银两,小事一桩,实在不敢劳烦!”
这被钱再宥推出来的钱继宥生得一派俊秀斯文,被弟弟强推到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妙龄少女面前,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他在外头也是历练了两年,总算脸皮要厚些,忙回礼道,
“原来是韩家三小姐?前头常听小弟提起贵府?说是府上有三小姐与五小姐?皆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钱某有礼了!”
韩绮见他如此郑重又忙回礼,
“不敢当二公子夸赞,此次乃是小女子叨扰了,还请二公子勿怪!”
钱继宥笑道,
“即是舍弟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朋友前来我们钱庄办事?自然要给些优待的,三小姐不必客气!”
这厢伸手问韩绮要了凭证,又让小弟陪着韩绮坐等,自己便出去了?不多时便取了三张五百两的银票回来交给韩绮?
“想着小面额的用着方便些,不知三小姐觉着如何?”
韩绮点头笑道,
“正是要如此呢!多谢二公子!”
如此办好了事?韩绮还要赶着去梧桐巷子?便起身告辞,钱家二位公子亲自送了她出门,韩绮再三谢过之后才登车离去。
钱再宥看着韩府的马车离去,这才仰头对自家二哥道,
“二哥,你瞧三姐姐可是比那些装模作样的女人好看?三姐姐可是承圣书院里的女才子,回回都是月考第一,待人最是温和有礼了,你娶了她回来做妻子好不好?”
钱继宥听了没好气的一拍自家小弟的脑袋,
“我的终身大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来操心,你还是想想明日先生让你背的功课,如何过关吧!”
说罢转身回去,钱再宥追上去拉他的袖子,
“二哥,你娶了三姐姐吧!你娶了她,我以后便可以常和小五在一处了!”
钱继宥闻言又是好气又是笑,伸手又给了他一记,
“你小子到底是为二哥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呀!”
钱再宥摸着脑袋嘿嘿笑道,
“自然是为了大家喽!”
且不说钱家兄弟如何议论韩家姐妹,只说韩绮将银票取到之后便去了梧桐巷子,夏文彬见妻妹果然拿了银票过来,不由很是感激的对妻妹一躬到底道,
“多谢三妹妹解我燃眉之急!”
韩绮侧身不受他这一礼,
“二姐夫太过客气了,我也知晓如今伯府里举债是为了夏姐姐,我即是夏姐姐的好友,更要为二姐姐与二姐夫解忧,做些许力所能及之事实属应该,二姐夫若是如此多礼便太过见外了!”
夏文彬笑道,
“三妹妹说的,待这事儿了了,便让你二姐姐给你打一套头面,即是自家人,你也不能客气,定要收下才是!”
这乃是他们夫妻二人昨晚上商议好的,今日特意让夏文彬说出来,自然比韩纭来讲显得更有诚意,韩绮微微一笑道,
“即是姐姐与姐夫相赠,小妹我是却之不恭,那便收下啦!”
这厢将那银票取出来,夏文彬亲自提笔写了借据,交给韩绮时郑重道,
“届时一定全数奉还!”
韩绮点头,
“二姐夫一诺千金,我自然是信的!”
韩绮将那借据收好又在梧桐巷用了饭,之后还去拜见了吴氏,直到天色全黑这才回转家中。
如此忙忙碌碌竟是转眼便到了新年,因着今年先帝刚逝,是不宜热闹过年的,皇宫之中大年夜亦不放烟花,民间自也跟随,因而整个京师之中却是比往年少了三分热闹,多了三分清静。
韩府里还是惯常的亲戚间走动,也去那韩晖府上,如今虽说韩世峰还是同以前一般做个六品的小官儿,但因着与夏家联了姻,韩晖对韩世峰倒高看了一眼,连带着后宅里的家眷对韩绮与韩缦姐妹也要客气许多,只那大堂姑韩露却是笑眯眯告诉了韩绮一桩“喜事”,
“前头那位冯家表姑,你可记得?”
韩绮自然记得她,面上却是一派不显,装做想了想应道,
“可是堂姑的远房表妹?”
韩露笑着点头道,
“我那表妹也是个有福气的,被选入宫中做了淑女……”
韩绮听得眉头一挑,口中却惊喜道,
“这倒是真可喜可贺呢!”
韩露笑道,
“确是件喜事,你那表姑人品姿容都是十分出众,虽说刚入宫只做了个最低品的淑女,但以她的人才以后必是前程锦绣的……”
韩绮点头微笑附和道,
“大堂姑说的是!”
韩露见她点头,却是眼珠子一转问道,
“听说你同夏家小姐乃是闺中蜜友?”
这京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有王氏有心给韩绮造势,以利明年说亲,这样的事儿虽不是大肆宣扬但旁人问起也没有刻意的隐瞒,韩绮心知这是又有事儿要来了,却只能点点头道,
“以前夏家小姐在书院时,倒是同侄女有来往的……”
韩露闻言喜道,
“即是好友,又是亲家,想来三姐儿必是能同皇后娘娘说上话的!”
韩绮无奈点头,
“倒是能说上两句……”
韩露笑眯了眼道,
“即是如此,你想个法子让皇后娘娘多多提携你那宝凝表姑,以后你宝凝表姑若是能诞下一儿半女,于我们也是有大大的好处的!”
韩露自然也不指望一个韩绮有这般大的情面,能左右皇后娘娘,只如今自家父亲已是投了符仕忠,自然要为冯宝凝摇旗呐喊,想方设法推她上位,韩绮出身只不过是小小六品官的庶女,想皇后娘娘以后入了宫,见得人多了,怕是想不起这号在闺阁时的好友了,不趁着这时节用一用这情份,以后只怕是想见着人都难了!
韩绮闻言沉默片刻才笑道,
“都是自家人,能帮忙自然是要帮的,只侄女人微言轻只怕未来的皇后娘娘并不肯听呢!”
韩露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
“怪不得王姐姐最喜欢的就是三姐儿了,果然是我们三姐儿聪明机灵讨人喜欢!”
待到了晚上,回府的马车之中,韩绮向王氏说起了此事,王氏听是冷笑连连,
“这家子人想往上爬起疯了!”
转头叮嘱韩绮道,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切切不可让人糊弄了去,前头他们抢我们家名额的事儿还未过去,现下又将主意打到了夏家的头上,也不知那里来的脸!三姐儿……你可万万不能仗着与夏家小姐交好,被那些人随意哄上两句,便被人利用了!”
韩绮点头道,
“母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只当面应承着,成不成可是没有打包票的!”
王氏点头,
“正是如此,左右碍着亲戚的情份,也不当面得罪,也不能随意让他们拿捏,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处着便是了!”
韩绮点头受教,回到家里王氏同韩世峰说起此事,韩世峰也是冷笑道,
“韩晖这些年一直在右佥都御史的位子上没有挪地方,眼看着年纪不小了,这是还想寻个靠山往上动一动呢……”
王氏应道,
“即是想动一动,倒不如想法子外放到地方上做些实事,有了政绩再升迁便快了……”
韩世峰哼道,
“他为官这么多年,结交的靠山没有一个靠谱的,便是想去地方也难挑到好的,如今南面的江浙最好,又有两广次之,可若是被弄到西北又或是巴蜀、云贵之地去,那再想回京便是遥遥无期喽,他没那必回京的把握,便只能想法子在京师活动,如今正遇上陛下初登大宝,后宫大选嫔妃之时,若是走对了路子,说不得还当真让他撞上大运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走二遭
王氏乃是将门出身,王老将军乃是靠着一身本事,从小兵爬到的将军,王氏幼承父风,最瞧不起就是那些媚上幸进之人,闻言撇嘴道,
“他们也是好脸,前头的事儿,我们还未同他们计较呢!”
韩世峰应道,
“你让三姐儿以后远着点儿韩露她们便是!”
王氏点头道,
“妾身晓得呢!”
今年韩世峰一家没有回通州,便派了韩忠回去一趟,走时拿了些银票,王氏私下里同苗氏叹道,
“今年二姐儿买宅子便花了不少银子,家里有些拮据,偏通州那边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幸好先帝驾崩,这个年过得清静些,要不然只怕还要多使银子呢!”
说虽这般说,但多了两家亲家,自然少不了走动,又夏家如今乃是伯爵府,上门的礼也是有规矩的,还有因着夏家的关系,他们家里来往的人也多了些,回礼自然多些,东西虽见多,但现银却见少,这一进一出手上便吃紧起来。
苗氏也是深有同感道,
“夫人说的正是,他们都当我们家是守着金山银山过活,却不知我们的日子也过得不容易!”
韩府里今年嫁了两个女儿,又给二女儿买了宅子,银子便见了少,偏韩世峰不肯丢了脸面,每年给通州老家的银子是半分不肯少,韩世峰倒也不是那不通世事的假丈夫,对妻儿自然也是心疼的,便从自家那账上拨了银子过来,只王氏心疼丈夫年节里出门应酬,手上没有银子失颜面,却是又还回去了,还要强颜欢笑的对韩世峰嗔道,
“老爷真是的,我们家再短银子,也不能少了你的,尽管放心用就是了!”
但背地里王氏便只有将这些话同苗氏讲,
“有事时通州那处的人一个都靠不上,无事时分银子倒是每房人都不见少,少了谁都要得罪人?也不知这样的亲戚走动有甚么意思!”
苗氏也应道,
“若是通州老家那头田产房屋给我们守着也就罢了?偏还悄悄儿占我们的,奴婢这心里想起来也是不高兴的!”
王氏心下里不爽快?一直待到初六这日韩忠回来?见那车上有一车的土产,王氏才心里稍宽了些?暗道?
“虽不是盼着他们的东西,但有来有往总算心里好过一些的!”
往年里?年景好便有,年景不好便没有?他们的银子却是每一年没有断的!
王氏便问起韩忠?
“老家里各房可好?”
韩忠点头道?
“各房的人都好,大房里嫁出去的七姑奶奶生了个儿子?小的代老爷送了二两银子的贺礼!”
七姑奶奶便是那韩香草?嫁了丈夫虽说有些呆傻?但生下的儿子据老家里见过的人说,还是十分机灵可爱的?如此韩香草也算是后半辈子有靠了!
王氏闻言点头道?
“你做的很好!”
回头便让苗氏加倍打赏了韩忠?其余韩家倒是无甚事了。
这个年关就这般平静无波的过去,一出了正月,皇帝陛下便要大婚了,因着前头诸事按着礼制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到后头请期的时候,钦天监算出三月十二是个好日子,这时节王大虎与赵九廷带的人已经到了镇江。
卫武见来的乃是自家师父不由的是喜出望外,
“师父,怎么劳动您老人家大驾了?”
这寒冬腊月不在京里过年,倒是跑出京来了!
王大虎哼道,
“左右老子在京里也是一个人过年,倒不如出来寻你这小子!”
卫武笑嘻嘻同他见礼,又同赵九廷见礼,
“赵叔也来了!”
赵九廷今日的样儿乃是换做了一个满面风霜,肤色黝黑的行脚商人打扮,闻言笑道,
“你小子怎得认出我来了?”
卫武应道,
“倒是没认出赵叔来,只我的信上请了霍大人派您过来,见您同师父领头而至,自然便猜到了!”
赵九廷哈哈一笑道,
“好啊……原来是你小子害得我不能在京里过年……”
卫武忙抱拳歉然道,
“这也是小子无能,差事没办好,倒要劳动赵叔跑这一趟了!”
赵九廷笑着摆手道,
“我不过就是玩笑之言,小武你这差事亦是办得很不错了,若是换了旁人来,未必能似你这般明白!”
卫武当下又与梁绍引见二人,再领了众人进了那农家的小院,将王大虎与赵九廷引到正堂里坐下,又吩咐手下的兄弟们,
“将早前预备的酒菜端上来,好招待各位兄弟!”
众人应诺,将桌椅摆在了院中,却是大碗的肉,大碗的酒摆了上来,王大虎与赵九廷一看这桌上,油光肥厚的酱肘子一大海碗,又烧了囫囵个儿的大肥鱼一条,肥羊做了汤热气腾腾的,使筷子一捞有煮得白生生的羊肉大块大块的,又有炒的猪肠油汪汪的一大盘,切了薄薄的牛肉厚厚的码了一盘,还有就在院子里升火烤制的兔子一只,端上来时上头还在滋滋冒油。
这些菜虽说卖相不好,但胜在滋味十足,又是量多,一干糙汉子端了大碗吃酒,大口的吃肉,吃得很是豪迈!
外头众兄弟推杯换盏,卫武四人在里头却是边吃边说话,王大虎问卫武道,
“你们藏在这处可是隐蔽?”
卫武便笑道,
“前头我入了镇江府,便领着一众人大摇大摆的下船,在四处转了一大圈儿,又自那码头上众目睽睽之下上船离开,往前头走了五十里,才下船抄小路回来的,这般兜了一个圈儿,应该是无人发觉的!”
王大虎点头,
“前头我们离京时指挥使大人已是吩咐过了,让我们带了人来之后,一切听你差遣,小子你来说说下面的事儿怎么办?”
卫武笑道,‘
“即是师父与赵叔过来了,怎得还能轮到小子发号施令,自然还是您二位说了算的!”
王大虎闻言冲着徒弟一瞪眼,
“少要卖乖讨好,这差事前头是你们在办,这下头如何进行,自然还是由你们说了算,休想要推了责任给我们两个老头子!”
赵九廷也道,
“我在衙门里就是专责与人改妆易容之事的,出来办差的时候少,虽说在锦衣卫混得久了,但若论江湖经验,我还没有小武多呢,自然还是小武你们说了算的!”
王大虎一挥手道,
“小子,这事儿就依着大人的吩咐,少要多说,且先讲讲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吧?”
卫武前头就是怕两位前辈来了,自己抢先发号施令会惹得二人不快,因而出言谦让,如今他们即是知晓分寸,谨记着指挥使大人的吩咐,他自也不会再客气了,当下道,
“即是如此,便随大人的安排吧!”
想了想又开口道,
“这阵子小子呆在镇江府也没有闲着,头一件事儿就是派人盯着这镇江府的衙门,却是发觉这镇江府同知林邵勋有些蹊跷……”
说到这处面色一肃,
“前头我救下一个小女孩儿送往知府衙门,便是被林邵勋派人又送去了南昌……”
梁绍在一旁也插嘴道,
“我们在那林邵勋的书房之中寻到了与旁人的通信十二封,上头不单单提及人口买卖,竟还涉及到了知府衙门里的火器……”
王大虎与赵九廷闻言都是吸了一口冷气,
“那姓林的竟胆大至此?”
人口买卖乃是暴利,有人铤而走险必是为了钱财,但若是私卖火器,那便牵涉到谋逆了!
要知晓现时下的火器乃是由官府制造,民间持有的火器多是自西洋的商人而来,虽说比大庆官府自制的精致不少,但数量却是十分稀少,且但有私藏一经查实必是抄家之罪,因而此时火器乃是一直在朝廷手中掌管着,民间得凶器还是多以刀枪为主。
这姓林的敢私自将衙门里的火器倒卖出去,被查到就是个全家抄斩的死罪,他自家不怕死,也不怕连累了家人么?
卫武哼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钱财甚么做不出来?那姓林的倒也机灵,他害怕连累家人,早将家里人送回了老家,自己只身在这镇江府做官儿,我也是派了人去他老家看过,那家里暗中购置下田产店铺无数,一家老少私下里过得很是奢侈!”
王大虎眉头皱了皱,
“怪不得你要写信向京中求援,看来这事确是不小!”
前头聚众妄记国事,又有诽谤朝廷,现下还有私购火器,这分明就是走谋逆造反的路子!
卫武点头又道,
“另……我也悄悄派了人回去南昌府中查过,前头陆子玉死了,那条线便断了,赵霖我倒是想派人盯着,但他本就是锦衣卫出身,身边好手无数,我们的人几次都差点儿被他发觉,我不敢再惊动他,便将人撤了回来……”
梁绍接话道,
“不过我们派人盯住了那死鬼陆子玉的婆娘,却发觉那女人娘家是宁王府上的一位管事的……”
“宁王?”
赵九廷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此事涉及藩王便不是锦衣卫好独专的了,还要写信给镇抚使大人,上报指挥使大人后,由牟大人定夺才是!”
第二百七十章 卖菜农
卫武点头,
“此事我已写信回京,想来指挥使大人收到信之后必会上报陛下的,现下我们要商讨的是下一步应如何办……”
顿了顿看了看三人道,
“如今我们有两条线,一条便是那林邵勋,一条是那陆子玉的遗孀……,这两条线同时盯着,如今就要将人分做两拨,前头我们带的人已经在南昌城中露了脸,不宜再去南昌便将他们留在此处,由师父你们带来的人去南昌府……”
想了想问道,
“师父你不如同梁兄在此处盯那林邵勋,我与赵叔去南昌府……”
卫武这般分派自然有考量的,王大虎乃是老江湖,人老精鬼老灵,由他带着梁绍这半点经验无有的小子正正好,自己在南昌露过脸,便由赵九廷巧手改扮之后潜回南昌去。
四人听得如此分派倒是毫无异议,王大虎嘿嘿笑道,
“果然小子们还是要出来做事啊!自家在外头受些风雨,历练几番,便能很快独挡一面,以后我们这些老头儿便可以安心呆在京师里享福了!”
当下又商议好两边如何通讯,又如何相互支援等等细节,之后才放开胃口大口吃喝,待得王大虎与赵九廷带来的人在镇江府休整两日之后,便各自乔装改扮,分别悄悄潜入了南昌城中,卫武则与那赵九廷装扮成南昌城外郊的乡农,挑了担子进城贩卖。
这赵九廷不单单是擅长乔装改扮,更擅模仿人言兽语,各地方言也是十分精通,便是那海外来的,猫眸鹰嘴的佛朗机人的叽哩咕噜,赵九廷也是能说上几句的。
卫武却是不会这些,便索性扮做了一个跟着叔叔进城卖菜的哑巴农汉,穿着粗布衣裳,头上盖了草帽,下头赤着满是黄泥的脚,脸上也被弄得黝黑?一脸的憨厚老实模样,肩头上担着担子?一颠一晃的跟在叔叔身后,交足了入城税后?便进了南昌城。
二人进城之后?却是按着一般农户进城的模样,挑着担子进了西市?在那处卖菜?那赵九廷乃是个十分厉害的模仿高手,当真是学虎像虎?学猫像猫,领着自家那便宜侄儿?却是做足了锱铢必较的老农模样?一个铜板都要同那些买菜的主妇吵嚷一番?甚至还装做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儿,而他那聋哑的侄儿却是蹲在一旁?闷着脑袋一言不发。
老农卖完了挑子里的菜已是时至正午?回头吆喝自家侄儿道?
“憨子,还不过来收拾……咱们早些回去?还能省下一顿饭钱!”
他那老实侄儿过来闷头收拾?二人挑着空担子往西市外走?正这时有个穿着打扮极是华丽的老爷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帽的下人,三人在二人面前略站了站,只拿眼看向卫武,赵九廷见状便呵呵笑道,
“老爷买菜么?老爷来晚了,我们的菜卖完了,明儿请早吧!”
那老爷从鼻子里哼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卫武,手指头一指道,
“这……可是你儿子?”
赵九廷还是笑得憨厚,
“回老爷的话,这不是老汉的儿子,乃是老汉的侄子!”
“嗯!”
老爷点了点头又问,
“可是愿意出来做工?”
赵九廷一愣,那老爷身后的一个仆人站出来喝道,
“我们家老爷说了,瞧上你侄儿这一身好肉了,让他到我们府里做工,一个月可得五两银子……你们可是愿意?”
赵九廷闻言立时瞪大了眼,伸手五根手指来,
“五两银子!”
“正是!”
那老爷鼻孔朝天,赵九廷嗯了一口唾沫,很是肉疼的道,
“这个……不瞒老爷讲,我这侄子乃是个天生的聋哑,这话也不会说,耳朵也听不着,除了种庄稼,什么也不会呀!”
那老爷一听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要的就是让他去下力做活计,最好的就是闷头干活,只要有把子力气,每个月五两银子必不会少的!”
一旁的伙计也帮腔道,
“一个月五两银子,一年就是六十两,这样好的差事,多少人抢着要做呢!你们种多少庄稼都卖不来的,要不是我们家老爷瞧上你这侄子的好身板,那儿轮得到你们!”
“这个……”
赵九廷想了想还是摇头道,
“老爷,我这侄儿虽说是个聋哑的,但总归是我们家三代单传,只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舍得让他去旁人家里受打骂,多谢老爷的好意了!”
那老爷闻言很是不悦,
“真是不识抬举!”
说罢转身就走,那身后两个仆从也是垮了脸,其中一个啐了一口,
“呸!给脸不要脸!”
三人如此扬长而去,赵九廷与卫武面面相觑,赵九廷小声取笑道,
“看来小武果然人中龙凤,把脸都给弄得如此平庸了,却还有人能瞧上你的好身板!”
卫武一笑,却是瞧了瞧左右,压低了声音道,
“赵叔小心些,我总觉着有人在盯着我们!”
赵九廷闻言立时住了嘴,低头与卫武一起挑了担子,疾步出了西市,这一回不单是卫武便是赵九廷也发觉有人在他们后头紧紧跟着了,二人互视一眼卫武低声道,
“且静观其变!”
二人转进一条小巷,后头的人立时也跟了进来,二人听得后头有脚步声起,回头往后头看时,卫武突然听得耳后风声响起,却是急忙抱头蹲身,
“呼……”
一声,一棒子自卫武头顶挥过带起一阵风声,紧接着又一棒子自卫武头顶砸下,赵九廷见状刚要动手,却被卫武一个眼神止住,
“砰……”
一声,卫武的脑袋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当下就吭都不吭一声便昏了过去,赵九廷大惊刚要上前去,脑后风声响起,他心知这也是闷棒到了,眼珠子一转身子前倾了半步,却是让过了劲道最大之处,
“砰……”
后脑上挨了一下,赵九廷也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待得二人倒地,一前一后两帮人凑过来瞧了瞧,有人在问,
“老大,这年轻的小子看着身子壮实,只怕一棒不够,要不要再给补上一棒,也免得待会儿醒过来!”
有人应道,
“不必了,先弄回府里去,灌上一碗药,便是那大力金刚也要乖乖听话!”
当下一众人抬手抬脚将二人扔上了赶过来的马车,待得马车启动,卫武与赵九廷这才齐齐睁开了眼,互看了一眼,都伸手摸摸脑袋,这一棒子虽说未把他们砸昏了,但也是打得生疼,赵九廷问道,
“小武,现下怎么着?可是要通知在附近的兄弟?”
卫武冲他一摆手道,
“再瞧瞧,看看他们到底弄得甚么花样!”
二人在马车上装做昏迷,被人弄到了城西一处宅子里,先是扔到了柴房之中,又有人过来灌药,之后便将那柴房关死,把二人扔在这处不管了!
待得人一走,卫武一个翻身坐起来,立时伸手进喉咙里抠弄,
“呕!”
不多时便将那刚灌下去的黑乎乎的药水给吐了出来,赵九廷也是如法炮制,将胃里的药水吐了个干净,这厢抬手擦了唇角的药汁,闻了闻手指皱眉道,
“这药里有山茄子,乃是可至人昏迷,四肢无力的蒙汗药,这么一大碗喝下去,便是一头牛也要睡上三天了!”
卫武哼了一声四下打量一番道,
“先别轻举妄动,且看看他们到底要做甚么!”
二人在这柴房之中呆着,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人进来看了看二人,再用脚踢了踢,见二人果然是四肢绵软,一动不动,
“抬到下头去!”
立时便有人过来抬了二人出去,到了宅子的后花院中,打开那干枯水池下的盖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这厢把二人抬着下去,卫武趁着这空档,便借了上头的光,歪着脑袋半眯了眼打量这处,却原来这里是个地洞,地洞不大约有两丈见方,里头早已横七竖八倒了些人。
卫武的眼神儿好,略略一瞥便瞧清十来个,全是身体精壮的汉子。
卫武的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待得将二人扔到了地上之后,这些人便重新拾阶而上,将那石板给扣上了,只留下上头五个圆圆的小孔以做透气之用。
二人待得他们走了,翻身坐起来,借着那点子亮光,各自去瞧身旁众人,见得个个都是四肢软绵,半昏半迷,赵九廷眉头一皱道,
“这是……贩卖人口么?”
卫武闻言点头,
“前头便有贩卖相貌姣好的女子,想来这些人也可卖精壮的男子!”
他们这一回倒是误打误撞进了贼窝了,许是进城的时候便让人瞧中了,之后又假借招工之名想骗去,见二人不上当,便索性将人打昏了强行虏走。
卫武轻声道,
“原本就是想查这人口贩卖之事,没想他们倒是自发送上门来了!”
赵九廷想了想道,
“想来此处必是他们的一处窝点,待得天黑时,我们出去逮了主事得人审问,必是能问出些东西来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沈管事
卫武点头,二人再不说话,只在这地洞之中静坐歇息,之后整整半日也无人来查看一番,更没有半滴水半颗米送来,二人待到了天黑,外头再无光亮透入,这地洞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卫武二人早瞧准了方位,此时顺着台阶摸上去,到了最上一级台阶处,便伸手在下头轻轻一推石板,石板虽重但并无门锁之类的阻挡,用力一推便现出一条缝来,卫武使双眼,打量了半晌,发觉后花院之中除却大门处有二人看守,其余便再没有人了。
这厢悄悄推开石盖板,赵九廷在下头撑着,让卫武先钻出去,之后赵九廷再钻了出来,打量一下方向,二人便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翻墙出去,待得二人消失在黑暗之中时,那门口守着的两人仍是一无所觉。
这宅子不大,二人轻易便摸到了主屋,自后窗处往里头打量,却见得今儿上午见到的那中年男子,正坐在书房之中吃茶,面前坐了一名女子,生得杏眼桃腮十分标致,卫武看得眉头一挑,
这女人他是认识的!
竟然是那陆子玉的遗孀!
这可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听得那女子道,
“爹,今儿又弄了两个来,这人数可是够了?”
那中年男子皱眉道,
“还是不够啊!还差四个呢!”
那女子便奇道,
“不是每一回都送十个的,怎得这一回要十五个了?”
那中年男子闻言哼了一声道,
“这还不是那死鬼陆子玉坏的事儿,早告诉他过行事小心谨慎,不可张扬,偏他不听与米忠南那些人频繁书信,终于被锦衣卫抓着了把柄,害得自己也被牵连进去,若不是早前用银子将赵霖给喂饱了,大事便要毁在他手里了!如今他倒是死了干净,送货的事儿便耽误了……前头欠了不少人数,那头近日死的人也多了些,早连番派人来催了,爹只好十人改做十五人了!”
那女子听了辩解道?
“这还不是子玉一心为主子办事么!”
那中年男子听了更恼怒,
“早说了不急在一时,偏他要冒进,现在害死了自己?还差点儿连累你!”
那女子仍是应道?
“他对主子和爹都是十分忠心的……”
“哼!若不是看在他忠心的份儿上?就凭他在外头眠花宿柳玩女人?爹我便不能饶他……”
说罢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女儿道?
“你就是个没脑子的,看男人只看脸?陆子玉那小子爹早说了靠不住?你偏要嫁他,如今他一死?你便做寡妇了……以后挑男人可要看仔细了!”
那女子点头,
“爹放心!这一回女儿不单要挑容貌,也要挑品行?总归不能让他拿着咱们家的银子花天酒地!”
“嗯!”
中年男子点点头?却见那女子伸手拉了中年男子的袖角道,
“爹……前头我瞧见那地洞里有两个汉子生得不错?身子也壮实?不如让趁着未送走时,先弄到女儿的屋子里……”
那中年男子眉头一皱,
“你便消停些吧!”
那女子立时撕娇道,
“爹!陆子玉都死了这般久,女儿还独守着空房呢!”
说着又拉着袖子摇了起来,那中年男子闹她不过,
“罢罢罢!自己小心些,别又似上次一般给药死了,如今这精壮的男子越发不好寻了,要不是陆子玉死了,那头断了货,爹我也不至亲自出马……”
女子见他答应了,立时喜得连连点头道,
“是是是!爹……您就放心吧!”
说罢,欢欢喜喜的出去了,卫武与那赵九廷在外头互视一眼,心中暗道,
“这当老子的倒是宠闺女,女婿不能花天酒地,女儿倒是可以在房里偷汉子!”
“怎么弄?”
赵九廷冲卫武打了一个眼色,一指屋子里头,意思这下子怎么弄?
卫武却是嘿嘿一笑突然起身,伸手在那窗台上一按,便一个翻身自那后窗跳进了书房里,那书房里的男子正静坐在椅中,突然眼前一花,竟有一名高大的汉子从窗外翻了进来,立时惊讶莫名,仔细一看却是前头西市里卖菜的农夫,刚要张口大喊,便被人一把匕首抵在了喉头,卫武压低了声音冷冷道,
“你若是想死,现下便可叫出声来!”
那中年男子吓得立时闭了嘴,一脸惊恐的看着窗外又翻进来一个汉子,正是那一对农夫叔侄,赵九廷见卫武制住了此人,便轻手轻脚的过去,自门缝向外打量,外头没有人,只有持刀的家丁列队走过,显是在巡逻。
赵九廷走了回来,见卫武已是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男人身边,却是一面儿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一面问那中年男子,
“你那主子是何人?”
中年男子瞪眼道,
“甚么主子?那里来的主子!”
卫武嘿嘿一声冷笑,匕首自他脸颊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爷俩儿也没心思同你兜圈子,你若是老老实实说话倒也罢了,若是不肯老实说话……”
卫武的匕首自他的脸颊划到了喉头处,又划到了胸口处,锋利的刃锋划破了衣裳,冰冷的触感让那男子身子一抖,
“你……你们想做甚么?你们也不瞧瞧这是甚么地方,敢在这处杀人,你就不怕连累家里么?”
卫武听得哈哈一笑,却是突然手上一使劲儿,一刀扎进了那男子的肩头,那男子猝不及防,张口便要惨呼出声,却被卫武跳将起来,一脚踩在他的大腿之上,一只手死死按在嘴上,
“唔唔唔……”
那男子闷哼连连,不断挣扎却被赵九廷在后头反背了双手,再这么绕着椅背往上一推,那男子便要往前躬身,却被卫武死死按着嘴,如此二人前后合力,压得他是动弹不得,只得生生受了这一刀,耳听得卫武阴恻恻道,
“你即是这般忠心,要为主子卖命,我们便成全你,给你来个三刀六洞,流血而死,想来你那主子见着你死状惨烈,必是十分感动,定会发下大笔的抚恤银子,安慰家人的……”
说罢猛然抽刀,疼得那男子身子抽搐,见卫武刀尖在胸口处划动,似是在寻下一个下刀之处,不由的瞪大了眼,拼命摇头,卫武冷笑一声道,
“怎得……不喜欢扎在这儿……那……扎在这处如何?”
却是猛然刀尖下探,竟是直取两腿之间,那男子吓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突然之间两腿一湿,竟然是吓尿了!
卫武听得淅淅沥沥之声,低头一看,不由厌恶道,
“呸……这般小的胆子还敢做这刀头舔血的勾当!”
这厢示意赵九廷松开他,看着他捂着伤口,满头大汗的溜到地上,当下用脚尖踢了踢他道,
“可是疼得厉害?待我再给你扎一刀,有了新伤,那旧伤自然便不疼了!”
那中年的男子虽说也是给人跑腿做下人的,但好歹是个管事,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却是从未曾受过这种苦,挨了这一下便半点骨气也无的连连摇头道,
“好汉爷饶命!切切不要再扎了!”
卫武哼了一声,蹲下来看他,
“怎得……想明白了,可是还要替你那主子卖命?”
那男子犹豫半晌,
“这个……这个……好汉爷……不是小的不说,只是……只是我们家主子厉害,若是让他知晓是小的出卖了他……必定……必定……”
卫武闻言呵呵一笑,
“有甚么好怕的,不过就是一个被圈在南昌地界里当猪养的藩王,难道我们锦衣卫还怕了他不成!”
那男子听得便是一愣,
“你……你怎么知晓?你……你是锦衣卫?”
卫武继续诈他道,
“宁王想谋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们当买通了赵霖便万事大吉了?真是太小看我们锦衣卫了!”
那男子早听说锦衣卫无孔不入的名头,听得卫武这般一说,果然上了当,也不再隐瞒了,便应道,
“大人……大人……这事儿小的全是听命于王爷,是王爷让小的寻那精壮的劳力送往九江开矿的……”
卫武听了与赵九廷互视一眼,心知他这是失了心防要全招了,当下拉了他坐到椅上,笑眯眯道,
“不必着急,慢慢讲!”
那男子坐下来,一面捂着伤口咝咝作疼,一面合盘向卫武托出,这男子姓沈乃是宁王府中的一名管事,他们家王爷自祖上相传便是以造反为终极愿想,自祖上迁到南昌府之后,便时时不忘记向那说话不算数的朱棣讨还一半的江山,只可惜谋划数代一直不成,一直到了这一代宁王朱宸濠。
这位宁王倒是个肯干实事儿的人,知晓这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自然是要想法子筹措军饷,以便以后起事时招兵买马,只他乃是被圈养着的藩王,于地方上一无军权,二无政权,只靠着那点子每年的赏赐和田庄等收入如何能养兵,当下便动起了各种心思,自然是怎么来钱快,便做甚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 假装扮
这些赚钱快的营生,没一个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宁王也不能亲自下场干,便给手下这一干人分派了营生,一些人贩卖人口,一些人便放印子钱,一些人开女支院赌馆,一些人便以钱财买通当地官府,在九江等矿产丰富之处,开矿谋利。
他手下这些人倒也是个个能干,相互配合着一起为主子发财,那贩人口的弄到漂亮姑娘或小子便送女支院里,有精壮的劳力便弄到矿山里,也有那放印子钱的,谋了暴利便行贿于各级官员,让其大开方便之门,以掩护种种不法行径,开女支院赌馆的,更是四处送上调教好的美貌女子又或是男子,在那官员的后宅为主子爷打听消息,吹枕头风,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几年经营下来,令得宁王的势力在南昌府中暗中滋长不少,便是锦衣卫与南昌府衙门也被拉下了水。
卫武与那赵九廷听了互视一眼,心中暗道,
“果然如此!”
倒是与他们料想的不错!
卫武又细细问了那人宁王手下有几名得力之人,那管事的报了几个人名,都是与他平起平坐的几个管事,宁王谨慎,王府里有些头脸的人物都不动,只专寻些下头的小管事暗中做这些事儿,这些人也是机灵,在外头并不自己出面,再寻了个傀儡出头,这沈管事便瞧中了自家的女婿陆子玉。
陆子玉生得不错,肚子里有些墨水,人也精明,但家中太穷,被沈管事女儿看中,成了亲事之后,便因着家世太差,在岳家面前时时的抬不起头来,心中甚是自卑?却是憋在肚中不得发泄?倒是越发对世事不满起来,再有沈管事令得女儿有意无意的吹着枕边风儿?倒让那陆子玉渐渐的丢弃学了十几年的忠君爱国?孔孟之道,转而恨起朝廷腐败,皇帝昏庸来了!
如此这般的陆子玉如何不入彀?之后便做了自家岳父的傀儡?在明面上人人都当陆子玉英俊潇洒?家产万贯?背地里,他不过也就是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个,沈管事先是让他出头以招工又或是招家中佣人的名头?在南昌府外寻那些精壮的男子贩卖?之后又是派出人手去寻些漂亮的女子?待得渐渐做大了,陆子玉的手中有了银子?又手下聚集了一帮地痞无赖?便让他开始插手放印子钱的事儿。
陆子玉倒也是做的有声有色?只可惜运气不好?这一回引来了京师锦衣卫的人?沈管事自然不能让人循着陆子玉这条线查到了自己,甚至是查到了王爷的头上,这才狠下心知会赵霖杀人灭口,又舍了陆子玉的身家,以期让京师来的人收手,他们见得卫武爽快走人正暗自庆幸之是,却是万万没有料到受了卫武一记回马枪!
此时间措手不及,心中大骂赵霖办事不牢靠,已是来不及了,在卫武明晃晃的匕首之下,沈管事将自己知晓的一五一十都交待了出来。
卫武听了还怕他有隐瞒,便又逼着他复述了一遍,听完觉着再无遗漏,突然一拳打在了沈管事的后脑之上,
“砰……”
沈管事哼都不哼一声,便垂下头昏了过去,赵九廷问道,
“小武这是打算着甚么办?”
卫武将沈管事垂下的脑袋抬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笑道,
“赵叔可能将我扮成他这模样?”
赵九廷上下打量了沈管事一番,摇头道,
“你身形比他高大,又未练过缩骨功,便是脸上扮得像,说话的口言与身形都是瞒不了人的!”
抚着下巴想了想道,
“我的身形与他相差无几,倒是可以扮成他这样子!”
卫武闻言点头道,
“即是如此,便由赵叔来扮此人,想法子见着宁王本人最好!”
赵九廷应道,
“我那箱子还放在城外,还要联络了外头的兄弟,让他们给我取来!”
卫武点头刚要说话,却听是外头脚步声响,有人在门外道,
“沈管事,不好啦!”
二人互视一眼,赵九廷清咳了一声,再开口时发出的声音已与那沈管事一般无二了,
“甚么事?”
“那地洞里的货跑了两个!”
原来是适才那女人去挑壮男时,点了火把下去地洞之中一数,便发觉最后送进来的两人不见了,一众人大惊立时过来禀报,赵九廷闻言喝道,
“慌甚么慌,人跑了便出去找,他们不是吃了药么,必定跑不远的!”
“是!”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院子里便乱了起来,二人听得外头闹闹嚷嚷了一阵,自然是一无所获,又有人来报道,
“管事,我们的人在宅子四面都搜过了,没有找到人!”
赵九廷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便将人撤回来,明日我们便离开这里,换到城南的宅子里去!”
“是!”
似他们做这类买卖的都是狡兔,三窟四窟的不嫌多,这个宅子里即是跑了人出去,便暂时不能用了,换个地方便是了!
当初他们才做这事儿的时候也是遇上过,药效不够又或是瞧上的货扎手之类的事儿,出过几回纰漏之后,他们倒也学聪明了,也不必去寻人,只躲起来待到人来寻时,便来个一推二五六,一问三不知,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因而听得沈管事这般吩咐倒也不奇怪,当下便出去吩咐各人预备了!
待打发走了手下人,外头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
赵九廷闻言清了清喉咙,怒道,
“都这时节了,你给我安份些,少要惹事了,回去歇着,明儿我们去城南!”
那女子知晓跑了两个人,自家老子这是正在恼怒当中,也不敢再造次,只得低低应了一声,
“是,爹!”
女子走后,便再无人打扰了,赵九廷这才寻着空档溜了出去,联络上了外头的兄弟,命人给他取箱子进城。
待到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这宅子里的人已是收拾妥当,地洞里一干人等已是趁黑关入了一口口的大箱子里头,全数抬着放到了门口处的马车之上,众人候在后门口处,就等着主事的人出来了。
不多时,沈管事打开房门却是招了人吩咐道,
“抬一只箱子来,我还有些东西要弄走!”
“是!”
不多时箱子抬过来,沈管事让人退下,与藏在房中的卫武将那沈管事放入了其中,卫武看着那披头散发,脸上多了几个烂疮的沈管事,抬头对一旁一派富家翁打扮的“沈管事”道,
“赵叔的药管用么,他不会半路醒来吧?”
赵九廷自信一笑道,
“旁的我赵九廷不敢说,但配药这一道,我却是拜过宫中御医的,人家那是家传百年的秘技,远不是他们这些江湖路子可比的!”
那些江湖走方郎中配的药,虽说可以药倒人,但药性不定,有时甚至会有药性过猛药死人的情形,且不能久服,一般人至多只能服两剂,若是用得多了,便会变成瘫子、傻子,因而这些人用药药倒人之后,多要想法子快速将人送走,如此以保货色的“新鲜”。
而赵九廷配的药却无此顾虑,只要每日里记得喂食、喂药与喂水,便能让人长久的保持四肢绵软,却神智清醒的状态。
因着赵九廷乃是仓促假扮这姓沈的,此人平日里行为举止,又手下有些甚么人,赵九廷是一概不知,因而他们将这沈管事喂了药,关入箱子里带在身边,以便随时询问。
如此将人弄进了箱子,赵九廷便出去吩咐人道,
“把这个箱子给我抬到外头去!”
“是!”
卫武在房中看着,赵九廷扮做那沈管事领着众人向外走去,却是不急着出去,抚着下巴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步之后,微微一笑,将自己扔到了那软榻之上,竟关上门呼呼大睡起来。
这宅子待得沈管事领着人走了之后,只留下了两名下人看守与日常的维护,他们也不敢来老爷的书房,卫武在这屋子里不被人打扰的美美睡了一觉,待得晌午过后才醒过来,悄无声息的翻出墙去,见着那留在隐蔽处的暗号,循着过去,在一处小巷的民宅里,寻到了锦衣卫的兄弟们。
“卫百户!”
众人在这里早已等了大半日,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见礼,卫武一摆手道,
“即是出来办差,便都是兄弟,也不用称甚么百户、千户的,你们叫我小武又或是同其他人一般叫我一声头儿便是了!”
他年纪实在小了些,跟着出来办差得手下中大半都比他年长,叫官职显得疏远,但叫“小武”众人自然是不敢的,但都跟着卫武的手下人一般叫了一声“头儿”。
有人便问道,
“头儿,现下我们怎么办?”
卫武应道,
“赵百户已是打入了对方营中,我们现下要做的便是等他传消息过来,先寻个落脚之处,再派人手轮流接应赵百户,但有异常立时禀报!”
下头有人应道,
“头儿我们已租赁下了这院子,可做临时落脚之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搞副业
卫武想了想道,
“我来时已经瞧过了,一来地儿小了些,宅子又太偏了些,我们进进出出反倒会引人注意……”
所谓大隐隐于市便是如此,太过偏僻的地方,进出的人多了反倒让人上心,可别忘了这南昌府里可是同样有锦衣卫的人!
众人深以为然,
“只这一时之间并不好寻落脚的地方呀!”
卫武听了神秘一笑道,
“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去了那里我们还可大摇大摆的进出!”
于是那沈管事留下的一栋宅子便被卫武他们给征用了,那看门的两个下人如何是锦衣卫的对手,一帮如狼似虎的汉子进去,不过小施手段,便让那两个小子俯首帖耳,投靠了锦衣卫,老老实实为他们守门兼应付外头来的人。
卫武这一干人便在这宅子里住下了,白日黑夜的改了装扮出去打听消息,他这一招却是那赵霖怎也想不到的,这几十号人在南昌城中走街窜巷,四处窜动,硬是生生躲开了南昌锦衣卫所的耳目,一点点的收集着宁王谋反的证据。
而王大虎与梁绍那头,却是派了人日夜盯着镇江府同知林邵勋,这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且看你有心无心罢了,只要做过必定是有痕迹的!
锦衣卫乃是无孔不入的高手,每日里盯着那林邵勋,不管是私信还是公函来往,又或是他那府上正室同小妾争宠,再或是下头仆人们私下里抠搜银子,再或是林大人夫妻二人敦伦与林大人和小妾室中嬉戏,却是事无巨细,半分不漏的都给报到了王大虎面前,不过半月便拿到了林邵勋的种种罪证。
又有王大虎闲来无事,便看密报,见着林大人室中密戏一段,看得是哈哈大笑,直拍大腿道,
“怪不得这男人都爱三妻四妾,你瞧瞧林夫人便是手段不成,再瞧瞧这小妾……真是男人怎么爽快?便怎么来?怪不得这正妻斗不过小妾……”
说完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还津津有味的砸吧着嘴,一旁的梁绍早已是听得心里发痒了?伸长了脖子去瞧王大虎手里的东西?王大虎转头瞪他道,
“臭小子?这是您瞧得吗?”
梁绍却是毫不相让?梗着脖子道,
“我可是百户?论官职还要比您老人家高呢!”
王大虎闻言哼了几哼,不情不愿将手里的密报给了他,
“快瞧!瞧完了还我!”
梁绍大喜接过来一看,只见得这位锦衣卫的兄弟真乃是一位写话本子的人才?譬如写那林大人夫妻敦伦?若无特殊情况,旁人不过一笔带过,偏位老兄却还加了不少细节描写?甚么被翻红浪,低声唤夫郎且重且快些……
又看那林大人与小妾在室中,便是写甚么老爷好生威猛?妾身受不住了?又或是甚么伏首于其间?吞吐有道,进退得宜,林大人爱之不已,连称好妖精,且待老爷我的棍儿给你一顿好打,必要打得你翻来覆去,高声求饶……
啧啧啧!这那里是监视官员的密报,分明就是市井里畅销的手抄小册子!
梁绍看得是眉飞色舞,口水横飞,王大虎见他那垂涎三尺的模样,不由嫌弃的一把抽了他手里的密报,
“小子,休要把你那脏水打湿了密报,老子还要留着晚上再看两遍呢!”
梁绍有心想抢,又知这位虽说官职不大,但乃是锦衣卫里的老人了,便是指挥使大人见着也要礼让三分,且这老头儿还是卫武的师父,若是自己敢不敬,必要被人给收拾的!
无奈只得悻悻的收了手,坐在那处想了半晌,起身出去问道,
“昨儿夜里是谁盯梢的林府?”
有人一指那角落里正在练拳的小子,
“便是那郑云!”
梁绍见状笑眯眯过去,
“郑兄弟!”
那郑云生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身形有些粗壮笨拙,实则他乃是家传的轻功卓绝,要不然也不会被派了去林府盯梢,见着梁绍过来忙行礼道,
“梁百户!”
梁绍笑眯眯摆手道,
“不必多礼!”
说着将他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
“昨儿是你写的密报?”
郑云点头抠了抠头皮道,
“这个……大人,可是卑职的密报写的不妥?”
“那里……那里……”
梁绍连连摆手,
“怎么会不妥!那是……写得非常之好!非常之好啊!”
郑云闻言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儿,笑完又问梁绍,
“那……大人寻卑职是有何事?”
梁绍笑道,
“你今儿可还去当值?”
郑云摇头,
“卑职乃是轮值,今儿不去了,要明儿才去的!”
梁绍闻言喜道,
“即是如此,那明日里你写密报时,务必再抄录一份,给大人我可好?”
郑云不明所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梁绍忙拍他肩头道,
“放心!不会让你白忙的,抄录一份便是一两银子如何?”
郑云惊诧的瞪大了眼,
“大人……大人,不必给银子,这是小的份内之事,只……只……大人为何要小的抄录密报?”
梁绍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我瞧了今儿你的密报,那个……林大人夜战妻房的事儿写的十分精彩,描写丝丝入扣,情节引人入胜,尤其……尤其那林大人与小妾对战一场,简直是令人欲罢不能,再三回味……”
顿了顿咽了一口口水,
“本官期望后日能再读郑兄大作啊!”
郑云闻言喜不自胜,
“大人原来是……欣赏卑职文笔!”
“欣赏!欣赏!十分的欣赏!”
郑云喜得脸都红了,有些羞涩的对郑云道,
“大人真是慧眼识珠,卑职自小便喜读话本子,成年后虽入了锦衣卫,但毕生理想乃是想做一位话本子大家,专写那男女风月之事,只可惜家人都道此为邪道,打死不许卑职辞了锦衣卫的差事!”
梁绍本就是个二世祖,这二世祖都有些离经叛道,不拘世俗眼光,闻听得却是点头赞道,
“话本子写的好也是一桩本事,再有若是能配插图,放到市面上多少人抢着要呢!”
郑云听了只觉遇上了知音,却是一挑大指拇道,
“大人果然非常人也!”
如此这般二人“志同道合”凑到了一处,那郑云凭着超绝的轻功与职务之便,进出各位高官府上,又有出众的文笔,取了一个“妙目窥春”这直击要害的笔名,写出那香艳纪事若干,又有梁绍这家传的商贾,兼职的锦衣卫在,却是隐去了人名又或是杜撰一位某某大人,拿到外头寻了印社,印刷了无数本“大庆官场艳事录”,私下里发行。
这“大庆官场艳事录”一经上市是供不应求,首印五百本两日便脱销,又有加印千本还是脱销,再印五千本……
如此这般,这两个不务正业的锦衣卫竟因着此事,暗搓搓的成了两位富家翁,连当今圣上,正德皇帝陛下都是那话本子大师妙目窥春的忠实读者,每回有新书上市,抢购的人潮之中必有那江余儿等几个近身太监的身影!
当然这乃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却说如今在镇江府与南昌府中锦衣卫四处调查,到处活动,收集了不少证据,卫武将这些全数汇总编写之后,派人快马加鞭送呈了京师,而这时的京师正是三月十一,正是四处张灯结彩,预备我们皇帝陛下大婚的时节。
话说这皇帝大婚论起程序来倒是与民间相同的,都是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与亲迎,这乃是上周古礼,一直沿用至今,分毫不能更改,不过论起大婚的场面与热闹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为了皇帝的大婚,礼部的官员们早在皇帝登基上位时就忙碌起来了,前头五礼已过,就是等着三月十二这一天亲迎了,自然皇帝不是那民间的毛脚女婿,娶媳妇不能亲自上门,需得派出迎亲的队伍去相迎,而这迎亲使自然便是选得朝中有份量的高官,而皇帝自家则要在之前就行上中礼,即是冠礼,先要祷告天地,祭拜祖宗,又请了诸位皇亲国戚们到场,又有太皇太后与太后等至亲,请了三位阁老观礼,戴上通天冠便是预示着成人了。
前头那诸多繁文缛节朱厚照是不胜其烦,只后头那学习人伦的流程让他无比期待,却又是暗暗忐忑,也不知会学些甚么。
他坐在这殿上静等着下头的步骤进行,心中胡思乱想,面上便带了出来,立在一旁得刘瑾见了便关切的问道,
“陛下,可是累了?”
朱厚照瞥了他一眼,
“朕……咳……朕……那个也不知下头是要教甚么呢?”
刘瑾闻言恍然当下忙陪笑道,
“这个……陛下,奴婢们是阉人乃是不洁之般,是不能进欢喜殿的,所以奴婢也不知是个甚么情形!”
朱厚照心里正是不安着呢,闻言一翻白眼儿道,
“废话!你要是有那东西……还会立在这儿么?”
刘瑾讨了一个没趣,却是不以为意,笑嘻嘻道,
“陛下不必担心,待会儿自会见分晓了!”
朱厚照瞪他一眼,
“废话真多!下去!”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