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锦衣春TXT下载锦衣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衣春全文阅读

作者:江心一羽     锦衣春txt下载     锦衣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诉无声

    锦衣卫进去便是一阵的翻腾,又将搜出来的东西,一样样登记上册,足足弄了三天才算是弄出一本账本上呈给陛下,而远在万寿山的张太后这时节才接到消息,匆匆赶了回来,下了銮驾便哭哭啼啼起来,急急进来见儿子,

    “陛下……”

    进来便见着半躺在龙床之上,小腹上裹了白布,奄奄一息的朱厚照,张太后吓了一大跳,

    “陛下……你这……这是……”

    朱厚照见着太后立时双眼盈泪,

    “母后……”

    张太后忙过去拉了儿子的手,

    “陛下,你……你这是……伤……”

    这二侯被拿的消息,却是当天晚上侯府里的人见二位侯爷奉召入宫之后,却是天都黑了,宫门落锁了,还是不见人回来!

    以前先帝在的时候,倒也有两位侯爷在宫中留宿的情形,可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二位侯爷便不在宫中过夜的,因而家里人都奇怪两位侯爷怎得天都黑了还不回来,便派了人去宫里打听,却打听到个令人惊骇莫名的消息,说是两位侯爷不知何事触怒了陛下,竟被打入了天牢之中!

    消息一传回来,两位侯爷的家眷立时惊慌不已,也有那心里明白的,

    “即是能投入了天牢,这事儿必不会小,这时节只怕求谁也没有用,只有太后能救我们家侯爷了!”

    当下立时派了人持了侯府的令牌连夜出城,去向太后娘娘求救,只那想到内阁手脚如此之快,第二日便拟了旨,陛下也是痛痛快快亲自用了印,锦衣卫便上门拿人了,不管是内阁诸位阁老也好,又或是少年皇帝也罢,却是没有一个想起来去提审天牢里的两位侯爷,也无一人想着去问一问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只可怜那两位在天牢之中脖子都伸长了,巴巴的盼着有人进来问一问,也好诉说一下自己的冤屈,结果等来等去根本无人搭理,在天牢之中可谓是度日如年!

    待到张太后得了消息,紧赶慢赶的回来时?圣旨已下,自家两个兄弟已是被抄了家,两日之后便要起程去往那蛮荒的琼州了!

    张太后急匆匆来寻儿子想要他收回成命,却见得儿子成了这一副模样不由的呆在了当场?

    “陛下……陛下……这伤……这伤……”

    朱厚照长吸一口气流下泪来,

    “母后?孩儿只差一步便再也见不着母后了!”

    张太后听得身子连抖,

    “难道……难道是你舅舅……”

    朱厚照哭道,

    “母后,父皇与儿臣待两位舅舅都是不薄,为何他们……他们要行刺朕呀!”

    张太后听了连连摇头?

    “不……不会的,你两位舅舅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朱厚照哭道?

    “父皇在时,他们都敢私窥宫闱,擅戴帝冠,说不得如今欺儿子年少?又初登大宝?根基不稳?便想行刺朕,以取而代之!”

    张太后摇的满头朱翠乱响,

    “不会!不会!陛下的两个舅舅哀家最是清楚?他们最是没有志气,若说吃喝玩乐倒是个中翘楚,但若说他们有谋逆之心,想谋朝篡位哀家是一万个不信,以他们两个的本事,便是送个皇帝给他们当,也要当个国破家亡的!”

    朱厚照心中暗道,

    “看来母后你自家也知晓你这两个弟弟是甚么货色!”

    面上却是哭着一指自己的伤口道,

    “那……母后,舅舅为何要行刺于朕,且一剑犹自不解恨,还想要再来一剑,若不是朕躲得快,再挨上一剑,朕便要去陪父皇了!”

    说罢,嚎啕大哭起来,一会儿又扯着伤口,直嚷嚷道,

    “唉哟!唉哟!扯到肠子啦!快……快宣尹太医!”

    张太后见儿子唉唉叫唤,那伤口处用手掌捂住,竟好似有鲜血从白布之上沁了出来,吓得张太后惊叫起来,

    “快宣太医呀!”

    这头正热闹着,那天牢之中,却有人笑眯眯来见两位人犯,张氏兄弟这么几日在天牢之中把嗓子都叫哑了,却是一直无人搭理,今日好不易见着了一位熟人,不由的大喜道,

    “刘公公!”

    刘瑾这厢笑眯眯进来向二人见礼,

    “恭喜两位侯爷,告诉两位侯爷一个好消息,太后娘娘回来了!”

    二人闻听得太后娘娘回来了,不由都是面上一喜,

    “太好了!太后娘娘回来了,总算有救了!”

    刘瑾闻言点头道,

    “不瞒两位侯爷,那日的事儿,陛下也是一时受了惊吓,事后明白过来便知晓侯爷不是故意的,不过就是吃酒过量,手上有些不稳罢了,如何能扯得上行刺呢!”

    二人听了点头如捣蒜,那寿宁侯更是泪流满面,

    “陛下圣明呀!臣当真只是一时失手啊!”

    到如今回想起来,寿宁侯自家也是稀里糊涂的,明明正在同陛下说话,怎得手中的剑就戳向陛下了呢?

    那日他也有五六分醉了,却是打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甚么!

    刘瑾闻言点头,

    “确是如此啊,陛下后头也是明白了,只陛下倒是想将这事儿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喽,却那知阁老们不肯放过二位侯爷呀,当天便连袂进宫,求着陛下将您二位给判了谋逆刺君之罪,一家要满门抄斩啊!”

    二人闻听惊得魂飞魄散,连称冤枉,

    “刘公公,这事儿我们是真冤枉啊!”

    刘瑾点头道,

    “此事陛下也知二位侯爷冤枉,只可恨内阁拟了圣旨,非逼着陛下用印,陛下同内阁几位阁老据理力争,好不易才保了两位侯爷的性命,得了个流放去往那琼州!”

    二人前头听着还升了些希望,以为这事儿能就此过去,只听到后头立时便脸色惨白,

    “流放琼州,那也就……也就比砍头差上一线儿了!”

    此时谁也不愿去那炎热蛮荒之地,似他们这样娇生惯养之人,去往那样的地界儿,只怕还未到便死在半路上了,当下叫起撞天屈来,

    “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二人叫的凄厉,但天牢重重,便是他们叫破了嗓子,这声儿也传不出去!

    刘瑾待得他们哭闹得没有力气了,这才长叹一口气道,

    “二位侯爷也别绝望,还有太后娘娘呢……”

    说着向后头招手道,

    “来呀!奉上银耳莲子羹来,给二位侯爷润润喉咙……”

    有小太监奉上两个小碗的羹汤来,二人也不疑有他,连忙接过,刘瑾道,

    “唉!我们陛下是没有法子了,不过估摸着太后娘娘呆会儿要来看望两位侯爷,两位侯爷喝了这银耳莲子羹润一润喉咙,留些力气来向太后娘娘好好诉说冤情,说不得太后娘娘会有法子救二位!”

    二人听了一面咕咚咕咚的喝着,一面点头道,

    “多谢公公!我二人但有出来的一日,必有重谢!”

    刘瑾笑眯眯道,

    “好说!好说!”

    这厢见二人把东西喝的一点儿不剩,这才慢慢悠悠起身向二人拱手道,

    “二位侯爷保重了!”

    当下转身离去,待到太后娘娘一个时辰之后赶到天牢时,自家的两位兄弟却是声音嘶哑,四肢无力,软倒在地,见着她只得双目流泪,哦哦呀呀的叫个不停,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太后大怒,那看守天牢的禁卫军头领却是一脸习以为常道,

    “太后娘娘,这乃是两位侯爷受激过大,又日夜叫冤不停,才至喉咙受损,浑身抽搐,这进了天牢的许多人犯都会如此!”

    张太后一介妇道人家,又久在深宫,半辈子受宠,竟是没有见过多少阴私的手段,却是半点儿没往别处想,当下只是连声让人传了太医来给二位侯爷诊治,太医到后也只说是声带受损,情绪受激所至,养一养便好!

    只这一养待到张氏兄弟被押送出京都未得好转,二人乃是被抬上的马车,其间张太后也是去寻了内阁麻烦,只内阁诸位阁老如何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张太后也是毫不客气,

    “太后,此乃是谋逆大罪,若不是陛下一力包庇,张氏一族早应押赴刑场了!如今留了他们性命已是陛下开恩了!太后可曾见过陛下的伤势?可曾见得陛下鲜血满殿的情形,您虽出身张氏,但乃是先帝的妻子,当今圣上的亲母,太后如此行径置陛下于何地?置先帝于何地?置江山百姓于何地?”

    阁老们言下之意,太后您虽姓张,可嫁了姓朱的,便应向着婆家,前头屡屡向着娘家人便罢,如今儿子都被娘家人刺伤了,还想要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那便真是脑子不清楚了!

    张太后被问得哑口无言,铩羽而归,回到后宫大病了一场,待到张氏一族被押送出京师时,太后都缠绵凤榻,不得起身。

    朱厚照倒是领着卫武微服出了京城,要亲自去送一送两位舅舅,待到了京郊,见得那一辆马车,车厢里并排躺着两位往日在京师里不可一世的侯爷,朱厚照亲自斟酒,又由卫武与刘瑾将二人扶起,朱厚照对两位舅舅道,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两位舅舅此去路途遥远,道路艰辛,还要多多保重!”

    “唔……啊啊啊……呀呀呀……”

第二百四十五章 金狗儿

    二人一阵乱叫乱嚷,双眼暴凸,脖颈处青筋乱跳,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急得脸红耳赤,朱厚照见状扯了袖子遮面哭了几声,

    “二位舅舅舍不得朕,朕是知晓的,不过……”

    朱厚照放下了袖子,脸上冷若寒冰,一双眼中寒光迸射,

    “不过……二位舅舅……朕可是巴不得你们去死,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上,今日里两位舅舅的尸首已是两处分家了!”

    二人闻听此言齐齐都是一愣,瞪大了眼,呆呆看着自家外甥,只听得他冷冷道,

    “两位舅舅这么些年来所做所为,哪一点对的住先帝,那一处对的起太后,又如何对得起朕!若是按照国法你们二人便是有十个脑袋都要被砍完了,如今能留你们一条命已是朕念在母后的份上,法外开恩了,你们也别想着以后再回京师来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琼州吧,若是肯安份守己,你们自还能混一个平安度日,若是再敢向太后胡言乱语……”

    言罢却是嘴角冷冷一扯道,

    “那……二位舅舅就别怪朕不念亲亲之情了!”

    这二人虽说纨绔混账,脑子却不笨,到了这时节还有甚么不明白的,立时间是面如死灰,双目绝望,望着朱厚照嘴唇嗫动,即便是喉咙无碍也不知应说甚么了!

    他们自然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这看着不器的外甥,居然有这般重的心机,将他们狠狠坑了一把,二人竟是毫无所觉,若不是今日里说出来,只怕他们一辈子都还会在懊恼那一日是自己吃多了酒,才落到如今的下场!

    这当真还是那个不学无术,只知胡闹瞎玩的朱厚照么!

    二人看着他,这时才惊觉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位少年皇帝!

    朱厚照负手再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二位舅舅,上路吧!”

    却是转身大步离去,自此张氏一族彻底消失于京师,直到正德寿终都未再踏足中原一步,而随着张氏兄弟而去还有锦衣卫的几名密探,专为监视张氏一族,二人一路到了琼州也曾不死心?写过几封向太后求救的信,却被悄悄换做了报平安的家书?张太后见信先是哭了一场,但见得兄弟们信上说是一切安好,当地官员甚是照顾?倒也稍稍安慰了一些,如此一来二往?一方只当兄弟在那边一切安好?一方见诉苦的信如石沉大海,日子久了便绝望了,从此再无朕系!

    张氏兄弟就这般被朱厚照给收拾了,只可惜皇帝陛下行事阴暗了些,虽说弄倒了自家两个朝野共愤的舅舅?百官与百姓们却将功劳都算在了阁老们的头上?一时之间朝野内外一片赞誉?倒是将皇帝陛下给疏忽了?朱厚照很是郁闷对卫武诉苦道,

    “明明就是朕大义灭亲?怎得倒让阁老们得了名声!”

    卫武哈哈一笑道,

    “陛下若是想每日里被太后缠纠,便自去她老人家面前承认就是!”

    朱厚照闻言立时熄了心思?连连摆手道,

    “罢了!如今母后还日日在宫里咒骂几位阁老呢,阁老们德高望重倒是不怕,朕却是受不住的!”

    若不是为了避开这样的场面,他又何至与卫武商讨了好几日才定下前头的计策,如此虽说落在众人眼中还是一个少年贪玩皇帝的形象,但总算是躲过了母后的怨念,让她将一腔的痛恨转到阁老们身上,

    “罢罢罢!总归没了赞誉,但还算是能图个清静!”

    这事儿算是收了尾,卫武却是得了大大的好处,这厢向陛下请辞出了宫,回到锦衣卫衙门里便得了厚厚的一摞银票,却是按着老规矩,抄家灭门锦衣卫是要按着份例抽成的,又有牟斌知晓这是他差事办得好,加重了赏,因而卫武到手的银票足足有七八千两之多。

    卫武拿着银票便去寻了韩绮,将其中六千两给了三小姐,又并那一对红宝石丁香耳坠,却是亲手给三小姐换上了,复而又对韩绮道,

    “剩下一千多两银子,一来给老娘生活,二来为刘青筹备婚事……”

    言语之中却是颇有将银子的去向交待一番的意味,韩绮小脸一红道,

    “你……你自家的银子自家怎么用都成,倒也不必告诉我!”

    卫武笑道,

    “自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我在外头挣银子,三小姐便帮我理着财,如此才能将日子过好……”

    顿了顿又道,

    “再说了,今次那两位能倒台却是多亏了三小姐的主意,按说这六千两银子也有三小姐的一半呢!”

    韩绮忙道,

    “我不过背后出出主意,其余全是你在担风险,如何能分你的银子!”

    卫武笑眯眯道,

    “我与三小姐乃是一体,你的便是我的,我的也全数都是三小姐的,倒是不用分来分去的!”

    说着伸手去揽了她入怀,韩绮也未推拒,只红着脸低着头任由他虚虚抱着,两人在车厢之中好一番温存私语,这才依依不舍的分了手。

    他倒是将银子一股脑托付给了韩绮,韩绮拿着便如那烫手的山芋一般,急急想着送去钱庄里,第二日韩绮便带着桃李仍去了那升平钱庄,进到里头的将那六千两银票全数存入,正等着里头开出票据,裙摆便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见得一个小男孩儿正抬头看她,韩绮认得这小孩子乃是前头见过的钱庄少东家,微微一笑问道,

    “小公子有何事?”

    那小男孩儿朗声问道,

    “上回与你一同来的妹妹呢?”

    韩绮笑道,

    “那是我的小妹妹,她在家里呢!”

    小男孩儿又问,

    “你们家在何处?我能去寻她玩儿么?”

    韩绮微笑点头道,

    “自然是可以的,我们家在柳条巷子,进去第三家韩府便是了!”

    “你们姓韩么?”

    韩绮点头,

    “我们正是姓韩的,我妹妹排行在五,你说是见五小姐便是!”

    那小男孩儿认真听着,仔细记在心里,想了想才道,

    “姐姐,我叫做钱再宥,我在家里排行在三,姐姐叫甚么名字?姐姐的妹妹又叫甚么名字?”

    韩绮也笑着应道,

    “即是小公子通名报姓,姐姐自然也要通报姓名……”

    说着半蹲了身子告诉他,

    “姐姐名叫做韩绮……”

    顿了顿见这小子双眼满含期待等着她下头的话,却是故意逗他,直起身子不再言语,看向柜中,那小孩儿果然又伸手扯她裙摆,

    “姐姐,你……你那小妹妹叫做甚么名字?”

    韩绮莞尔一笑这才道,

    “我那小妹妹叫做韩缦!”

    钱再宥喃喃念了两声,

    “韩缦!韩缦……姐姐,我以后定要去寻她玩儿!”

    “好!”

    韩绮笑着点头,

    “那我们阖府便恭候钱小公子的大驾了!”

    这厢与钱家小公子不过游戏之言,只当小孩儿童言童语说过就忘了,却那知第二日果然有人赶了马车到了韩府,却是执了钱府的拜贴前来求见韩家五小姐。

    “钱府……哪一个钱府?”

    王氏惊诧道,

    “我们家老爷倒是认识一位姓钱的朋友,只那位却是个官身,并不是这位钱升平呀!”

    这拜贴上头落的是升平钱庄,钱升平的字样,想来便是这钱庄的主人了。

    “且……这升平钱庄的主人,怎得他会见我们家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呢?”

    不过即是有客上门,做主人的也不好拒之门外,王氏便让人请了这位钱升平到大堂说话,只待得人进来一看却是一个七八岁,双手捧着一个木头盒子的小男孩,那孩子进来很是一本正经的行礼道,

    “拜见韩夫人!”

    那小大人的模样很是可爱,王氏见了不由好笑,柔声问他道,

    “敢问客人姓甚名谁,因何上门?”

    小孩子规规矩矩应道,

    “小子乃是钱再宥……待地到府上寻五小姐玩儿的!”

    “这个……”

    王氏听了更是好笑,

    “钱家小公子要上门寻小女儿玩,倒也不必如此郑重递拜帖的,不知这拜帖上的人是小公子何人?”

    “回夫,乃是家父!”

    “哦……”

    王氏闻言更是一笑,想来必是这小孩儿偷了家里大人的拜帖,学着大人的模样登门会友了!

    想到这处便道,

    “即是贵客上门,自然要好好招待……”

    当下也很是正经的请了钱家小少爷坐,又吩咐婆子道,

    “去请了五小姐出来见客人!”

    婆子抿嘴笑着去了,不多时蹦蹦跳跳的小韩缦出来了,到了厅堂上先是冲着王氏甜甜一笑,

    “母亲!”

    王氏笑着一指那位钱小公子道,

    “这里有一位钱小公子前来寻你玩儿,小五儿可是认得?”

    韩缦歪着脑袋打量了这钱再宥半晌,摇了摇头道,

    “不认得!”

    钱再宥急了,忙将那带来的盒子打开,果然居然有一只金光闪闪的小狗,他对韩缦道,

    “你瞧瞧,这金狗儿是我命家里的金匠照着大王的样子打造的……”

    他将那金狗儿取出来,韩缦一见立时想了起来,哦哦点头道,

    “大王……认识认识!”

    钱再宥大喜将那金狗儿往她怀里一塞,便拉了韩缦的手道,

    “走,我们去玩儿去!”

    看那架势二话不说便要拉着人家闺女往门外跑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还回去

    王氏见了当真是哭笑不得,忙拦道,

    “钱小少爷即是头一回到家中做客,我们家小五也应尽地主之谊,不如便在这家里玩儿,待会儿便在家里用午饭如何?”

    钱再宥想了想点头道,

    “即是如此,便就在这里用饭吧!”

    只这一玩儿却是直到韩绮下学回家,这钱再宥都还未离开,韩绮在大门前见了一辆十分气派的马车,驭位上坐了衣着华丽的马夫不说,还有两个高壮的汉子抱胸立在一旁,韩绮不由奇道,

    “家里来客了?”

    前厅里去见王氏,

    “母亲今日家里来客了?”

    王氏哈哈一笑,

    “乃是小五的客人叫做钱有宥,现下二人正在后院里玩儿呢!”

    韩绮心中暗道,

    “前头以为说笑,没想到他还当真来了!”

    进得后院来,就见两个小孩儿正撅着屁股,在院子里的花坛之中掏摸着甚么,一个说,

    “你们家好小,一整个都还没有我住的院子大……”

    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们家里种的花儿,他们都不许我拔,也不许我在里头找蚂蚁洞,没有你们这里好玩儿!”

    韩缦点了点头道,

    “自然是我这里好玩儿的,这一窝蚂蚁我每日都拿东西来养它们,今日若不是你来了,我是舍不得掏出来的……”

    说着话突然欢呼一声道,

    “掏着啦!”

    却是自那拔开的大洞里寻到了一只白白肥肥,足有成人大拇指一般大小的虫子,却是养尊处优,被千万蚂蚁供养着的蚁王,那钱再宥也是欢呼一声,伸手去捏,这厢将那肥胖晶亮,正不断扭动的蚁王捏在手里,高兴道,

    “好大一只!”

    韩缦很是得意道,

    “那是自然,我养了好久的,小蚂蚁每日出来寻食,我怕它们跑得太远了,很辛苦,就每日把饭颗儿送到这洞口处,让它们可以吃饱些!”

    钱再宥兴奋道,

    “我要把它带回家去,用上好的胭脂米养它……”

    一旁的韩绮听得直挑眉头?这玉田胭脂米可是十分少有,产量很少,等闲难得一见?早些年也曾进贡宫里,先帝用过之后是连连称好?后闻听得此米只得河南丰南可种,培育十分困难便下旨不许上贡,虽说未成贡米但在市面之上也是名声大噪?一袋可价比黄金的。

    这钱家小少爷好大的口气!

    便在脑子里仔细思索京师里姓钱的人家?到底是哪一户,只她虽说两世为人,但实则世面不广?并不知晓这钱家是何许人家!

    不过等到晚上韩世峰回来之后说起这钱家,韩世峰才晒然一笑道,

    “小五倒是交了一个好朋友!”

    王氏问道,

    “老爷可知这钱家?”

    韩世峰点头道?

    “自然是知晓的?这钱家乃是山西晋商,世代专经营盐业与票号?可谓是家财万贯?比之大庆初年的沈万三也是有之无不及?只钱家多是行事低调,不喜张扬,因而京师百姓多不知晓,不过那升平钱庄在京师便有东南西北,皇城脚下与外城共六处铺子,这还只是升平钱庄,其余产业想来必也是十分庞大,只我们不得而知罢了!”

    韩世峰常在外头走动,倒也是听同僚们讲过的。

    王氏听闻乃是商贾之家,便问道,

    “老爷,我们家乃是官宦人家,倒不好同这样的大富户过从甚密,若是让人知晓了,倒于老爷名声不利,那孩子下次再来,妾身便寻个借口回绝了吧!”

    韩世峰笑着摆手道,

    “倒也不必如此,不过小孩儿玩耍,不至于……不至于的!”

    却谁料王氏叹气道,

    “老爷……甚么不至于呀!您有见过小孩儿玩耍送个金狗儿的么?”

    “金狗儿……甚么金狗儿?”

    韩世峰疑惑道,王氏便命人道,

    “去!把五小姐的金狗儿抱过来!”

    婆子领命去了,不多时捧了那金狗儿回来,后头还跟着一脸紧张的小韩缦,见着韩世峰便扑过来,抱了他大腿问道,

    “父亲!父亲!为何要我的金狗儿?”

    韩世峰看着那金光灿灿的金狗儿有片刻呆愣,

    “这东西……是小五的?”

    韩缦重重的点了点头,眨着大眼儿道,

    “是钱家哥哥送的!”

    王氏一脸愁容道,

    “老爷,这东西乃是那钱家小公子给小五儿的,妾身倒是不想收,只……小五不肯,但有人动她的金狗儿,必是会嚎啕大哭,老爷……这事儿您看……”

    那钱家的小公子将东西给了韩缦,韩缦便死死抱着不撒手,当着客人的面王氏自然也不好硬从孩子手里抢东西,便只能让韩缦把东西收下了!

    韩世峰见了也是眉头紧皱,对韩缦沉声道,

    “小五,这东西太过贵重,我们家不能收,明儿让你母亲派了人给钱家的小公子送回去!”

    韩缦对上韩世峰又是换了一个招数,倒也不嚎啕大哭了,只是挣扎着下了地,过去一把抢过婆子手里的金狗儿,死死抱在怀里,大眼儿眨呀眨的,渐渐便泪水盈眶,不多时眼泪珠子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只却是紧紧咬了小嘴唇儿,没有发出一声来。

    韩世峰见这情形,立觉着头痛起来,对王氏挥手道,

    “你是母亲,管教女儿乃是你的事儿,你去劝劝小五!”

    王氏听了只是苦笑,

    “妾身已是劝了大半个时辰了!”

    这男人……遇着点难事儿,倒将衙门里那一套推诿的法子使出来啦,当妾身是你那些同僚么!

    无奈韩夫人无有韩老爷那一干同僚打太极的本事,只得上前相劝,刚开口叫了一声,

    “小五……”

    韩缦紧紧抓着那金狗儿很是警惕的退后两步,眨着泪眼,咬着唇一言不发,王氏再逼急了,她便往外头跑去,王氏叫了两声,见她不应,只得无奈摇头,想了想道,

    “去,把这事儿告诉三小姐,让她想想法子吧!”

    这家里只有三姐儿有法子对付小五了!

    那婆子应声去了,到了后院将事儿同韩绮一讲,韩绮闻言微微一笑,点头道,

    “回去禀了母亲,让母亲不必担心,那东西明日便还回去!”

    婆子听命去了,桃李在一旁好奇问道,

    “三小姐有甚么法子,让五小姐把那金狗儿拿出来?”

    韩绮一笑,

    “这事儿好办的!”

    倒也不说是何主意,只安安稳稳坐在那处写了两篇大字之后,这才起身净了手,慢吞吞去了隔壁,到了隔壁见小五正在月荷的伺候下洗漱,预备着上床睡了,韩绮过去笑眯眯帮着妹妹梳头,见小五便是梳头,手上都还抓着那金狗儿。

    这钱家果然豪富,给小孩儿玩的东西也是请了高超的工匠做的,便是那小爪子上的指甲尖都刻的惟妙惟肖,这金狗儿沉甸甸的,也难为小五能一直抓着不放,也不怕手指头发酸!

    当下柔声笑道,

    “这金狗儿做的真是精巧,果然同大王长得一模一样,好生可爱!”

    韩缦今日自从收了这金狗儿之后,家里人人都盯着她这金狗儿,却是个个都想让她交出来,只韩绮与众人不同,看了那金狗一眼便移开目光,为她细细的梳着头,半点也没有责备她之意。

    韩缦想了想问韩绮,

    “三姐姐不想让我把金狗儿还给钱家哥哥么?”

    韩绮笑道,

    “这即是送给我们家小五儿的东西,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

    韩缦闻言大喜,也不紧紧抓着了,双手捧了给韩绮,

    “三姐姐,给你……”

    韩绮笑着摇头,

    “这是钱家小公子送给小五的,三姐姐不要……”

    顿了顿道,

    “这可是个好东西,小五儿把它放好了……”

    又瞧了瞧妹子道,

    “那钱家小公子即是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五,小五是不是也应还礼呀?”

    韩缦想了想重重点头道,

    “是应当还礼的!”

    韩绮微笑道,

    “我们家小五果然是知礼的好孩子……”

    说着转头吩咐月荷道,

    “去将五小姐的钱匣子拿来!”

    老实丫头月荷领命去了,这厢捧了五小姐的钱匣子来,韩绮打开来看,

    “让我瞧瞧我们家小五要还甚么礼给钱家小公子……”

    说着抬手拨弄着里头的东西,却是装模作样的皱起了眉头,

    “小五,钱家小公子送的可是金子,我们也不能小气了,这些东西做还礼怕是不够的!”

    韩缦虽说喜欢银子,但总还是个通情达礼的好孩子,听说这些银子不够,便又去翻自家那的妆台,只她年纪还小,所有的首饰加起来不过寥寥几样,如何能够?

    韩绮又皱眉道,

    “还是不够呢!”

    想了想叫了桃李道,

    “去把我那钱匣子给抱来……”

    桃李应命过来,打开韩绮的钱匣子却是比自家妹子还穷,姐妹二人愁眉苦脸对坐在一处,韩绮叹气道,

    “小五呀!钱家小公子送的东西太贵重了,只怕把我们家的宅子卖了都不够,若是要还礼就去告诉父亲把宅子卖了吧!”

    韩缦闻言瞪大了眼,

    “三姐姐,卖了宅子我们住哪里?”

    韩绮想了想一耸肩膀道,

    “没了房子住,便只有在外头赁房子住了……”

    继而故做无事道,

    “无妨,只要小五喜欢,便是卖了房子,父亲必也是会答应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有事儿

    韩缦听了咬着唇想了半晌,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将那金狗儿往韩绮怀里一扔,

    “三姐姐,我不要了,你……你还给钱家哥哥吧!我……我不想没地方住!”

    韩绮心中暗笑,却是将那金狗儿作势往韩缦手里放,

    “小五别怕,不过就是换个地儿住罢了!”

    韩缦前头有多喜欢这金狗儿,此时就有多讨厌这东西,见韩绮要还她,吓得爬到了床里头连连摇头道,

    “我不要了!三姐姐……你明日给我送回去吧!我不要了!”

    韩绮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将金狗儿交到了身后的桃李手中,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这么好的东西,小五即是不要,我们便还回去吧!”

    这厢哄着妹妹睡下,看着她乖乖闭上眼,不过几息便沉沉睡去之后,才与桃李笑着把那金狗儿亲自送到了王氏房中,此时韩世峰还未睡,见了东西不由笑道,

    “还是我们家三姐儿有法子!”

    便问她如何令得小五心甘情愿的交出东西,韩绮笑道,

    “小五是个好孩子,虽是爱财却十分心软,女儿不过吓一吓她,她自然便将东西交出来了!”

    韩世峰闻言笑道,

    “三姐儿这聪明劲儿果然是随了为父啊!”

    王氏听了暗暗撇嘴,

    “前头忙着推托的是谁?这时节倒是有聪明才智啦!”

    转头对韩绮笑眯眯道,

    “东西明儿我一早便亲自送回钱府去,三姐儿明日还进学,还是早点歇息了吧!”

    “是,母亲!”

    韩绮向父母行过礼后,这才退了出来。

    待到第二日王氏果然去送还金狗儿,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一只摇头摆尾,活蹦乱跳的小黑狗,韩缦虽说交出了那金狗儿,但心里总归难受着呢,却是闷闷不乐了一整日,突然见得后院里跑进来这么一个小东西,立时欢呼一声上前去一把抱住,

    “大王!”

    王氏笑眯眯道,

    “我们还了那金狗儿,钱家小公子便说是先替我们五姐儿养着,不过又将大王送给我们?说是让小五给他养着?小五可愿意养着大王?”

    韩缦点头如捣蒜道?

    “要的!要的!母亲我要养大王的!”

    总算这一下子才算得欢喜起来,抱着大王四处撒欢儿去了!

    待到韩绮下学回到家中?便见得那浑身油黑的大王?在自家的后院里跑来跑去?见得韩绮进来先是警惕的后退两步?狗嘴里小小的汪汪两声?见韩绮呆立着不动?便又试探着上前来?待到越发近了?韩绮才缓缓蹲下身来?冲它伸出手心,大王先是嗅了嗅她的指尖,许是嗅出来面前之人乃是这院子的主人,便开始摇起了小尾巴来!

    韩绮伸手揉着它的小狗头,却是笑着摇头叹道,

    “你不在那富贵窝里呆着,怎得跑到我们家来了,我们家可是没有单独的院子给你住,还有两个丫头专门伺候你……”

    她回来见王氏时已是听说了,这条小黑狗也不是甚名贵品种,不过就是钱家小公子偶然去乡下,见得佃户家中有这么一窝小狗,便要了这通体黑毛的回来,悉心的养着,专还分了一个院子给它,又还配了两个丫头伺候,这位“大王”每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睡得是绫罗绸缎,进进出出还有马车可坐,每日里花用能比上一般人家的少爷了!

    由此可见,这狗名不名贵可不在乎出身,端看你跟没跟对主人!

    韩绮揉着这小东西圆乎乎的小身子笑道,

    “不过在我们家吃穿不是那般好,但总归主人家对你倒是真心喜欢的!”

    大王显是并不在意这些,每日里跟着韩缦同进同出,便是睡觉也睡在床边的脚榻之上,倒是觉着比在那锦衣玉食的钱府里还要快活许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大王褪了奶气,变做一个半大的狗儿时,王大虎总算是有了消息,这一日嘿嘿笑对卫武道,

    “小子,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那韩家三小姐运气好,倒是当真让老子查到了点东西!”

    卫武闻言立时来了精神,

    “师父快说来听听,这般久都不见师父回话,我还当师父没本事查到呢!”

    王大虎一听立时板起了脸,

    “臭小子,老子为你办事,嘴上也不说些好听的,今儿你若是不请顿酒,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个了字儿来!”

    卫武忙陪笑道,

    “师父您老人家要吃酒,自然是好说的,只要不去杨万山那处,随您去哪儿都成!”

    王大虎听了嘿嘿一笑道,

    “放心!放心!不去那儿!”

    前头珍娜一身狼狈的回去,杨万山还当女儿遇上了登徒子,叫叫嚷嚷要拜把子兄弟给侄女报仇,珍娜却是死死拦着不让,之后才将事儿的经过讲了出来,杨万山自觉这事儿实在丢脸,却是将珍娜关在了家里,再不许她外出,这几日正张罗着叫媒婆上门,要说一门好亲把女儿嫁了!

    王大虎如今也不敢乱牵线了,便点了九珍楼,

    “你小子最近可是大发了一笔,倒要让你出点血才是!”

    卫武笑道,

    “自然是应该请师父吃一顿酒的!”

    却是又叫了钟顺与王行,又有如今他做了试百户,手底下能用的人也多了起来,又有两名总旗一人名叫做马云天,一人名做康峻,这二人也是在锦衣卫多年,却是头一回见着卫武这般年轻的试百户,心知这位一来必是有些本事,二来上头也是有人的,对卫武自然也是不敢怠慢,都是小心恭敬着!

    这厢一行六人到九珍楼吃酒,都是糙汉子,吃起酒来没得顾忌,就着九珍楼的珍馐美味,上好的秋露白一坛坛的叫进包间中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醉了,倒更加是放开怀来,脱了衣裳袒露胸膛,划拳猜令好不热闹。

    王大虎与卫武则移到了窗边的座位之上,一面吃茶一面脑袋凑到一处悄悄说话,王大虎道,

    “小子,那徐兴在大理寺,差事倒也办得一般,上下吃拿的事儿也是有的,只这满京师的官儿都是如此,倒是无甚奇怪之处的……”

    顿了顿道,

    “只他那大儿子许志茂却是有些不妥……”

    卫武闻言眉头一紧,

    “有何不妥?”

    “那许志茂在国子监里读书,认识了一帮子朋友,许是读书人手头紧,便一起凑银子办了一个茶社……”

    “嗯……”

    卫武心知还有后言,倒也不急着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听王大虎又道,

    “那茶社倒也平常,只里头人却不平常?”

    “哦……怎得不平常了?”

    王大虎道,

    “这些来吃茶的多是读书人,那些酸儒们议论国事倒也是常事,偶尔骂骂皇帝,骂骂阁老们也是常事,只其中却有一个人十分奇怪,此人名叫做米忠南的监生,旁的都不骂,专骂我们这新登大宝的皇帝……”

    卫武听得眉头连挑,晒笑道,

    “读书人骂皇帝乃是常事,不过他若只指着新皇帝一人骂却有些奇怪了,难道这新皇帝还能赢了他的银子,勾了他女人不成?”

    王大虎嘿嘿一笑,

    “若当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只这小子甚是奇怪!按说新君刚上位不久,虽说未做出政绩来,但也无甚太大过失,只他每回相聚都要骂个不休,只说是新君自幼顽劣,不学无术,实不似太祖太宗子孙……”

    “哦……”

    卫武闻言抬头瞧了王大虎一眼,这一说倒是有些意思了,想当初他们办青州衡王朱佑楎谋反案时,那朱佑楎也曾打着怀疑先帝出身的旗号,怎得如今到了新帝又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难道是因着朱厚照确实太过跳脱,不似老朱家的种?

    能拿这个说事儿的,多半那心思便有些向拉皇帝下马上靠了,要不然一般的百姓如何能无事日日指摘皇帝不是亲生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想去诏狱一游!

    卫武忙问道,

    “即是如此,师父可是查过此人?”

    王大虎哼哼道,

    “你当为师这阵子在忙甚么?”

    顿了顿道,

    “老子守了这小子不少日子,这小子外头看着与一般的国子监监生并无不同,每日都被关在国子监里读书,要出来便是同几个同窗到茶社里谈诗论文,兼骂皇帝,不过……这小子狐狸尾巴藏得再好,也是被老子发现了蹊跷,便是这小子……出手十分大方,每回为同窗好友花用银两毫不吝啬,倒让人觉着有借此邀买人心之嫌……”

    卫武眉头一动,

    “他那银子从何而来的?”

    王大虎嘿嘿一笑道,

    “老子就是去查了他银子的来处,便查到了他的出身,他乃是出自江西南昌府,在国子监里登记的出身,不过是家有薄产的乡绅,家里还有七八个兄弟呢,但依着他出手阔绰的模样,慢说是七八个兄弟,只怕是只他一人,这家产也要让他败光了!”

    实则这姓米的表现来看,也值不当锦衣卫怀疑上他,不过就是银子花得多了些,也碍不着谁,害不了谁的,若不是韩三小姐托付,卫武又托了王大虎,根本就没有人去留意那小小的茶社,即便是锦衣卫再是无孔不入,再是吃饱了无事可干,也犯不着去盯着一个这样的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拿个人

    因而王大虎才说是三小姐又或是卫武的运气好,那小子平日并无出格行径,若不是遇上王大虎这经年的老吏,一双老醉眼很是犀利,从这小子一言一行看出了蹊跷,并而耐心细致的观察,说不得倒要将这小子漏掉了!

    “我看他平日行径除了爱聚集人高谈阔论外也无甚反常,便索性寻了一个国子监的熟人,领了我进去到那小子的监舍之中寻到了一些来往的书信,上面字句虽用的乃是暗语,却瞒不过老子的眼睛……”

    那几封信乍一看只是普通书信,只落入了王大虎这样的老手手中,只一眼便觉出了蹊跷来,抄录了一份之后,便拿回衙门里寻了专破译密文的人一看,果然从里头看出端倪来,

    “那信里用密言提到了几个人名,让这米忠南使银子想法子拉拢……而这些人多是国子监一些学问出众,又或是出身不错的同窗,你那三小姐的大姐夫徐志茂便在其中……”

    说到这处王大虎嘿嘿一笑道,

    “小子,你觉得指使那米忠南做这些事的人会是谁?”

    卫武听得皱眉想了想道,

    “看来可以请了这米忠南到我们北镇抚司衙门里吃吃茶,聊聊天了!”

    王大虎点头道,

    “正是!”

    第二日卫武便去见了霍逊,向他详细讲明了此事,霍逊笑着点头道,

    “即是如此,便领了牌子出去拿人就是了!”

    那米忠南不过一个小小的监生,自然用不着锦衣卫动驾贴,只卫武这试百户亲自去“请”,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卫武这厢出去领了牌子,便带着手下两个小旗,又有六名校尉便出发了,前头王大虎已是摸透了那米忠南每三日外出一回,多数都是在那茶社之中,卫武带着人过去原想着乔装成那吃茶的散客进去,只看了看手下这一帮子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再看了看那茶社里坐着一干衣带飘飘,腰细的跟娘们儿一般的读书人!

    “啧啧……”

    伸手抚了抚下巴,吧唧了两下嘴暗道,

    “我们这帮子人就这么进去,只怕倒要惹人眼了!”

    正在想法子之际,突然瞧见徐志茂正与一帮子读书人说说笑笑的过来了,当下眼前一亮,回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自家现出身形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远远见着徐志茂便拱手笑道,

    “志茂兄!”

    徐志茂一见是他也笑了起来,拱手回礼道,

    “武兄弟!”

    二人前头吃过那一场酒之后,倒是关系亲近了不少,见了面十分亲热,徐志茂笑道?

    “好几日不见了,武兄弟不当值么?”

    卫武笑道?

    “嘿嘿!左右无事便在街上闲逛,倒是瞧见志茂兄了!”

    徐志茂闻言心热情邀他进去?

    “这茶社也有我三成股份在里头?武兄弟即是来了怎得也要进来吃两杯茶的!”

    说罢热心的拉着卫武进去,卫武正中下怀?装作惊喜道?

    “原来这茶社竟是志茂兄的股份,那自应当进去瞧瞧了!”

    “请请请!”

    徐志茂拉了卫武进去,那茶社之中十个有十个都是读书人?见得卫武这昂藏汉子进来都有些好奇的打量他,

    “各位……各位,这乃是我的兄弟,锦……”

    徐志茂刚要向众人介绍卫武?却被卫武一个眼神止住?猛然想起来?如今朝野上下都对锦衣卫十分厌恶?尤其是国子监里这一班自命清高的读书人,若是报了卫武身份,只怕自己这干同窗立时便起身走人了,顿了顿却是不知应如何接下去,只见卫武笑眯眯冲四面拱手笑道,

    “小子卫武一介小商人,乃是徐兄的朋友,今日偶遇徐兄,知晓众位俊才在此谈诗论道,小子无德无才最仰慕似诸位这般满腹文采的读书人,便冒昧到此见识一番,打扰了!打扰了!”

    世人对商人多有轻视,读书人尤甚,不过见这小子虽说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但总归说起话来不惹人厌,且人家这是茶社乃是对外做生意的,虽说读书人光顾的多,也不能不许旁的人来呀!

    于是有那礼仪好的便拱手回礼,有那不屑回应的只低头不语便是了,卫武却是半分不以为意,笑眯眯冲四面打了一个罗圈揖,这才转回来对徐志茂道,

    “志茂兄,我们寻上座儿说话吧!”

    徐志茂笑着一指里头道,

    “去里头吧!里头清静些!”

    穿过外头大堂,里头是一个小天井,四面都有包间,打开窗便可见得天井之中那一池金色的鲤鱼,在池水之中摇头摆尾,轻戳荷叶,又有琴室里悠扬的琴声隐隐传来,还有那淡香浮动,倒是很有几分意境。

    徐志茂请了卫武到东面的一间茶室坐下,有下头伺候的人过来打开了窗,卫武一转头正看到西面那一间敞开的窗中,正与友人谈笑风生的米忠南。

    卫武一笑转回头来与徐志茂寒暄道,

    “倒不知志茂兄开了这样的茶社,确是个清静优雅的所在,便是我这粗人无事时也想过来坐坐!”

    徐志茂笑着往那桌上放着的红泥小炉里投了一块木炭,小心扇着一把精巧的小团扇,仔细察看着上头茶壶里的热水,闻言笑道,

    “不过就是同几位同窗闲着无事弄的,倒也不是想赚多少银子,只是让同窗们有一个可以谈论诗文的地方……”

    卫武听了再一笑,转头看向那说得唾沫横飞的米忠南道,

    “志茂兄也莫怪小弟多事,只是这读书人清谈也要少谈国事才是!”

    徐志茂听得他意有所指,转头看他时,卫武已收回了目光,却是正色对他道,

    “志茂兄自是知晓小弟乃是做甚么的,锦衣卫专查不法,有时候……言论也会获罪的……”

    徐志茂闻言眉头一挑,

    “武兄弟,这话是甚么意思?”

    卫武哈哈一笑道,

    “小弟这是办差办得有些走火入魔了,不过随口提醒志茂兄一句,志茂兄愿听便听,若是不愿意听便当耳旁风吧!”

    徐志茂皱眉头想了想,动了动嘴角却是再未追问,卫武哈哈一笑再不同他提前话,只是东拉西扯说些旁的,他虽不会诗词歌赋但总归极会说话,又兼见识广,随便提一个话题都能同徐志茂扯上许久。

    如此一面吃茶一面闲扯着话,却是直到茶水换了三壶,对面的米忠南终于起身要走了,卫武见状也冲着徐志茂拱手道,

    “志茂兄,时辰不早了,小弟叨扰了,这便告辞!”

    徐志茂还想挽留,卫武却是悄悄儿言道,

    “前头小弟未对志茂兄说实话,小弟实则是在当差,乃是寻个空当溜的号,现下要回去了!”

    徐志茂闻言也不敢再留了,只得笑着拱手送他出来,二人相携出来正正与那米忠南一行人遇到了一处,卫武尾随着米忠南走到茶社外头,冲着徐志茂拱手道别,却是一转身拉手搂了那米忠南的肩头,笑眯眯道,

    “米兄,久不相见,一向可好?”

    那米忠南也正与友人拱手分别,却是被卫武伸手一揽,弄了个莫名其妙,跟着卫武走了几步歪着脑袋看他,

    “你……你是何人?”

    卫武笑眯眯道,

    “米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怎得将小弟给忘记了……”

    “你……你到底是谁呀?”

    米忠南还在打量他,

    此人我并未见过呀!

    卫武笑眯眯揽前他,紧走几步将他带得转过了街角,

    “米兄忘记了?在北镇抚司衙门里,我与米兄曾朝夕相处过几日,米兄忘记了么?”

    米忠南闻言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我……几时去过北镇抚司衙门?”

    那样的地方,进去了便出不来了,便是侥幸出来了也要被剥层皮,进去那里岂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卫武还是笑眯眯道,

    “米兄不用着急,你这便会去了!”

    说话间,早有埋伏在一旁的人闪身上来,一把捂住了米忠南的嘴,手脚麻利的将他四肢一绑,卫武伸手入怀将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冷着脸道,

    “米忠南,你的事儿发了,跟我们到北镇抚司里走一趟吧!”

    米忠南见这情形立时脸色大变,

    “唔唔唔……”

    这厢一面摇头一面挣扎,只他那弱鸡身子不过一个汉子便可以按住,更不用说这么些精壮的汉子七手八脚一起上了,那米忠南便如待宰的小鸡,半点儿都动弹不得的被人扔进了马车之中。

    一众人悄无声息的将这小子押回了北镇抚司衙门里,卫武也不客气,直接将人给送进了诏狱,打开一间刑室,将那小子弄了进去,米忠南经过这一段路,心神倒是镇定了一些,他被人按到交椅上一坐,目光在刑室之中四处扫过,再从卫武的脸上及身后几名壮汉的身上扫过,怒骂道,

    “吾乃是功名在身的国子监贡生,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举人之身,锦衣卫为何无缘无故将吾抓捕,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卫武闻言嘿嘿一笑,抱胸上下打量他,

    “小子休要拿这一套出来糊弄老子!你自家有甚么事儿,自家不知晓么?”

    米忠南怒道,

    “吾并未作奸犯科,凭什么拿我入狱?”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刑讯时

    卫武见状叹气道,

    “罢罢罢!即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也不同你客气了!”

    当下冲后头一招手,有两个汉子过来将那米忠南一左一右的挟住,往那木头桩子上一绑,卫武过去墙上取了一根短鞭来在手里试了试软硬,

    “米兄即是来了我们北镇抚司,兄弟们先来个开胃的小菜给你尝尝……”

    说罢便拉开了架势,短鞭便往那米忠南身上招呼过去,卫武这一手乃是跟着霍逊学的,却是头一回用。

    这进了诏狱的犯人,进来都会有一顿鞭子好吃的,不过这打鞭子也是极考技巧的,长鞭不好用,短鞭适合初入门的新手用,且这犯人若是还想留着继续问话,这第一顿便即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太轻不能震慑犯人,太重又怕把人打死或是打昏了,问不出想要的东西来!

    卫武也不用旁人,自家亲自下手,扒了那米忠南的衣裳,上去一顿鞭子,打得那小子嗷嗷叫唤,后背之上左一道右一道全是血痕,叫到后头竟没了声息,卫武怕把人给打死了,忙让王行过去瞧瞧。

    王行过去伸手指试了试鼻息道,

    “大人无事……这小子太弱鸡,被疼得昏过去了!”

    卫武点头,

    “弄醒了!”

    唐峻在一旁水缸里,勺了一瓢凉水泼向了那小子,米忠南身子一颤立时便醒了过来,却仍是不服软的,一双眼死死瞪着卫武,

    “你……你这走狗,米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将米某无辜下狱,我定要到陛下面前告你们锦衣卫滥用刑罚,枉害无辜!”

    卫武呵呵一笑,

    “看来米兄这是不想说了,即是如此再来一道菜……”

    几人这厢将米忠南放下来,让他坐在地上双腿打直,脱去了鞋袜露出了十个脚指头来?卫武笑道,

    “这刑具原本是用在娘们儿身上?用来拶手指头的……”

    他此言一出那米忠南立时瞪大了眼,

    “你……你敢……你敢……”

    卫武笑眯眯道?

    “兄弟自然是敢的?不过想着米兄乃是读书人,这十个手指头要用来写字的?不如……我们先在你脚指头上试试!”

    说罢?王行几个便上前将米忠南的十个脚指头,一一套住,这厢立于左右两旁?将那拶子的绳头一拉,缓缓用起力来,不多时米忠南的脸色已是变了,双眼凸出?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

    卫武眼看着他那十个脚指头由红转紫?之后又转成了紫黑?啧啧摇头道,

    “米兄,你瞧瞧……若是再拉上半寸,你这脚指头便要断了……”

    米忠南此时已是疼得满头大汗,双腿发抖,只身子被绳子牢牢绑住,半点儿也动弹不得,只能高声惨叫以舒缓身上疼楚之感,卫武挥了挥手示意两旁松了一松,待得那十根指头渐渐回复了正常血色,却是又吩咐道,

    “再拶!”

    左右再一用力,这一回却是比初一回更疼,那米忠南疼得是牙关咕咕作响,额头上青筋暴凸,

    “啊啊啊……”

    如此反复几回,让那米忠南的十根脚趾头在被拶断与未断之间反复拉锯着,那种痛楚却是无法言说的,此时的米忠南倒宁肯他们一次拶断了十根脚趾头,也好过这般折磨。

    卫武这时便将那王大虎抄录的信件取了出来,在米忠南面前展开道,

    “米兄瞧瞧,可是认识这信?”

    米忠南疼的双眼模糊,但只扫了一眼便立时瞪大了眼,卫武冷笑一声道,

    “现在你还敢说自己无辜么?”

    米忠南犹自嘴硬道,

    “这……这不过是一封家信罢了,有何不妥……”

    “家信!”

    卫武嘿嘿一笑将那译好的一封信又给他看,

    “这个……你还敢说是家信么?”

    米忠南脸色数变,半晌咬牙道,

    “就是一封家信!”

    卫武闻言一敛脸上的笑容,

    “看来米兄是想将我们锦衣卫十八道大菜全数尝过了才会说老实话了!”

    当下一挥手再不同他多言,又有人过来,将米忠南双手反背,手腕处用麻绳紧紧靳住,十个手指头反向伸了出来,便从墙上又取了拶子一套,一个个的套入了米忠南的十指之中……

    不多时刑室之中又响起了惨叫声……

    如此这般米忠南一介文弱书生,如何挺得过锦衣卫的刑法,却是手指头拶过一回,终还是爱惜自家读书人的前程,舍不得十根手指头受伤,惨嚎着道,

    “我招了!我招了!”

    卫武很有些遗憾的看了看墙上挂满的刑具,

    “米兄,读书人不是一身傲骨,有浩然正气么,怎得就这么招了!”

    实际上那米忠南就是个没有骨气的读书人!

    他倒真是国子监里的读书的贡生,只到这京师来一为读书,二最要紧的便是收了银子办事,却是有两桩事儿要办,一是花银子结交那些对朝局不满的读书人又或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另一桩事便是散布谣言,四处言及当今新上任的天子,乃是个自小顽劣不堪,放浪无骸,无德无行之人,实在不假老朱家的后代,也不知从哪儿抱回来的……诸如此类的流言!

    卫武追问道,

    “给你银子,让你办事之人是何人?”

    米忠南道,

    “是……是我在南昌府时的同窗,名唤做陆子玉!”

    “陆子玉现在何处?”

    米忠南应道,

    “应是还在南昌府中,我每月将如何用银两拉拢人的情形告之于他,他便给我汇银子过来,又用密信提点我应当如何行事,哪些人是要刻意接近的,哪些人又是要留心的……”

    “似你们这样的人,在京师还有多少?”

    米忠南摇头道,

    “我并不知晓,只……只不过……想来应还是有些的……”

    卫武这厢又将前头问过的问题再三询问过几遍之后,确定那米忠南并无隐瞒,这才冷冷道,

    “将你在京师中花银子拉拢之人一一讲出来……”

    一面听那米忠南述说,一面提笔记了下来,却是听到“徐志茂”三字时,眉头一跳心中暗道,

    “真是奇了怪了!三小姐莫非是会算命不成,怎得就会觉出徐家会有此劫?”

    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显,若无其事的将人名一一记录下来,之后又让米忠南复述了三遍,这才算是完成了口供。

    卫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下头人吩咐道,

    “即是米兄老实招了,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先送进牢里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待我禀报了上头再说!”

    当下却是拿了口供便往外走,只出了诏狱却是先回了自己那公廨里,如今他做了试百户,倒是又腾一个院子给他,里头有正堂又有偏房,偏房里安置了床榻,以便这一干人等办差时,忙得日夜颠倒了,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

    卫武进去了自己的屋子,再细看了看口供,取了一张空白的纸页过来,倒水研墨提笔正要写,却是又放了下去,抱胸眯着眼儿细想了一阵,将那白纸给揉了,扔到一旁,起身带了那一份供词径直去寻霍逊了。

    霍逊看了供词眉头一皱,

    “这米忠南分明就是有人指使……南昌府……”

    想了想道,

    “这事儿只怕还要着落到南昌府去……”

    卫武也应道,

    “卑职也觉此事怕还是要追查到南昌府去才成!”

    霍逊沉思片刻道,

    “这名单上的人且暂时不用动,只派人秘密监视便是,南昌府那边……卫武你亲自带人走一趟!”

    卫武忙拱手,

    “是,卑职领命!”

    霍逊想了想又道,

    “此去南昌府路途遥远,还是多带些人手,另外本官再派一人为你帮手……”

    “不知大人派何人与卑职同行?”

    霍逊应道,

    “不急,且先预备几日,待之后本官自会告之你的!”

    “是!”

    卫武见过霍逊之后又去了诏狱,将事儿交待一番之后便离了衙门,先去见了韩绮,

    “三小姐倒是果真有先见之明,竟好似料到了徐家有事儿一般……”

    卫武见着韩绮如是说,韩绮听得神色一凝,

    “我不过就是以防万一罢了,难道……难道徐家当真行了不轨之事?”

    卫武摆手道,

    “徐家倒是无甚大事,只……志茂兄嘛,却是惹上了些麻烦……”

    接着将那事儿一讲,韩绮听是秀眉紧皱,心中暗道,

    “如今也不是太祖、太宗时了,若只是旁人开个茶社,被人用做聚众密谋之地,事儿发了至多拿进衙门里问明原由,打顿板子便罢了,但大姐夫乃是读书人,出了这样的事儿,学监是要过问的,若是遇上那古板严苛的,只怕连国子监也呆不得了!”

    想到这处却是心忧不已,问卫武道,

    “你……你可有法子让大姐夫不受牵连?”

    卫武搂了她肩头,笑眯眯道,

    “三小姐不必担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必是不会让你那大姐夫受牵连的……”

    韩绮心知他平日里虽常常不正经,但大事之上却是十分令人信赖的,他即是肯这样说,必然也是心里有计较的,这厢稍稍放下心来,却又担心卫武道,

    “这事儿即是捅到了上头,你又如何遮掩?断不能让你为难的!”

第二百五十章 有口谕

    韩绮心中暗道,

    “大不了去寻了大姐姐,提前向大姐夫预告,让他自己想法子撇清干系!”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即是上了锦衣卫的名单,想撇清干系没有锦衣卫的人帮手,只怕是难上加难!

    当下不由皱眉思索起,如何能让卫武不为难,又让大姐夫脱罪的法子!

    卫武这小子实则暗地里是不安好心的,前头他明明可以将那徐志茂的名字自清单之中一笔勾销,只思量了一番却收了手,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吓一吓那徐家,之后再将徐志茂从这事儿里头捞出来,趁机卖个好给韩家!

    只如今见着三小姐如此忧心,心下又暗暗心疼起来,

    “早知晓便一笔勾了那徐志茂,倒也免得三小姐费心!”

    当下忙搂了韩绮,拍着自家胸脯保证道,

    “三小姐放心,有我在……必不会有事,我自有法子不着痕迹的令得志茂兄不淌这趟浑水!”

    且还要让徐家与韩家领了我这个人情!

    有他再三拍胸脯,韩绮总算是放下心来,又问他,

    “南昌府离京师路途遥远,这一去只怕要许久才能回转了,眼看着入秋了,只怕还要多预备些东西才是!”

    卫武笑道,

    “倒也不必麻烦,我乃是官身出行,沿途自有驿站可住,有锦衣卫的牌子挡着,想来各处地方也不敢怠慢!”

    韩绮仍旧不放心道,

    “离着京师近的地方倒也罢了,只离得远了,天高皇帝远,便难说了!”

    韩绮也是听韩世峰讲过,那些地方上的官儿一个个仗着无人管束,在下头横行无忌,一个小小的县官都可以称王称霸,令得当地百姓只知有县爷,不知有皇帝,遇上这样的地头蛇,便是锦衣卫这招牌抬了出来,也未必管用的!

    论起混江湖卫武自然比她经验丰富,当下笑着安慰她道,

    “三小姐放心,我自会小心应对的!”

    二人心知卫武事忙,韩绮又成日在书院里,这一回说了话,只怕再见时便是卫武办差回来了?因而心里很是依依不舍,依在一处,听着韩绮小声细细的叮嘱,卫武是久久不愿下车?直到外头连韩忠都忍不住出声道,

    “三小姐?我们在巷口呆了许久了,再呆下去只怕老爷都要下衙了!”

    韩绮这才惊觉时间过得太快?咬唇看了卫武半晌,凑过去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切小心!”

    可还未退回去便被卫武揽了身子?一口亲在了小嘴儿上?韩绮大惊忙伸手推他?

    “你……你做甚么!”

    卫武笑嘻嘻道,

    “即是要出远门,自是要向三小姐讨一个好兆头?有了三小姐的香唇,我自是甚么都不怕了……”

    韩绮瞪他一眼,急忙躲开他又凑过来的大嘴,七手八脚将他推下了车,卫武得了一个便宜,哈哈笑着下去,看着韩家的马车驶回了府才离去。

    待到回到府里时,韩绮面上红如火烧,却是不敢去前厅见王氏,只让桃李去禀报一声说是先生留的功课多,先回后院去,才免得被人瞧见羞态!

    卫武这头又回家去,前头刘青已在外头赁了宅子,离着梧桐巷并不远,那宅子只得一院,一间正房并两间偏房,小虽是小了些,但给刘青小两口住已是够了!

    卫武却是悄然寻了那房主,花了五十两银子将那宅子买了下来,待到离京的头一日便叫了刘青到隔壁院子说话,却是将那房契与五十两银子给了刘青,刘青一见如何肯收,

    “老大,这银子和房契我不能收……”

    卫武一摆手不让他多言,只是道,

    “我明日便要离京,回来也不知是何时候了,不能参加你的婚礼,这五十两银子是贺礼,至于……这宅子嘛……乃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来的,算做我借你的,待得以后你赚了银子,再还我就是!”

    刘青闻言眼圈儿一红,喉头哽咽,

    “老大……”

    卫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

    “我们是自小同在街面上混的兄弟,如今我比你们是先行一步,帮衬些乃是自然的,待得以后你们发达了,我也不会同你们客气的……”

    “老大……我……”

    “罢!多余的话不必多说,叫了癞痢头与李莽两个进来吃酒,今儿我们兄弟吃上这一顿,便要等到我几月回来后再吃了!”

    这厢大声叫了长宁出去买酒,又召了癞痢头与李莽过来,几兄弟吵吵闹闹吃起酒来,只这酒吃到一半时,外头便有人来敲门,周二应声过去开门,见得门外立了一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少年,身着襦衫,头戴方巾做读书人的打扮,见着周二便细声细气道,

    “我们家主子派我来给卫爷送信的!”

    周二便问,

    “不知你们家主人是哪一位?”

    那文士应道,

    “我们家主人姓朱!”

    周二便让人在外头等着,进去报给卫武,

    “姓朱?”

    卫武闻言心头一动,当下亲自出去,见着门前的果然是那江余儿,不由笑着拱手道,

    “江公公怎得寻到这处来了?”

    江余儿道,

    “这不是……那位听说您要出远门儿,特地让咱……带信儿出来么!”

    江余儿碍着周二在场却不好明说了,虽语言含糊但卫武也能听明白的,当下忙要撩袍了下跪,江余儿忙道,

    “我们家主子说了,乃是一句口谕,不必按着规矩来!”

    卫武这才直了身子问道,

    “那位爷……有何话要讲?”

    江余儿抬手让卫武躬下身来,低低对他道,

    “我们家主子说了……”

    这厢换了一副低沉的声音道,

    “卫兄,你好不讲义气,自家出去风流快活,将我一人扔在宫里,朕命你……每十日一封八百里加急,务必要将外头诸般好玩好吃的东西报给朕,不得有误……钦此!”

    卫武听了一翻白眼应了一声,

    “遵旨!”

    江余儿传完自家陛下的口谕,便要回去,卫武留他吃两杯酒,江余儿摆手道,

    “咱家乃是悄悄出的宫,还要尽快回去才是!”

    卫武闻言点头,

    “即是如此便不敢耽误公公了,待得卫某回京之后,再请公公吃酒!”

    送了江余儿出了巷口,卫武这才又回去同兄弟们吃酒了!

    待得卫武走后一月,刘青便与白露拜堂成了亲,二人的婚事乃是吴氏老娘与兄弟们帮着操持的,二人都是无父无母,当日拜堂时却是请了吴氏老娘上座,拜了这干娘,又叫了一帮子往日街面上相识的兄弟热闹了一番,刘青这才算是将终身大事给办了!

    之后刘青果然在外城一处地方寻了一个铺子开了间小店,每日里与白露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靠着那卖杂货的铺子过日子,虽说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养家糊口也是绰绰有余了,倒是很让癞痢头与李莽羡慕,癞痢头与李莽看过刘青的小铺回来,便在路上言道,

    “几时老子也能娶个水灵灵的媳妇儿,成家生娃呀?”

    李莽自上头看了一眼癞痢头那稀疏的头皮,莽声莽气的道,

    “你几时把头发生出来再说吧!”

    癞痢头听了反驳道,

    “谁说没头发便不能娶婆娘了,前头呤香院的欢娘便说就喜欢老子这没头发的秃脑袋!”

    李莽闻言嗤之以鼻,

    “那窑子里姐儿的话你也信,你试试不出银子睡她一晚,她若是还说你那秃脑袋好看,老子把头剃了,陪你一起秃!”

    癞痢头被李莽一番话把一颗心戳得透心凉,咝咝的冒凉气,不由恼了,一脚向他踢去,

    “你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今儿怎得倒话多起来了!”

    李莽眉头都不皱一下,受了他这一脚,见他龇牙咧嘴的揉脚尖,不由也叹了一口气道,

    “你这没头发的癞痢头,没婆娘倒也罢了,老子可是有头发,又有一副好身板,怎得就没女人瞧上老子呢?”

    癞痢头听了哈哈大笑,伸手去搭他的肩头,只个子实在矮了些,只能整个身子挂在他肩头上,

    “唉!我们便是一对难兄难弟,搭着伙儿过吧!”

    “去,老子不跟男人过……”

    ……

    刘青成亲乃是后话,只说第二日卫武一早先去了衙门,这厢迳直去见了霍逊,霍逊见了卫武微微一笑问道,

    “一切可是预备妥当了!”

    卫武抱拳应道,

    “大人,卑职手下共领四十人前往南昌府,人员已是全数到位,即刻便能出发了!”

    “嗯!”

    霍逊点了点头,

    “前头不是说要派人与你同去么?”

    说着冲着外头喝一声道,

    “进来!”

    卫武这厢转身回头却见得一个黑胖的小子,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腰间配了绣春刀,却是施施然从外头走了进来,见着卫武笑嘻嘻拱手道,

    “卫兄,久不相见,别来无恙啊?”

    卫武一见这人立时瞪大了眼,

    “是你!”

    这小黑胖子,一脸肥肉,笑起来挤得双眼都看不见的,不是那梁绍又是何人?

    霍逊在上头微笑道,

    “你们乃是旧相识,本官倒也不必为你们介绍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添累赘

    霍逊顿了顿对二人道,

    “论官职梁绍乃是世袭百户出身,倒是比卫武高上半截……只你从未出过差事,因而这一趟南昌府之行,还要一切听从卫武的差遣……”

    那梁绍闻言忙抱拳行礼道,

    “是,谨遵大人的吩咐!”

    卫武见这小胖子的样儿,不由心中暗道,

    “梁绍这厮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又从未办过差,偏偏论官阶还要比我高上半头,大人将他派给我,岂不是派个累赘么!”

    这不是派他来蹭老子的功劳么!

    心下虽是老大的不愿,只这时节也不能提出异议,只得跟着一抱拳道,

    “遵大人命!”

    “嗯!”

    霍逊点头,将出行令交到了卫武的手中,

    “去吧!”

    二人这厢领命出来,到得外头卫武似笑非笑的瞧着梁绍,

    “梁兄,在家里好好领份儿干薪不好么,怎得偏要到衙门里来办差,这一趟南昌路途遥远,风餐露宿,你受得住么?”

    梁绍闻言也是一脸的苦相,

    “卫兄,你当我是愿意去的么?只家里我那老子逼着,说是我成日无所事事,书也读不成,武也练不得,不出来做做事,以后只怕要废了,生生将撵了出来,我不去也不成呀!”

    卫武听了叹一口气,

    “罢!即是上头吩咐,便跟着我一起吧……”

    说着望了望左右,

    “你手底下的人呢?”

    梁绍应道,

    “早吩咐他们在外头等着了!”

    待到了大门外,果然见着老幼不齐的四个,卫武瞪大了眼,又左右的看了看,

    “这……这便是你手下的人?”

    梁绍苦着脸点头道,

    “按着规矩,我手下是应有百号人的?不过……嘿嘿……能跟着我出来办差的便只有这几个了!”

    梁绍这百户乃是从他老子手里下来的?只却是做的暗桩?从未在衙门里当过一天差?下头挂得全是些吃干薪?拿空饷的,真正能干事儿的就只这么四个?他这一回全带出来了!

    卫武看了看一旁整齐列队的,自家那四十号精壮彪悍的手下?又瞧了梁绍那四个焉头巴脑的手下,心里那点子对梁绍不劳而获的嫉妒之心立时消减了不少?哈哈大笑着翻身上马,

    “梁兄?我们走吧!”

    梁绍这厢也上了马,众人打马一路呼啸着出城要往那南昌城去?快马一路出城门,到了城外十里外,却见得远远有一辆马车停在路旁,卫武眼神儿好,早一眼瞧见那是韩府的马车,外头坐着的是韩忠与道旁立着的俏丫头桃李?不由心头一跳?忙打马过去,见那帘子一撩现出三小姐那张柔美的小脸儿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三小姐!”

    卫武靳马,还未等马停稳,便飞身跳了下去,到了马车前,一撩帘子便猫腰钻进去,一把将韩绮抱了满怀,

    “三小姐怎得来了?”

    韩绮一个不防,撞进他结实的胸膛,小脸儿擦着飞鱼服上绣的蟒纹,微红了脸儿道,

    “我……我向先生告了假过来……送送你!”

    她从来都是乖顺老实的孩子,这是头一回谎称身子不适,向先生告假逃课。

    卫武喜滋滋紧了紧手臂笑道,

    “三小姐能来送我真是太好了!”

    当下又低头对她笑道,

    “三小姐若是肯再给我些甜头吃,我办起差事来必是万事顺利,马到功成的!”

    韩绮嗔怪的瞪他一眼,

    “就知晓占我便宜!”

    卫武笑道,

    “怎得就是我占三小姐便宜,三小姐也是尽可随意占我的便宜!”

    说罢果然往后一靠,将她往怀里一带,半眯着眼儿一派任君采撷的模样,弄得韩绮哭笑不得,想了半晌还是咬唇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印了印,只没想到她这自投罗网之举,实在了太遂卫武的心意了!

    这厢立时伸手按了她后脑,四唇紧贴在一处,韩绮想挣扎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这厮光是这般还不满足,竟还试着伸了舌尖出来……

    韩绮吓了一跳,忙双手推开他,只后腰被他紧紧抱了,身子动弹不得,只得侧过头来把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处,死活不敢抬起头来。

    卫武胸口起伏半晌,这才偏头亲了亲她的小脸长叹一声道,

    “待我这趟差事回来,怎得也能做个正六品的百户了,届时我便上门提亲!”

    韩绮红着脸嗯了一声,却还是不敢抬头,卫武也不勉强她,只静静抱着,手上力道却是渐渐加大,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怀里,整个儿给带去南昌府。

    韩绮忙轻拍他的胸口,

    “轻些!靳疼我了!

    卫武这才松了松手,偏头吻她小小的耳垂,韩绮怕痒咯咯笑着推他……

    二人好一番耳鬓厮磨,韩绮才这取了一旁的包袱给他,

    “这里头有我预备的衣裳……”

    说着解开来给他看衣角和腰带,

    “我在各处都藏了面值五十两的银票,给你应急!”

    卫武看的微微一笑,

    “三小姐想得周到!”

    韩绮叹了一口气道,

    “我也不能帮你甚么,只能做这些了!”

    前世里她并未听说南昌府有甚么大事发生,因而也不能似前头那般提醒他,心下总有些惴惴,也不知他这一趟出去倒底是个甚么情形,自然还是预备的齐全些为好!

    实则前世里韩绮死得早,并不知正德十四年宁王之乱,而那宁王的反心从未有一时歇过,似这般派了人搞风搞雨乃是早有其事,只锦衣卫并未察觉,却被韩绮这么横插一手,提前让给发觉了!

    卫武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三小姐放心,我还未上门提亲呢,必不会有事的!”

    韩绮嗔怪的瞪他一眼,

    “便没个正经!”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直到外头桃李叫道,

    “小姐时辰不早了,还是让卫爷早些上路吧!”

    上路!上甚么路,这话听得好生别扭!

    卫武直皱眉头,

    “你这丫头我很是不喜欢,以后嫁过来时,可不许她陪嫁!”

    韩绮听得噗嗤一笑,拍他一记道,

    “桃李人很精明能干,刺绣手艺极好,我喜欢她在我身边!”

    卫武无奈叹气,

    “罢了!你以后多调教她,让她少煞些风景!”

    韩绮又是一笑推他道,

    “快走吧!早去早回!”

    卫武哼了一声,这才懒洋洋起身,却是趁着韩绮不备,猛然回头又一口亲到了小嘴儿上,恼得韩绮伸手拧了,这才提了包袱出去,到外头见众人都等在道旁,亲近的几个,都冲他抗日眉弄眼儿,那模样很是猥琐,卫武一瞪眼喝道,

    “看甚么看!”

    众人都笑着把脸撇开,只梁绍见了他手里的包袱,不由羡慕叹道,

    “我怎得就没有一位温柔体贴的小姐来十里相送呢!”

    瞧这样儿,分明还是预备了路上用的东西,三小姐好生细心!

    卫武哈哈一笑将那包袱系在马背之上,应道,

    “梁兄要想抱得美人归,只怕还是要多向令尊讨教才是!”

    梁绍听了长叹一口气道,

    “我以前很是羡慕老头子左拥右抱,到如今才知晓,女人可以多,但这儿子不能多了,一旦多了这后宅的事儿便不少!”

    就似自己一般,明明是嫡出长子,偏偏被人赶出来风餐露宿的办差,而那受宠的儿子却在家里锦衣玉食的享乐!

    卫武哈哈一笑也懒得理梁绍的委屈,冲众人一挥手,

    “出发!”

    一众红衣黑氅的汉子当下齐齐叱喝一声,胯下马儿长嘶扬蹄,立时便往那官道上奔去,韩绮撩了帘子见得那烟尘翻滚间,卫武一行人转眼远处,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韩忠道,

    “忠叔,我们回去吧!”

    却说卫武一行往南昌府而去,仍是打算趁还未入冬河面不曾冰封之时,出京师到通州坐船,一路经运河南下到了杭州之后再转至南昌府,走水道自然是比走陆路平稳快捷许多,又他们可凭着锦衣卫的牌子,坐上又大又稳的官船便不会受多少颠簸!

    可卫武打算的倒是挺好,却没想到梁绍那小子居然晕船,自上船之日起便吐得个七晕八素,吃甚么吐甚么,好不难过,待到第三日时,却是连那黄胆水都吐了两口出来,成日价在船舱之中昏昏睡着,待到船行至镇江水面时,面色腊黄,足足瘦了一圈儿的梁绍哭丧着脸对卫武道,

    “卫兄,若是再不下船,兄弟怕是要不成了,只怕是差事没有办成,人便要先折在这儿了!”

    卫武见这小黑胖子在船舱里窝了这些天,又受那晕船之苦,梁绍身上的肥肉下去了不少,身上的衣裳都显宽大了,脸上颧骨显现,眼神涣散,眼窝深陷,唇色发白,看这样儿确实是有再坐两日船,便会将小命扔在这船上得危险,无奈之下点头道,

    “罢了!我们到了镇江便下船!”

    这小子到底是来办差的,还是来拖累老子的!

    卫武心下不爽却也是没法,有心想将他扔在半路,又怕让指挥使知晓后责罚,只得带着这小子了!

    梁绍闻言如蒙大赦,

    “多谢卫兄!”

    待到了镇江,一行人便下了官船,又因着梁绍的身子虚弱,便在码头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打算着养好了身子再走。

    却是没想到在这客栈之中倒是遇上了事儿……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救个人

    他们这几十号壮汉子出来甚是扎眼,下了官船之后便弄了几个箱子假做了镖银,所有人换了打扮,全数都扮做了押镖的镖客,将那小客栈的后院给包了下来,众人住下来休整。

    这一住便是四五日,无事时便一众人在院子里打拳练剑,每日里院子里呼呼喝喝好不热闹,店家知晓这帮子人乃是个个有功夫的,倒是不以为奇,只听了吩咐不往后院去就是了!

    眼看着梁绍的身子一天天的好转了,脸色也渐渐回复了正常,卫武便打算着再呆上两日就启程了。

    正这一日晚上,三更时分,外头隐隐传来些动静,卫武睡得警醒,立时便睁眼翻身坐了起来,沉声问,

    “甚么事儿?”

    外头是留了守夜的岗哨,到门前来报道,

    “头儿无事,乃是送货到码头的车队,在客栈门前折了车轴,正在修理……”

    镇江水运发达,江边的码头十分繁忙,昼夜都有船只进出,卫武他们寻的一处客栈靠着码头不远,每日也是见惯了车队来来往往,倒是不足为奇。

    卫武初时并未在意,只这几日睡得多了些,被吵醒之后便睡不着了,于是翻身起来,穿了鞋子到外头走动,打开那小院的门,外头便是通往码头的大路,借了小院门上的灯笼往前看去,果然见着一队马车停在此处,每辆马车之上都放了两只大箱子,显是要运送的货物,其中一辆歪在道中间,将前后的路都堵死了,车旁围了三人正在修理。

    卫武信步过去,不过走了几步?便听得对面有人警惕的问道,

    “谁?你是何人?”

    卫武见状忙停了下脚步,拱手笑道,

    “冒昧了?鄙人在这客栈之中住宿,见得马车坏在此处?便想过来问问可是要人帮手又或是需要工具之类的?”

    他这处倒是好心来帮,无奈对方毫不领情,闻言冷冷道,

    “多谢阁下好心,不必了!”

    卫武闻言打了一个哈哈?再不向前缓缓退了回去。

    待回到了小院之中,下头人对卫武道?

    “头儿,瞧着这帮子人神情紧张,只怕那箱子里的东西有些蹊跷!”

    卫武点了点头应道,

    “我们身上的差事要紧?倒不宜节外生枝?罢了……不去管他!”

    说话间便要回房?正此时外头马车之上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击声,这深夜空旷之处,一点声晌都要传出老远?卫武神色一凛,回转身从那门缝里张望,箱子里的声音传出来,外面的人也吓了一跳。

    有人暗暗咒骂了一声,扶着箱子便跳上了马车,取了钥匙打开那大箱了,伏身进去也不知做了甚么,只听得里头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似是有人在发出声晌,又有挣扎扭动,身体与箱子摩擦之声。

    动静闹得大了,外头人看向四周生怕让人瞧见,有人在下头低低的道,

    “许老四,手脚快些!”

    那许老四嗯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动作,不一会儿箱子里没有了动静,这厢跳下来轻声道,

    “没法子!给捂死了!”

    另一个听了一惊继而骂道,

    “怎么弄死了,这羊羔乃是一对儿的,弄死一只,另外一只就不值钱了!”

    那许老四沉声道,

    “不知怎得药失了效,醒了过来,才弄出来的动静……”

    “唉!罢了……快快离开这里吧!”

    他们在外头一番对话,卫武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道,

    “瞧这样儿……竟似弄出了人命?”

    有心不管闲事,伸手抚了抚下巴暗暗琢磨一下,当下点了几个身手好的,

    “我们过去瞧瞧!”

    几人跟着那车队来到江边,停在了一艘货船前,桅杆上头高高挑的灯笼上有三个大字“顺和记”,卫武远远看着那马车到了顺和记的货船前,便有早等着的码头苦力,四人一抬将那车上的大木头箱子抬起来往那船上送。

    这时节船上下来人,同那车队里的人说着甚么,又有人指了指前头开过的那箱子,待到苦力将那只大木头箱子抬到船上时,并未送入底部的舱中,乃是抬到了船尾的甲板上,有人打开箱子,二人从里头抬出一个人来,看那身形娇小似是个女子模样,这二人将这人一头一脚抓了,在半空之中晃了几晃,高高抛起,竟就这么扔入了河中!

    “噗通……”

    河面之上水花四溅,但此处离得码头远些,又在那背光的阴影之处,若不是卫武这类有心人,必是不能发觉的!

    那船上的人扔了人便走了,也亏得卫武眼尖,竟在那般视线难明的状况下,看见那被扔入河中,原该是死尸的女子挣扎了两下便又沉了下去,

    “人还没死?”

    卫武赫然回头,

    “你们谁的水性好?”

    有一人出来道,

    “头儿,卑职的自小便是生长在江边儿上的!”

    “悄悄过去把人给救回来!”

    “是!”

    那人领命去了,自河边悄无声息的下了水,众人只见得河面之上涟漪阵阵,四五丈远的距离,不过探出头来换了一口气,便又潜了下去,再探出头时已是来到了那人落水的地步,一个翻身猛子扎了下去,不多时便有两颗脑袋浮出了水面。

    人被悄悄的带回了岸边,船上的人来来往往搬动大木头箱子,却是无一人发现。

    “头儿,还有气!”

    那救人抹了一把脸报道,卫武点头,

    “做的好!将人先弄回去!”

    却是留了两人在岸边盯着,几人将那人弄回客栈,灯光下一看见得这乃是一个十分瘦弱小女孩子,看年纪不过七八岁,一张脸惨白,探鼻息虽说还有气,但也只是出气儿多进气少了,

    “去请个大夫!”

    当下有人去请大夫,待得大夫过来一瞧那脖子上的淤痕,便说是让人给掐过脖子,想是一时闭了气过去,又在河水一激反倒醒了过来,现下肺里呛了水,需得将人翻过来吐水,若是能吐出来便好,吐不出来便救不过来了!

    即是如此,便不再废话,将人翻过来在肚子上一靳,再在后背上一拍,小女孩儿立时哇一声,稀里哗啦的吐了起来,

    “呕……”

    这厢吐出一大滩清水来,呛得是眼泪鼻涕长流,虽说是狼狈了些,但总算将人给救回来了,大夫道,

    “水吐出来便无事了,不过因着肺里进了水,这几日怕还要咳嗽,好好将养便好了!”

    将大夫送了出去,卫武便想问一问这小女孩儿,只也不知她受了甚么折磨,见着这一屋子的壮汉子,吓得身子乱抖,抱着脑袋藏进床角,任是谁过去都要尖叫挣扎。

    卫武无奈只得道,

    “先让她在这处呆着吧,待明日寻个年长的妇人来瞧瞧!”

    卫武心里已是隐隐猜到了一些,他久在京师地面上混,多少龌龊事儿没见过,这中儿瞧着多半就是私拐妇孺贩卖了,似这样年纪又面容娇好的女孩子,被人自家中或买或拐或偷或抢的弄得远远的,送入青楼楚馆之中调教两年,便可以接客挣银子了!

    虽说大庆朝严禁人口贩卖,但官府越是禁止的东西,这生意的利润便越大,因而便是砍头也有人暗中做这买卖,想来这小女孩子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于是便等到了天亮,卫武先叫人出去打听那顺和记,又叫那客栈掌柜的寻了一名年长的妇人来,为那小女孩子换了衣裳,又伺候她用了饭,这才算是让她不再惧怕,卫武便去问她姓名年纪又有家住何处,家中还有甚么人等!

    却原来这小女孩子乃是一对双生姐妹,家在嘉兴,前头与妹妹在家门前玩耍,被人捂了口鼻迷昏,拖到了马车之上,一路被人喂食的迷药,昏昏沉沉也不知到了何处,前头她也不知为何便醒了过来,听得外头有动静就用脚不停踹那木箱,才有了被卫武瞧见那一幕。

    她醒过来挣扎叫喊便被一个壮汉捂了口鼻,一时气息紧闭便昏了过去,那汉子只当她是死了,上船时报给管事的,管事的怕死了人闷在船舱之中会发臭,便索性趁夜将她扔进了江水之中,任由鱼虾啃食。

    她所言与卫武猜想的差不多,不久外头盯梢的回来报道,

    “头儿,那顺和记的船要走了!”

    卫武点头,马云天便问道,

    “头儿,我们可是要将那船拦下?”

    卫武想了想摇头,

    “能做这样买卖的商号,背后必是有大靠山的,查起来费时费力,我们这回出来身上带着差事,倒不宜横插一杠,看来还要联络本地官府才是……”

    之后没有多久,派出去打听的人便回来了,

    “头儿,已经打听到了那顺和记总铺乃是在南昌府,生意做得极大,镇江这处开的乃是一家分号!”

    卫武闻言点头,将自己那锦衣卫得令牌拿了出来,对王行和钟顺二人道,

    “你们带着这小女孩子去镇江府衙门将事儿报给此地的官员,让他们查那顺和记的底细……”

    二人点头领着那小女孩子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南昌府

    待到卫武诸事都办完,那梁绍才打着呵欠从房里出来,闻听得此事不由皱眉道,

    “卫兄,私贩人口在我朝乃是抄家杀头的重罪,且看那顺和记行事如此老辣,想来必是犯案累累了,如此大案正当锦衣卫显身手之时,卫兄为何不追查下去?”

    卫兄听了一翻白眼儿,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如今身上有差事,难道还要撇了差事,管这事儿不成?梁兄若是有闲,不如梁兄来管?”

    梁绍闻言忙打了一个哈哈,

    “这个……这个……小弟从未有办过案子,怕是没这本事!”

    卫武闻言嗤笑道,

    “总算还知晓自己的斤两!”

    这种案子背后水深的很,若是上头有命他自然去查,但若是没这命令,他贸然插手只能是自寻麻烦,还是少管为妙!

    如此待得王行与钟顺回来,一行人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了镇江,却是由陆路往那南昌府而去,之后倒是一路平静,顺顺利利到了南昌府。

    南昌府隶属江西行省,太祖初时称洪都府,后改为南昌,下辖南昌、丰城、进贤、奉新、靖安、武安七县。

    南昌府襟三江而带五湖,水路发达,地势险要,自古都是繁荣昌盛之地,不过虽是繁华,落入这一行从京师来的人眼中,倒也不算得有何新奇。

    卫武一行人入得那南昌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同样对外称是走镖的,财大气粗的包了一间大跨院,一行人住了进去。

    即是住下倒不着急了,先是在客栈之中休养几日,梁绍与卫武临窗对坐一桌,叫了一桌当地美食来品尝,梁绍在那船上受了大罪,下得船来虽在客栈之中养了几日?但之后一路奔波,到了这南昌府,这几日才算是真正将养了过来,倒也是因祸得福?在船舱里憋了那些日子,人瘦了一圈儿?肌肤倒白了不少,胖脸上的肉减了下去?倒显出几分俊气来了。

    此时他正细细品那肉质细嫩的鄱阳银鱼做成的银鱼千刀羹,一面吃一面问卫武?

    “现下我们如何办差?可是要去寻那陆子玉?”

    卫武摇了摇头?

    “且先等一等,先在这南昌府中四处打探一番再说!”

    这厢待到养得精气神十足这后,第二日一早这才让一干人换了衣裳到外头闲逛,因着一行四五十个大汉实在太过扎眼,便分做了几拨,留了一拨人在客栈之中留守?其余几拨却是都往外头去了。

    卫武为人很是豪爽?却是一人给了二十两银子?

    “诸位兄弟辛苦了?这些银子拿去先在这南昌府里玩上两日?若是有听到特殊消息的记在心里便是!”

    众人见头头这般豪气,立时个个轰然叫好,领了银子便出了客栈,梁绍见状却是瞪大了眼,

    “卫兄果然富豪,这一人二十两银子,便一下子花出去八九百两银子!”

    饶是他出身富贵,但一下用这么多银子打赏属下,也是要心疼半晌的!

    卫武哈哈一笑道,

    “兄弟们出来办差本就辛苦,若是做头儿的再不体恤他们,那办起差事来也不会尽心的!”

    说着抬头揽了梁绍肩头,

    “走!我们也去乐呵乐呵!”

    这厢下了楼,却是笑眯眯迳直去问那掌柜的,

    “这南昌府里最有名的青楼在何处?”

    掌柜的知这些跑江湖的汉子,有大把的银子在手,多是要去那些风月场所花销的,倒也不以为奇,笑呵呵应道,

    “便是那赣江边上的琼花馆了!”

    “哦……那里头最出名的姑娘又是谁呀!”

    掌柜的笑道,

    “前头两年乃是那箐箐姑娘号称色艺双绝,且卖艺不卖身,只去年来了两位双生的姐妹花儿,号称琼花双娇,倒是抢了不少风头……”

    卫武闻言大感兴趣,冲掌柜的露出一个是男人都懂的坏笑来,

    “怎得……可是那姐妹花儿有甚过人之处么?难道……接客时是一块儿上的?”

    掌柜的也是人老心不老,嘿嘿一笑道,

    “小哥真是说对了,那一对姐妹确是一块儿的……”

    说着顿了顿又嘿嘿笑道,

    “老朽这也是听人说的,那双生的姐妹花自小练了柔术,身子绵软如云,又有肤白胜雪,卧上去如伏身云端一般……嘿嘿……那滋味儿却要试过才知晓的!”

    卫武听了也露出一个猥亵的笑容来,

    “看来掌柜的不是听人说过,乃是亲自去试过了!”

    掌柜的笑道,

    “老朽年纪大了,一个都够呛如何能应付两个,都是听人说的,听人说的……”

    说着上下打量卫武一番道,

    “不过似小哥儿这般壮实的身子,三五个都是不话下的,依老朽瞧着倒是可以去……那一对姐儿极爱俏,似小哥儿这般英俊的儿郎过去,只怕不用花银子还要倒贴钱呢!”

    卫武闻言哈哈大笑,扔了一锭碎银子给掌柜的,

    “掌柜的会说话……我们便去会一会那琼花双娇!”

    说着与梁绍一起带着那王行、钟顺还有梁绍的两个亲随,六个人往那赣江边上的琼花馆去了。

    一路之上梁绍便问卫武,

    “卫兄,这差事不办,去寻花问柳逛窑子,若是让上头知晓了,怕是不好吧!”

    卫武听了笑道,

    “梁兄这是有所不知,若说初入一地要想打听消息,那青楼楚馆又有赌场酒楼便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这些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甚么人都有,但凡肯花银子,便没有打听不到的事儿!”

    梁绍闻言恍然,

    “卫兄果然高明!”

    卫武笑道,

    “这有甚高明的,不过就是以前在街面儿上混得多了,江湖上的门道知晓的多一些罢了!”

    六人打马穿街过市,不多时便到了那琼花馆,这琼花馆在赣江边占了偌大的一处地界,建有南苑与北苑两处大院子,还专建了一条道路,自江边的大路分入此处,地面全以青石铺垫,沿路密植花树,两旁又有石兽迎客,看起来很是气派,梁绍道,

    “能将个女支院子建得如此豪华气派,想来此间的主人必是十分有背景!”

    卫武点头,

    “确是如此!”

    不过这样的气派也只京外能瞧见,在京师里除了皇帝,谁要是敢这么干,只怕再雄厚的家底子都能被锦衣卫给抄没了!

    卫武与梁绍一行人打马在那青石路上,马蹄声声清脆,离得还有一里远,便有那迎客的龟奴上来接应,这龟奴青衣小帽,扎了素色的腰带,领了身后仆从上来行礼,一面让人牵马,一面笑容可掬的问道,

    “几位客官是去南苑还是北苑?”

    卫武好奇问道,

    “这南苑与北苑有何不同?”

    龟奴却是笑道,

    “想来客官是头一回到我们琼花馆来,便容小的给各位客官解说一二……”

    说着一指那丝竹声声,香风阵阵的南苑,

    “那处乃是南北佳丽,各地美人儿云集,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再又一指那同样丝竹声声,香风阵阵的北苑,

    “那处乃是潘安宋玉,英俊少年,魁梧儿郎,能诗能赋能歌能舞,宜男宜女……”

    说着问道,

    “也不知客官是去南还是北呀?”

    卫武见得多倒是不以为意,那梁绍却是一脸的恶寒,

    “小爷可不喜欢男人!”

    那龟奴见怪不怪,笑容可掬道,

    “即是如此,客官便随小的到南苑吧!”

    当下领了人走了左面的小径,待到小径尽头众人下马,又在林间穿行了百步,见得一艘精巧的画舫泊于码头之旁,龟奴躬身请了众人上船。

    卫武与梁绍立在船头往那水面上一看,见得两岸拂柳排排,隐隐有屋舍掩映,水中游鱼群群,见人而不避反游上来相迎,显是被人喂食惯了。

    梁绍笑道,

    “倒是有些意思……”

    卫武一笑,

    “再是有意思也不过就是睡姐儿的地方!”

    梁绍闻言哈哈大笑,

    “卫兄怎得这般不识情趣!”

    船行往前过了一个座石头拱桥,便见得前面有水榭一处,四面环水,上头高低错落的楼阁却有四五座,船靠了岸龟奴引了众人上岸,唤了一声道,

    “有贵客到!”

    里头又有人迎上来,

    “几位爷请!”

    众人请正厅坐下,有小丫头端茶上来,便有打扮的很是清雅的中年妇人过来行礼,笑问卫武与梁绍道,

    “几位大爷可有相熟的姑娘?”

    卫武问道,

    “听说你们这处那箐箐姑娘乃是色艺双绝,倒不知能否拔冗一见?”

    老鸨闻言笑道,

    “这时节箐箐姑娘想来是醒了,应是有空的,且待妾身派人过去问问!”

    不多时有小丫头过来报道,

    “妈妈,箐箐姑娘已经起了身,贵客们可以过去了!”

    当下又请卫武几人移驾到后头去,转过屏风出来便是回廊,四面连通,中间架了一架水车,正被下头活水冲得哗啦啦转个不停,弄得是水花潺潺,雾气四弥,又有廊中轻纱长舞,随风摇曳,不多时便有两个身穿嫩黄衣裳得俏丫头迎了上来,见得为首的卫武面容英俊,身形魁梧,便是嘴角的笑容都多了两分真心,上来福了一福道,

    “几位大爷这边请!”

第二百五十四章 会仙阁

    俏丫头转身在前头领路,众人跟着进去,见了木梯而上,转了几转上得楼来,正厅南北开大窗,有临窗的软榻可供人远眺江景,当中摆有八仙桌,上头早已摆上瓜果茶水等,墙上挂的全是身形丰满,面容娇媚的侍女图,脚底下踩的乃是软软的,西域来的波斯地毯,

    卫武正与梁绍四处打量,梁绍看了看脚下对卫武道,

    “这处布置想来价值不菲,只脚下的波斯地毯便可值百两银子……”

    又指那墙上挂的画道,

    “这些画虽是仿的周昉之作,不过倒也是有了七八分的神韵,也算是是上佳之品了!”

    论混江湖梁绍自然是比不上卫武,但论鉴赏古玩风物来,自然还是梁绍这家中富庶的有些见识,二人正说着话,便听得里头环佩叮当转出来一位年轻的女子来,这女子生得体态修长,皮肤白皙,柳眉杏目,朱唇桃腮,人倒是个美人儿,只神色有些清冷显得清傲了些,不过箐箐姑娘走的便是这清高路子,凭的就是男子骨子里的贱性,见着客人也不先言语,只亭亭立在那处。

    卫武倒是先微笑问道,

    “可是箐箐姑娘?”

    那女子这才上前福身道,

    “妾身正是箐箐……”

    说话间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一眼瞧见出六人之中,乃是以面前二人为首,二人之中又以这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为首,当正问道,

    “听客人的口音倒不似本地人,敢问客人高姓,仙乡何处?”

    卫武哈哈一笑道,

    “箐箐姑娘,鄙人姓卫,我们乃是京师里来的走镖客,到了南昌府便想见识见识本地风物人情,闻听得箐箐姑娘的美名,特地前来相会的!”

    箐箐一颌首?素手轻展?

    “还请卫爷?还有这位……”

    妙目波光一转?梁绍笑眯眯道,

    “鄙姓梁……”

    “……梁爷入坐!”

    请了诸人坐下,丫头们奉上香气四溢的茶水,待得众人坐下,箐箐姑娘却是往那正堂中摆放的古琴前一坐,对几人柔声道?

    “相逢即是有缘?贵客到我会仙阁?箐箐自当抚琴一曲以迎客……”

    说罢,修长的十指轻轻摆放在琴弦之上,轻轻一拨弄,便有那清越的琴声响起?此时江风习习又有窗前轻纱飞舞?厅中檀香袅袅,又有美人儿抚琴,便是卫武这种不懂琴艺之人?也甚觉享受?那梁绍倒还略略懂些,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箐箐姑娘这来陪坐说话,以卫武的手段自然不在乎这点子阵仗,加之人又生得英俊,不过半个时辰便令得箐箐姑娘美目生波,倒是当真多出一分喜欢来了!

    坐了半个时辰,听了不少南昌府的趣味逸事,卫武等人便起身告辞,走时却是撒的银子更是不少,那箐箐姑娘亲自送到了船边,难得对卫武露出一抹笑意来,

    “卫武,得空便常来妾身这处坐一坐,妾身……必是扫榻相迎的……”

    说罢俏脸儿微红,却是冰山美人动了情越发显出勾人来了,卫武也是接招,双眼深沉似有触动,拱手行礼朗笑道,

    “美人儿相邀怎可辜负,必是要来的!”

    却是在箐箐姑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乘船离去,出得这琼花馆来,梁绍坐在马上很是羡慕道,

    “卫兄果然好手段,不过半个时辰,便让那箐箐姑娘拜倒在你的膝下,若是下回再来只怕便是要投怀送抱了!”

    卫武听了哈哈一笑,对梁绍摇头道,

    “梁兄这还是江湖经验差了些,这些窑子里的姐儿最擅的便是诱骗男人,任是谁进去花了大把的银子,那箐箐姑娘都会如此对待的,让人人都以为是自己凭着才情学识又或是英俊多金令得她别人相看,梁兄若是不信……此时打马回去,说不得便能瞧见她正在为另一个男人抚琴呢!”

    梁绍闻言却是犹自不信,

    “我瞧着那箐箐姑娘好似当真对卫兄动了心……”

    卫武又笑道,

    “即是称做色艺双绝,自然比一般的女支子更会虚情假意,梁兄以后多来几次,便知晓了!”

    如此这般,卫武果然接连半月都去了那琼花馆,却只是单单点那箐箐姑娘,每日里听她弹曲说话,他本就生得英俊,出手又很是豪爽,虽只是个走镖的粗人,但说话很是风趣极会讨姑娘喜欢,偏又极尊重人,半个月来竟连姑娘的小手都未想去牵一牵,倒是不知不觉反让那箐箐姑娘一颗芳心当真有些动了!

    这箐箐姑娘倒也不是真的卖艺不卖身,总归她身价高,也要等着合意的才肯委就的,如今卫武正是这合意的,只箐箐姑娘乃是摆的高冷架子,走的傲气路线,也不好自掉身价求了人登自己的香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冤家每日里来去如风,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下一刻起身就走,任是你眼神儿勾,话语里暗示,到了时辰说走就走,半分不停留,箐箐姑娘心中的憋屈挫败当真是别提了!

    卫武对箐箐姑娘浑不在意,倒是让一旁的梁绍眼馋不已,哀怨的对卫武道,

    “卫兄已是身经百战,眼界高超瞧不上箐箐姑娘,可怜小弟如今还是童子之身,断送在箐箐姑娘这样的人儿身上倒也不亏,卫兄即是不喜,便让给小弟如何?”

    卫武哼一声心中暗道,

    “你小子也不知从哪儿看出来老子身经百战了!”

    嘴却是笑道,

    “梁兄即是喜欢箐箐姑娘,便自去做入幕之宾就是,怎得还要小弟来相让!”

    梁绍苦笑道,

    “若是箐箐姑娘肯,我自然当仁不让,可箐箐姑娘眼里只有卫兄,小弟也是没法子呀!”

    卫武闻言一翻白眼儿,

    “亏得你还是富家出身,不知晓这些青楼里的姐儿只爱银子么,你用银子砸……还怕砸不开箐箐姑娘的芳心么!”

    梁绍听了大摇其头,

    “卫兄当真是大煞风景,这与美人儿相交,乃是要讲个情投意和才能享那鱼水之欢,怎得要用银子这样的阿堵物来说事,平添那铜臭之味儿,想我家老头子勾搭女人便是从不用银子砸,全靠的是真本事!”

    卫武听了又翻白眼儿,

    “即是如此,那还请梁兄将家传的手艺使出来,让卫某见识一番!”

    且不说梁绍如何细想用那家传的绝技获取箐箐姑娘的芳心,却说卫武这头终是接到了消息,

    “头儿,那陆子玉的账本弄出来了!”

    你当卫武来了半月当真只是吃酒狎妓么?

    自然不是,他在那临江仙里与听那箐箐姑娘弹琴时,手下一众人却是全没有闲着,撒出去四处收集南昌府各处消息,又有人过去联络锦衣卫驻南昌府的人,半个月之间便不显山不露水,不惊动各方便将那陆子玉摸了个底掉。

    那米忠南确是无有说谎,陆子玉确是其同窗,他这位同窗也是与他一般,出手阔绰,为人豪爽,很是资助了不少亲朋,其中便有同米忠南一般进京师入学国子监之人,同样也有游历各地,又或是在府学、州学、县学之中入学又或是任教之人。

    那陆子玉据说是家中富庶,又是独子,家中的一应田产房铺都是为他所有,因而才有这般大笔的银钱资助旁人,且凭着这一手广撒银钱还给自己博了一个好名声,说起来在南昌府的读书人中还小有些名气。

    只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是个甚么样儿自然还是要细查的!

    卫武手下的人细细去查过此人家世,此人上数三代都是农户出身,只在陆子玉这一代做了举人,有了能做官的正途出身,也算是一朝改了门庭,但陆子玉三次会试不中,如今一直在家读书。

    听起来倒是身家清白,只卫武却发觉此人祖上一直贫寒,只娶妻之后不知怎得便发达起来,头年置地,二年买宅,三年购铺,之后便成了众人口中家财万贯又仗义疏财的陆子玉了。

    自然也有人置疑过陆子玉发迹,但陆家都是对外宣称乃是岳家资助,再有陆子玉读书不成但经营有方,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卫武冷冷一笑,

    “娶了妻便发财了?他这娶的是财神爷回来么!”

    王行闻言却是笑道,

    “头儿也莫不信,便有算命的说,有那些旺夫的妇人,一进家门,这婆家便年年发市,步步高升的!”

    卫武听了更是冷笑一声,

    “若当真有这般玄乎之事,那宫里选娘娘怎是不见选这样得人去!不过就是算命的收了好处,随口瞎扯!”

    有些生有残疾,又或是相貌丑陋的女子为了给自家寻一个好婆家,便会花银子买通了算命的胡说一气,骗些愚夫也就罢了,怎得做锦衣卫的还信这个?

    王行抠了抠头皮道,

    “那头儿觉着这陆子玉是有何蹊跷?”

    卫武应道,

    “他这银子来得太过便宜了!便如从天上掉下来一般的轻巧,头一年便花五百两银子,买了南昌府外上好的水田三十亩,第二年又买四十亩,还买了大宅子,之后又买铺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看账本

    卫武顿了顿又道,

    “你且不必说之前,只说这头一年买三十亩水田,其余再无营生,只靠着三十亩水田的收成便能再挣上六七百两银子么?再又靠着七十亩的收成,买了南昌府地段儿最的铺面三间?”

    卫武冷笑连连,

    “他这水田里种的是金子还是银子,这般好赚,怎得旁的大户有上百亩的良田,上好山林的不见有这般快的收益,我粗粗算了算,那陆子玉如今身家怕是上了百万了,你们觉着短短四年便能有这样的身家,他若是不娶个财神爷……如何能办到?”

    钟顺应道,

    “头儿的意思是……这小子另有财路?”

    卫武点头道,

    “且这财路应是不能见光的!”

    想了想吩咐道,

    “想法子弄到陆家的账簿看一看……”

    王行与钟顺二人领命而去……

    今日里账薄就送到了卫武手中,卫武打开来粗粗翻开看了看,便随手扔到了正坐在窗边吃糕点的梁绍怀里,

    “我是最烦看这劳什子东西,梁兄你来瞧瞧!”

    梁绍家中乃是大商人,看这类账本自然是小意思,跟着卫武到了南昌自觉一切全是卫武安排,自己便似来看风景游历一般,到此时才总算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当下翻开来看了看,嘿嘿笑道,

    “这乃是本暗账!”

    “哦……怎么说?”

    卫武来了兴致,梁绍将账本翻了给他看,

    “看这里……记明了牛皮五十张,五千两银子,羊皮五十张,三千两银子,另有羊羔皮十五张……”

    梁绍哼道,

    “那陆子玉虽说是有铺子做皮货生意,但我们在这处盯了大半个月的梢,可见过他那铺子里生意兴隆过,那店里的伙计只得一个,还每日里无精打采的,连柜上积了灰都不肯擦拭,分明就是生意不好的状况,又那里来的五十张牛皮,五十张羊皮……这账分明记得有蹊跷……”

    卫武闻言点头道,

    “且那牛皮乃是军需,但凡有宰牛?官府都是要收购牛皮、牛筋的,那陆子玉哪里来的门路?每月好几十张的牛皮进出?”

    梁绍又道?

    “且他这账里?即无上家也无下家?各种皮货是从何而入不知?又售给了何人也不知,笼笼统统的计了一个数?因而这上头的牛皮、羊皮多半并不是真有其物?只怕是代指了旁的东西!”

    这样的暗账他们家也是有的,他们家乃是锦衣卫的暗桩,有些银钱上的来往不能示人的,便用东西代指?譬如一斤糙米代指纹钱百两,精米自然就是黄金了,又或是进上好绸缎十匹?实则却是购骏马十匹诸如此类的,用上不是自家用人就不会明白的暗语。

    做好了的暗账能天衣无缝的藏在真账之中,便是高手来了也不易查出?不过似陆家这种账,可能就是主人家自家用来记事的,因而十分粗糙,让人一眼便瞧出不妥来!

    卫武皱眉想了想问道,

    “那可是能瞧出这代指的东西是甚么?”

    梁绍摇头道?

    “从账上瞧不出来?不过可派人盯着铺子里,说不定能瞧出点端倪来……”

    卫武点头,

    “即是如此,再盯几日瞧瞧吧!”

    于是又盯了五日,只每日里那铺子里的伙计还是一派要死不活的样儿,进出铺子里的人也是少得可怜,若是那陆子玉当真是靠着这铺子过活,只怕早饿死八百年了!

    卫武越发觉着蹊跷,便命人盯紧了那陆府一干人等,自己却是还是每日里照样进出琼花馆,吃茶喝酒看美人儿弹琴,如今他已是混成了琼花馆里的常客,那些迎客的龟奴们见着他都是十分殷勤,今日见卫爷又过来了,忙上前相迎,

    “卫爷,今儿来得晚了些?”

    卫武哈哈一笑翻身下马,扔了缰绳过去,又并一锭碎银子在指间一弹,弹到那龟奴怀中,笑道,

    “怎得……今儿可是箐箐姑娘等急了?”

    龟奴笑道,

    “可不是么!姑娘身边的筝儿都到大门前瞧了好几趟了!”

    说着忙迎了人上船,卫武到了水榭在那回廊之上便听得上头有欢声笑语,便随口问那领路的俏丫头,

    “今儿箐箐姑娘有客?”

    那筝儿面上笑容微微一滞,应道,

    “回卫爷的话,乃是我们琼花馆的大娇与小娇姑娘!”

    “哦……”

    卫武眉头一挑,

    “原来是琼花双娇啊,倒是久仰大名!”

    那筝儿听得却是眉头微拢,心中暗暗骂道,

    “那一对贱人今日也不知抽了甚么风,跑到我们这会仙阁里来的,多半是听说我们姑娘有一位英俊豪气的恩客,这是想来抢男人了!真是不要脸!”

    前头姑娘让她到门前去瞧,倒不是盼着人,却是盼着今儿卫爷有事不能来才好呢!

    想到这处筝儿暗暗担忧,

    “那两个浪蹄子不要脸不要皮的,惯会勾搭男人,抢了姑娘不少风头,那些常客们如今多都是去她们那里了,若是再让她们把卫爷抢去……”

    自家姑娘的心思,她们这些做丫头的还是能猜到一二的,想到这处不由柳眉紧锁,上得楼来行礼道,

    “姑娘,卫爷来了!”

    那箐箐本就应付那一对贱人心中不耐得很,听得人来了,不由暗道一声不妙,只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便上前来同卫武行礼,

    “卫爷!”

    卫武笑着摆手,

    “惯来惯往的,早不兴这虚礼的,怎得今日倒客气起来了!”

    二人并肩往里进去,便见得那临窗的榻上坐了一对美人儿,却是与箐箐这般苗条修长的美人儿完全不同的模样,这一姐妹生得五官容貌实则逊色于箐箐,只两对大眼儿十分灵活,又还偏偏都各生了一颗泪痣,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顾盼之间极具魅惑,红唇丰厚,未语便笑。

    再往身上看,都是一样的娇小丰满,身姿曲线极是凹凸,衣衫偏还故意短小了些,靳得曲线毕露,这样的一对姐妹走的乃是肉香四溢的勾人路线,比起箐箐这样的高冷来,更能令得男人生出原始的欲望。

    虽说是箐箐这般色艺双绝的女支子在京师也算得上一流,但但凡男人来窑子自然还是以与姑娘们寻欢为主,若是想要听曲谈天,自然还是要把“正事”办完之后才有闲心的,她们与箐箐相比,便如那热油烹炸的大碗肉菜与清蒸勾芡的素菜一般,后者虽清淡养生,便若是摆放在一处,多数食客们自然还是先夹那大块肉来吃的!

    因而自她们来了这琼花馆之后,箐箐姑娘的恩客便眼看着,已是一天天少了下去!

    这一对姐妹自来便爱那俊俏的儿郎,闻听得箐箐这里来了一位豪客,不但是出手大方,更兼是年纪轻轻,相貌俊朗,便动了过来抢人的心思,今日里特地过来磨蹭了半晌,就是为了当面瞧一瞧人!

    待得见到卫武,立时心下大喜,下得榻来上前见礼,她们生得矮小,又穿得着实少了些,这一走近了,卫武一低头便能瞧见那众峰巍峨之势,却是目光放肆的在两处左右扫过,似是在比较姐妹二人有何不同一般,二人见状吃吃一笑,身儿抖动不休,大娇上前一步,高耸的胸口与卫武的胸腹堪堪于那将触未触之间,这厢缓缓行礼趁势往前伏了伏身,

    “请卫爷安!”

    “快快请起!”

    卫武作势要去扶她,一抬手便自颤巍巍处划过,触手绵软偏又隐隐弹力,大娇哎呀一声捂着胸口退了一步,娇嗔道,

    “卫爷好坏!”

    一旁的小娇却是上来一把抱了卫武胳膊,媚眼儿飞起,

    “卫爷真性急,我姐姐身子娇弱,您可要怜惜些!”

    说话间却自家又将高耸往那手臂上凑,一旁的箐箐看的脸都黑了,自家这豪客在会仙阁里呆了半月,却是连自己的手都未挨过,这一对贱人一上来便使这下流的手段,即便是做女支子得要卖身,但也没有这般不要脸的卖呀!

    幸得卫武虽被这软玉温香的紧紧贴了身子,倒是半分未见动心,只是抬起手臂,一左一右将二人搂了肩头,带着坐到了正厅的八仙桌旁,便趁势放开了二人,抬头对箐箐笑道,

    “昨儿听箐箐说才谱了曲子,不知今儿可是能听姑娘弹奏新曲了?”

    箐箐闻言这才算脸色稍缓,娇声应道,

    “即是卫爷要听,箐箐敢不从命!”

    却是轻敛裙摆坐到了古琴之后,卫武笑呤呤看着她,目光从她脸上扫过,漫不经心的扫过厅中,突然见着了甚么,瞳孔猛然一缩,继而又回复了平静……

    待到第二日卫武再去那琼花馆却是去了双娇所在的寻仙阁,二人闻听是这位豪客来访,不由的大喜,大娇对小娇得意道,

    “总归还是我们姐妹比那清高的臭女人胜上一筹,昨儿那一趟便将这英俊的少年郎给勾到我们这边来了!”

    小娇也是喜滋滋揽镜自顾,

    “姐姐,可是先说好了,今儿晚上你可要让着妹妹我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抢生意

    大娇闻言气恼道,

    “上回那黄公子便让了给你,这回再不让你了!”

    小娇嗔道,

    “你是做姐姐的,怎得也要与妹妹计较,大不了下一回的恩客先给你陪……”

    大娇哼道,

    “这样少年多金的恩客最是难遇,你尽捡那好的抢,遇上年老体衰又抠搜的便推给我,不成……这回头一场必是要我先来的!”

    姐妹二人打着嘴战,手上却是不慢,收拾妥当之后便来见客,果然见得那高大英俊的少年郎此时正坐在厅中吃茶,却是招了伺候的小丫头正在低低的说话,二人见了上前齐齐行礼娇声道,

    “卫爷!”

    卫武回头朗然一笑对二人道,

    “你们这处倒是别致,人儿都是成双成对的,连伺候的小丫头都是一对儿的!”

    大娇上前挥退两个小丫头笑道,

    “这两个小丫头乃是前头不久才送过来的,却是还未调教好,只能让她们做些粗笨的活计,也不会说话,倒是让卫爷见笑了!”

    卫武笑得很有些阴沉,目光在那一对双生的小丫头脸上扫过,

    “倒是……当真十分的……有趣呀!”

    这两个小丫头生得眉目如画,五官清丽,虽只有七八岁的年纪,还未长开,但看五官轮廓也知以后必是一对美人儿,其中的一个正是那被人掐昏,扔入河中又被卫武救之后送到镇江府衙门的小丫头!

    卫武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还是与她的双生妹妹出现在了琼花馆中!

    能将送进官府里的人照样弄出来,还敢放到这明面上来,看来……这琼花馆背后的水,确是有些深呀!

    当天卫武同样也是只留了半个时辰便走了,虽说赏银不少,却令得双娇很是不满,待到第二日再去时,小娇伏在他肩头娇声问道,

    “卫爷,可是不喜欢我们姐妹?”

    卫武摇头道,

    “琼花双娇如此一对佳人,若是不喜欢那便不是男人了!”

    大娇闻言趁势也贴了上来,媚眼儿如丝道,

    “那……卫爷今儿晚上就别走了!”

    说话间纤手便抚上了卫武结实的胸膛,卫武一笑伸手握了她的手,缓缓道?

    “倒是不瞒你们?我这人虽喜美人儿?但却不喜欢那年纪大的,只……喜欢……年纪小的!”

    说话间目光在那立在一旁伺候的一双小丫头身上扫过?那大娇与小娇立时脸上发绿?她们久在欢场打混?如何不知晓有些男人乃是花活儿玩得腻了?便要寻那与众不同的来玩儿?玩男人的有?玩这种年纪小小的幼女的也有?只她们姐妹怎能让两个小丫头片子抢了“生意”?小娇当下强笑道?

    “小丫头有甚么好的?不知情不识趣,连怎么伺候爷们儿都不知晓,那里及得上我们姐妹分毫?”

    大娇也是笑道,

    “卫爷怕是不知晓我们姐妹的好,才有此一说,待知晓了我们姐妹的好处……自然便离不开了!”

    说话间一只手又抚了上去,卫武一笑拉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来人啊!把妈妈叫来!”

    外头果然有人去请妈妈,那老鸨过来一见自家双娇那脸色黑如锅底,卫武倒是一脸的淡然正在吃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是耍脾气得罪了客人!”

    刚笑着上着要说话,双娇便上来拉着她娇嗔道,

    “妈妈……早说了我们姐妹不愿意调教人的,您非要把人往我们这处塞,瞧瞧吧……这还未出师便想要饿死师父了!”

    说罢恨恨瞪了角落处两个惊慌无措的小丫头,恶狠狠的样儿恨不能,现下就伸了长指甲将那两张小脸给划花了!

    老鸨不明所以问道,

    “这……这是怎么话说的!”

    两姐妹恼恨不已,只是撅嘴跺脚不说话,一旁的卫武便解惑道,

    “妈妈,我瞧上了这两个小丫头,今儿晚上让她们陪我如何?这价钱嘛……妈妈随意开价就是了!”

    “啊……”

    老鸨闻言愣了愣,她也是在这风月场上打滚多年的人,只不过愣了一愣便立时明白了过来,当下捂了嘴儿笑道,

    “怪道卫爷在我们琼花馆这般久,连我们箐箐都留不了您过夜,原来是好这一口啊!”

    说着又是一阵咯咯的怪笑,卫武装的就是那久混烟花地的人,听得老鸨怪异的笑声,却是眉头都不挑一下,目光在那两个小丫头的身上,故做贪婪的扫过一圈儿后笑道,

    “旁的没有,便只有这么一点子小癖好,妈妈便成全了卫某人如何?”

    老鸨见他是当了真,倒是敛了笑容对卫武正色道,

    “不瞒卫爷说,这两个小丫头乃是早有客人买下来的,只不过放在我们这处调教一阵子,待得学会了功夫倒要送走的!”

    卫武一听面上现出失望之色来,想了想道,

    “这般品貌的双生女却是难寻,妈妈帮我问问,那位客人可肯割爱,多少银子不是问题!”

    “这个……”

    那老鸨为难起来,她说是有人买了自然是借口,这一对双生姐妹乃是主子调教了之后有大用的,多半是不肯转手的,不过她也不想得罪了这位大豪客,想了想道,

    “即是卫爷开了口,奴家就去问一问,怕是怎也要明日才能回您的话了!”

    “嗯!”

    卫武点头道,

    “即是如此,我隔两日再来!”

    说罢起身扔下了一锭银子,过去捏了捏两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的下巴,抬起来又仔细看了看道,

    “好好养着她们,可不许打骂,伤了身子和……这两张脸!”

    老鸨接了银子忙笑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的!”

    却是不顾双娇姐妹哀怨的目光,笑眯眯的送了卫武出去,回头来果然去报给了上头,待到了晚上便有人回话了,

    “这乃是主子爷要送给一位大人物的礼物,好好调教着,不许破了身子……”

    老鸨一听心知这到手的银子飞了,那是十分的心疼,只上头有命也不敢不从,只得暗下里又去寻那年幼的美人胚子,看看能不能合了卫爷的胃口,赚了这笔银子!

    卫武那头回到客栈,对梁绍等一干心腹道,

    “这事儿怕是蹊跷了!”

    当下将在琼花馆遇到那一对姐妹花的事儿一讲,梁绍是又惊又怒,

    “我们在镇江救的人,竟还是被送到了南昌府来,这琼花馆背后的靠山来头可是不小啊!”

    想当时,卫武是让王行二人拿了锦衣卫百户的牌子去送的人,这地方的官儿见了锦衣卫,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倒没想到竟遇上了一个胆大敢捻猫须的!

    卫武冷笑一声道,

    “这事儿倒是越发有趣了!”

    想了想道,

    “若是琼花馆能做这般大的生意,本地的锦衣卫所必不会没有所察觉,说不得也被他们收买了……”

    梁绍闻言道,

    “那……卫兄的意思我们是查还是不查?”

    卫武想了想道,

    “这事儿我倒是不能做主,还需得上报给霍大人,看看上头的意思!”

    当下提笔将近来差事的进度,以及这人口贩买之事全数上报给了霍逊,

    “且看大人如何吩咐了?”

    这事儿的水深,也不知后头是甚么大人物在撑腰,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也不贸贸然往那水里摸,可不要鱼儿没摸着,摸着个大鳄被狠狠咬上一口,连自己都给搭上就真是不划算了!

    他这乃是稳妥的法子,梁绍却是问起了那一对姐妹,

    “那两个小丫头怎办,就这么陷在那烟花之地?”

    卫武应道,

    “即是想要调教她们,一时半时是不会动她们的,她们如今在琼花馆里好吃好喝的,倒是比在外头强些,先按兵不动……若是上头吩咐不碰这事儿,待得陆子玉的事儿了了之后,想个法子把她们带走就是了!”

    梁绍点头,

    “卫兄想得周到!”

    二人这厢商议完,又说起陆子玉的事儿,下头人都道,

    “那陆子玉半点儿不照应生意,铺子里的生意是好是坏全不过问,倒是与那帮朋友成日吃喝玩乐,又每每吃酒,必是要包一间大屋,一帮人在里头高谈阔论,痛陈朝政腐败,百官无能,皇帝昏庸……”

    卫武闻听得此人行径倒与那京师大牢里正享受单间儿的米忠南一般无二,便追问道,

    “可有将他们所言所行记录下来?”

    下头人便奉上厚厚一摞纸,卫武与梁绍一张张看过,那梁绍皱眉道,

    “陆子玉如此行径,乃有聚众诽君,妄议朝政之嫌!”

    卫武冷笑一声道,

    “不是嫌疑,这乃是事实……”

    人都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意指这帮了读书人最爱夸夸其谈,干不得实事!

    但世人愚昧,少有见识,读书认字的少,对那些能提笔写文得读书人多有几分敬仰,若是由这些读书人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朝廷不好,百官贪腐,皇帝无能昏庸,那便是三人成虎,众口烁金,原本无有的事儿,都被说成有了!

    此乃是言语之功,流言之厉!

    且这若只是读书人愤世嫉俗,一帮子人关起门来骂一骂也就罢了,但要是四处宣扬,到处乱传,这便是无心变有心,如此所图为何,细想一想便是牵涉到大事了!

    霍逊派了卫武过来,查的不是这陆子玉,查得乃是这背后的黑手,和这黑手后头的图谋!

第二百五十七章 胆极小

    到了现下陆子玉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将他“请”到面前来问问,此人背后的靠山是何人了?

    想到这处卫武吩咐王行与钟顺道,

    “今儿晚上想法子,将那陆子玉弄出来问一问……”

    卫武估摸着那陆子玉一介小小的举人为何有这胆子行此事,背后必是有人,为免打草惊蛇,却不能就这般大喇喇的拿人,眼珠子转了转便想出一个法子来。

    想了想又对马云天、康峻道,

    “我们无有场地,向这处锦衣卫千户所的兄弟们借用一二,你们过去联络一下!”

    下头人自去办理。

    待到当晚,那陆子玉与一干朋友相约骂完了皇帝,又吃了个半醉,一众人吵吵闹闹的出了包间,却正正遇上一帮汉子说说笑笑要上楼,那楼道狭窄两拨人相遇,便各自相让,只不知是谁脚下一软,竟直直撞上了其中壮汉,那汉子生得五大三粗,一脸的络腮胡,腰上配着长刀,一看便是跑江湖的,被撞了立时一瞪眼开口骂道,

    “你个眼瞎的酸丁,敢撞爷爷……”

    说罢重重推了一把推得人差点儿摔倒,他这一番动作立时引得众人不满起来,陆子玉自从发了迹后,仗着出手豪爽,进进出出前呼后拥,来来去去仆从如云,在这南昌街面上个个都知陆先生之名,人人见了都是十分恭敬,却是再未遇上这种敢在他面前找事儿的,今儿乍然遇上又仗着有几分酒意上涌,立时就瞪了眼,

    “你是甚么东西,敢在爷爷面前现眼……”

    那一边仗着一身的功夫自然不怕这些酸丁,当下二话不说一拳过去,正中其中一个的眼眶,那人哎呀一声捂着脸向后倒,众人一见忙扶住,见同伴眼眶立时便红肿起来了!

    这如何肯依,当下也顾不得身板儿比不上对方结实了,便在这狭窄的楼道之中打了起来!

    结果如何,自可想见,他们一帮人如何打得过这些武夫?自然是其状甚惨?陆子玉自然不肯吃这大亏,叫嚷着要去报官,正巧那酒楼掌柜的见势不好?早派人去报了官,这时节衙役们便已到了!

    上来见这情形?却是二话不说将两帮人一同锁拿,押到那衙门之中见官?陆子玉却是满不在意,心里正在暗暗盘算,

    “待会儿寻个空子,让小厮回去报信儿,必有人来解救!”

    只他万万没想到?待到他们到了衙门里之后?那帮汉子为首的一个,突然从腰间掏了一个东西放在那大案之上,办差的官儿一见脸上就变了色,

    “这个……”

    那汉子凑过去低低说了几句?那官儿便再不说话,却是将那惊堂木一拍?

    “来呀!把这一干聚众滋事之人,打入大牢之中,待本老爷一个个审来!”

    于是那陆子玉还未捞着开口的机会,便被人给提溜到了牢里,只在牢里没有呆上半柱香的功夫,便见得牢门大开,那帮子打人的壮汉一个不少的走了进来,

    “你……你们……做甚么?”

    那陆子玉见这情形便知不好,正要高声大叫,却被人按在地上,五花大绑,口中塞了破布头,再拿个袋子兜头一罩,眼前一黑就被罩在了麻袋里,袋口扎紧,由两人抬着出去了。

    陆子玉在那袋子里只觉先是被人扔到了马车之上,之后行了不知多久,又被抬了下来,走了一段路之后,便被人重重扔到了地上,

    “唔唔……”

    陆子玉疼得唔唔乱叫,这时才听到一个声音道,

    “把人放出来!”

    当下有人来解袋子,将那陆子玉放了出来,陆子玉这时节才有空打量身处之地,却是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四面几盏油灯,光线阴暗又有墙上挂了不少绳鞭棍钩之类的东西,更有那钩棍之上似还有些泛黑的痕迹,好似是血痕干涸了的一般。

    陆子玉便是一呆,心中暗道,

    “这……这处分明就是一处刑房,这帮子人弄我到这处是要做甚么?”

    他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嘴里的破布也被取了,被人按坐了一张椅上,便见得面前是一个生得很是英俊的少年,正坐在对面歪头看他,见得他目光移来便哈哈一笑道,

    “陆兄,你好啊?”

    陆子玉茫然瞧向他,半晌才问道,

    “你是何人?”

    那少年笑道,

    “鄙人北镇抚司试百户卫武是也!”

    “北镇抚司?”

    陆子玉喃喃念道,脸上立时变了色,

    “锦衣卫!锦衣卫……你们是锦衣卫?”

    卫武笑着点头,

    “不错,我们正是锦衣卫,今儿请了陆兄到此倒也无有甚要紧事,只有一本账册和一些话想问陆兄……”

    陆子玉白着脸道,

    “我……我……你你……我未做甚犯法之事,你们……你们要问我甚么?”

    卫武笑道,

    “犯不犯法不是陆兄说了算,乃是我们北镇抚司说了算的,陆兄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待得问过之后,查明事实,若是无罪自然会放了你回去的……”

    陆子玉瞪大了眼,身子乱抖,

    “你……你们要……要问我甚么?”

    卫武道,

    “倒也不是甚么要紧的事儿……”

    说着将放在一旁的账册拿了起来,

    “烦请陆兄瞧瞧,这本账册上记得东西,卫兄可识得是甚么吗?”

    说着将账册扔到陆子玉面前,陆子玉打开一看立时脸上更白了三分,

    “这……这……我……我不识得这……这上头记得甚么!”

    卫武一挑眉头,

    “陆兄真是说笑了,你乃是饱读诗书之人,怎得会不识得这上头记的甚么……”

    “我……我确实不知……”

    闻言卫武脸上笑容一敛,目光阴沉下来,

    “即是如此,便让我的兄弟们好好为陆兄回忆一下吧!”

    说罢一挥手,自有人取了一旁的软棍下来,先是狠狠在他后背一棍,疼得那陆子玉大叫一声扑到了地上,之后便是一通暴揍,众人原也知晓这陆子玉是个文弱书生,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必是不禁打的,一个个下手也有分寸的,只没想到这小子不但身子弱,还是个十分胆小,不过挨了几拳头,竟瞪大了眼喉头里发出咕咕怪声,然后脑袋一偏昏了过去。

    “头儿,这小子太过不济,吓昏过去了!”

    卫武眉头一皱,

    “把他弄醒!”

    当下有人过去泼了冷水,陆子玉立时醒了过来,卫武又问他话,陆子玉只推说不知,卫武又让人动手,陆子玉又昏了过去,如此反复几次,到了最后,卫武刚一开口,这小子便抽搐身子,翻了白眼,弄了半天却是半句话都没有从他嘴里掏出来。

    卫武是从未遇到过这样不禁打,不禁吓的人,不由的紧皱了眉头,觉着有些棘手,那马云天乃是老手,见状上来低声道,

    “头儿,这是个软蛋不宜用刑,只怕还要另想法子才是!”

    这行刑乃是一门学问,首要便是要让人清醒的接受痛苦,以此来折磨人的意志,但若是遇上一个极是敏感怕疼,又胆子极小之人,倒比那不怕死的硬汉更棘手,因为这类人动不动便昏过去,你便是将他千刀万剐,他都感受不到痛苦,又如何从他嘴里掏出东西来呢?

    卫武想了想道,

    “罢,先让他缓一缓再说!”

    当下留了两个人看着,领着众人出去。

    那南昌府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赵霖哈哈笑着迎了上来,拱手道,

    “卫兄弟,这……犯人审问的如何啊?”

    这赵霖年纪约在四旬,生得也是仪表堂堂,身形修长,在南昌府中任职千户已有六年,乃是位锦衣卫的老人了!

    卫武行礼道,

    “劳赵大人动部,那小子太过无胆,动辄昏迷,一时还无进展……”

    赵霖笑道,

    “这类犯人最烦的便是身子骨不好,禁不起兄弟们折腾,实在不成用些药,不怕他不招!”

    卫武应道,

    “赵大人说的是,正想待他再缓一缓再审……”

    赵霖应道,

    “即是如此,不如到前厅里用些饭菜,让兄弟们也歇一歇!”

    卫武点头拱手道,

    “那便叨扰赵大人了!”

    赵霖很是亲热过来拉他道,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说罢拉了卫武到前厅,那梁绍早已是端坐席间,自家斟了一杯酒正细细的品着呢!

    二人过去,梁绍便问道,

    “卫兄可是审出来了?”

    卫武坐下摇头,

    “那小子胆子比兔子还小,禁不得吓,拳头还未沾身呢,就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了!”

    梁绍听了呵呵直笑,

    “我们锦衣卫有密药,待会儿给那小子灌下去,便是那小子胆子再小,也包准不会昏过去了!”

    赵霖笑眯眯道,

    “卫兄弟放心,我们的药乃是专配的,比起诏狱里的不差分毫,必是能让这小子吐口的!”

    卫武点头,

    “如此多谢赵大人了!”

    赵霖这厢端了酒杯对二人道,

    “难得二位兄弟过来,老哥哥我为二位兄弟接风了,我们先满饮此杯!”

    三人都是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如此这般推杯换盏,吃得是不亦乐乎,那赵霖也是个豪爽的汉子,每每酒到杯干,又频频劝酒,卫武却是个奸滑的,估摸着差不多了,便口中胡乱连连,双眼打直,做出个醉样儿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死了

    梁绍也是个浅的,吃不了多久,便伏在桌上不动了,赵霖见得二人吃醉了便连连叫人,

    “来人啊!扶了二位兄弟进去歇息!”

    这厢自有人过来扶,将二人在了后头房中歇息,下头有那赵霖的心腹进来,

    “大人,不过是两个百户,怎得对他们如此客气?”

    虽说是里来的,但总归不过百户之职,赵霖在昌任职多年,在锦衣卫中也得割一方的大员了,怎得还对他们客气起来了?

    赵霖阴着脸,狭长的眼眸里光闪动那还有半分醉意,当下冷冷问,

    “事儿办成了吗?”

    “办成了!”

    “嗯!很好!早早把这事儿了了,便打发他们上路,决不能让他们在昌呆了!”

    “是……”

    赵霖哼了一声又,

    “本官倒不想同他们客气,只前头得了息,这姓卫的小子甚得镇抚使与指挥使大人的赏识,这样的人虽不必上赶着巴结但也必不能得罪,若是不然……甚么时候被他们坏了事都不知晓!”

    “是,大人果然英明!”

    ……

    卫武进了那屋子里被人放在床上,待得人走之后,便睁开了眼,眨了几眨,翻身坐了起来,想起赵霖不由轻轻哼了一声,小声,

    “虽说都是锦衣卫,但是在办差,总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吃酒误事呀!”

    卫武这是在装醉,他久混湖,人亦是十分机灵,警惕心也是足足的,但毕竟刚入锦衣卫不久,有些手却是他想不到的。

    第二日卫武大睡一觉之后,起身又去审那陆子玉,这一回乃是用锦衣卫密的药物,灌入陆子玉口中,果然没有半个时辰,陆子玉便面色泛红,气息粗重,双目充血?一看便是了药物刺激?神进入了亢奋之中。

    此时的陆子玉身皮肤亦是变得十分敏感,轻轻一鞭打在身上,便有十倍的痛楚感,却不会似之前那动辄昏过去,卫武见状很是满意,点了行?

    “上去试试!”

    行得令,了鞭子过去?便是一鞭打?打得陆子玉哇哇大叫?在架子上挣扎不已?卫武见状让行停了手?上前笑眯眯问陆子玉?

    “陆兄?今日不同昨日,若是你要嘴硬,今儿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那陆子玉刚要说话?却猛然双眼暴凸?颈脖上青筋立现?疯狂的挣扎起来?卫武看这模样却是吓了一跳,眼见得这文弱书生的手腕在挣扎之中,于粗绳之上磨得鲜血直流,却还似浑然不觉一,卫武心头直觉不妥,退了两步,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少有见这情,只那马云天在锦衣卫多年,经验很是丰富,忙,

    “头儿,这是药太大,这小子不住了!”

    卫武闻言急,

    “快想法子解了药!”

    马云天忙领命出去,不多时了一个小瓷瓶回来,上去刚要捏着陆子玉的嘴灌进去,却已是来不了,只见那陆子玉大叫一声,

    “哇……”

    却是双眼圆瞪,嘴里吐出一口乌血来,这血一吐出来,便双眼翻白,身子不停的抽搐,眼看着竟似不成了……

    卫武大惊上前去刚要掐人中,陆子玉又吐出一口乌血来,身子一挺挣得捆绑四肢的绳索咕吱咕吱做响,一双眼死死盯着卫武,便也不动了!

    卫武伸手在他鼻下一探,竟然是鼻息全无了!

    这样的变故是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未的,卫武犹自不死心,上前解了绳索,将那陆子玉放了下来,在胸口和后背拍打,又死劲儿掐了人中,只怎么折腾陆子玉都毫无动静,

    “叫大夫!”

    卫武脸色铁青,声音阴沉吩咐,一旁的人忙出去叫人,卫武将陆子玉放在地上,转头看向了放在桌上的那碗药,过去端起来闻了闻,又问那马云天,

    “我不知这秘药是由那些药物混成,你可是知晓?”

    马云天明白卫武的意思,过碗来闻了闻,又用食指蘸了一点伸手舌头舔了舔,

    “头儿,这药应当没有问题!”

    “没问题!”

    卫武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陆子玉,过去又掰了陆子玉的嘴看,见得满口鲜血,却是瞧不出异样来,当下不由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死了?”

    不多时锦衣卫所里专职的大夫来了,蹲下去看了陆子玉,又伸手把脉翻开眼皮看了看,

    “大人,这人已经死了!”

    卫武此时间脸色已是稍缓,但眼中的戾色却是越发的浓重了,

    “可否瞧出来他是怎么死的?”

    大夫又仔细看了陆子玉的手脚,伸手压了肚腹胸口等处,继而闻了闻那桌上的药碗,抚着胡子想了良久才,

    “大人,此人身子太弱,这药太猛,令得他太过亢奋以至心脏血无法承激荡,血爆裂而死!”

    “血爆裂而死?”

    卫武一挑眉头,那大夫见卫武似是不信,便亲自解开陆子玉的衣服,露出那犹带温的白皙瘦弱的胸脯,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压,却见得皮肤下隐隐一片淤青显现出来,那大夫,

    “大人请看……此乃是他皮肤之下的血已经爆裂,此时人刚死,身犹有余温,血液还在流动,待一会儿尸冷下来这后,全身会显现大片的淤血青紫仿佛被人打了一……”

    顿了顿又,

    “若大人还是不信,可刀来剖开他的胸口,心脏之处必有破损,此时他的内腑之中想来已是有许多积血了……”

    说罢也不待卫武点头,便自了墙上的尖刀,在陆子玉的心下三寸,腹腔上端切了一刀,那刀尖锋利入肉便没,还未等拔出刀来,已有颜色略深的鲜血自伤口处溢了出来,卫武看得眉宇之间一片冰冷,又听那大夫,

    “大人,我们锦衣卫审犯人,自然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一年到头也有十来个失手的,似这样因用药出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的……倒也无甚稀奇的!”

    这位大夫乃是锦衣卫所里专用的大夫,这样的事儿见得多了,倒也不足为奇,见卫武甚是懊恼,便出声宽慰他。

    卫武想了想问,

    “那……可知是因着甚么原因,才会导致如此的?”

    那大夫应,

    “原因,却多是因着犯人身底子太差,有些人外头看着壮实如牛,实则内里早已被掏了身子,似此人一看便知是文弱书生,且眼底青黑,想来平日里必是一个酒色不禁之人,这样的人用药用刑得谨慎,一个不小心便要过致人死亡!”

    卫武闻言点了点头,

    “明白啦!多谢大夫!”

    这厢将那大夫送了出去,行问,

    “头儿,现下这事儿如?”

    卫武立在那处看着陆子玉的尸,脸色阴沉,眼中目光闪烁,半晌却是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哼!怎么办……人都死了,还个屁啊!”

    下头众人一听都是一愣,马云天,

    “那……这不了?”

    卫武又冷笑一声,

    “怎么不?自然还是要的……现下你们去陆子玉家中,给我翻个底朝天!”

    众人这下子听得有些糊涂了,心中暗,

    “这一会儿说,一会儿说不,这头儿是气糊涂了吧!”

    正犹豫间,卫武瞪眼,

    “还不快去!”

    众人不敢耽搁,忙领命出去了。这刑室里的事儿,那赵霖与在外头吃茶闲聊的梁绍都知晓了,这厢匆匆赶来,赵霖见地上的陆子玉,连连摇头,

    “这小子是个短命鬼,倒是怪不得卫兄弟!”

    卫武满脸的愤怒,气呼呼拍着桌面,

    “这人都死了,口供也问不出来,这案子要如向上头差!”

    梁绍原来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来办差的,前头见卫武指挥众人很是从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儿,便乐得清闲,索将一应事儿推给卫武,自己只等着事儿办完之后回转师,能有个样儿给他老子差便罢了!

    原本觉着这一切都还顺顺利利的,单等着那姓陆的小子吐口,待得口供到手便可顺藤摸瓜拿到幕后之人,破了这案子回师了!

    只没想到半途却出了这么桩事儿,梁绍也是眉头紧锁,忍着恶心过去瞧那尸,只他乃是富家子弟,虽挂了个锦衣卫的虚衔但实则这辈子长这大,却是从未见过死人,过去一看也不知是脚下发软,还是房屋阴暗看不清地面,竟这么直直的扑了下去,

    “哎哟……”

    一声,却是噗跪到了陆子玉尸面前,人也重重扑向了死尸,跟那陆子玉来了一个脸对脸,陆子玉死时凸目张口,死状甚是可怕,梁绍与他这么一个照面,好悬没有吓尿裤子,

    “啊……啊……”

    这厢叽哇乱叫着,连忙往后头爬去,赵霖见状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呵呵笑着上前扶住,

    “梁兄弟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

    当下伸手扶了梁绍起身,梁绍吓得慌忙三步并做两步跑了出去,

    “我……我到外头等着!”

    却是一溜烟跑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712/ 第一时间欣赏锦衣春最新章节! 作者:江心一羽所写的《锦衣春》为转载作品,锦衣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衣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衣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衣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衣春介绍:
韩绮只不过是不想卫武再入岐途,一心想导他向善,凭他的聪明不入奸党,也能做个富甲一方大富豪,只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自己搭进去不说,还让夫君与奸党成了死敌!
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让夫君抱条大粗腿如何?锦衣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