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大周醉梦TXT下载大周醉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周醉梦全文阅读

作者:潇潇还落目     大周醉梦txt下载     大周醉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人各有志

    宋让的手停在那边,动也不动,那壮汉说的话句句扎在他的心上,让他难受。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再涉及江湖上的恩怨。

    那壮汉见没有动静,摇头叹气道:“罢了,罢了,人各有志,又怎能强求?这一面或许就是你我兄弟二人见的最后一面。”他晃了晃脑袋,仰天长啸一声,“啊!”

    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生疼。而后只见他身影一转,已消失在西楼中。

    “这人谁啊,这么讨厌。”方惜雪不满地说着,又不得不过来与张小排一同将断掉的桌椅收拾妥当。

    “小方妹子,你竟然不认识那人?”有人出声调笑道。说话的正是脸上有刀疤的那人。

    方惜雪瞄了眼那人,说道:“邱不是东西,少在这说风凉话,知道就说,不知道就闭嘴喝酒去。”

    “邱不是东西”是方惜雪给那人取的名号,他原名邱大头,是扬州的绿林中人,年轻时也曾做过不少恶事,后来被人斩去了右手,从此安分起来,不再混江湖。他又总喜欢嘲笑方惜雪,是故方惜雪赠了他这样一个名字。

    邱大头讪讪说道:“那人就是江河堡的现任堡主,楚文承。如今在荆州一带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人物。”

    “不认识,没听说。”方惜雪撇撇嘴。

    邱大头笑笑也不再说话。

    天色渐暗,西楼中的人都已走得差不多,只剩下那书生还独自一人坐着,他喝酒很慢,每次都是只抿上一点,沾了嘴唇就作罢。小菜只要一盘花生,一边慢慢嚼着,一边嘴上不断念叨着什么。

    张小排反正把那些话都当成了促使他打瞌睡的毒药和借口。

    到了戌时,西楼中人少了,张小排就喜欢打瞌睡,等到了子时他却又极有精神。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子走进西楼,径自上了二楼。

    张小排只是看了眼那女子,也没有作声。他早已习惯了晚上会有不同的女子来到西楼,直接去掌柜的房内。

    “我早已说了那些事情不用再与我说。”房内,宋让看到来人,很不耐烦地说道。

    “此次楚文承找上门来,大概是为了江河堡的事。”那女子并不在意宋让的态度,依旧平淡地说道。

    宋让倒酒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那女子接着见到宋让的反应,接着说道:“江河堡前段时间遭到不明势力的袭击,伤亡有些惨痛。关键是,到了如今还不知那到底是什么势力。”

    宋让脑中不由想起当年楚辰及一众江河堡附近门派的人被暗算抓起来的事。那事直到如今还是未解之谜。

    “江河堡原堡主楚辰身受重伤后,一直不曾痊愈,如今全是楚文承在支撑着江河堡。而原先那些门派……你应当知道我说的是哪些门派,他们为了自保,与江河堡已组成联盟,甚至是已经搬到了江河堡内。”

    “楚文承现在身上肩负的不光只是江河堡,还有那些门派数千人的性命。”

    宋让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心中也是明白了为何楚文承今天会出现在西楼中。他曾经与楚文承通过信,也告诉了他如今自己所在的地方。

    或许今日他过来,是那肩上的担子太重,压得他有些吃力不住,想要让宋让出手帮助。

    可是他又怎能离开呢?

    “江河堡应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宋让问道。

    “那神秘势力为了隐藏自身,行事极为谨慎,是以动作较慢,以他们之前对江河堡蚕食的情况看来,至少还要两年,才能让江河堡元气大伤。只是……”

    “只是也不排除那个势力会忍不住太多时间而提前对江河堡出手。”那女子站在宋让身前,一直恭敬地站着。

    “多谢了,这事我知道了。替我转告秋阁主,多谢她提供的这个消息。”宋让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他确实在意。

    那女子抱拳,准备告退。

    “哦,对了。以后你们过来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晚上过来,而且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直接上我房间。这容易让人引起误会。”宋让说着,顿了顿,接着道,“算了,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宋少侠,那我告辞了。”那女子道。

    楼下的张小排见到女子上楼,对着方惜雪说道:“你说这回这个女子会在二楼呆上多久。”

    方惜雪作为沈梦归弟子,自然认识那女子乃是夕照水阁的弟子。她见到张小排一脸的八卦样子,懒得搭理。

    “惜雪姐姐,每次来的女子都不一样,掌柜的真是好福气。”张小排一脸艳羡地说道,“也不知道掌柜的整天不是打瞌睡,就是酿酒。从来不会出西楼的一个人,怎么会认识那么多的漂亮女子呢?”

    “看她们的打扮,又不像是那些画舫女子,可偏偏又都生的很是好看。”张小排注意到方惜雪的目光向他看来,连忙说道,“自然是没有惜雪姐姐好看的。”

    方惜雪这才将瞪大的双眼转向楼上,嘴上说道:“你这般大点的,知道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吗?蒜末葱白——装蒜。”

    张小排有些不乐意了,说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每次去采买蔬菜瓜果肉食的时候,那些大娘子小娘子的,我可见了不少。她们可都对我笑嘻嘻的,喜欢我得不行。”

    “你懂什么,那些都是江湖女侠,没见她们走路都是带风的吗?一个能打你十个。”

    “少在这唬人,那些大姑娘小姐姐的看着都柔柔弱弱的,多好看。”张小排偷偷看了眼方惜雪,小声说道:“不像某些人,凶得不行。”

    方惜雪毕竟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张小排与自己离得不远,自然是将那些话全听在耳中。她刁蛮性子便上了劲头,快速伸手,拎住张小排耳朵,说道:“你有本事大声说出来。”

    “惜雪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张小排赶忙告饶。

    方惜雪这才松手,眼神却是又看向二楼宋让房门处。

    “不过,这次掌柜的时间怎么长了不少,以往都是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的,今日这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吧。”张小排腹诽道。

    话音才落,那女子就从宋让房中出来。她可能是有些急了,直接从二楼翻身跃下,只是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西楼外。

    张小排见到如此情景,忍不住长大了嘴。

    “还真是女侠!”

    宋让慢悠悠从房里出来,朝楼下看了眼,见到楼中已没了其他客人,向着张小排招呼道:“关门。”

    张小排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跑去将西楼大门关上。

    方惜雪走到宋让跟前,说道:“宋大哥……”

    “没什么,你也早些休息吧。”宋让打断她的话。

    方惜雪只好作罢。她有很多的疑问在心里,但宋让却从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总觉得宋让神秘无比,却怎么也探听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她只知道宋让与玲珑剑派还有夕照水阁的关系极好,她曾经问过自己的师傅沈梦归,却被师傅狠狠教训了一顿,叮嘱她以后不要再打探关于宋让的消息。而那些上了些年纪的师姐们与宋让熟悉但又好像不熟悉。

    自她认识宋让之后,只有带她上玲珑剑派的时候去过一次,而后再不曾去过。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些师姐见到宋让的时候那无法掩藏的崇拜和敬重,或者还有些害怕。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叫她一直都疑惑不解。

    她也曾试图从那些师姐口中打探一些,却都以失败告终。师姐们都不愿意说起宋让,大概是被沈梦归下了封口令吧。

    但方惜雪能够确定的是,她们都知道宋让的身份,只是不说而已。

    宋让或许是个武林高手,但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使出哪怕一点点的武艺。她再做多少次的试探的结果都是一样,看不出宋让会武艺的任何迹象。

    这叫她尚且还年轻的脑瓜子越加的好奇起来。

    张小排在后院拿着自己刻出来的木剑,煞有介事地不断劈刺着。他的剑法凌乱不堪,或者说他本就不会剑法。

    两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练着,他说他总有一日会成为江湖赫赫有名的剑客,除暴安良。每每说到此处,都会被方惜雪拎住耳朵狠狠地教训一番。

    但他依旧每日关门后,都会来到后院,接着练自己认为对的剑法。

    宋让在后院中酿着酒,他喜欢喝酒,所以自己酿酒。自己酿出来的酒最是合自己的胃口。

    “掌柜的,你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张小排被突然出现的宋让吓了一跳。

    “你那木剑呼呼的,比你打呼的声音还大,能听到我走路的声音倒也奇怪了。”

    张小排挠了挠脑袋,一想也是,这木剑到底不比铁剑,耍起来没有那种好听的破空声,只有呼呼的声音,像在拉风箱一般。

    “你接着练你的剑吧,晚些睡,等我睡着了你再睡。实在受不了你那震天的打呼声音,比前几日的北风声还大。”宋让收拾好酿酒的工具,忽然他心神一动,抬头看向西楼上方。

    那皎白的月光,印照在青色的砖瓦上,安静又烦乱。

第47章 不舍离开

    夜色撩人,温柔中带着几许期望,带着几许衰退。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早些睡吧。”宋让朝张小排说道。他背过手,慢悠悠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站着一人,那人鹤发童颜,看不出年纪,只是眉边的皱纹大致能看出些。他的身材消瘦,全身看不出有几两肉来,颧骨有些突出,眼神中却很清明,闪着精光。

    宋让极不情愿地从地窖中拿出一大罐怜春酒来。

    “你怎么又来了?”宋让说着,将封泥拍去,给来人倒上一碗酒,顺带着自己也倒上。

    “老夫能来喝你的酒那是你小子的福气,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做给老夫看。”来人也不客气,径自坐下,端起酒碗就狠狠灌下去一大口,咂咂嘴,说道,“还是这个酒好喝。与那仙人居的神仙醉都有的一拼了。”

    “每次话都让你说了去,却酒钱一次都没给过。”宋让与他碰了一碗,说道。

    “你开这酒楼又不是为了赚银子。再说了,就你小子这死贵死贵的酒钱,老夫是怎么都不会付的。你要是收了老夫的银钱,那与那些扒皮有什么区别?”

    宋让懒得与他计较,他与老者如同忘年之交一般,这两年来,老者来西楼的次数多不胜数。不过老者每次来都会带上些好吃的与他一起。

    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道:“来尝尝这个,这可是正宗的叫花鸡。”

    “叫花鸡还有正宗的说法?”宋让不解道。

    “那是自然,这只叫花鸡是吴归云做的,你说正宗吗?”

    宋让一愣,丐帮长老做的叫花鸡,便是正宗的叫花鸡?不过想来却又极有道理。

    宋让“哈哈”笑了起来:“那确实正宗。”

    宋让扯过一个鸡腿,正要塞进嘴里,却被一只手拦住。那只手骨瘦如柴,青筋清晰可见,力道却是极大,正是老者的手臂。

    宋让手腕一抖,躲过缠来的手臂,却不料那手臂如同跗骨之蛆,不断缠绕上来,想要从宋让手中将那鸡腿夺下。

    宋让手臂如同灵巧的蛇一般,不断躲避,嘴上还说着:“那边还有一只鸡腿,非要抢这一只吗?”

    “这只烧鸡的两只鸡腿老夫都要了,容你小子吃个鸡屁股吧。”老者说着,手上不停,继续与宋让的手臂缠在一起。

    宋让另一只手从桌上抢过另一只鸡腿,同一时刻,这只手臂也被老者的另一只手臂缠上。

    只见得四只手臂在空中不断扭转,你来我往,不断碰撞。

    宋让原本坐在凳子上的双腿不自觉地叉开了一下,稳住身子。手上还在用力,不断躲避着老者的攻击。

    两人之间的空中,那手臂与手臂碰撞的声音愈加大了起来,从原本的“啪啪”声,变成了“砰砰”声。

    宋让突然觉得屁股底下一空,那圆凳子竟被老者偷袭踢飞了出去。

    宋让也不退让,同样一脚扫过,将老者的凳子也踢飞开去。

    两人手上的动作不停,腿上也加上了动作。

    双臂双腿不断碰撞,发出激烈的碰撞之声。

    宋让逮住一个机会,将一只鸡腿凑到嘴边,张大了嘴,狠狠撕下一块鸡肉。

    老者见宋让得逞,气急败坏,手上发力,只一下就将宋让放松警惕的另一只手中的鸡腿抢夺过来。他还不想罢休,脚上动作不停,又是连续几脚踢上。

    宋让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两人都是以手拿着鸡腿,双脚在不停拼斗。从双手的比斗,变成双脚的拼斗,两人都是觉得兴趣盎然。

    斗了许久,两人才极有默契地一同停下来。再次回到桌前,各自倒上满满一碗酒,畅快地大喝起来。

    老者放下酒碗,沉吟了好久,才说道:“还打算这样多久?”

    宋让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低下眼睑,沉默起来,良久之后才说:“这样真的挺好的。”

    老者叹息一声:“老夫想来,她是不愿你变成如今这番模样的。她自小的念想就是嫁给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或许你在她心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么愿意你一直消沉下去。那就不再是她喜欢的大侠了。”

    “我已将我妻子接来,与她在一起。我哪里还舍得离开西楼,离开扬州?”

    “或许有一日你会明白想通吧。”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喝着酒。

    过了三更后,一罐酒见了底,老者站起身来,摆摆手,也不去再看宋让,一个简单的跨步,竟已到了房外,再一个踏步,已不见了踪影。

    西楼后院靠着山壁,只有不大的一处空地。那块空地被山壁与西楼围住,只有一处通道过去。

    方惜雪对那处地方充满了好奇。她几乎算是眼见着西楼慢慢建造起来的,却怎么都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

    宋让对她严厉禁止过,不许她靠近那处地方。

    少女的叛逆却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偷偷过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但终究她不曾忤逆宋让的话。

    书生见方惜雪心不在焉,向着她招招手。方惜雪很不情愿地挪动了下身子,靠近了些。

    “陆文章,有事快说。”原来那书生姓名便是“陆文章”。

    陆文章丝毫不在意方惜雪的态度,做贼一般地四周扫视一圈,见没人关注这边,才凑近方惜雪耳边,轻声说道:“我打探到了一些事,想来你必然很感兴趣。”

    “什么事?”终究是年纪不大,方惜雪被他的样子勾起了兴趣。

    “这事可是很隐秘的,我也是很难才打听到的。我将这事告诉你,你以后……嘿嘿,日后在沈掌门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如何?”

    “行吧,行吧,你快说吧。若是你说的那事叫我不得满意,下次你再上我玲珑剑派,我让师姐们将你腿都打断。”方惜雪敷衍道。

    陆文章顿时哑口无言,他算错了方惜雪的性子。

    “你说不说?”方惜雪露出虎牙,恶狠狠地朝他示威。

    “我说,我说。”陆文章心中叹了口气,心中暗想,这次算是栽了。他只能接着说道:“你不是总想知道你大师姐的事吗?这事就是与你大师姐有关。”

    方惜雪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她自被沈梦归收入门中,就一直对那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却实实在在存在的大师姐充满了好奇。

    “你大师姐叫做谢怜西,两年前去世了。”

    “谢怜西,真好听的名字。”方惜雪轻声说着。“她怎会……”

    “此事要说到两年前,江湖上有个十分强盛的门派,叫做‘赤月堂’。”

    “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门派?”

    “你别打断我。”陆文章不满道,“赤月堂当时号称门中弟子数千,或许有些夸张,但是八九百还是有的。而当时的赤月堂堂主叫做闵阳正,江湖人称‘十八刀’,那可是宗师高手。”

    “宗师高手!”方惜雪惊诧地叫出声来。

    “小声些,别让人听到。你师傅那是千般不愿说起那事的,若是叫她知道我将那事告诉你,必定要将我扒皮拆骨的。”

    方惜雪连忙用手捂住小嘴,忙不迭地点头。

    “没错,就是宗师高手,比你师傅厉害多了。”

    方惜雪想要反驳,却是说不出话来。沈梦归不是宗师高手,这在江湖上并不是秘密。

    “那日赤月堂打上玲珑剑派,想要将玲珑剑派并入其中。你要知道那赤月堂中可是有很多穷凶极恶的人,或者是江洋大盗,或是被发配的逃犯,反正没什么好人的。将玲珑剑派吞并掉,不过就是看中了玲珑剑派全是女子。”

    “倒是与你的想法差不太多。”方惜雪“哼”了一声。

    陆文章讨了个没趣,不再在这上计较,假装就要离开,却被方惜雪一把拉住。

    “小排,给这酸臭书生再上一壶酒。”

    “惜雪姐姐,今天掌柜的不在,你也不能随便就把酒送出去吧。”张小排嘴上这般说着,却还是老实地递上一壶酒。

    “接着说。”方惜雪将酒递到陆文章面前。

    陆文章又重新坐回位子上,笑盈盈地接着说道:“你师公你知道不?就是慕容青山。”

    “废话,我师公我能不知道!”方惜雪不满道。

    “原本江湖上传了近二十年,你师公是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可是就在那天,他展现出了宗师的实力。”

    “可这与大师姐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慢慢说来。那日慕容青山虽说也有宗师实力,但却依旧不是闵阳正的对手,闵阳正连败你师公师傅,正要得逞的时候,你大师姐来了。”

    方惜雪眼中放光。

    “你大师姐带了个人来。”

    方惜雪眼中的光顿时僵住了。

    “据说那人与闵阳正斗了个伯仲之间,而后苏家姐妹来了,他才退走。”

    “你能不能讲快些。”

    “好好好,话说那人在江湖上是有些小小的名声,不过如今却是再没听过他的消息,所以我没打听到那人的名字。后来你大师姐与那人半路上被当时的赤月堂副堂主曹回偷袭,你大师姐为了救那人,这才香消玉殒。”

    “而后那人,一个人杀上赤月堂,将赤月堂尽数屠灭!”

    正巧方惜雪看到宋让懒洋洋地走进西楼。

第48章 广法和尚

    今日的西楼中,客人较寻常更多了些,还不曾到饭点,西楼中就已坐满了人。

    张小排不停地忙着,他时不时地锤一下腰,扭一扭脑袋,甩一甩胳膊的样子,让方惜雪一阵无语。

    “就你这样的,还想着做什么武林高手绝世剑客?”

    “武林高手就不能腰疼了?绝世剑客就不能手酸了?”张小排平日间随便方惜雪欺负都不在意,唯独说到他的理想,就会如同炸毛的狗子一般,跳起来就要咬人。

    梦想若是没有,那与死人有什么区别?

    梦想都不维护,那与浮萍有什么区别?

    猫狗尚且护食抢食,人又岂能不如?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害得本姑娘都有些累了。”方惜雪不满地说道。

    “方才听那边一桌的人说,好像是有两个人要在秦淮河畔比试。”张小拍不确定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高帽子,赶紧再切点牛肉,这边不够了。”说着就往厨房走去。

    “掌柜的也真是,忙成这样了,也不知道多请个伙计,就我与小排两人应付这么多人,哪里来得及?”嘴上抱怨着,她又去招呼另一桌人。

    “兄台来此也是为了那秦淮河的一战吗?”一桌上的两人并不认识,随意交流起来。

    “兄台也是吗?那真是巧了,这次他白龙寺的广法和尚跑到我江南一带来找事,那不得弄几个烂果子他吃吃嘛。”另一人说道。

    “可不是嘛,他从白龙寺一路走来,据说已经挑战了数十个门派了,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过如今到了扬州,哪里还能容他放肆?”

    “就是就是,挑战了些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就猖狂了起来,哪里知道天外有天。那些个和尚就是头上没毛看不懂天高地厚。”

    “哈哈哈哈,兄台说得好,我敬兄台一杯。”

    “一起来一杯。这酒确实不错,叫什么名字?”

    两人面面相觑,还真不知这酒叫做什么。一人喊了一声:“伙计,这酒叫什么名字?”

    方惜雪回答道:“怜春!”

    “几钱银子?”

    “二两。”

    “二两?那么贵!二两银子都够买上好几只烧鸡了。”

    “一直都是这个价格,谢谢惠顾,你这刚点的拢共二两五十钱。”

    “你怎么不去抢?”那人愤愤着说道。

    方惜雪瞥了那人一眼,说道:“你问问这里的其他人,我有没有欺你。”

    靠近方惜雪的正是那野和尚,他笑着说道:“方姑娘什么时候说过假话,方姑娘怎么会欺骗人呢。大家伙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方姑娘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临凡,怎么会做那等事情。”众人纷纷调笑道。

    “你们少废话,该给的酒钱一个子都不能少。等会我给你们上盘花生米。”方惜雪显然对那帮人的恭维很是受用。

    只是这一句话却是苦了张小排,他摄于方惜雪的威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后厨拿盘子装花生米。

    “也不知谁会是那第一个上台之人。”有人感概道。

    秦淮河一直都是画舫聚集地,今日乃是初一,不少人早早地上过香后就来了这边等着。

    只见一个年轻和尚坐在一处楼船上,楼船上只有他一人,他双腿盘膝坐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水面的起起伏伏,身如洪钟不动。

    日上三竿,四周聚拢的人更加多了起来,有人轻摇折扇,有人怀抱美人,有人对河独饮,有人沉默无言。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喝一声:“区区白龙寺和尚,跑到扬州撒野,看打!”那人身子飞上半空,缓缓落在楼船上,引来四周人一片叫好。

    那人双掌蓄力,双掌前推,就要印在广法头顶之上。广法头也不抬,身上气机一荡,就将那人震飞出去,“扑通”一声,掉落在秦淮河中。

    听着一片谩骂嘲讽之声,那人赶紧沉入水中,向着远处游去。

    隔了好一会,才又有一人飞身跃上楼船。那人手上提一柄长刀,刀宽五指。那人也不废话,提起长刀就是一刀劈下。

    那刀势又快又猛,比先前那人的实力只高不低。

    广法却是仍旧不动,直到那刀尖只距离他的头顶半尺左右,他才又如法炮制,只是一下子,那刀客也如之前那人一般被震飞了出去。

    四周一片哗然。那刀客虽只出了那一刀,但不管是气势或是招式,都比之前那人要厉害上几分,但仍旧只是一招就败北了。

    有认识先前那位刀客的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纵横金陵十多年的桂乐池,竟然连一招都没接下来。”

    哗然之后就是一片寂静,太阳渐渐有些下沉,不断有人要上前挑战,不过均是被广法一招打败。

    广法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打坐的姿势,那些个江湖人士都是直接被广法以内力直接震飞。他倒也不伤人,只是叫那些人知难而退。

    如此几次之后,寻常的江湖人士已有些知道广法的实力深不可测,也就不再贸然上前挑战,要等着其他更加厉害些的人物前来。

    天色很快就黑了,广法见好久都不曾有人挑战,口中默念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慢慢站起身来,身影一闪,跃上秦淮河河面,凌空虚渡,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散了,散了,这大半天的都只看到一个个飞上去,又被打飞出去,真是没劲。”

    “就是,还不如去花满楼去看个戏曲。那些娘们的身段可比这些好看多了。”

    第二日一早,又有人络绎不绝地过来,他们像是要看戏,又像是要看到有人将广法和尚打败才肯罢休。

    广法和尚的身影随着初生的太阳,缓缓落在昨日的那条楼船上。他盘膝坐下,洁白的僧衣不沾染一点灰尘,早霞的印照下,他如同一尊圣洁的绽放着金光的雕像,在余晖中熠熠生辉。

    他越是表现得超然物外,越是被不尊礼法的江湖草莽所不齿。混江湖就是混江湖,你整得如同神祗一般就让人心里不爽。

    时辰还早,西楼还没开门。方惜雪拽着张小排过来看看热闹,连带着后厨的师傅严伯也被拉过来。

    “惜雪姐姐,你也真是的,严伯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要拉他过来。”

    “有热闹不一起看,这么不讲义气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寻常你送客人菜或者花生米的时候,也没见你担心累坏了严伯。”

    “你懂什么,严伯的身子骨可比你硬朗多了。再说了,严伯的厨艺那么好,要是一段时间让他闲下来,厨艺会退步的。到时候菜色不合客人口味,你让掌柜的喝西北风去啊。”

    “就掌柜的那黑心商人,二两银子的酒,怎么都不会喝西北风的。”

    “好啦,好啦。你俩都少说一句,两个孩子每次闲下来总要拌上几句嘴。也就掌柜的受得了你俩的嘴,要是老头子我啊,早被你们整疯了。”

    方惜雪听到严伯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狠狠瞪了眼张小排才算作罢。

    “咦,那不是邱不是东西嘛,他要干嘛?”张小排眼尖,看到远处的河边,邱大头缓缓地走到河边,只剩下的右手中握着一柄长刀。那刀长四尺,比寻常的刀都要长些,都要宽些,都要重些。

    只是那厚重的长刀被邱大头握在手中如同没有分量一般。

    只见他脚下一蹬,凌空跃起数丈,人在半空中,将手中长刀高高举过头顶。

    “估摸着,这人与昨天的桂乐池差不多,瞧见没,上去的动作都一样。看来又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

    “可别又是被一招打下水去了,不光丢了自己的脸皮,连带着将扬州武林的脸都丢了。”

    身边的人都在议论着。

    方惜雪有些不高兴,对着那几人说道:“不怕丢人,怎么自己不上?只会在背后嚼舌根,跟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你……”那人气急,转头一看,正是方惜雪。他顿时焉了,赶紧拉了下身边同伴,往别处去了。

    “自己没些本事,还不瞧不上邱大头,不管怎么说,秋大头敢上去,哪怕是一招就败了,也比这些人强。”

    严伯笑着说道:“小雪啊,你总是那么嫉恶如仇,长大后肯定能成为一代女侠。”

    方惜雪被严伯说得小脸一红,做女侠可是她一直的心愿,心中暗自嘀咕道:“我自然是要做一个行侠仗义威风八面的女侠,仗剑走江湖,多么得快意恩仇。嗯,我明明就长大了。”

    “邱不是东西有点东西啊!”张小排感慨着说道。

    方惜雪赶紧将目光放到邱大头身上。只见那一刀与昨日全然不同,刀身在朝霞中闪着红黄相间的光芒,投影出一道足有十丈大小的影子。

    广法和尚惊异地抬头看向头顶。

    这是他自从出了白龙寺后,第一次脸上表情有所变化。这一刀给他的感觉很是刚猛,他不敢再以护身罡气硬碰。

    他双手撑在楼船的甲板上,身子腾空而起,正好躲开这一刀的威势。

    “轰隆”一声,楼船的甲板与那刀光接触,一下被斩成两截。

第49章 接连出手

    两道身影在朝霞中,像两只为了早起的虫儿争抢的鸟儿,他们身上气机攀升,“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传来。

    “邱不是东西这么厉害?”方惜雪看似在问张小排,又像是在问自己。

    她与邱大头认识了一年有余,往常总是被她欺压的邱大头,竟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实力。

    她看着在秦淮河上与广法和尚打得有来有回的邱大头,他的身形显得比往常更加的修长些,手上的长刀上充满了肃杀的气息,他双臂的肌肉高高隆起,以往无神的双目中绽放着惊人的光芒。

    长刀一下又一下,与广法的护身罡气碰撞在一起。那长刀锋利,那刀芒更加锐利,但是广法的护身罡气更加坚硬。

    每一下的碰撞下,长刀离广法的衣角还剩一尺左右,就怎么也砍不下去。

    就是那一尺的距离,如同一道鸿沟一样,让邱大头怎么都跨越不过去。

    邱大头开始焦急起来,他手上的力道更加大了起来。他张大嘴,嘴里狠狠吼出一声:“杀!”

    长刀如同奔跑的骏马,向着广法和尚撞击过去。这一刀汇聚了他全身全部的力气,汇聚了他这一生用过的最大的力气。这一刀好似要划破那朝霞的光辉一般,向着广法和尚自上劈下。

    这一刀不是很快,但就是准确地砍在了广法的护身罡气上。

    “铛”!巨大的声音传入四周人群的耳中。

    刀身嵌入了护身罡气中,只是嵌入了三寸,就又难以进入。

    邱大头大喝一声:“啊!啊!啊!”连着三声大喝,刀身再次嵌入三寸。

    “邱施主,刀法愈加精进了。”

    “小秃驴,认得邱某?”邱大头再次大吼一声,刀身再入三寸。

    那锋锐的刀身离广法和尚的白色僧衣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邱大头,你要能砍了这个小秃驴,我许你喝半月的酒!”方惜雪兴奋喊道,兴许是喊得太过大声,她的脸色都涨的通红起来。

    “方女侠大气!”邱大头听到方惜雪的声音,大声回了一句,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三分。

    “阿弥陀佛。”广法和尚合十的双手突然按住邱大头的长刀,让邱大头的长刀再难以寸进分毫。

    邱大头额上汗珠直挂,眼中的焦急再也抑制不住。他已看出来,广法和尚的实力高过他不少,恐怕他已触摸到宗师的门槛。

    广法的年纪绝对还没有三十,若是再有两年,他或许就能突破宗师。

    三十岁不到的宗师,那是何等惊才绝艳。能到达如此地步的,本就已是凤毛鳞角,更别说他还如此年轻。

    “天刀破天,邱生如故。邱施主,得罪了。”广法和尚声音不大,却实实在在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在说什么?什么天刀破天,什么邱生如故?”方惜雪问道。

    “方姑娘,意思是那刀客乃是当年的天刀邱仲群。”

    “邱仲群?没听说过啊,很有名吗?”

    “很有名,不过那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前,扬州一带有名的侠客,江湖人送外号“天刀破”,善使一柄长刀。他行侠仗义,是扬州不少年轻人的崇拜对象。后被仇家围攻,下落不明。

    方惜雪看着远处的邱仲群,眼中全是担忧。她的双手用力搓着裙摆,手心全是汗水。

    “邱不是东西,这么厉害?”张小排眼中全是震撼,这可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样子吗?

    在方惜雪与张小排未曾注意到的地方,一道目光炯炯地盯着邱仲群,若有所思的模样。

    “邱不是东西,你还真不是东西,说好了一起来的,你却比我们早上一阵,让你抢了头筹,先与小秃驴打了起来。”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粗犷而又豪放。

    方惜雪看去,却是野和尚。

    广法和尚看到来人,手上用力向上一推,将邱仲群扫飞出去。而后一个翻身,后撤了数丈,双脚踏在还未沉没的楼船上,

    “阿弥陀佛,原来是冷大师。”广法和尚双手合十,恭敬道。

    野和尚“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老子可不是和尚了,可受不起你一声‘大师’。”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的,如果老子还是和尚,今天可不会跟你作对。但老子早就不是和尚了,今天你在秦淮河闹事,不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冷大师想要说道,不如到白龙寺中,我寺主持必定扫榻相迎。”

    “老子跟你们这群和尚可没什么好说道的。呸,给你绕进去了,你太过嚣张了,孤身一人来秦淮河耀武扬威,老子卖你一个面子,这就退去吧。”

    广法和尚轻轻摇头,说道:“佛有金身,人有面皮,都是自己争取的。”

    “那看来是说不通了,那就让老子给你活动活动筋骨。”野和尚飞起一拳,“轰隆隆”水面上炸出无数水花,一道又一道的拳影,一拳套着一拳,向着广法和尚轰去。

    广法和尚一脚踩水,一个马步扎起,打出一记“般若掌”,迎着那拳影而去。

    “早听说你个小和尚将般若掌与大须弥掌法都学了通透,还果真如此。”野和尚看到广法和尚的招式,心中了然。也不管那第一拳有什么用,身在半空中,再次轰出一拳。连绵的拳影汇聚成一道金色波纹,与那金黄的朝霞相应成画。

    “怎么野和尚也来了?”方惜雪脑袋有些懵,眼前的景象颠覆了她的认知。她知道邱大头,却不知邱仲群;她知道野和尚,却不知小和尚口中的冷大师。他们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一般,头一回出现在她的面前。

    “冷大师?冷大师?难不成那大和尚是曾经的白云寺主持冷三水?”

    “可不就是冷主持嘛。当年不知为何白云寺一夜之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三水大师一人。而后他便独自一人,自己再不称自己是和尚。”

    “要是换成是我也会如此,自己寺中弟子全部不知所踪,可不是信仰崩塌,还做个锤子的和尚。要我说,就不该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寺庙,平白迷惑了多少人。”

    身边之人深以为然地点头。

    张小排看到冷三水,也是心头巨震,他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在西楼与人斗嘴骗酒的野和尚,曾经竟然是一寺的主持。

    而且看那模样,冷三水的武功不比邱大头差。

    西楼是隐世高人的窝吗?总不能陆文章那个臭书生也有这么高的武艺吧。而后他拍了拍胸脯,不会不会,陆文章一直要拜入玲珑剑派,想来不会也有那么厉害的。

    冷三水的拳影与广法的掌影在空中相遇,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同时靠近对方,两人的护身罡气碰撞在一起,激起金属碰撞的声音。

    两道人影不断碰撞,拳与掌不停交错,相互触碰,谁也奈何不得谁。

    邱仲群见到冷三水已经迎上广法和尚,只能退下阵来,一下子落在方惜雪身前,身上肃杀之气一收,笑着道:“小雪姑娘,先前你说的还作数吗?”

    方惜雪见他舔着脸要酒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那骄蛮的性子又暴露出来,双手叉腰道:“话可是说明白了,你得砍了那小秃驴才有酒喝。”

    邱仲群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行吧,见你也出了力的份上,饶你三壶酒钱。”

    “好咧。”邱仲群顿时笑了起来,脸上的刀疤更显得可怖了些。

    冷三水的拳劲绵绵不绝,与般若掌有些相似,两人瞬间交手五十回合,只见得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空中毫无章法得飘来飞去,四只手臂不断碰撞着,那“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吃我一拳‘同心佛拳’!”冷三水大喝一声,双拳上光芒四溢,向着前方的广法和尚连续挥出近百拳,那拳影如漫天佛光一般耀眼无比。

    广法和尚气沉丹田,双掌聚与胸前,快速结印,只一眨眼的时间,手上姿势就已变了数种,而后他眼中精光大盛,头顶冒出一缕白烟,而后双臂张开,又汇与胸前,用力向前一推,一道小小的掌影徐徐向着前方飞去。

    那掌影初始时候只有人手那么大小,每前进一寸,就张大一寸,直到变得如数丈大小,将冷三水的所有拳影全部包围其中。

    那百道拳影自然不愿意就此束手待毙,与那掌影刚一接触,就不断冲击。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击着大须弥掌法。

    那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冲击的力道也越来越强,“轰”得一声,拳影与掌影消散而去。

    “阿弥陀佛。”广法和尚又回到水面的楼船之上,而冷三水则是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野和尚,瞧你逞能不成,反倒是被一个你的后生晚辈给揍了,该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接住摔落而去的冷三水。

    “放你丫的狗臭屁。”冷三水见到自己被人接住,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方惜雪小手捂住张大的嘴巴:“那臭书生不会真要跟那小秃驴去斗上一场吧。”

第50章 两座墓碑

    扬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名的仍旧还是那纸醉金迷,还是那画舫楼船,那是那金粉花魁,还是那文人墨客。

    陆文章听到冷三水的粗口,也不恼怒,对着广法和尚说道:“原本我是不想出手的,毕竟作为一个书生,还是要讲究一下礼仪风骨。只是昨日我师傅说了,今日若是能挫你锐气,她就收我做徒弟。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出手一下。”

    “施主,请。”广法和尚只是淡淡地看了眼陆文章,平淡说道。

    “臭书生。”冷三水想要拉住陆文章,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今天已经被你跟死刀疤抢了风头,还不让我出下风头?若是可以侥幸胜了,说不得以后三个月都可以在画舫睡下了。”

    冷三水伸出的手愣在半空。

    陆文章的剑较短,有点峨眉剑的感觉,剑身偏细,挽剑花的时候声音都是尖锐的。广法和尚口中诵念佛号,激起一圈涟漪。

    “我才不信师傅说过这个话,臭书生不要面皮,瞎掰扯。”方惜雪说道。

    “不过他后一句话倒是很有道理。”张小排咂咂嘴,脑中好似已经想到陆文章夜夜留宿画舫的情景。他不禁有些羡慕,若是自己也有能与广法和尚一拼的实力,是不是也可以夜夜笙歌?

    耳朵上的疼痛打断了他的思路,方惜雪拎住他的右耳,恶狠狠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在想陆文章这个臭书生能不能打败那个小秃驴。”张小排连忙转移话题。

    “就你毛都没齐的年纪,还称他是小秃驴?”野和尚冷三水不知何时出现在几人身边,笑着说道。

    “就许你们叫他小秃驴,我就不行?你们这个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冷三水与邱仲群“哈哈”笑起来,但是仍能看出他们笑得有些牵强,他们倒也没受什么伤,但是已明确知道自己不是广法和尚的对手。他们将目光转向陆文章,心里也在盘算着,恐怕结果也是差不太多。.

    三人在西楼混迹一年多,彼此之间也算是知根知底,陆文章有几斤几两两人自然清楚。只是这是事关扬州江湖绿林的颜面问题,就算明知不敌,又怎么能退缩?

    陆文章的剑气极细,虽不说细如牛毛,但也能勉强刺穿广法和尚的护身罡气。如此一来,广法和尚自然不能如同对待邱仲群一般,他的躲避动作变得多了起来。

    场面上似乎向着有利于陆文章的方向发展,只是冷三水二人心已提到嗓子眼,他们知道广法和尚的破局之招式必然正在酝酿之中。

    果不其然,广法和尚乘着陆文章一击不中,抽身后退准备下一招式的片刻间隙,他手上掌力震荡,一招“追风掌”向着陆文章当头砸下。仅是这一下反击,就让陆文章有些狼狈。

    可是广法和尚自然不会心慈手软,掌上攻击不做间断,又是一掌拍来。“追风掌”又快又疾,一掌接着一掌,比之先前冷三水的“同心佛拳”更加的迅捷。

    那连绵不断的掌力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陆文章才跄跄躲过一掌,下一掌就已经到了面门处。

    如此一来,陆文章转眼间由攻转守,自身节奏瞬间被打乱,手忙脚乱地不断躲闪格挡广法和尚的掌力。

    “臭书生危险!”方惜雪开始看不出谁胜谁败,到了此刻她再看不出陆文章已是难以招架,也就枉费这两年跟随沈梦归的教导了。

    她急中生智,对着陆文章大喊道:“臭书生,可以回来了,今天暂且这样,饶你三壶酒算是奖励你。跟我走吧。”

    陆文章自然明白如今困局,听到方惜雪的声音,心中一喜,使出全身力气,扭出一个弧度,勉强离广法的掌力远了一些,哈哈笑道:“既然惜雪姑娘这般说了,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广法和尚也听到了方惜雪的声音,手上招式一缓,朝着方惜雪看来。

    陆文章乘此时机,脱离战圈,飞身而来,与冷三水几人并肩而立。

    方惜雪看了看一身洁白僧衣的广法和尚,说道:“我们走吧,说好三壶酒,多了自己掏银子。”说完转身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那那个小……那个和尚怎么办?”张小排问道。

    “让他接着罚站去呗,自己要吃苦头,关我什么事?”方惜雪丝毫不在意四周人的目光,身后跟着满脸堆笑的冷三水三人,还有张小排与严伯,施施然向着西楼走去。

    广法和尚看着远去的几人,双手合十。

    这江湖果真还是卧虎藏龙,哪里都有不知名的高手,哪里都有侠义的屠狗之辈。

    宋让没好气地看着方惜雪带着几人过来,说道:“你俩个孩子瞎去凑什么热闹,还把严伯拐去,害我门都不能开。”

    “掌柜的,就你那黑心的劲儿,还真不差那点银子,晚一些就晚一些吧。”冷三水说道。

    宋让摆摆手,回到自己的柜台里,缩起脑袋。

    他喜欢将自己躲起来,看不到光。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对着方惜雪说道:“我要出去一下,西楼的事交给你和小排,有事不懂的话就问严伯吧。”他朝着严伯点了下头,严伯笑了笑,回自己的厨房去了。

    “掌柜的,你要干啥去?”方惜雪忍不住问道。

    “有个故人过来,去见一见。”

    他背过手,慢慢走出西楼。

    今日的西楼没了昨日的繁忙,方惜雪也是兑现了承诺,给冷三水,邱仲群和陆文章三人每人送了三壶酒。这让三人全都对着方惜雪眉开眼笑。

    闲下来后,方惜雪也就由得张小排与几人呼喝玩耍,自己则躲到后院去了。她回想着今日见到的场景,邱仲群的刀法,冷三水的拳法,陆文章的剑法,往日间都是被自己欺负的几人,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武功卓绝的侠士,这让自己心里无比的不是滋味。

    她想起自己总是往西楼跑,将师傅沈梦归的教导总是抛诸脑后,平日间对待练武也不怎么上心,想到了才会舞一阵剑花,想不到就随它去。这样懒散的状态,又怎能让自己有朝一日变成一代女侠呢?自己练剑的时间好像还没小排多。

    可是小排纯粹只是独自一人瞎练,自己有沈梦归这样的师傅,慕容青山这样的师公,却懈怠地不愿勤加练武,整日间混迹与西楼之中,跟在掌柜的身后。

    只是心底里却是更希望的便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后院处,她抬头看了看那紧锁的小门:“这不是掌柜的从不让我进来的地方吗?今天掌柜的不在,要不要偷偷进去看上一看呢?”

    “只是若是被掌柜的发现之后,怕是少不得一顿说,或者会不会气得将自己赶出西楼?不管了,赶出就赶出,大不了回师傅身边,乖乖地练武去,早日成为一代女侠。”

    打定主意之后,方惜雪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之后,一个翻身,跃上围墙。

    后院中并不大,一眼望去,就能将其中全部收入眼里。她慢慢落在地上,小心向前走去。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呆在了原地。

    不大的空间内,只有两座墓碑,墓碑前的草除得很干净,杂乱地摆了几壶酒,这想来是掌柜的自己喝的。

    墓碑上有字,一座上刻着“爱妻云苗苗之墓”,一座上刻着“恩公谢怜西之墓”。

    方惜雪呆在了原地。

    “云苗苗”这个名字她不曾听过,但是“谢怜西”却是记得非常清楚。

    大师姐的墓怎么在这里?

    大师姐是掌柜的恩人?

    那掌柜的是谁?他是陆文章口中的那个将一个门派尽数屠灭的高手?

    可是他并不会武功啊。

    方惜雪有些迷糊,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看了看四周,并无其他,这才悄悄退出,来时怎样,走时还是怎样,并没有变化,最多是地上多了一排脚印而已。

    宋让在玲珑剑派的内堂坐着,与他一起的还有沈梦归夫妇,还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苏沐然。

    苏沐然依旧一身素白长裙,腰间挂着一块碧玺玉佩,她的双手相互交叠着放在双腿上,她不像是江湖人士,反倒如同一位大家闺秀,温婉贤良。

    “宋少侠,广法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沈梦归说道。

    宋让点头,这事在扬州武林引起的震动不小,他整日在西楼中,自然是可以听到不少消息。

    “他在秦淮河两日,已连拜扬州武林数十人,风光无两。”

    宋让静静听着,等着沈梦归的下文。

    “宋少侠不出手吗?”沈梦归看着无动于衷的宋让,叹了口气。

    慕容青山开口道:“宋少侠不愿出手,而我等又长他一辈,便是胜了也是无颜。只是如此一来,扬州武林,年轻一代又有何人能够与他一战呢?这可如何是好?”

    宋让将目光转向苏沐然,她来的时机耐人寻味。

    “我一直在这境界不得寸进,与宗师又有极大差距,正巧这广法可以让我磨练悟道。”

    “苏姑娘,你……”

    “明日午时,我要战广法。”

第51章 苏沐然胜

    广法和尚在秦淮河的第三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他仍旧是早早地出现在那破损的楼船甲板上,他仍旧是盘膝打坐,他仍旧是面无表情。他如遗世独立的佛陀,那纯白的僧衣,在轻柔的春风中,轻轻摇曳。

    他好似完全不将扬州的江湖人士放在眼里,他的眼里没有其他人。他之所以从白龙寺中外出游历江湖,与苏沐然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心中也十分清楚,他在江湖只不过晚辈,真正的宗师高手寻常都不愿意与晚辈交手,而年轻一辈中能与他匹敌的又多在师门,不会随意外出。他要挑战自己的极限,才能突破自己。

    四周的人还是很多,今日的天色又极适合游玩。这是广法和尚在秦淮河的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若是今日还没有高手前来将他击败,那扬州武林的年轻一辈短时间之内都难以抬起头来。

    早早的,就有年轻俊彦挑战,他们有善使长剑的侠士,也有长枪在手的莽汉,也有暗器凌厉的鼠辈,但此刻他们都是扬州武林的脸面。这脸面他们还不想丢,不想就这样丢去,不想自己都没拼一下就随意地丢去。

    但结果还是如同前两日一般。他们都轻易地败在广法和尚的手上。

    广法和尚在武当山上一战成名,但那名只是在益州荆州一带,如今他踏足扬州,想要见识一下大周的青年才俊。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春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宋让被方惜雪拉着来到秦淮河边,不少认识方惜雪的江湖人士纷纷让路,给方惜雪留出一个较好的位置。

    他们倒也不是对方惜雪有多少敬畏,完全是看在沈梦归的面子上而已。

    方惜雪有些心事,提不起兴致一般。宋让有些奇怪,明明是她非要拉着自己过来,却又好像没什么兴趣看那些扬州的江湖人士与广法的战斗。

    一席白衣胜雪的身影出现在,她走得很慢,但身周的人都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她轻轻迈着莲步,每一步都好似走在扬州江湖人士的心上。她美得不可方物,如同仙女一般,飘渺出尘。

    她左手握着一柄剑,剑鞘上雕刻着精美的荷花图案,如同她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一般,剑柄上挂着短短的白色剑穗,

    她一直走到秦淮河边的岸头上,才停了下来。她看着盘膝坐在楼船上的广法和尚,广法和尚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也向着她看来。

    那灼灼的目光中全是战意。

    那人正是苏沐然!

    广法和尚已感受到苏沐然身上那强大的气场,他知道,他终于等到了对的人。

    两个人相隔数丈,两个人都一动不动。

    好久,苏沐然缓缓抽出长剑,遥遥指向广法。

    广法和尚站起身来,他身上气息暴涨,护身罡气瞬间撑开。

    就在这一个瞬间,两人同时动了。他们一起冲向对方,在空中相遇。

    长剑与护身罡气的碰撞,擦出激烈的火花。

    苏沐然的剑法全力施展出来,“九曲黄河剑法”精妙无比,劈刺与挥砍配合得相互成全。

    而广法这边,佛门金身配上“般若掌”与“大须弥掌法”发挥到极致,防御与攻击兼具。

    两人在空中不断腾挪,从空中打到水面,又战至空中。两个人如同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两道白色的身影好似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两人实力相当,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武功卓绝。他们不断拼着,全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但都不能奈何对方。

    五十招,一百招,一百五十招,两百招。

    就在此时,苏沐然招式一变,手中长剑一抖,剑势瞬间变得更加凌厉起来。

    “西出阳关绝剑”使将出来,让人仿佛置身于孤烟大漠之中,万里黄沙滚滚,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广法和尚感受到压力,也是不得不将压箱底的招式使了出来。正是佛门无上神通“大慈大悲掌”。

    掌力中好似带着那无边无际的悲凉,带着深厚浓重的慈悲,将这一方小天地压得喘不过气来。

    宋让看着两人,心中也是感慨。这偌大的江湖果然还是人才济济。他上次见到广法和尚的时候,还是在武当山上。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广法已经能压得武当弟子抬不起头来。

    他想起了当时第一次与宁玄武见面的场景,那憨厚的小道士,便是到了如今,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发笑。

    不过此刻他的注意力还是在广法和尚与苏沐然身上。

    广法和尚的掌法大开大合,威力无穷,而苏沐然的剑法虽然不是刚猛类型,但确实精妙无比,也能与佛门的功夫拼个旗鼓相当。

    宋让感受着苏沐然的剑法,两套剑法都是飘逸中透着霸道,特别适合女子修炼。这剑法若是让自己使来,就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完全不能使出其中的精髓。

    方惜雪看着飘在半空中的苏沐然,眼中全是崇拜之色。她不曾见过苏沐然,但见到她,好似可以想到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再长大些后,也有了一样高超的武艺,有了一样俊美的外型,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一代女侠?

    她的眼中全是羡慕,全是敬重。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到了如此的地步。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苏沐然的武功比自己师傅还要高上一些。

    苏沐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这已经是自己与广法交手的第五百个回合。两个人从午时战至未时,还不曾分出胜负。

    她觉着自己的极限快要来了。

    四周的江湖人士,文人墨客全都紧张地注视着两人,全都大气不敢出。这一战实在是精彩万分。这哪里是寻常可以看到的大战?不少人都激动地流下汗水。他们想要替苏沐然呐喊助威,又生怕太过吵闹的声音打扰到这位仙子的剑法。

    苏沐然的眼神猛然变得通红无比。

    她的剑法一下子凌乱了一些。只是这一些,广法和尚虽然捕捉到了,但此刻的状态,他却没有能力及时做出应对。

    这一下的凌乱,是苏沐然的极限所致。她咬紧银牙,纯红的唇角渗出一丝血迹,一大口鲜血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那浓烈的血腥味涌入她的鼻腔,灌入她的喉咙。她眼中精光彻底绽放。

    手里的长剑挥出致命的一剑,如同绽放出更加光彩夺目的花朵,将广法和尚的佛门金身瞬间斩破。

    广法和尚顿时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随着金身的破灭而倒飞出去。

    苏沐然飘然后退,又落回在岸头上。她看着广法和尚,不再出招。

    广法和尚在空中滑行了好久才稳住身形。这一下,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对着苏沐然行礼,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小僧败了。”

    四周人群听到这话,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欢呼之声,他们是将这三日的的憋屈全部释放了出来。

    “看以后还有谁敢说扬州武林没人!”

    “扬州不光有刀客和尚,书生大盗,也有仙子。”

    “就是,就是。前有玲珑剑派沈梦归沈掌门,后有……”

    “咦,那仙子人呢?”

    宋让见战斗结束,拉过方惜雪道:“走吧。”

    方惜雪有些意犹未尽,她满脑子都还是苏沐然的样子。

    宋让没有回西楼中,他想起沈梦归的嘱托,带着方惜雪来到了玲珑剑派。果然见到了也受了些伤的苏沐然。

    宋让看着端坐在大厅的苏沐然,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可惜。苏沐然经此一战,必然是有所收获的,只是,还是差了那临门一脚。不过,很快应当江湖上又要多一个宗师高手了。

第52章 但愿如此

    方惜雪看到坐在大厅内闭目调息的苏沐然,眼中全是惊讶。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如出尘仙子一般的人物,会出现在玲珑剑派中,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转头看向宋让,眨巴的双眼里是疑惑不解。

    宋让摇摇头,示意跟自己没有关系。

    还未等方惜雪说话,宋让就先开口道:“你师傅昨日跟我说让你回来住一段时间,她有些想念你了。所以我才带你来的。其他的我不知。”

    说着就将方惜雪一人留下,自己出门。

    “掌柜的……”方惜雪叫住宋让,欲言又止。

    “无妨的,你呆几天吧,想来后面几日西楼应当不怎么忙的,再说了,还有小排在,你就安心在你师傅身边就是。”宋让也不回头,自顾自地走了。

    方惜雪愣愣地看着离开的宋让,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救下自己又重新给了自己生命的男人的感情,具体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觉着自己想要一直都跟在他的身边。

    他大抵只是当自己是妹妹的。

    沈梦归的过来打断了方惜雪的思路。沈梦归看到自己的关门弟子,也是欢喜,连忙拉着她一起坐下,向方惜雪说道:“且先坐下,这位是苏沐然,苏姑娘。”

    “见过苏姐姐。”方惜雪见识过苏沐然的实力,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苏姐姐?这称呼倒也正好。”沈梦归笑着,向苏沐然说道,“苏姑娘,这是我的关门弟子,年纪还小,叫做方惜雪。”

    苏沐然在沈梦归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她好奇地打量着方惜雪,过了半晌才说道:“妹妹,不用客气。”而后她看向沈梦归,说道:“她……”

    “她是前两年的时候宋让送来的,冰天雪地的,险些冻死。”沈梦归见苏沐然那眼神,已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

    苏沐然点点头,也不说其他。

    “如何了?”沈梦归问道。

    “还差一脚,终究是摸到那道槛了,想来回去之后闭关一段时间,该是可以了。”苏沐然淡然道。

    沈梦归看着苏沐然,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艳羡。最终她只能叹了口气,自己成名数十年,始终不得突破。便是自己的丈夫,从无到有才多少年?而自己至今仍旧不得其门,不见其光。

    哪怕是与闵阳正一战之后,又或是亲眼见着了宋让与闵阳正一战,只是能感觉到其中差距,却不知差在哪里。

    眼见如今比自己年轻不少的苏沐然都临近突破,自己却仍旧在原地踏步,不免有些沮丧,也有些不甘。

    好在到底是成熟稳重,她很快调整好心态,又问道:“那小和尚真有那般厉害?”

    苏沐然点头:“确实不凡,也难怪他一路东来,未有敌手。我与他交手五百余招,才最后胜得半招,不过自己也不好受。”

    “那确实厉害,你本就已是江湖中年轻一辈中的风流人物,他也差不多了。”

    “据我了解,年轻的人之中,能与他交手的实在不多,少林或许有,不过少林太过低调,弟子在江湖都不曾露过脸。武当作为天下道门执牛耳者,现任掌门宁玄武应当也行。尽管他辈份颇高,但年纪也不过二十五六。还有……”有说到此处,她却停了下来,笑了笑才又说到,“我也是太过不关注江湖上的人才辈出,知道的名字实在有限。”

    这时,方惜雪突然问道:“那邱大头,臭书生和野和尚呢?”

    苏沐然也是听说了昨日的事,思量了一下才说道:“差得有些远。”

    “差得有些远?”方惜雪喃喃低语。在他看来,邱大头三人的武功已很高了,与那小秃驴交手虽说输了,但也不曾受伤。不管怎样,也该与眼前受伤的仙子差不离吧。却怎的也没想到竟得到这样的评价。

    沈梦归见方惜雪不信,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又哪里知道多少?苏姑娘这评价很是公允。你所说的那三人我也知晓,不过是比寻常江湖人士厉害些罢了,便是我也是能轻易将他们拿下。”

    听到沈梦归都如此说法,方惜雪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

    “或许秋阁主能有更加客观详尽的消息吧,”苏沐然道。

    “她那情报你也就当个乐子看一下吧,没甚用。就说那日之前,谁又知道这江湖上有个那么年轻的宗师?”沈梦归与秋冷雪相交数十年,自然可以随意编排,但苏沐然却不能,她只能笑笑不谈论这个。

    苏沐然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对啊,我怎将他忘了?”

    沈梦归见她模样,红唇微屈。

    苏沐然轻轻点头。

    沈梦归爽朗笑道:“确实,有他在,管他什么广法还是短发的,通通不是问题。实在是我们想太多了。只是……”说到此处,她犹豫起来。

    “他终究是会想通的。”

    “但愿如此吧。”沈梦归叹息一声。

    方惜雪看着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实在难以接受。

    “你也便别回去了,在这扬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如今也算是安稳,况且有他在侧,更加安全一些,也省得你奔波而去,万一加重了伤势反倒是不美。”

    苏沐然第一想法便是要拒绝,不过听沈梦归说来,也是极有道理,盛情难却,只好欣然答应下来。

    苏沐然回自己房中休息后,沈梦归才有时间与方惜雪好好说话。

    两人这一次有近两个月不见,沈梦归心中着实想念。她一直拉着方惜雪的手,不舍得松开。

    两人说了好久的暖心话,才算是收敛起来了情绪。

    “师傅,刚刚那位姐姐是什么身份呀,感觉您对她还挺客气的,可是她看着可比你小上不少呢。”方惜雪任由沈梦归拉着自己的手,娇声问道。

    “她呀,身份不便多说,反正今日你与她见上一面,日后便算是点头之交,于你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终究是要自己一人走江湖的,他日若是有什么难处,遇着她,也能助你一助。”沈梦归如同慈母一般,怜爱地看着方惜雪。

    自谢怜西去了之后,她见到方惜雪的时候,喜极而泣,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尽管方惜雪的性子与谢怜西完全不同,她更加洒脱活泼,但也正是这个性子,让沈梦归更加喜爱。

    “她真的又美,又厉害。徒儿记住了。”方惜雪说道。

    “宋让与你说了吧,这几日你就在这住上,多陪我一段时间。你这丫头太疯了,宋让又不管着你,再是如此下去,扬州的江湖上少不了你这个小魔女的名头。”沈梦归剐了下她的小巧琼鼻,溺爱地说着。

    “才没有呢,徒儿很乖的。”方惜雪摇晃着沈梦归的胳膊,表示抗议。

    “也正好,让我看看你的剑法有没有松懈。”

    说到剑法,方惜雪的脸色一下垮了。

    在西楼中,她整日忙着,哪里会想到练武,便是闲下来后,也是在那发呆或是偷懒。

    沈梦归看到她的脸色,心中已是摇头。不过她也并不太过在意。方惜雪两年多来,认识了不少江湖人士,哪怕她并不刻意结交,但那些江湖人士冲着西楼的“怜春”,也是与她打成一片。或许不到替她出头的地步,但也不会与她闹些麻烦。

    况且,若是只是在扬州境内,谁又不会卖玲珑剑派几分面子。

    便算是真到了刺刀见红,拔刀相向的地步。宋让还能袖手旁观?

    当夜,慕容青山被沈梦归赶去了书房,带着方惜雪一起睡下。二人自然是彻夜长谈,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方惜雪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在西楼中的事,沈梦归耐心听着。烛火的光轻轻摇曳着,印着两人的影子。

    沈梦归越听越是心中五味杂陈。

    慕容青山被赶到书房之后,宽大的座椅硌得背疼,他索性起身去了西楼,讨要两杯酒喝喝。他并不是嗜酒之人,但“怜春”的滋味让他确实难忘。

    宋让在房里,窗户开着,对月独饮。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没有江湖恩怨纷争,没有其他乱七八糟,只有他与酒与月,宁静且安逸。

    怪不得古人曾说: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慕容青山跃入后院的时候,宋让已感觉到了,他又拿出一个酒杯,满满斟满酒。

    “哈哈,宋小友,果真知己。”慕容青山见到宋让,开口笑道。

    “怎得,又被沈门主赶到书房去睡了?”

    慕容青山一阵尴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广法走了?”

    “不知。”

    “你总是这般,一点也不关注江湖上的事。”慕容青山自己倒上一杯酒。

    “你又好到哪里去?”宋让反唇相斗,“整日之乎者也,夫子子曰。你若关心,又怎会问我?”

    “说得也是,我自小只爱琴棋书画,若不是为了梦归,才不会教自己会功夫。”

    “可江湖中人,有多少羡慕你,有多少不如你。你自书中悟武道,那些江湖人士日日苦练,却不如你。你让他们如何?”

    “哈哈,不谈这些。今日只是喝酒,只是喝酒。‘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好诗配好酒,快哉快哉。”

第53章 采花大盗

    这天的夜里很暗,看不清楚四周。陆文章百无聊赖地走在回金陵的小道上。小道两边都是粗壮的大树,树林间不时有鸟兽的声音传出。

    陆文章早已习惯了这条路,他已走了不知多少次。

    他嘴里轻声哼着小曲,想着今夜冷三水被自己忽悠着不带银子去青楼,想想都要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闻前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陆文章眉头一皱,这是女子的声音。

    他赶紧快走几步,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只是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些远,天色又太过黑,是以他奔走的速度并不算快。

    当陆文章走到近前,才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躺在小道不远处。她的嘴角隐隐有血迹流下。

    陆文章更加靠近了些,才发现已感觉不到女子的呼吸。他不死心地将手探在她的鼻下,果真是已没了生息。

    陆文章心中不是滋味。虽看不太清女子的面容,但想来应当不过是双十年华,却命丧在这荒郊野外。他叹了口气,道:“天地不仁。怎就无端受了这灾祸?”

    他话音未落,一道尖细的声音自后方传来。陆文章只觉得毛孔竖立,极度危险的气机将他锁定。

    他顾不上转头看去,只能快速地趴下身子,从那女子的尸体上翻滚而过。只是那气机却如跗骨之蛆,怎得也甩脱不开。哪里管他陆文章身法怎地快速,步伐怎地迅捷,就是躲不开那渗人的杀机。

    这气机顷刻间已化为浓烈的杀机。

    陆文章的身法极快,好不容易转过身来,只能看到那快若闪电的剑芒,一点一点地不断刺向自己。他想要拔出自己的短剑,右手才握上剑柄,手腕以下已被削飞了出去。

    陆文章痛地惨呼出声,他想要去抓住那不断流血的右手,左手才刚伸到胸前,只听到“呲”得一声,他的左手手腕也已被削飞。

    那是一把很薄很薄的剑,这剑薄却异常锋利,便是将人骨切断发出的声音也只如蚊蝇之声一般。

    陆文章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长的模样,两只手都已废了。他一下失了平衡,跌坐在地上,就跌在那安静躺着的女子尸体不远处。他的胸口已被一剑刺了个通透。

    疼痛来得很慢,等到陆文章感受到的时候,他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嘴里全是鲜血,那腥气冲入脑门,不断溢出,他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广法和尚败了,秦淮河边的江湖人士少了许多,剩下的也不过是想要探究一下秦淮河画舫青楼,见识一下十里秦淮,六朝金粉。

    或许是春日的关系,年轻人总是嗜睡一些。张小排靠着柜台,眼睛半闭着,喉咙里偶尔发出一些鼾声。

    宋让看着那张脸,原本应当满是稚嫩的脸,如今肤色黝黑,透着倔强坚强。

    他好似还有着自己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太远,至少他是有的。

    冷三水骂骂咧咧地走进西楼,气呼呼地给桌子来了一掌,“嘭”的声音将正瞌睡的张小排吓了一跳。

    眼见西楼只有冷三水一人,张小排撸起袖子,骂道:“你这野和尚,臭和尚,大清早地发什么疯病?”

    “张小排你懂个卵子,昨天我与那穷酸书生约好了一起去喝花酒,狗东西竟然耍我,害得我去怡翠楼没带银子,被那黄脸老鸨好一顿说辞,真是脸都丢尽了。”

    “哇,你个野和尚竟然去喝花酒。”张小派惊讶地说道。

    “老子早就还俗了好吧,现在不是和尚,只是不长头发而已。”冷三水不满地说道。

    “不长头发的假和尚!”张小排认真地说着。

    冷三水愣了愣,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小排。他有些恼怒地拍了下桌子,道:“这是重点吗?你赶紧给我去弄壶酒来。”

    “你都没钱去青楼了,哪里有钱喝酒?先给银子!”张小排丝毫不怵他。

    “老子是去青楼没带银子,不是没银子,麻溜地上酒去。看着你这黄毛小子就来气,跟臭书生一样不是个东西。”

    “那不行,今日惜雪姐姐不在,可没人会同意你赊欠酒钱,赶紧拿出来。”

    冷三水无法,只能掏出几两碎银,扔在桌上:“这样行了吧。”他不耐烦地挥挥手。

    张小排才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接过银子才屁颠屁颠地去拿酒。到底是打开门做生意,有银子就给酒,可不管你是谁。

    没一会儿,张小排就将酒端了上来,冷三水拉住他,说道:“你今日见着臭书生没?”

    “我到哪里见去?这么早来喝酒的,可没几人。”张小排显然并不太愿意搭理他,随意敷衍道。他突然又问道,“你说老鸨将你说了一顿?怎么个说法,说来叫我听听,也让我开心开心。”

    “去去去,你小子懂个什么,都是男人才懂的事,说了你也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嘿,无非就是说你没种之类的,听得多了,臭生生也这么骂过你。”

    “那臭书生有辱斯文,整就一个斯文败类。”

    两人说得欢快,却见邱大头急忙忙冲进西楼,见到冷三水在这,大声喊道:“野和尚,昨日你与臭书生分开之后去了哪里?”

    冷三水回头看着邱大头,茫然说道:“去怡翠楼了啊。”

    “臭书生被杀了!”邱大头额头上全是汗水,显然是从老远的地方一路快跑过来的。

    “什么?”冷三水仍旧在状况之外,又问了一句。

    邱大头拎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咕噜”全都灌进嘴里,擦掉嘴角的酒渍,才说道:“今早我在街上,看到臭书生的尸体了。大概是早上被人发现了报了官,被那些衙役将尸体抬去衙门了。”

    “怎么会……”冷三水呢喃着。

    三人本并不认识,都只是听说过对方名头。西楼开了后,三人在酒桌上总是骂骂咧咧,却是有了默契,虽从不曾明说过,但心中已是将另外两人当作了极好的朋友。

    如今突闻好友噩耗,性情中人的冷三水竟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冷三水猛然抓住邱大头,恶狠狠道:“是谁干的?是谁干的!”他几乎要吼了出来。

    邱大头拍掉他的手,说道:“我怎么知道。”

    “是不是广法那小秃驴?我要去找他拼命。”冷三水激动地说着。

    “不是,我见着那伤口了,双掌全被削去,胸口中了一剑,那个伤口细若游丝,应当是极细的一柄剑造成的。”所幸邱大头并没乱了分寸。

    冷三水颓然坐下:“这……不是广法,又是谁呢?”

    邱大头同样摇了摇头。

    两人都是一筹莫展,在西楼中喝着闷酒。

    宋让从几人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些什么,只是这扬州成名的高手就那么些,能将陆文章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也就那几人。只是那几人显然不会无缘无故与陆文章为敌。

    “打探到了,打探到了!”张小排很快从外面跳了进来,大口喘着粗气。

    冷三水与邱大头赶紧靠了上来,一脸期盼地看着张小排。

    “衙门的人说臭书生的尸体边还有一具女尸,初步看来,应当是有人先将那女子奸污杀害,而后被臭书生撞见,就又将臭书生一块杀了。”

    “可是这扬州……”

    “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确实让你觉着匪夷所思。”邱大头说道。

    “你俩糊涂呀。那女尸,女尸!”张小排急着说道,“扬州城治安一向极好,近两年更是几乎没有武林人士胡乱伤人的事,更别说杀人了。这应当就是别的地方逃窜来的采花大盗。”

    冷三水与邱大头相互对视一眼,均是点点头。只是这若真是采花大盗所为,想要寻到他的踪迹却是极难的。青天白日间,便是他站在你面前,也是不知的。

    宋让听得分明,他思索了一阵,也是没有头绪。不过他脑中灵光一闪,他的手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默默收起账本,去到后厨,严伯一个人独自在厨房中翘着腿打着盹。听着声音,他才慢慢开着浑浊的双眼,见到是宋让,也不站起来,只等着他开口。

    “我去接惜雪,楼里你照看一下。”宋让说道。

    “好。”严伯回答道。这回答言简意赅。

    宋让点了点头,离开了厨房。

    直到宋让离开,严伯的双眼中却是突然绽放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老迈的严伯自言自语着。

    西楼与玲珑剑派离得不远,宋让很快就到了。他不曾见到方惜雪,听闻她与几位师姐一起去城里买脂粉去了。他只能对着接待自己的玲珑剑派弟子说道:“若是她回来之后,你跟她说,最近不要回西楼,扬州城不太平。”

    他总是不愿意将事情想得太过悲观,但这次他还是急急忙忙地去到扬州城里。

    或许是因为失去过了,才更不愿意再次失去。

    好在天色还不算太晚。城里的人很多,宋让的步伐不急不忙,却速度极快,总是能从人缝之中穿过,只碰上一片衣角而已。

    直到他在一处胭脂铺前看到了方惜雪,他才松了口气。

第54章 手刃大盗

    扬州城的热闹并不会因为一个采花大盗而变化,人群依旧是那般川流不息。

    天色已经不早,方惜雪与几位师姐商量着回门派。几人手上提着胭脂水粉,脸上全是笑意。

    “小惜雪这可是第一回与我们出来,竟没想到是为了买脂粉。”一位师姐调笑道。

    “才不是。”方惜雪反驳道,“我只是许久都没来城里了,也想着与师姐们好好玩耍玩耍,这脂粉铺子可是你们带我来的,莫要污蔑于我。”

    “是呀,是呀。惜雪师妹只是恰巧与我们一起,是我们非要带着她来的,顺便给自己置办了些而已。”另一位师姐说道。

    几人调笑间,向着师门而回。

    “打探到了,衙门怀疑是从兖州逃窜过来的大盗范和玉,在兖州一般也是很有些名声,不过都是不好的名声罢了。兖州人送外号‘细柳范剑’,也是嘲笑他虽然武功高强,但是行事作风却为人诟病。”张小排又去了趟衙门,兴冲冲地说着。

    “有没有那人的行踪?”冷三水问道。

    “没,若是有的话,衙门早就去抓人了,哪里还会等着?”张小排没好气地说着。

    “嘿,可不是老子乱说,衙门的那群人若是有用的话,这天下早太平了,又哪里会有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倒也不至于,京城的那几位名捕也是极其厉害的角色。不过这扬州城,确实只是那般模样了。”邱大头附和道。

    “早前扬州城还有赤月堂的时候,这扬州可乱得很,别说偷鸡摸狗的事,就是杀人放火也是常有发生。如今倒是好上许多了。”冷三水点点头,眼里还是抹不开的难过。

    虽说邱大头与冷三水知道了杀害陆文章的凶手,却没有他的行踪,愁眉不展。

    “师姐,这个是做什么的?”方惜雪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

    “这是脂粉啊,擦在脸上,小脸看着红扑扑的,可好看了。兴许哪家的公子一眼就相中你了呢。”一位师姐打趣道。

    “我才不要被人相中呢,只是对镜理红妆,独自不难忘而已。你们几人真是讨厌,老是说这些,下次不回来了。”方惜雪脸蛋有些通红,跺着脚说道。

    “从哪里不回来啊?”那师姐笑着问道。

    “自然是从……不要理你们了。”方惜雪快走了两步,显得有些羞涩。

    只是她才刚走上几步,只觉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脑中一片混沌,双眼都看不清东西了。

    几位师姐见她这副样子,心中焦急,想要上前将她扶住,却是不料同样一阵眩晕,却是倒在了地上,怎得也站立不起。

    “这是什么情况,怎会这样?”

    “脑袋好晕……”

    方惜雪靠着一棵树缓缓坐下,她觉着脑袋很重,想要现在就沉沉地睡过去。她看到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道身影被拉得很长,看不太清样子。方惜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看向那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这好似是夜间做些见不得事情的时候最是常见的穿着。一双眯起的眼睛透着欣喜的光,忍不住颤抖的双手很白,白得有些吓人。

    “你是什么人?”方惜雪虚弱地问道。

    “我是什么人?”那人笑了起来,这声音很细,并不好听。“我是让你们快活的人啊。”

    “你可知道我们是玲珑剑派的人?”方惜雪想要以玲珑剑派来压制住那人。

    “呵呵,玲珑剑派?一个连宗师都没有的门派,我又怎么会怕呢?哦,错了,有个宗师来着,好像叫做慕容青山。不过我听说那是个书呆子,武功招式会的寥寥,又能拿我怎样?哈哈。”他不急不缓地走近方惜雪,蹲下身子打量了下,说道:“嫩得可以掐出水来了。这样的最是喜欢。”

    他又看向不远处倒下的几人,眼中全是炙热的光芒。

    “今日可得赛过神仙了!”

    方惜雪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沉重的眼皮不停打颤,终是啪地合了起来。她耳边传来轻微的声音:“你若是现在走,我权当没有见着你。”

    无声无息出现在黑衣人面前,宋让低着头,看到方惜雪等人不过是中了迷香,才放下心来。

    “呵,你这人真是有趣。这句话应当是我说与你听。你若是现在走,我权当没有见着你。不不不,你走不了,我会杀了你的。”

    “哎。”宋让叹了口气。他不愿意动手,可是这事好像不能就靠着嘴去解决掉。

    两年前,他自觉得手上杀戮太多,将秋水无痕与谢怜西一同葬下,不再出手。

    眼前的黑衣男子显然并不会让他一句话就退走。这人早就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危险或不危险他自有一番计较。

    “昨日你杀了陆文章?”宋让开口问道,语气平淡至极,就如同在与黑衣男子说些家常一般。

    “陆文章?不认识。不过昨夜确实杀了一人。”黑衣人想了想,“谁让他想要坏我的事,那就只能杀了咯。”他说得轻描淡写,全然不将杀死陆文章之事放在心上。

    “满手鲜血的人。”宋让对黑衣男子下了定性。

    “哈哈哈哈,这天下爱管闲事,爱逞英雄的人可太多太多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被我杀死的有名有姓的不知凡几,多你一个也是不多。”

    “可是,你终不该将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宋让蹲下身子,将方惜雪额前的一缕发丝拨正,看着她脸上带了一些胭脂,心中有些想笑。她这年纪实在不适合化上这些妆容,纯纯的最是好看。

    黑衣男子看到宋让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有些恼怒,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既然喜欢这个,那等会让给你也是无妨的。”他有些摸不准宋让。

    他只觉得宋让普通至极,却又让自己怎么也可能不透,他的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是以才如此说着。

    只是宋让却没回他,拍了拍手,对他说道:“你腰间的那薄如蝉翼的剑倒是不错,能不能让我看看?”

    黑衣男子心中一惊,他不动声色地将腰间细剑取下,说道:“既然你有兴趣,自然是可以给你看下的。”说着将手上细剑递上前来。

    便在这时,那软绵绵的细剑突然变得坚硬异常,向着宋让心口直直刺来。

    那剑又细又窄,又快又险。如一道光,或许比之光还快,就那样刺向了宋让。

    宋让脚下一个错位,偏过半个身位。他原本想以手指接着那剑,还是放弃了。他瞬间出现在黑衣男子的身侧,手抓住黑衣男子肩膀。

    黑衣男子自然想要躲闪,却发现对方的手始终在自己的肩头,任自己再怎么摆脱,也不能将他的手甩开。

    他心中开始思量:“不会遇到高手了吧?”手上的细剑如勾一般,拐着一个角度,从另一侧刺向宋让。

    宋让退开一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柄细剑:“这剑倒是有些意思,只是可惜沾了太多无辜的血,毁了算了。”

    他食指点出,在前上方空旷处一指,那细剑好似自己撞上来一般,“叮”,细剑折断。

    黑衣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柄,这简单至极的剑柄之上,只剩下软绵绵的半截剑刃。

    他忽然觉得自己该要赶快逃走,就该在那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乖乖听话。眼前的男子衣着简单,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灰色粗布短衫,黑色长裤,他的脸上看不到神情的变化,如一汪死水无波无澜。他点断自己细剑的手指也是极其普通。

    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却让他的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惧怕。

    他要逃。

    他踮起脚尖,一个翻身,与宋让的距离拉了一丈有余。

    宋让的手指在空中胡乱地划出几道弧线,黑衣男子只觉得身后死亡的气息直追而来。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飞去。

    大抵做采花之事的人,轻功都不会差。只是轻功再好了,仍旧快不过那毫无规则的剑气。

    “呲呲呲”,几道声音传来,那是剑气入体的声音。

    在远处的草丛里,黑衣男子已没了呼吸。

    宋让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他看着方惜雪,有些模糊。她实在太像谢怜西了。

    平缓的呼吸,跳动的心跳。

    宋让恍惚之间,差点以为谢怜西还活着。

    他自嘲地一笑。

    “嗯?”方惜雪用力甩着脑袋,她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脑中还是有些迷糊,她勉强站起身来,脑子才清醒了一些。

    已是第二日清晨,露水在方惜雪的发丝间缓缓滴下,浸染着她的乌黑长发。

    她忽地惊叫出声:“师姐!”她随即又马上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才松了口气,赶忙要找自己的师姐。

    几人听到方惜雪的声音也是悠悠转醒,同样都是迷迷糊糊,但她们都知道,自己一行人,并没有受到伤害。

    她们顾不得去看其他,快步向着师门走去。

第55章 脚步凌乱

    “可真是吓坏我了,当时见着那身影,指定是个什么采花大盗。只是我晕得太快了,不然肯定要跟他拼命的。”方惜雪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说道。

    几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梦归也是一脸庆幸,好在几个徒弟都没什么,不然怕是又要伤心欲绝了。

    “那人的尸体就在你们说的地方不远处,身上全是伤口,死得很透彻。”慕容青山说道。

    沈梦归又宽慰了自己几个徒弟几句,才看向他,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容青山点头。

    慕容青山看到了那尸体,背上全是不规则的伤口,不过也还能看出是剑伤,被剑气造成的伤口。那些伤口很深,若非实力差距较大,也是难以造成的。如此想来,实力高过许多,又是用剑高手,还要恰巧在扬州,思来想去,也只能是他。

    慕容青山没有看到宋让出手过,但他知道宋让的实力非比寻常。

    沈梦归对着几位弟子说道:“你们总在扬州,不知江湖险恶,以后出门在外,切记要保护好自己。从茶水、香味等细微处都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日后若是遇着厉害的人物,要懂得审时度势……”沈梦归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她是有些怕了,恨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江湖上的规矩,行走江湖的心得全部一股脑教给门下的弟子。

    不管是对整个江湖的了解,还是外出行走江湖的规矩,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事情,事无巨细,她都想要教给门下的弟子。如此哪怕是日后自己与慕容青山不在,她们也能平安无事,自己保护好自己。总不能让这些孩子永远生存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那样的话,她们与暖棚中的花又有什么区别,但凡见着了外面的风吹雨打就会枯萎凋谢。若是运气差些,还未开花之前就可能被他人采摘或是弃之如敝履。

    西楼中也是热闹了些,江湖上总归是这样,偶尔热闹一阵,偶尔闲一阵。

    “可恶啊,那淫贼就那么死了,让他死得太过轻松了。”冷三水心中畅快,但还是觉着有些不甘。兴许是没能亲手替陆文章报仇吧,也或许是因为听说了范和玉想要对方惜雪下手而自己没能出手帮忙。

    “死了就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处。等一下带上些‘怜春’给臭书生喝上一壶就是了。想来他也能够安息了。”邱大头说道。

    “如此也好。”冷三水没再做声。他眼底是抹不开的难受。

    “等下我也去,臭书生待我不客气,可我也知道他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总还是会念叨我,便是遇到个小摊贩,也会带上几块雪花酥给我。说那是很难很难才能买到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其实左转那条街上,就有个婆婆天天出摊卖,还便宜得紧。”张小排听到邱大头与冷三水要去祭奠陆文章,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你这西楼可怎么办?这段日子,方姑娘回娘家了,就你一个人,你家掌柜的又不在。”

    “怕啥,掌柜的回来了。再说了,掌柜的不让去,我还偏要去。我堂堂侠客,怎能让小小的西楼束缚住。”张小排大义凛然地说着。

    “死小子,赶紧去后厨端菜去。墨迹什么,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好说的。”宋让的声音传来,张小排顿时脸色拉跨,“欸”地应了一声,将抹布甩上肩膀,往后厨去了,惹来身后的冷三水二人一阵哄笑。几人在得知了杀死陆文章的凶手被他人反杀后,心情自然是好了许多。

    这一日,慕容青山带着方惜雪来了西楼。

    方惜雪很不开心,玲珑剑派与西楼不过半日路程,慕容青山却非要一同过来。只是慕容青山乃是自己的师公,她也只能将心里想法压下。只是一路上颇为拘谨。

    “惜雪姐姐,你终于来了,这几日楼里就我一人,可忙死我了。”张小排看到方惜雪,自然是欣喜万分。

    “我去找你家掌柜的讨几杯酒喝。”慕容青山说了一句,也不管方惜雪的反应,自顾自去到后院。

    宋让在后院酿酒,或许是天气热了的缘故,最近这些日子酒的销量快了些。

    “江湖上如今有些不太平。”慕容青山开门见山地说道。

    “太不太平跟我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况且,这几个月扬州倒也没觉着什么。”

    “扬州远离中原腹地,自然还算安稳。只是雍州与冀州闹得极凶。”

    “雍州和冀州?”宋让嘀咕一声,而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兴趣。

    “是秋阁主让我传话给你的,你自己斟酌吧。”慕容青山坐在宋让身边,拿起勺子,凑上去喝上一口,咂着嘴,一脸满足。

    “她还让带了些什么话?”宋让问道。

    “你这不还是关心着吗?”慕容青山虽大宋让不少,但一直与他平辈论交,丝毫没有形象可言。或许也是他书生意气,偏偏不在意礼仪。

    宋让也不接话,自己摆弄着酒坛,等着他继续。

    “丐帮与六合教又开始了。”

    宋让的手顿在原处。在听到雍州的时候,他便想到了丐帮,想到了六合教。只是不曾料到这两大帮派之间的摩擦依旧,还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回说不得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下场才可能收手。”慕容青山继续说着。

    宋让停下手上的动作,捞起一壶酒,与慕容青山并肩而坐下。

    “秋阁主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丐帮已经阵亡了好几位长老。”慕容青山看了看宋让,见他神色有异,接着说道,“据说是蔡卓,司玉泉,左丘尘三位长老已确定身亡,还有掌钵龙头都大贵也是下落不明,大抵……大抵也是没了。”

    “只是六合教一方也不曾好过,乔致远、林永宁、程安、柳复生等‘十二金将’也阵亡了。只是六合教比之丐帮底蕴更加深厚一些,高手也更多一些,是以如今算是六合教占了上风。”

    “而且有个极其不好的消息,虽还未落实,但恐怕不会是空穴来风。据说六合教副教主金圣天不知以怎样的优厚条件,换取了任非化的出山。”

    宋让抬头,脑中闪过这个名字。“任非化?他竟然出山了?”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宋让从白纯易口中得知。当年依照白纯易所说,任非化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多年,隐居昆仑派,近二十年不曾出手过。

    “金圣天”这个名字他却是第一次听说,竟是盘踞雍州冀州一带的六合教的副教主。

    “是的,任非化出山了。”慕容青山肯定了下,这消息必然不会是六合教随意传播用来扰乱丐帮军心。

    “如此一来,丐帮……”宋让的话没再说下去。

    “任非化二十年前就已是宗师高手,如今更是叫人不敢想象他的实力。”慕容青山感慨道。

    兴许有人会说任非化成名数十年,恐怕早就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了。其实不然,到了宗师高手之后,比之常人活得更久一些。这在江湖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宗师高手之上又算是什么,或者说宗师之上能活上多久,也未可知。这样的高手太少太少,少得江湖上早已没了他们的传说。

    宋让内心挣扎不断。

    丐帮与他的情谊,很难以几句话就能说清。先不说鱼独唱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便是白纯易的授业之恩,他怎么都没法报答。自己便是隐居在西楼中,鱼独唱与包世成几人还总会来些书信,说些丐帮发生的趣事。

    最近几个月来,书信是来得少了,宋让倒也没在意。却没想到丐帮如今与六合教斗得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便是如此,包世成的书信中也只有丐帮的趣事,例如薛成仁的小妾因为不曾把握好力度,将薛成仁的脸抓花了;又或是鱼独唱的儿媳妇又给鱼独唱生了个孙子。

    他们从来只是说些开心的事,从来没有说过半句与六合教的争斗。

    或许他们体谅宋让的心思,不愿意再让他与江湖沾惹上是非,也或许是觉着便是告诉了宋让,也只是会徒增他的烦恼。

    宋让沉默了好久,才慢慢站起身来,说道:“过几日便是怜西的忌日,到时你与沈门主还有秋阁主一同过来吃些小菜吧。”

    他慢慢走出后院,推开那道门,钻进了那处埋葬着两个人的空地。

    他的脚步凌乱,他的心也跟着乱了。

第56章 交托西楼

    严伯准备了不少酒菜,不过大多都只是家常小菜罢了。这天的后院里被打扫了一番。张小排嘀嘀咕咕的,被方惜雪一顿胖揍才不情不愿地给整理干净。

    方惜雪倚着栏杆,心里不断地胡思乱想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她只是知道,每年的今日师傅与师公都会过来,还有几人她并不认识的人也在其中。他们饭桌上并不说什么,菜也吃得极少,酒也不怎么喝。他们总是相对无言。

    今日的夜晚并不算黑,一轮弯月在天边摇曳着,无数的星辰在天上忽闪忽闪的。

    张小排将严伯准备好的酒菜上完之后,自觉地退回到西楼中去。以往总是这样,他也已经习惯。他总觉着掌柜的很不简单,可从来都看不出来他自身哪里不简单。但是从他宴请的人看来,都是气度不凡之人,如此一来,又让他觉得掌柜的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

    宋让坐在主位上,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方惜雪,说道:“惜雪,你叫上小排与严伯一起过来。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吧,今日夜里便不招待他人了。”他说得很慢,语气虽显得平常,但还是能听出些凝重。

    方惜雪点头,匆匆去照办。

    她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有些激动。这是第一次掌柜的带着自己与师傅他们一起同桌吃饭。虽然还捎带上了张小排与严伯。但这丝毫不影响自己的偏执想法。

    慕容青山与沈梦归先来了后院,他俩如今已年过五十,但看上去还是如同三四十岁的样子。慕容青山穿着一席青色儒装,显得温文尔雅。他总是给人人畜无害的感觉,笑起来满是书卷气。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宗师高手。沈梦归则是穿了件素白长裙,眉宇间总会不经意地显露出些许哀伤。二人随意找了座位坐下。

    而后秋冷雪与骆明月也来了,秋冷雪的气质依旧冰冷,与她身上那黑色的长裙一样冰冷的样子。她的身上好似有无尽的秘密,但是那冰冷的气质又让人不敢去探究。骆明月则是好上很多,她就如同一个邻家大姐姐一般,显得平易近人。但往常这个场合,她都只是静静坐着,并不说话。她清楚在这桌上自己的分量。

    “惜雪,小排,来坐在我这边。”宋让说道,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边的空位子。

    方惜雪依言坐下,张小排有些拘谨,紧挨着方惜雪坐下。他的手不停搅动着,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与这几人一同吃饭,有些局促。

    严伯将最后一道汤端了上来,说道:“掌柜的,我就不坐了吧。”

    “坐下吧,有些话你也可以听。”宋让说道。

    严伯褶皱的面皮看不出波动,只是在张小排身边坐下,将砂锅的盖头掀起,放到一边去。

    突然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带起强烈的气浪。

    张小排只觉得眼睛被那强风吹得都不敢睁开,隔了不到一息的时候,耳畔的风声停下,他才慢慢地小心地睁开眼,他看到掌柜的对面已坐了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他心里万分惊讶,只不过一阵风的功夫,这老者就突兀地出现在此处,这难道便是绝世高手?

    看到来人,慕容青山、沈梦归、秋冷雪与骆明月四人同时起身,行礼道:“见过前辈。”

    老者摆摆手:“坐下吧。”这老者第一个拿起酒壶,给自己杯中倒满,一饮而尽。

    这老者分明就是之前与宋让在房中抢叫花鸡吃的那人。

    宋让举起酒杯,向着众人说道:“多谢诸位今日过来陪伴,我先敬诸位一杯。”说完,他仰头喝下。

    这酒自然便是“怜春”酒,好喝也是好喝,但却也很是厉害。只是宋让似乎早已习惯了酒的味道,习惯了醉醺醺的感觉,习惯了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做。

    众人一同举杯。

    张小排缩着脑袋,也跟着他们一样,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完。只是他从没试过这样喝酒,只觉得喉咙被一股辛辣的味道充满,差点咳出声来,硬是被他忍住了。

    宋让又给自己的杯子中倒满,对着那老者说道:“前辈,如今才过三年,我本不愿离去。只是还有许多事情是在下放不下的,还是要去报恩还债又或是报仇雪恨,越是积攒得多了越是让在下心里乱了起来。我怕是在未将那些事做完前,难以安静下来。”

    老者沉吟着,他看向宋让,眼中的浑浊反倒一下子就变得清明起来。他缓缓开口道:“当日我便曾说过,你不需如此。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反倒是老头子孑然一身,才是该陪着西儿的。”

    “谢前辈,都是我……”沈梦归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老者打断道:“与你有什么关系,或许是命数该是如此,她又不悔,而我又见到宋让如此模样,觉着她应当是欢喜的。”

    老者将酒饮尽,接着说道:“事情我也听着了些,想来你若不去,也会悔恨一生,你便去吧。”

    “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本是不信命的,那会张玄素与老头子说我会晚年孤苦,老头子还与他打了一架,如今看来他却是对的。哈哈,不过,与你小子认识一场,倒也算是弥补了不少。哦,对了,你这次出门,再去探探张玄素那牛鼻子的情况,老头子总觉得牛鼻子没那么容易就死了。”

    宋让点头,他与宁玄武也算好友一场,也算得自己之事。

    宋让与老者一同一饮而尽。他看着眼前的老者,鬓角斑白,精神却是矍铄。到底还是那个“桃花不归”谢春寒。

    “你决定好了吗?”慕容青山问道。

    “决定好了,或许三年,或许五年,将那些事情了了后,我再回来与你们一起喝酒。”宋让答道。

    他的脑子里其实很乱,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又好像这可以不去,那可以不做。简直如同一团浆糊一般,这感觉很不好,也很不如意。

    “愿你归来,将心中负担全部卸下,到时候再与你不醉不归。”慕容青山与宋让极为对味,豪爽说道,“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去江湖还复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熙熙待荣归。”

    宋让举杯,与慕容青山相碰。

    秋冷雪也站起来,想了想才说道:“我水阁中其他没有,只有些还算全面的消息,到时候若是需要,飞鸽传书过来便是,无需客气。”

    “多谢。”

    宋让向秋冷雪抱拳行礼。

    几人喝了一阵后,宋让才与严伯说道:“严伯,日后西楼还需要你好好照拂。”

    “哪里要我啊?在这扬州城,有玲珑剑派在,谁敢来西楼闹事?”严伯笑着,他的笑给你很奇怪的感觉,有些笑里藏刀的意味。

    “西楼与玲珑剑派毕竟还隔着半日路程,若是真个遇着什么事,等到沈门主与慕容来,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

    “想来也是如你所想,只是怕有万一罢了。那日我救你下来,你不愿再参与江湖中的事,这我能理解。如此吧,便算是我求你,若真碰这他二人解决不了的事,你出手一次,救下他们。”

    张小排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让与严伯二人,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严伯也是个高手?这老头只会切菜烧菜的,隔不了几天就要去窑子一趟的老头,是个高手?

    “严百草,这事其实不难,我与邱仲群,冷三水二人已打过招呼,他二人会护上一二。这样一来,以你三人之力,若还不能拖上些时候,那些个人怕是只能由那位前辈对付了。”秋冷雪听到这边动静,忍不住插嘴说道。

    而她开口便点出了严伯的身份。他正是“人模狗医”严百草。当日不知是何原因,他被“凤息”魏梧桐追杀至扬州,正巧被宋让遇见,救下才发现是他。

    而后严百草便在西楼中当起厨子,不再鼓捣毒草毒药,反倒是开始玩弄调料菜肴。他大抵也是打着与宋让同样的主意,退出江湖。

    严百草叹息一声,将杯中酒饮尽,算是将这事答应下来了。

    宋让这才放心下来,轻声对着方惜雪与张小排说道:“此后这西楼可就交于你二人了,可要好好打理,等我回来的时候,若是发现这西楼不在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方惜雪红着眼眶,拼命摇头。宋让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下她的秀发。沈梦归赶紧过来将方惜雪拉走,拉到一边好好安慰去了。

    张小排仍旧还未回过神来:“掌柜的……”

    “我刚也说了,几年的功夫吧,若是遇着搞不定的事,找严伯或是冷三水二人。酿酒的法子早就教过给你了,切莫怠慢了。剑法还是要勤练的,便如你之前一般,想来日后你是可以成为一代大侠的。”

    “像掌柜的一样吗?”

    “哈哈,掌柜的可不是大侠。”

    宋让提起一壶酒,缓缓地推开那道被锁着的小门,门内没有烛光,隐约能看着那两座矗立的墓碑。

    宋让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苗苗,怜西,等我些年月,很快还是会回来陪你们的。”

第57章 不是好人

    “老严头,你真是武林高手吗?“张小排还是有些不信地问道。

    宋让第二日一走就离开了,张小排在后厨与严百草说着话。

    “我算什么高手,现在不过就是个烧菜的老头子。“严百草笑着说道。

    “那掌柜的是高手吗?”

    “他是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有些不确定的样子。”

    “我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而已。”严百草自顾自说着。不过这些他都已不在意。当年在六合教中时,他就不喜打打杀杀,后与金圣天直接闹翻,被他派人追杀,自此心中更是凉薄。

    他心中大抵还是不愿出手,只是宋让的救命之恩又不能不报。况且秋冷雪话都已说到那个份上,也无法再开口拒绝。

    不过好在总是相安无事,毕竟还是在扬州,书香之地,不比雍凉冀民风彪悍,动不动腥风血雨。

    “那看来掌柜的真应该是个高手,嘿嘿,他说我会成为一代大侠的,看来果然我还是有那资质的。”张小排心中高兴。他性子洒脱,倒也不在意其他,有宋让那几句话,就很满足了一般。

    反正也是无事,他学着掌柜的模样,躲在柜台后面,胡乱地翻看着宋让留下的账本。“嗯?”这账本好生奇怪,怎的也没什么数字,全是些拗口的语句?

    “掌柜的这做的是什么账?”张小排有些不满地想着,“就算是我大字不认识几个,做个账也比这好看不少。也不怪掌柜的,他的心思也不知道在哪里,成天发呆。可是,成天发呆的人也能成武林高手?”他想着想着也是开始了发呆。

    二楼的房间里,方惜雪哭得稀里哗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就是忍不住要哭,她只是觉得心里很苦,有比苦瓜还苦的感觉;她的心里很疼,比练武的时候摔断手臂还疼。

    沈梦归看到她这般模样,心中叹息,她暗暗骂道:“这宋让与我玲珑剑派是有深仇大恨了,以后再见着他,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惜雪,且先停一停,我有事与你说。”

    “师傅,可,可是……可是我停不下来。”方惜雪哽咽地说着,她的眼圈早已通红一片,都已有些肿了。

    “啪!”沈梦归一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看着方惜雪。

    方惜雪被这一声吓得愣住,一时竟是真忘了还要哭。

    “收起你的那些情绪,跟我走。这是事关你的大事,切莫不能如此小女儿姿态。”沈梦归的语气从来不曾如此严肃过。

    方惜雪被她收做弟子近三年,从来都是语气温柔,便是她再是调皮捣蛋,也不会说她两句重话。今日这样子,确实是将方惜雪给吓住了。

    方惜雪随意洗了把脸,收拾了下情绪,慢腾腾跟着沈梦归。她们出了房间,拐过一个弯,到了另一个房间之前,那房间门开着,传出浓郁的酒香。

    沈梦归停在门口,对着房间内,躬身行礼道:“谢前辈,晚辈沈梦归求见。”

    “哦,梦丫头啊,进来吧。”里面传来爽朗的声音。

    沈梦归拉了下方惜雪,小心地走进房间。

    房间的桌边坐着一人,正是谢春寒。

    “有什么事啊?”谢春寒原本并不显老,只是后经丧子之痛,才会愈加地苍老了些。

    “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这是我的关门弟子方惜雪。”沈梦归将跟在自己身后的方惜雪拉到身前,接着说道:“晚辈想请前辈收她为徒,传她一些武艺,好教她平安一生。”

    谢春寒看着方惜雪,这个与自己女儿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女孩子。饶是他历经岁月洗礼,心境也是乱了分寸。

    “师傅……”方惜雪听到沈梦归如此说话,顿时乱了心绪,急忙喊道。

    “这事你莫要反对,我早与宋让商议过,觉得这是对你极好的事。”

    “可是……”方惜雪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词穷了。这是自己如今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人,都是一样的想法,自己便是再不愿意,也是应当听从的。他们二人都是为自己好的,断不会坏了自己。

    “收徒之事就算了吧。她本是你徒弟,若是改换我门下,反倒是教武林同道看了笑话,说不得还会说我倚老卖老,仗势欺人,抢人徒弟。况且,我这一生都不曾收徒,又怎能临老了,坏了规矩。”谢春寒语气平淡,丝毫看不出先前内心的波澜。

    “惜雪,你不是总问为何我会收你做关门弟子吗?今日,我便告诉你吧。”

    “师傅,其实我已猜到了。我与大师姐长得极其相似。”

    沈梦归没想到方惜雪竟然已经知道此间原因,轻轻叹息一声:“初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而后发觉你这孩子性子极为讨人喜爱,自是更将你当作自己女儿一般了。”

    “我自觉本领有限,便是教导你们的剑法在江湖上也不过是寻常货色,实在有些愧然。若不是宋让宽宏敦厚,不在意门楣派别,将他得自公孙大家的剑法传授于我,怕是扬州城玲珑剑派还会被别的门派欺上门来。是以,虽说宋让年岁还轻,但我仍旧是将他当作与我一辈的人,自心底是敬佩他的。他临走前将这事交托给我,我却是无法办成,愧对宋少侠!”沈梦归喋喋不休地说着,也不知是说与谁听。

    谢春寒没有理会沈梦归,向着方惜雪招招手,示意她走得近些。

    方惜雪不知谢春寒身份,虽说自己的师傅对他毕恭毕敬,口口声声喊着“前辈”,但怎么看都只觉着他不过是个寻常的和蔼老头。她靠得近了些,她看到谢春寒的眼窝里似是有些水花。

    “与怜西差不多年岁的时候,有九成相似。”这话说得很轻,但还是被听得清楚。

    他顿了顿,说道:“宋小子打的主意我怎能不知道,不过这也大抵是我心里最深处的念想。孩子,你可以认我做爹吗?”

    “爹”这个字眼在方惜雪看来是陌生的,她自小就没了爹,而后娘也病死了。只剩下她一人之后,混迹在一群乞丐中,活了几年。每年都有不少的乞丐会被冻死饿死,她硬生生一直挺了数年,最后才被宋让救起。

    她听到谢春寒的话,完全呆愣住了。

    沈梦归脸色一喜,见方惜雪呆愣着,解释道:“谢前辈正是你大师姐的爹爹。”

    “你不是怜西的替代,你可以是我的小女儿。”谢春寒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从来没有过爹,我要有个爹了?”方惜雪脑中翻江倒海,在她小小年纪的思想中,实在转得有些慢了。

    她看着眼前的老人,他脸上的皱纹有些深,好似在等着她去将那些皱纹抚平。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在他脸上,她轻轻地将眼角的一滴泪水擦去,轻声喊道:“爹。”

    “诶!”谢春寒的声音颤抖,他赶紧答应下来,好似生怕方惜雪会后悔一般。

    “我终于也有爹了。”方惜雪笑了起来,她到底还是小女孩,哪里有谢春寒能够控制情绪,眼里的泪水“哗哗”流下。她忍不住扑在谢春寒腿上,哭泣道:“爹!爹!爹!”

    谢春寒笑着哭了,哭着笑了。便是他,再是厉害,也最难摆脱人之常情,最难脱离七情六欲。

    “好孩子,好孩子。”谢春寒抚摸着方惜雪的黑发,眼里全是慈爱。

    沈梦归见到这场景,也是泪眼纵横。她打心底是喜爱方惜雪的,她能有此归宿也是让她心里大定。也是为方惜雪感到欣慰。等到两父女情绪好些了,她才说道:“前辈,我先带她去洗漱一下,随你一同去桃花坞吧。”

    谢春寒点头。不管如何,总要焚香告知祖先的。

    方惜雪跟在沈梦归身后,不解地问道:“师傅,桃花坞是什么地方啊?”

    “就在东边海里不远处,谢前辈一直生活在那里的。”

    “那不行,我得跟爹爹好好说说,我要住在西楼的。”方惜雪心里想道,嘴上却是问道:“爹爹武功很高?师傅你们都喊他作‘前辈’呢。”

    “你爹爹啊,反正是比你师公厉害多了。”沈梦归轻轻捏了下方惜雪的脸,笑着说道。

    “比师公还厉害?那得要多厉害啊。”方惜雪天真地抬头看天,“那是不是以后谁都不能欺负我了?”

    沈梦归一愣,随即笑骂道:“你这孩子怎的脑子里全是这些,也不说跟着你爹学好武功,日后行侠仗义。真是的,跟着宋让几年,怎变得如此市井,没点大理想。”

    “掌柜的就是这样的啊,再说了我本就是市井出身,才不要做什么大侠呢。我就想着以后天天与爹还有师傅师公待在一起就好了。”方惜雪无赖地说道,还不忘抱住沈梦归的胳膊,轻轻摇了起来。

    “师傅啊,掌柜的干嘛去了,你跟我说说呗。”

    “他啊,呵呵,你过阵子自己去问秋姨便是了。”

    “那掌柜的是不是也是高手?跟爹爹比怎么样?”

    “这个啊,我也不知呢。反正我是不曾见过他全力出手吧。或许你爹爹知道。”

    方惜雪惊讶地捂住小嘴,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掌柜的,竟然是深藏不露,是个武林高手。想想更是气大,这浓眉大眼的掌柜的,真不是个好人。

第58章 再见晴雨

    骊山,六合教。

    宋让的身影飘忽不定,夜色将他很好的笼罩起来,看不清楚分毫。

    他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丝大意。

    那日才苏醒过来,又是慌不择路,他哪里还记得巫晴雨的房间,只能凭着那零碎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摸索过去。

    他经过了无数的房间,有些心力交瘁。从扬州一路过来,途中都不曾好好休息过。他倚在一处角落里,微微喘息。

    不远处,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轻轻迈着莲步走着,嘴里还说着什么。宋让仔细听去,只听得身穿碧绿衣裙的女子说道:“首领都已经三日没有吃食了,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可是若是让我嫁给一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人,那我也是不愿意的。”另一个女子说道。

    “小声些,可别叫别人听了去了。万一告到副教主那去,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第一个女子慌忙朝四周看了下,只是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什么。

    “走吧,走吧,将这木耳莲子汤给首领送去吧。她以前可是最爱喝的,现在……”

    两人不再说话,快步向着一侧走去。

    宋让心神一动,身子扭转,默默跟上。

    “首领,你就吃些东西吧,你都瘦了好多了。”只听得在不远处一个房间内,女子开口说道。

    “放下吧,你俩去休息便是。”巫晴雨那清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中带着虚弱,带着绝望。

    “可是首领……”

    巫晴雨不再说话,两个婢女识相地退下,轻轻将大门带上,退走。

    宋让等了一会,见两个婢女都走远了,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半举着的手停了好久,甚至是有些发抖了,他才轻轻推开了门。

    “不是说了让你俩休息去了吗?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巫晴雨坐在桌边,背对着门口,头也没回。

    那熟悉的背影,熟悉的声音。那是无数个夜里都会想起梦到的人儿。

    宋让将门带上,他就那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巫晴雨才觉察到不对。若是还是那两个婢女,总会发出些声音来。她瞬间警觉,只是她如今有些心如死灰,倒也不在意会是谁进来了房内。

    “还是吃些吧,饿坏了总是不好的。”宋让忍不住开口道。

    巫晴雨听到这声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她脸色很白,显然是多日不曾进食的缘故。

    但是她还是倔强地转过头去,不去看宋让。

    “我来了。”宋让轻声说道。

    这一句如同天雷炸响,在巫晴雨的耳边不断回荡。声音便是再小,也挡不住这话在巫晴雨心中的分量。眼角不停回旋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泪水在她有些消瘦的脸颊上,划出好几道痕迹,花了她的面庞。

    “我日日想你,夜夜念你,整整三年,才等到你。”巫晴雨声泪俱下。她一直那么倔强地不愿去承认。当她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却是再也忍不住。

    “我本是无情无义,绝情寡义之人,又怎么当得起你如此念想。”宋让叹了口气,他想要将巫晴雨抱入怀中,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你确实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最是无情,最是绝情。三年,整整三年,你才再来找我。这三年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想过我的痛苦,可曾想过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哭腔中带着喜悦,带着悲愤。

    宋让终究还是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抱得紧紧的,好似松开手,她就会再一次失去。

    巫晴雨感受到那熟悉的体温,那熟悉的胸膛,渐渐沉醉了,她的不满、想念、愤怒、喜欢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消散而去,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将他紧紧抱住,不让他再离开。

    她的手环上他的腰,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她的眼泪打湿了宋让的衣衫,她抱得很紧,她再不愿意掩藏自己的感情,她要全部释放出来。

    过了好久,巫晴雨才慢慢松开了手。她将脸上的泪水擦在宋让的衣衫上,让他的衣衫更加凌乱了些。

    宋让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道:“先吃些东西吧。”

    巫晴雨点点头,乖巧地端过桌上的木耳莲子汤,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她喝得很慢,像是在故意拖延着时间,她大抵只是想着自己慢些吃,宋让能陪的时间更多一些。

    宋让说道:“跟我走好吗?”

    巫晴雨愣住,她怎么也没想到宋让会说出这句话。她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犹豫了。

    “我怎么走得了呢?”她的脸色很差,她不觉得宋让能带着自己离开六合教。如今的她并不是朱雀首座巫晴雨,只是一个筹码。

    “我走不了,我的内力全被废掉了。你带上我是怎么也闯不出去的。”巫晴雨目光黯淡。

    宋让眉头一皱,伸手探上她的筋脉,果然是空空如也。那宽阔的筋脉如同干涸的溪流一般,没有一丝活力。

    巫晴雨苦笑一声:“那日被抓回来后,原本也是相安无事,教主也只是责怪了几句,只是禁了我的足,不准我再到处乱跑。可是不知怎的,在年头的时候,被金圣天发现了我内力的变化,他不断对我施压,我只能说出修炼了《太上封神玄录》之事。而后他再派人去禁地打探,却发现早已被大水淹没,人力无法再进入。”

    “于是他打起了我的主意,只是我也道出实情,尽管他再是不信,也拿我没有办法。但是过了阵子,我却发现我的体内出了些问题,那些内力慢慢地开始消散,我怎的也寻不出根源所在,只能任由内力流失,直至全部没了。”

    “而后,就在前几日,我无意间听说了金圣天与任非化的谋划,他要将我作为炉鼎送于任非化,任非化的武功极为奇特,正是需要粗壮筋脉,但又不能有丝毫内力。于是金圣天便给我下毒,致使我内力全无。便是他让我自废内力,看在六合教养育我的恩情上,我也是愿意的。可是他却使着阴毒手段,更是要将我送于任非化,我自是不愿,这才绝食。”

    宋让听她娓娓道来,心中自是愤怒不已。他恨不得现在就去与金圣天拼命一场。只是理智让他不要冲动。

    “你我内力同宗同源,让我好好看看。”宋让将巫晴雨抱起,温柔地放在床上,他盘膝坐下,手上内力涌出,自巫晴雨背后鱼贯而入。

    一如当年,那内力游走巫晴雨全身,不断滋润那干涸的经脉。

    “不可以这样,你若是传授于我,你的内力又还能剩下多少,到时候两个人仍旧是无法逃脱。”巫晴雨感受到体内的变化,赶紧叫宋让停下。

    宋让有苦难言,哪里是他不愿停下,却是那《太上封神玄录》太过奇特,原本在他体内安分守己,总是沉在底部深处的内力,如同鱼儿见了水一般,撒欢地汹涌地倾泻而出。

    “抱元守一,停不下来。”宋让简单解释了一句,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观察体内情况。

    内力涌入巫晴雨经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将她的经脉全部填满。宋让的《太上封神玄录》初练时就已达到第五层,而后在赤月堂中一战之后,顺利突破至第六层,算是达到圆满。

    《太上封神玄录》圆满之后,一直与三清全篇相安无事,两者互不干扰,你若是出力,我则是休息;我若是出力,你则是休息。如此一来,宋让至今都再没全力使出过全部内力。

    此刻却发觉,《太上封神玄录》将巫晴雨内力全部灌满后,还不知足。巫晴雨只觉得全身经脉涨大,似乎是要将自己撑爆一般,她难受地喷出一口鲜血。

    正是这一口鲜血的喷出,《太上封神玄录》好似找到了一个契机,一下将巫晴雨的经脉撑开了一倍有余。

    这一下的变故,让两人全都冷汗直冒。但此刻宋让业已压制不住内力向巫晴雨的经脉中涌去。而巫晴雨同样没有任何的办法挡住汹涌而来的内力。

    “噗”,巫晴雨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这口鲜血如同一记血箭溅射而出。她的脸色霎时变得红润无比,仿佛全身血脉全部涌到了面部。

    她的神情看不出是痛苦还是舒服。她只能被动接受。

    便在这时,一直沉寂的三清全篇却突然冒头。它好似察觉到了《太上封神玄录》的离开,它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它似是摆脱了束缚一般,欢快地在宋让的经脉中到处畅游,又好似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漫无目的地在经脉中找寻。

    不管是怎样,结局是注定的。宋让体内的《太上封神玄录》一丝不落地全部涌入到了巫晴雨的体内。

    但是宋让只是觉着一阵虚弱。很快,那虚弱就被强行解除。他体内的三清全篇所练就的内力见到那空旷的经脉,瞬间大喜,如同山洪爆发,终于寻到了倾泻之所,不断壮大,不断汹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宋让的意识甚至有些模糊了,他的手才松了开来,无力地垂下。

    巫晴雨精神也是极差,或许是大虚之后又是大补,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两人一同沉沉睡去。

第59章 同是宗师

    两人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黄昏,竟是昏迷了近六个时辰。

    巫晴雨感受到自己体内汹涌澎湃的内力,她心中顿时一喜,但随即又担心地看向宋让。

    “你怎样了?”她关切地问道。

    宋让大致还能记得昨夜昏迷前的情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一些,才查探起来。

    体内内力总量丝毫不少,但感受起来,比之原先更加得心应手。这大抵是内力只剩下一种的缘故,反倒是显得更加纯粹,更加浑厚。

    “原本练了《太上封神玄录》之后,总觉得两股内力相互之间虽不至于相互排斥,但也没有合作意向。如今只剩下《三清全篇》,反而是更加熟悉了些,运转起来,更加来去自如。你呢?”

    “你六层的内力全在我体内了,想来便是适应一段时间也就可以了。”

    “如此说来,你也该入了宗师了吧。”宋让惊喜道。

    “大抵是了吧。”巫晴雨不确定地回道。

    宋让当日在赤月堂一战,从头到尾都不曾使出来过《三清全篇》的内力。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若是调动了《太上封神玄录》,《三清全篇》便会赌气似的不出工不出力,而且还会躲起来,叫他一时之间无法调整。

    但那时候的《太上封神玄录》,却已实实在在得让他入了宗师。

    而今全部内力转入巫晴雨体内,那她便也到了宗师,最多也便是如同慕容青山一般,一时半刻的无法全部施展出来。

    宋让拉住巫晴雨的双手,看着她明亮的双眸,那乌黑的眸子中只有自己的身影。他深情款款地说道:“跟我走好吗?”

    巫晴雨用力点头。

    这简单的话却是最是有杀伤力,最是能让人动情,最是让人拒绝不了。

    “临走前,我想与教主道别,不管如何,他金圣天将我作为交换工具,但教主将我养育成人,这份恩情不得不报,便是这恩情难以报答,也是万万不能就此离开,若是一声不吭地一走了之,怎么对得起他。”

    巫晴雨心中对六合教的教主是心怀感激的,金圣天是金圣天,六合教是六合教,不会混为一谈。

    “理当如此。”宋让也是尊师重道之人,自然不会拒绝,“那我与你一同过去。”

    宋让自然不愿让她一人前往,若是再被金圣天抓住,他会愧疚一辈子的。

    巫晴雨领着宋让,轻车熟路地游走在六合教内。教内占地极大,若是不熟悉之人,怕是容易迷路。到处都是雕栏画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你们六合教如此富裕吗?”宋让忍不住问道。

    “前朝旧部,那么多人,怎么能不富?再说了,六合教在外还是有不少产业的。一个门派若是没些别的产业,怎么养活门中弟子?就说小胖子的江河堡,那附近水域的船只往来的费用,装货卸货的费用,江河堡都是有插手其中的。又或是武当山,他若只靠香火,怕是早就道祖染尘了。”

    这话说得极有道理,宋让点点头,一个门派便如同一个大家族一般,若是没有财源,自然是难以维系。而有些门派更是明言待遇优厚,以此吸引弟子。门下弟子越是多起来,势力便更加大上几分,能做的事便更多上几分。

    “你们教主往常都在哪里?”宋让问道。

    “教主平时都在六合楼中,就在前方不远处。”巫晴雨将手指向前方,果真见到一处阁楼。那阁楼并不高,远远看去,隐在前方,颇有古朴韵味。

    “嗯?怎的这四周的弟子都不在?平日里总要有弟子守候着的。”巫晴雨诧异地说道,随即她脸色一变:“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莫急,这里可是六合教总部,哪里那么容易会出些事来?不要自乱了阵脚,我俩且先去瞧上一瞧,小心些,隐去身形。”

    宋让二人稍稍佝偻,压低了身子,向前方奔去。

    果真四周一片寂静,一个弟子都没有。巫晴雨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起来,她满脸担忧地看向宋让,宋让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安慰道:“没事的,先去看看情况。”

    两人靠得近了些,才听到阁楼里传出声音。巫晴雨才稍稍松了口气。两人一同放慢脚步,都察觉出阁楼里有些不同寻常。

    阁楼内,六合教教主蒙天放斜靠着一把宽大的座椅上,座椅深色红漆,透着些庄重。他的身下铺垫了一层虎皮,黄白相间的颜色有些淡了,显然已是用了不少年头。

    身侧一把稍小些的座椅上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面白无须,将自己整理得极其干净,一身月白长衫更衬出他的非凡气质。他的右手随意地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另一侧则坐着三人,分明就是之前见过的青龙首座风白宇与白虎首座傅修远,剩下一人应当就是极少露面的玄武首座郑北升。三人神色各异,心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不管怎样,这事是不允许的!”蒙天放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那三位首领脸色都是一凛。

    “晴雨自小被我收养,我养她近二十年,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金圣天,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晴雨囚禁起来,甚至是作为筹码,送给任非化!你是当我死了不成?”蒙天放越说越是气愤,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教主,你不问教中的事多年了,不知江湖之事也是正常,这事既然被你知晓,我也是无话可说。我已答应了任非化,断不会改变的。”说话的正是六合教副教主,金圣天。

    他丝毫不在意蒙天放的态度,只是稍稍皱起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郑北升却是愤怒地站起身来,遥遥指着金圣天,大声质问道:“姓金的,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样对教主不敬吗?真以为做了副教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谁都拿你不住了吗?”

    “当日将晴雨抓回,还不是因她总喜欢外出,怕她出些意外。软禁之事便不提了,你怎能废她内力,更过分的是……”说话的乃是傅修远。

    “她与丐帮之人勾搭在一起,也算是背叛我教,我便是教训教训她又是怎样?”

    “哼,她与谁在一起我不在意,但你想要将她送给任非化却是万万不能的!”蒙天放冷哼一声,“平日间教内大小之事都由你负责,我都能随你,但晴雨之事,无需再谈,你立刻着人将晴雨放了带过来。”

    “教主,这事事关我教生死存亡,可不能儿戏,岂能出尔反尔?”

    “他任非化若是不满,让他自己来找我!”蒙天放与任非化同一时代出现在江湖之上,一时瑜亮,自然不会对任非化有任何妥协之语。

    话音才落,只听到一阵阴沉的声音传来:“蒙天放,如你所愿,那我就找上门来。”

    狂风吹过,一道身影出现在阁楼内,他身穿一席黑衣,脸色阴沉,保养地极好,看着只有四十岁的样子。

    正是昆仑任非化!

    任非化出自昆仑派,昆仑派地处昆仑山中,常年积雪之处。弟子稀少,向来是一脉单传。但每每有昆仑派之人出现在江湖上,必定能引发轩然大波。到了任非化这一脉,正好是第十五代,而他自觉着精力还算旺盛,并不曾找寻弟子传授武艺。

    昆仑一脉的内功极为特殊,六十岁之后,每十年都需要将内力转嫁他人,否则就会爆体而亡,而后再从那转嫁的炉鼎体内,将内力全部吸收回来。正是这一进一出,既是泄,又是增。如此一来,内力更胜从前。

    只是历任传人,极少有能寻找到合适的炉鼎,但偏偏叫他在将近六十岁之前,找到了巫晴雨。他又怎能放过?

    任非化与金圣天一拍即合,各谋所需。

    “哼,任非化。”蒙天放见到飞身而入的任非化,哼道:“你就此离去,我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晴雨是不可能交给你的。”

    “那我若是不愿呢?”任非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那你就留下,我那一池子的鱼儿正好多些吃食。”蒙天放年轻时候纵横江湖,本也是放荡不羁之人,哪里受得了任非化如此嚣张的气焰。

    “凭你?”任非化哈哈大笑,他一直笑着,甚至笑得弯下了腰,“就凭你?”

    郑北升冷哼一声:“六合教内岂能容你放肆!”说着挥出一掌,只是那掌力绵软无力,甚至不如普通的一掌。

    郑北升身子摇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怎么回事,我的内力呢?”

    风白宇和傅修远都是大惊,同时运起内力,却发现经脉中果真是空空如也。

    蒙天放看向身侧的金圣天:“你下毒?”

    “不下毒,你们几人怎么对付?”金圣天理所应当地说着、他仍旧那么坐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一脸的淡然。

    “你是六合教的人,联合外人给我们下毒?”风白宇愤怒地说道。

    “我是六合教的人没错,我不过是想要将六合教带上更高的高度而已。而你们几个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东西,却只知道贪图安逸,只知道墨守陈规,不除掉你们,我怎么振兴六合?”

第60章 杀蔡无仁

    金圣天祖上也是前秦遗孤,自他懂事起,便一直被父亲教导要振兴六合教,甚至是恢复前秦荣光。只是前秦皇族都已泯然众人,再也难以找到。他花费二十年时间都不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便是找到了,前秦皇族又怎会听他几句话就奋起反抗?

    如今大周不说比之前秦更加强盛,百姓更加富裕安康,又会有多少人会跟随起义?谁都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个已消散多年的王朝去断了自己平稳安逸的生活。

    于是金圣天便想着退而求其次,要将六合教不断扩张,将丐帮踩在脚下,做那天下第一的帮派。形成自己强大的势力之后,再效仿前朝五斗米教,占城为主,自成一方枭雄。

    是以他自从坐上六合教副教主之位后,一直为六合教的壮大谋划,不断铲除异己,谋算他派,到处吸引弟子人才,才让六合教到了如今的声势。

    而他不得不将巫晴雨作为筹码与任非化交换他的出手,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蒙天放二十年都未曾出手过一次的话,他也不至于去与任非化谈条件。

    蒙天放原本就是与任非化同时代之人,他若是出手,自然可以将丐帮鱼独唱牵制住,甚至是杀死。但金圣天提了几回,蒙天放都严词拒绝。

    在蒙天放看来,前秦已灭,如今大周也勉强算得上国富民强。那又何必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自己本就对权力之事并不在意,又怎么会如金圣天一般想着扩张呢?

    “你就这么等不及?”蒙天放一瞬间放松下来,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将六合教全部抓在手里?再过个几年,本就该是你的,你又何必如此下作?如此一来,你就不怕尽失人心?”

    “这些事我自然都有考虑过,我原本也是想着等你退下之后再做其他。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与丐帮的斗争本是按部就班地走着,但丐帮却是突然全力出击,有些背水一战的意味,已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候,再等不下去了。或者说,鱼独唱不给我以战养战的机会。”

    “想必你也清楚,以鱼独唱的实力,这江湖中能与他做对手的不过寥寥几人。你是一个,任非化是一个,谢春寒是一个。剩下的几人都不会出手的。而谢春寒远在东海,教主你又不出手,那我只能与任非化合作。”

    “你不过在意的只是巫晴雨,她的内力已被我废掉,早就准备好送于任非化,此事势在必行,你拦不住。”

    金圣天说得极慢,身子甚至都不曾挪动过半分。他的眼神锐利,其中锋芒毕露,他眼里的疯狂与对权力的向往展露无余。

    “看来今天这一战避免不了了。”蒙天放叹息一声。他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全身无力,使劲了两下,终究是虚弱地坐了下来。

    “我也中毒了。”蒙天放说出了让风白宇三人最不愿意听到的话。风白宇三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你以为严百草为什么要逃走?我问他要毒药,他不肯,对待不听话的手下,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不过最后魏梧桐没有回来,想来是被他解决掉了。但后来江湖上再没有过他的消息,我也是懒得与他计较了。反正我也在他的草庐内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就像给你们服用的这个。”

    就在这时,阁楼外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几人同时将目光转向阁楼外,只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快速地落在阁楼门前,身后则跟着好几人,正是剩余的六位“十二金将”,孔明渊、燕如雪、蔡无仁、孙惊雷、赵大石、赵大雨。

    “教主!”巫晴雨只模糊听到一些先前的对话,但此刻见到蒙天放瘫坐在座椅上的情景,已将事情猜测了个七七八八,忙喊叫出声,扑向蒙天放。

    金圣天眉头一皱,宋让与巫晴雨的出现显然不在他的料想之中。但他心思百转,巫晴雨内力全废,不过废人一个,而那跟在她身后的那青衣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而自己这边,不光有自己与任非化,还有孔明渊六人。

    “晴雨,你怎么来了?”蒙天放见到巫晴雨,脸上露出笑容,宠溺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巫晴雨跪倒在蒙天放身前,紧紧抓住蒙天放的双手,激动地浑身颤抖。

    “女娃子,站到这边来,我要的可是完整的活的炉鼎。”任非化丝毫不将两人放在眼里。他有这样的资格,也有这样的自信。

    宋让站到巫晴雨身前,从包裹中缓缓抽出一把剑。这把剑没有剑鞘,宽大粗厚,若不是说形状如剑一般,或许还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块木板。正是被埋在土里三年的秋水无痕。

    “孔哥,这小子有些面熟。”蔡无仁凑到孔明渊身边,闷声说道。

    孔明渊更加仔细打量宋让,思量了好久,才想起:“这是武当山上的那个小子。”

    “哦,原来是他。上次不曾将他拿下,这次要把他扒皮抽筋。”蔡无仁冷声说道。他本是刽子手出身,力大无穷,被金圣天收入麾下,成为“十二金将”之一。

    蔡无仁口中大喝一声,一拳打向宋让。这一拳势大力沉,威势无穷,若是真砸在身上,怕是会被砸成肉泥。

    宋让不急不忙,一剑直刺,直指蔡无仁的拳头。

    这一剑看似很慢,却逼的蔡无仁不得不变招。他身子一个扭转,从另一个侧面变拳为掌,轰击而来。

    宋让脚下轻点,“太古飘零”使出,刹那间与蔡无仁的距离拉近。

    蔡无仁见宋让主动靠近贴身,心中大喜,嘴角咧起,手上在空中再次蓄力,另一只手狠狠挥出一拳,想要一拳一掌同出,决定生死。

    宋让足下轻点,与蔡无仁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自上而下,一招“天渊之别”使出。这一剑仍旧很慢,蔡无仁却怎得也躲闪不开,被那秋水无痕剑自会阴处向上撩起,直上面门。

    蔡无仁的衣衫裂开,胸前一道血痕清晰可见,他的嘴唇被割裂成四瓣,他的鼻尖被劈成两片,他的额头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他的拳与掌停在身前,而后身子向后,轰然倒下。

    “嗯?”任非化轻咦一声,他虽自负,但也看着方才的战斗。宋让仅仅是出了一剑,就将蔡无仁斩杀,也叫他感到惊奇。

    孔明渊几人见蔡无仁片刻间就落了个身陨的下场,都是目露凶光,招式尽出,攻向宋让。

    宋让手中阔剑左右抵挡,与他们五人斗在一起,或是躲开一拳,或是挡下一掌,又或是踢出一脚化解眼前之人的攻势。

    眼见六人斗得个旗鼓相当,眼花缭乱。金圣天却突然开口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且先退下吧。”

    孔明渊几人听到金圣天声音,手上招式一收,退到一边。

    宋让也不追赶,看向金圣天,等待着他的出手。

    金圣天双眼紧紧盯着宋让,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却并没能如愿。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变换过的姿势,终于是动了。

    他站起身来,踱步着说道:“你在拖延时间?可是你拖延时间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猜想一下,或许是在等蒙天放将那散功的毒药药力逼出体内?但那毒药我早以找人试过,三个时辰之内,绝无可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或者是你有解药,但这解药的药力需要一定的时间,或许是一刻钟。”

    宋让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收起。

    但这瞬间的变化,还是被金圣天捕捉到了:“想来这解药应当就是先前晴雨抓住蒙天放手的时候递过去的吧。算下时间,药力全部发挥的话,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那我只能在这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将他杀死。不然恐怕是后患无穷。”

    蒙天放脸色也是一变,事情全被金圣天猜中。

    巫晴雨眼见被识破,只能站起身来,与宋让并肩站着,摆出一副想要动手的架势。

    宋让将他拉到身后,看向任非化。

    金圣天同样将目光转向任非化,说道:“你还不出手?”

    任非化“哈哈”一笑:“那就算是解决鱼独唱之前,先活动一下筋骨吧。”

    说着双手结印,舞动间,内力凝成实体一般,一个圆球出现在他的双掌之间。

    宋让见他动作,带着巫晴雨退后三步,急忙说道:“你再退后些,这一场不好打的。”

    说完,他手上用力,“秋水无痕”剑发出阵阵颤抖,这颤抖越来越激烈,好像能听到惊涛骇浪的声音,而后“昂”的声音传出。那声音如发自深渊,如龙鸣,又好似只是寻常剑鸣。

    宋让与任非化的身影一同拔高,瞬间冲破阁楼,消散在众人眼前。

    “宋让!”巫晴雨大喊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金圣天看着两道声音离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晴雨,束手就擒吧。”

    巫晴雨将目光收回,轻笑一声:“哦?那可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701/ 第一时间欣赏大周醉梦最新章节! 作者:潇潇还落目所写的《大周醉梦》为转载作品,大周醉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周醉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周醉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周醉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周醉梦介绍:
来阅文旗下网站阅读我的更多作品吧!大周醉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醉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醉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