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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九岁     变成男人当大佬txt下载     变成男人当大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散发着光的人

    “妈,我单位还有工作,先走了。”贾申手掌撑着桌沿,将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强硬的撑起。他知道他得赶紧离开,他得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他快喘不上气来了。

    “冯家女儿回国了,这周末你们见见,合适的话尽快把婚结了!”贾廷渊的声音又响起,语气里除了命令,只剩下烦躁和不耐。

    贾申抬起脸直直迎上贾廷渊,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不知道面色是赤红还是苍白,他湿润的桃花眼下一张薄唇勾起,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没有温情,没有慈爱的父亲,笑容逐渐扩大。

    贾母看向儿子癫狂的模样有些慌了神,急急跑过去想要抓住他,抓紧他,生怕这一把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

    贾申没有给母亲这个机会,他赤红的眼里全是痛苦和讽刺,他把这些情绪统统倒给这位慈爱的母亲。

    如果没有母亲的牵线,他父亲不会将主意打到冯家女儿身上。如果母亲对自己有一点怜兮,便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父亲是严厉的,但父亲对母亲的情深却是从始至终。

    贾母被儿子的眼神吓的连连后退,她捂住胸口眼泪不住往下流,幸亏贾廷渊在身后稳稳扶住了她,才让她堪堪站住没有摔倒。

    贾申冷漠的看着这一切,转身跌跌撞撞出了老宅。

    13区后的咖啡馆包间内,壁荷和文渊手里各端了杯茶,听着沙罗几人四处扫清魔气时遇过的见闻。

    众人嘻哈声不断,壁荷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一个多小时前,她与贾申通完电话,便相约到这里详谈。

    贾申从来都是守信的,这次到了相约时间后却迟迟不来,壁荷隐隐觉着似乎有什么事发生。

    “不放心,便前去看看。”一双有些温热的手轻轻搭到肩膀,文渊轻柔的声音在耳际响起。

    壁荷扭头看向文渊,眼里噙着笑:“好!”

    话落,二人共同起身,抬步一起向外走,看的众人纷纷愣了神。

    沙罗和古燕对望着使劲眨眼,兴奋的双拳紧握。这波糖喂的猝不及防,甜的二人差点跳起来。

    身边几位男士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唯独陈秋生盯着俩女人的举动浑身一激灵,抬手使劲搓了搓汗毛竖起的胳膊。

    离开的二人自然不知他们的举动,壁荷掏出手机,再次拨通贾申电话。

    铃声嗡嗡响着,一遍又一遍。

    贾申窝在公寓房间的角落,身体两侧被墙壁包裹,窗帘遮住所有光线,也隔绝出一个独立的世界。

    他头嵌在两腿间,深深的,低低的垂着。两壁环抱住整个身体,蜷缩成很小一团,孤单又无助。

    “不接,直接过去吧。”壁荷按掉手机,对文渊开口。

    “好。”文渊神识一扫,牵起壁荷手轻轻拍了拍,径直往西南方向掠去。

    风擦过耳际,人群、车流、树木,在眼前一晃而过。壁荷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这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动用灵力赶路。这么肆无忌惮,这么明目张胆。

    若是她自己,自然是不敢的。到处的眼睛和电子监控设备,一个不留神被抓到,可就不好解释了。但有师尊在身边,她可以放下所有顾虑。

    这感觉真好。

    不多时,二人便出现在了贾申公寓中,那个漆黑的房间,那个阴暗的角落。

    看到这一切,壁荷眉心一跳,给文渊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离开,自己则蹲下身,慢慢靠近贾申。

    生活从来都喜欢拿人开玩笑,你越是认真,它越是玩弄的厉害。

    贾申看到壁荷的突然出现,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空洞洞的目光如同突然拧开了闸,眼泪携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疯狂往外涌。

    壁荷轻拍贾申的背,学着师尊的模样,一下又一下。

    这一天,她听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悲伤又无奈的爱情故事。她知道,痛苦有很多种,但她希望,从此以后,除了爱情。

    贾申是这一辈修者里的翘楚,不止修炼天赋高、学业优秀,同时,他也很好的继承了家族传统,为成为一名为国家利益而奋斗的有用之人而努力。

    他在全方位的优秀成为父母的骄傲,也是贾家的骄傲。

    贾申也以为,只要自己不断努力,便可以一直都是家族的骄傲。但,意外总是与愿景不期而遇。

    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也不可以爱的人。

    贾申样貌帅气,性格开朗温和,学业又十分优秀,在同学眼里,他是浑身散发着光的,走到哪里,也从来都是被追捧的角色。

    这样的生活让他习以为常,那些爱慕、那些追求,他总是微笑着拒绝。

    直到那一年,他跟随导师进了研究生期间的实验室,一个同样浑身散发着光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从此,他知道,原来追捧和爱慕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原来自己不是习以为常,而是未曾遇见,他。

    这个浑身发着光的人是他导师的另一名得意门生,年龄比他小三岁。在正常学生里,这个年龄应是高考完,刚刚踏入大学校门的年纪。而他,已经站在自己身边,手里叠了大摞研究报告。

    他叫冬至,是冬天到来的时候出生的。所以,他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冷冷的,酷酷的。但因年龄还小,锋利的眉眼下两团肉嘟嘟的腮肉给这张酷拽的面容凭添上几分稚气可爱。

    冬至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科研,进到实验室,他也会把所有精力全部投入进手头的项目。

    一年的相处,贾申默默照顾他、辅助他,陪他做他感兴趣的项目,一起研究课题,一起探讨可行性,一起反复做同一个实验,失败失败再失败,直到找到方向再重新开始。

    贾申以为,这种奇怪的感情或许以后踏进同一家实验室,研究同一个课题,一直这样相处,看他成长,看他功成名就,看他结婚生子,也挺好。

    但万万没想到,他的付出得到了回应。他欣喜若狂。

    他不再觉得这份感情奇怪,他会牵起对方的手,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他看着校园论坛里,被冠上冷艳王者称号的冬至对着自己展开灿烂的笑,他心像被棉花糖填满,鼓鼓的,涨涨的。

    但,世俗总会在你饱满幸福的时候狠狠甩你一巴掌,告诉你,现实很残酷,人生不止有得意,还有绝望。

第九十四章 好父亲

    就在他以为他拥有了全世界,可以幸福美满的过这一生时,他的梦外,有人狠狠的向他砸响了警钟。

    冬至是生在普通人家庭里的孩子,他父母并不恩爱,在他很小的时候两人便离异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他跟随爷爷长大,在城郊的一个乱糟糟的小村落。

    一只厚重的信封递到贾申手上的时候,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美好的少年,童年居然遭受着这样的境遇。

    不是每个父母都有做父母的自觉,也不是每位老人,都有作为老人的素养。

    冬至爷爷年过半百时老伴便去世,但他身体康健,如何也耐不住寂寞,便又续了两次弦。种种原因,两段姻缘都不欢而散。没办法,他就干起了私底下的营生。

    冬至被送到爷爷家时,刚好是爷爷第三任妻子离开的时候。他心情低沉,情绪暴躁,对冬至父亲表示了严肃的不满。

    但在接过一打红彤彤的钞票后,所有不满全都咽回了肚子。

    笑盈盈送走儿子,面对脑袋顶还不到自己裤腰高的小孙子,爷爷的眼里露出了邪肆的光。

    “什么是男人?十八岁能睡上女人,到八十岁还能睡上女人,这才是真男人!”这句话是爷爷最常对冬至说的,说话间,眉眼里全是猥琐。

    冬至不懂,未满六岁的黄口小儿又怎么能懂?

    爷爷却偏偏要让孙子懂。

    他不再想着续弦,而是从各个场所带不同女人回家,有时接连几天都是同一个,有时每天的脸都不同。

    起初,爷爷会把冬至用绳子绑到柜子下面,低低矮矮的,从床的方向看不到那边,但从那边,却可以从柜子间隙清晰看到床上发生的一切。

    完事后,女人走了,爷爷扯过冬至,让他描述女人的脸,描述这一个与昨天那个身体上有哪里不同。

    若是答不出来,就是一顿惩罚,不管冬至如何抗拒,他只会接着变本加厉。

    他用这种方式逼迫冬至观看他的爱情大片,从此,他找到了新的乐趣,那种刺激和被窥伺的兴奋让他欲罢不能。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直到冬至进入小学,开始他的寄宿生涯。

    而贾申手上的,正是冬至人生里所有的不堪。

    这是贾廷渊送给贾申人生第一段感情的礼物,是细心的母亲,发现儿子情绪不对后安排人对那个企图带坏自己儿子的坏孩子展开了细致的调查。

    他们以为,揭露出对方肮脏丑恶的不堪过往,让儿子认清他付出感情全身心对待的,是一个如臭水沟里浸泡着长大的老鼠般只配活在阴暗里,完全见不得光的男人!他会意识到这段感情是多么荒诞,付出的真心是多么不值得。

    他们以为,他会从此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那一天,贾申窝在房间角落里,窗帘遮蔽了光线,犹如能掩埋所有真相。他一页页、一张张,将信封里那些残忍的文字和丑陋不堪的照片,全部投进火盆,烧了个干干净净。

    但那张苍老的,橘子皮一般满是褶皱的脸,深深刻入贾申脑海。

    他要记住他,有一天,他会宰了他!

    那一夜,他亲吻他身上所有的伤,认真缱绻。第一次,他们相互拥有,彼此给与,第一次,他们相拥而眠。

    第二天,冬至消失了。

    贾申四处寻找,常去的、不常去的,曾经呆过的所有角落,贾申能想到的全部搜罗一遍,偏偏没有冬至的影子。

    在他失魂落魄时,那张橘子皮般的脸映入脑海。

    对啊,他的好父亲,一个将人心与利益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拿到那样一份资料,面对会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引上不归路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轻轻放下?

    如何打好这样一场心理战,他父亲的手腕多到数不胜数。

    所以,昨晚的迎合,是为了告别!昨晚的相拥,是因为不舍!

    贾申心脏撕裂般的疼,他不知道该恨这么无知无觉的自己,还是该恨那个为了护住儿子前程而将一个无辜的少年推入深渊的父亲。

    他的拳头砸向墙壁,鲜血顺着指尖低落,疼痛让他恢复些理智。

    他从记忆里搜寻那个小村庄的位置,以最快速度奔去。他怕再去晚了,人就彻底不见了。毕竟,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找到那座破旧的屋子,天早已经擦了黑。

    它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破败、肮脏。呼着一层又一层,坑坑洼洼的对联上,灰尘沾满整扇房门,只有推手的位置一片油亮。

    通过这道门,贾申似乎听见冬至幼小的凄厉的哭泣,还有那只小小的身子,在柜子后无力的挣扎。

    他想,见到那个橘子皮般的老人,他会一拳挥去,打落他的所有牙齿。他会狠狠踢他,看着他蜷缩在满是灰尘和脏污的地上一遍遍求饶!

    但他不会饶过他,他会继续踹他,让他将他做下的恶全部偿还。

    贾申攥紧了拳头,一阵阵的刺疼让他加快了脚步。他眼圈泛着红,狠狠一脚踹出,那扇脏污的门咣当一声巨响,随后晃晃悠悠的甩开。

    想象中的老人没有跳到自己眼前,要找的人也没出现。贾申深吸口气,三两步跨入房门。

    黑漆漆的房间一股浓重的血腥铺面而来,贾申一愣,恐惧和担忧瞬间爬上大脑。一道尖利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不好!快!找到他!快找到他!

    那是一种面对死亡的窒息般的恐惧。

    贾申从小在修者圈子长大,生死,对每位追求修炼大成的人来讲,从来都不陌生。自然,面对生死,也并非头一次。但这么真实的恐惧,确是贾申头一回感受。

    那份恐惧,来源他爱的人的消失。他不敢想象,假如冬至死了,他要怎么办。像是生生将自己劈开,挖心掏肝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栗。

    他疯狂的摸索着寻找光源,嘴里低低呼叫冬至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在黑暗里,他慌忙、无措,他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想看清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想尽快看见他的男孩。

    ‘啪’,突兀的一声响,屋顶的吊灯亮了,房间里的一切瞬间展现在贾申眼前。

第九十五章 那年,他二十三岁

    冬至贴着墙边站着,瘦削的身影被灯光拉的格外纤长。他朦胧的双眼注视贾申,雾气弥漫,泪水和血水掺杂成一团,糊满了他苍白的脸。

    鲜红的液体从他尖尖的下巴低落,渗进沾满血污的衬衫,只是再添了朵小小的嫣红色玫瑰。

    他手里的刀依旧紧紧攥着,鲜红的液体不再流淌,黏黏的在刀尖聚成一颗不算饱满的血珠,向众人昭示它刚刚经历的一切。

    不远处,一道凌乱的身影如破布般摊在角落,湿黏的发丝遮掩着只露出小半张脸,皱皱巴巴,跟照片里那个像极了橘子皮的老人的脸重合。

    脏污的凌乱的衣摆下,鲜血沿着满是灰尘的地面蜿蜒。

    贾申两步上前,伸出手紧紧拥向冬至,他庆幸,他还在。他庆幸,他来了!

    冬至身体向旁边一歪,闪身躲开贾申的拥抱。

    为什么躲开?定定看着他,贾申满是不解。

    冬至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甚至……

    贾申两手紧紧抓住冬至双臂,使劲摇晃,不停低唤。眼里没有光,没有情绪,没有希望的人,要怎么办?

    “闹够了没有?”突然,一声厉呵响起,是贾申的父亲,贾廷渊。

    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将这栋破败的房子团团围住,他们铁面无私,听令行事。

    “你跟踪我?”贾申转身看向父亲,满脸不敢置信:“你让人监视我?”

    “杀~人~犯~法!”贾廷渊用下巴点了点角落里那具显然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满含深意对贾申说道。

    “想护住他,就离开他!”

    “这就是你想要的?”贾申咧开了笑,歪头看着父亲,眼眶赤红:“无论我想要什么,无论我在乎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顺着脸颊,从滚烫,到冰凉,

    贾申抬手轻轻抚摸上冬至的脸,一路往下,到锁骨,到手臂。珍之重之。直到握上那把冰凉的刀,他感受到冬至抗拒的情绪。

    他轻轻吻上冬至的唇,安抚的,眷恋的,稍纵即逝。他抓过那把刀,握进手心。

    他依然笑着,对着他的父亲。

    走到尸体旁,贾申抬手,刀尖深深挥下,金属刺穿皮肉、摩擦着骨头长驱直入,直埋到刀柄,再用力拔出。

    贾申挑着眉,弯弯的桃花眼看着父亲逐渐变化的脸色:“我也杀人了,怎么办呢?看到他照片的第一眼,我就想杀了他了!”

    手里刀再次挥出,又是一阵削肉刺骨的声音在耳际低低响起。

    贾申笑得更大了,看向父亲阴沉的脸,大声呵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来啊!”

    冬至空洞的眼珠动了动,一滴泪缓缓滑落。

    当天夜里,这所破败、肮脏的小屋子起了大火,住在里头的老人因为酗酒没能逃脱。从此,这所屋子里的故事就此结束。

    贾申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他走了,松了口气,带着冬至走了。

    在他以为一切可以重来,所有的不美好已经抹去,他们的爱还在,互相珍视的心还在,他们可以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时候,冬至跳楼了。

    那是他们回来后的第三天,似乎一切都在归于平静。贾申父母没有再出现,冬至也有好好吃饭、好好喝水,看上去日子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这一天,冬至悄无声息的,从十七层楼顶纵身一跃,没有迟疑,没有留恋。‘啪唧’一声,摔死在了他最喜欢的科研楼前。

    趁着贾申去导师办公室解释,为什么二人几天没有去实验室的时候。

    冬至的死彻底绷断了贾申脑海里那根已经蹦到极限的弦。

    他冲回老宅指着父母质问,为什么要杀了冬至,明明是自己去先招惹,为什么要去伤害他?

    他问他们,成长的过往再黑暗、再不堪又能怎样!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尊严,即使蒙蔽自己的心,让自己当聋子、当瞎子,一辈子跟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吗?

    为什么?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就那么大逆不道不可理喻?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们曾未伤害过谁,也曾未想过要伤害谁,只是好好活着,有错吗?

    为什么一场本该只属于两个人的恋情要被人用铁锤、用矛刺、用板斧,狠狠锤击,疯狂蹂躏,直至破碎?

    自此,他与父母决裂,彻底搬出贾家,住进了冬至的宿舍。

    那年,他二十三岁。

    在修真世家,贾申的名声自此从天之骄子沦落为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不在乎,他从来都不在乎!

    他从冬至的遗物中找到一堆烧的凌凌散散的纸片,那里的资料,比到自己手里的明显要多的多。贾申不敢想象,冬至短暂的一生到底都经历了多少残忍和绝望。

    他不敢想,最终把他推下悬崖的是自己,是口口声声要爱他、护他的自己。

    冬至的遗书里没有怨恨,那是贾申回到住处后发现的,一张印有白色翅膀的纸,上面写满对爱人的无限眷恋。

    既然那么爱,为什么还要去死?贾申想不通,所以,他深陷痛苦不可自拔。

    他一头扎进实验室,做他们一起做过的实验,做他想要做的实验,一遍又一遍。

    壁荷任由贾申倚靠着,手掌带着温热在他背后轻轻拍打。

    眼泪已经不流了,贾申的双眼如核桃般肿胀着,声音低沉嘶哑。

    “那些年,我怨他,怨他拖着我的灵魂坠入深渊,呵……”他嗤笑,语气里是对自己无知的悔恨。

    “我特妈就是个傻子,是个废物!我以为我的爱我的守护可以为他遮挡风雨!我懂个屁!是我逼他,是我逼死的他!他在拿命护我,到头来我还怨他?!”

    贾申坐直身体,已经浮肿的脸尽力堆砌着痛苦和悔恨。

    “我怨他,怨父母,怨全世界所有的人,唯独饶过了我自己。但是,小祖宗你知道吗,其实错的人是我,唯一做错了的人是我啊!”

    壁荷抬手拍了拍贾申肩膀,瞅一眼那张扭曲到变了形的大脸语重心长道:“你虽然不聪明,但万事自有缘法,因果循环,命中注定,不是你一人能掌控的!”

    “难怪修为再无精进!罢了,既然放不下,我便送你一场缘法。”壁荷摇摇头,对眼前这个凄凄惨惨的小弟心生怜悯。

    贾申核桃眼一瞪,浑身一激灵,急急问道:“祖宗,什么缘法?”

第九十六章 未来

    “生死轮回,大道自然!你放不下的,无非你心中的执念!”壁荷眼神复杂的注视贾申:“既是心结,解了便是!”

    “怎么解?”贾申眼巴巴回望壁荷,眼神里是渴望和纠结。

    成人的世界,果然都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我不想忘了他,不能忘了他……”

    “放心,存在即是天命,你自己不愿放弃的记忆,没人会去剥夺!”壁荷瞟了眼厚重的窗帘,缓缓起身,拽住一角用力一拉。

    ‘哗~’昏黄的日光倾洒而下,铺满半个房间。贾申如坠地狱的灵魂也像被缓缓托起,虽然飘摇,却有了些生气。

    “真的?”肿胀的双眼再看不出桃花的妩媚,贾申定定注视壁荷,再三确认道。

    “你不放下,他也不得解脱!入夜,去看看他吧!”壁荷摇摇头,转身往房间外走。

    时间过得飞快,到晚饭的点了,肚子开始呱呱乱叫。壁荷寻摸到厨房,打开冰箱一阵乱翻。

    “我说,你特么成天过的什么日子?”冰箱里,从第一格到最后一格,满满当当全是啤酒。壁荷无语。

    她跟王德顺和卫东偷偷尝过这玩意儿,实在是不好喝。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那么喜欢。

    “饿了?”文渊突然出现,手里拎了只精致的餐盒,一份暖融融泛着甜味儿的汤。

    “哇,好香~~师尊最好了!”壁荷雀跃着扑上前,一把抱住文渊的腰。

    文渊宠溺的摸摸壁荷小脑袋,将食盒一样样摆到餐桌:“好了,快吃吧。”

    跟在身后的贾申看着二人互动早已傻了眼。这么简单温馨的画面是他一生追寻的,却也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

    他就那么呆呆的,远远的扒在门后,安安静静注视着餐厅内发生的一切。

    文渊眼角微挑,紧靠着壁荷坐下。在小家伙狼吞虎咽的间隙,不时舀上一勺汤投喂,或者拿着帕子的手轻轻擦拭一下沾上食物碎屑的唇。

    一顿饭吃完,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

    “师尊,我想让他去阴府看看他的爱人。”壁荷仰着头,看向文渊的眸色里多了一丝哀伤。

    文渊心底一疼,轻抚上壁荷眉眼,点头应承:“好!”

    听到‘阴府’,贾申不淡定了,从门框后跌跌撞撞冲进来:“去阴府?可可以去阴府?”

    二人同时扭头看向有些癫狂的贾申。

    “他还在阴府?为什么没有投胎?他不是应该喝了孟婆汤,淌过奈何桥,忘了前尘,从头开始吗?为什么还在阴府?为什么还要在阴府?”

    一声声,从质问到低喃,从渴望到恐慌。

    “在不在,为什么在,去见过了就知道!”壁荷呵止贾申的情绪继续蔓延,有些严厉道:“人生从来不是儿戏,控制好你的情绪,否则,与人无益,与你,更无益!”

    贾申无措的瞳仁乱晃,嘴巴微张着,却是没有再发出声音。

    “贾申,这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来到你身边,也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离开!但你,还是你!”壁荷不带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接着,房间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夜深,文渊撕开一片虚空,三人悄无声息踏进另一片黑暗。

    ***

    紫金山路8号,陆奇华公寓内,三名小伙伴久违的齐聚。

    “东子,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吧?”王德顺今天第三次问到这句话,让卫东也是有些无奈。

    “真没事!”卫东一拳击到王德顺肩膀,让他一个踉跄往后倒,直趴到沙发后才堪堪停住。

    “你丫,没事就没事,你动手干什么!”王德顺骂骂咧咧,揉着摔疼的屁股。

    “我哥最近忙什么呢,都见不到人。”陆奇华没理会二人的打闹,有些担忧的自顾自嘀咕。

    “老大竟干大事儿了,我觉得再这么毫无目的的混下去,就要赶不上老大脚步了。”王德顺有些丧气。

    “干什么大事?”陆奇华来了兴致,挪着屁股凑到王德顺身边,眼神晶晶亮的问道。

    王德顺别扭的身子扭了扭,往卫东方向靠了靠,开口:“具体我也不知道,但这次疫情,胜哥应该是出了不少力。”

    “还有盛唐,唐骏他们家公司,胜哥也给他弄回来了。”

    话落,场面一时陷入安静。

    许久后,陆奇华声音颤巍巍响起:“盛唐集团?胜哥……胜哥给他弄回来了?”

    “嗯!”王德顺点头。

    “怎么弄的?那企业可不小啊!”陆奇华一家子商人,自然对商业的兴趣更浓些。

    “具体不知道,我也就跟着演了出戏,扮了个角儿。但唐骏他二叔实打实的给办了,现在唐骏掌权呢。”

    “嘶……”陆奇华倒抽一口凉气,心里暗暗吃惊。

    卫东却是掀了五味瓶。被隔离的日子,他看过多次壁荷悄无声息的出入隔离区。每次离开,隔离区病人总要精神好上很多。

    他内心不无猜测,但有些事,他知道,不能问,不能说,但老大的变化似乎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王德顺声音喃喃。

    “你能思考什么?”陆奇华翻了个白眼,不屑道。

    王德顺没搭理陆奇华的调侃,依旧肃着神色,慢慢开口:“未来,我想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我感触很多。一段疫情,虽然我没身处其中,但看着周围亲人、朋友,都被关起来,我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因为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这让我觉得恐慌、我害怕。我不敢想象,要是疫情没控制住会怎么样。”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东子,你要学国防,你也一直奔着那个方向去。”王德顺转头又看向陆奇华:“佛爷,你追求自由,所以你从商,赚钱,实现你的目标。”

    “但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呢?”王德顺踌躇着:“我不知道!我脑子不灵光,也没有特别喜欢的,特别想干的。思来想去,除了体力好点,我没别的优点。”

    “别妄自菲薄!”卫东出声。

    “甭安慰我,我几斤几两心里有数。”王德顺苦笑一声,随后却正色道:“我认真想过了,我要入伍!考军校,当一名优秀的军官!保家卫国,守护一方平安!”

    “啧啧……”陆奇华出声:“兄弟,你先过了军校的录取分数线再说吧!听说,这两年招考分数可不低。”

    王德顺……摔!

第九十七章 冬至,冬至!

    地府,滔天怨气翻滚,刺耳的嘶吼一浪高过一浪。长得张牙舞爪的鬼差四下游荡,对刚刚进来的三人却视而不见。

    贾申苍白着脸四下张望,再多的恐惧也克制不住对那个人的想念。

    可找来找去,记忆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没有出现。

    他有些慌,拽着壁荷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小祖宗,他,他在哪?我找不到他!他在哪?”

    壁荷皱了皱眉:“急什么!”

    三千阴世各有行道。这片大陆的阴府他们还是第一次来,自然要先淌一下规矩,才能畅通无阻的办事.

    顺手抓过一名阴差,壁荷食指一弹,击到对方眉心一片涟漪转瞬即逝。就见阴差突然满脸恐慌,急急行礼:“拜见大人!”

    “行了!说说这里行道。”

    洪荒分三千大世界,而每一大世界均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阴府,掌管生死轮回,天罚惩处。而这个‘行道’,便是每界阴府的布局规矩。

    其实大同小异。上行天门,为德才圣人所开。下行地狱,为降罚恶鬼所设。无非地狱所分等级及惩治手段,根据掌权者的喜好略有不同罢了。

    只是对于鬼道和妖修世界要更特别些。

    “大人,此地曾为昆仑地府,现改叫三号地狱,掌狱乃昆仑阎罗。”阴差小心翼翼回道。

    “此狱上下十八层,分别关押不同恶鬼。刑法一百零八种,根据恶鬼等级及犯恶类别,纷散与各个狱室。”

    “冬至,冬至在哪里?”

    贾申听不下去阴差的啰嗦,急急催问道。

    ‘冬至’这名字一出,阴差面色不由变了变。贾申急切追问自是没有察觉,却是逃不过壁荷和文渊的眼。

    “怎么?”壁荷一挑眉,阴恻恻的嘴角扬起。

    “大大人,冬至于十二年前入我阴府,乃昆仑阎罗亲自下令审判……”

    “又如何?”

    “那那个……”

    “他怎么了?他在哪?到底在哪?”贾申心脏隐隐揪起,他开始不安,开始慌乱。

    “说!”壁荷厉声。

    “冬至乃自杀而亡,按常理需入十四层枉死地狱,受刑后便可入轮回。昆仑阎罗念及他阳世坎坷,且并无恶行,便于他免了牢狱之苦,让他自行投胎。但,但……”

    “但什么?怎么了?”贾申急急追问。

    阴差偷偷注视壁荷及文渊神色,声音小了几分继续:“但这冬至拒绝轮回,且砸了孟大人的汤,拔了彼岸花,声称‘草莫见,花莫见,人莫见’。”

    “草莫见,花莫见,人莫见……”贾申喃喃。

    “阎罗大人气急,便应他说,既然不想见,那便永不见!自此,轮回十八层狱,日日磨难,时时煎熬,循环往复,也便不会再念!”

    “这冬至也是硬气,就这样应了。”阴差垂着的头抬起,看向三人:“人间致苦,是否不走也罢?”

    壁荷眉头皱了皱,没有言语。

    “他现在在哪?我想见他!”贾申如被抽了魂魄,原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

    得不到回应,阴差头再次垂下,声音低低道:“算来,应是在十七层,石磨地狱。”

    听后,三人起步欲走,阴差急急追道:“大人,大人几位突然来访,是要知会昆仑阎罗,否则,小的无法交代!”

    “去吧。”壁荷摆摆手,待的阴差离开,三人便往十七层而去。

    那是怎样一番场景?到达十七层,贾申目眦欲裂。

    一只硕大石磨盘桓中央,周围一群被扒的精光,浑身脏污的阴灵瑟瑟发抖。他们抱头痛哭,大声喝骂,却无一人敢注视石磨。

    血水蜿蜒,一群恶狼在四周徘徊,舔舐最新鲜流下来的血液。他们的毛发被浸泡的泛着红,唇齿间肉末涌动,像是怎么也填不饱那饥肠辘辘的肚皮。

    随着舌头的舔舐,有的滑出唇角,有的流进喉咙。

    几名鬼差肌肉虬结,大力推撵着磨盘缓缓转动。皮肉和骨骼被摩擦、挤压,一点点压碎,碾平。随着磨盘边的小引流槽,黏糊糊,冒着细腻的气泡逐渐滑落。一滴一滴,一点一点。

    现在磨盘上的,那个白的晃眼的影子,正是贾申心心念念的冬至。

    他的脸生硬,表情淡漠。没有恐慌,看不出痛苦。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处在石磨中间,任由两道巨大压力碾过双腿,撵到手臂,血花四溅,在他脸上开的一点一点。

    贾申双目突出,眼泪蜿蜒儿下。他嘴巴大张着,没有嘶吼,没有痛苦呻吟,细听,连喘气的声音都没有。

    他喘不上气,看到冬至的第一眼,他便喘不上气了。

    那个苍白的柔弱的身影,那个没有恐惧没有痛苦的表情,那个与这地狱格格不入的灵魂。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随着磨盘转动,冬至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血水流下的速度越来越快,恶狼们舔舐的越来越欢。

    终于,一道凄厉的哀嚎冲破重重阻碍破口而出,如利刃刮擦着灵魂,尖锐且痛苦。

    “冬至!!!!”

    鬼差动作没停,磨盘依旧不及不许的转着。恶狼舔舐的速度也似按下了循环,血沫翻飞在唇齿间。旁边排队等着受罚的灵魂依旧在嘶吼,在发出恐惧的尖叫。

    冬至脸上依旧冷漠。

    “冬至!!!”

    贾申嘶吼,跌跌撞撞往磨盘方向冲。撞翻了灵魂,撞倒了恶鬼。他动作不停,嘶喊未歇。

    终于,冬至瞳仁艰难的动了动。

    “冬至!!冬至!!”

    壁荷扬手,冬至血淋淋的残破身躯从磨盘上飞起,朝着贾申的方向。下落间,灵魂一点点汇聚,从残破,慢慢变的完整。

    “冬至!!冬至!!”

    贾申依旧唤着冬至的名字,一遍一遍。

    近到咫尺逐渐清晰的脸,冬至僵硬的面庞开始皲裂。他空洞的眸子蔓上恐慌,苍白的唇开始颤抖,许久不曾出声的嗓子嘶哑着,不安的发出啊啊的声响,支离破碎。

    “冬至!冬至!!”

    贾申紧紧拥住这个十二年未见的灵魂,想要揉进血肉里,骨髓里。

    冬至挣扎,抗拒。他拼命将贾申往外推,嘴里不停嘶喊“走!你走!”,血珠沿着嘴角滑落,撑大的眼角隐隐也泛出血痕。

    “冬至,不怕,我在,有我在!不怕冬至!”

    贾申依旧低喃,不停安抚。

    突然,一道低沉的犹如雷霆般的声音在十七层炸响:“贵客到来,有失远迎啊!”

    一道漆黑身影飘然而至。

第九十八章 结个善缘

    十七层好似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哭嚎,那些尖叫嘎然而止。

    漆黑身影广袖一扬,一道结界瞬间将几人空间单独隔离。其他区域威压消失,再次陷入一片无尽地狱。

    面对来人,壁荷眉尾挑了挑。

    但见面前人黑衣广袖,墨发长披,两道粗狂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圈络腮胡像是与之辉映,密密麻麻遮满了半张脸。

    “昆仑阎罗,久仰久仰!”壁荷双拳一抱,上前一步挡住身后二人,注视来人轻施上一礼。

    文渊站在壁荷身后,朝对面阎罗稍一颔首,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二位道友今日来此,不知有何贵干?”昆仑阎罗目光朝壁荷身后的贾申二人扫去一眼,将视线落回文渊身上。

    阳间能入阴府的人不多,首先,修为不入仙级肯定是做不到的,而面前进来三人,显然,过了仙级,且让昆仑阎罗都摸不清实力底细的,仅文渊一人。

    但自大陆更迭,这片世界再无高修为者出现。不是人类不够努力勤恳,而是大地灵气枯竭,能够支撑生命体繁衍生存已是不易,修炼所需灵气着实无法供应,自然,千百年来再没出现过一人可破空间踏入阴府。

    而这突然出现的几人,不得不让昆仑阎罗多想。

    文渊没作声,壁荷上前一步礼数周全道:“来此叨扰,还望阎罗海涵!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昆仑阎罗目光又向后一扫,随即点了点头,引领二人率先向阎罗殿掠去。

    而几人离开后,那抹苍白瘦弱的灵魂总算平静下来。他仔细凝视着贾申,一寸一寸,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语气里却是颤抖后的冰凉。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走!”

    “冬至!”贾申双手轻轻捧着冬至的脸,生怕力气一大会把他捏碎。

    泪水迷蒙了双眼,他不想听那些赶他走的话,他想陪着他。

    “冬至你疼不疼?疼不疼?”贾申一边轻抚刚刚被石磨碾压过的四肢,一边忍受心脏被又一次撕裂般的疼痛。

    上一次,上一次这么疼是什么时候?十二年前,也是十二年前,也是这个人遍体鳞伤。为什么总要那么伤痕累累?为什么不能好好的?

    “冬至!”贾申双手抱的更紧了,怎么办,他要怎么办?面前这个人,他要怎么办?

    “够了!赶紧走!”突然,冬至带着愤怒的一声厉呵响起,震得贾申瞬间愣住。

    他呆呆盯着冬至,盯着那张再次陷入冰冷、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双似乎萃了冰渣的眸子。

    “冬至,冬至是我,贾申,我是贾申啊!”贾申慌了,他再扑上前,抓住冬至手臂,想要让对方看清他。可厉呵声再次响起。

    “滚出去!立刻!马上!”

    “为什么?我不走!”贾申缓缓坐到冬至身前,捂住疼痛的心口,声音低低的:“花莫见,草莫见,人莫见……冬至,为什么?不想再见我吗?”

    “为了不再见我,你宁愿不入轮回,十二年,日日经历生死折磨?为什么?”

    冬至双唇抿紧,瘦削的下颚青筋浮现,低垂着眼眸一声不吭。

    “这一层是被石磨一点点碾压……”目光转到磨盘处,那里鬼差的工作依旧继续着,恶狼的进食也未停歇。随着他目光的掠过,一道道绿黝黝的眼神也飘过来,似乎在期待着他们那新鲜的血肉什么时候能变成他们的美餐。

    贾申背后汗毛直立,嘴上话却没有停止:“还有什么?刀山?火海?油锅?……冬至,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够了!”冬至眉头紧紧拧起,指尖深深陷进手掌。

    “我做这些,与你无关!”

    阎罗殿。

    几人刚刚就坐,早就吵嚷着要出来的白泽迫不及待从空间窜出。

    “这是……”刚刚坐定的昆仑阎罗蹭一下站起,定定注视白泽。

    白泽吓一跳,被壁荷眼神一瞪,堪堪停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在外人面前随意暴露自己的底细可不是什么好事。

    “昆仑阎罗是认识我的爱宠?”壁荷观察着昆仑阎罗的表情,不急不慢开口问道。

    “虽不曾见过,但阁下这灵兽却是与在下所知一神兽颇为相似!只是……”

    “哦?只是什么?”

    “只是那神兽早已身陨,不可能再出现了!”昆仑阎罗低眉轻轻摇头,面上神色复杂。

    壁荷与文渊对视一眼,继续开口:“阎罗不妨说说看?”

    “呵,小友,这是来与在下打趣,想多争取些时间与你那位朋友,好让他们再续前缘?”昆仑阎罗再瞥一眼白泽,眼神不着痕迹的转回,对壁荷笑声道。

    “阎罗说笑了。因缘和合,就连那三生石有时也要出些岔子,我等哪来那么大实力去干涉这些。只是尽人事,帮朋友了却场因果罢了。”壁荷依旧语态平和,不急不慢回答。

    “了却因果?”昆仑阎罗将这几字在嘴里咀嚼了遍,再开口:“二位并非这三号大陆之人,不知仙家到此贫瘠之地是有何事?”

    “小小生灵,并无建树,对二位仙家而言来淌此芝麻小事,让在下着实想不通。”

    “阎罗多虑了!到此世界实属意外。但无论何地,与人为善与己为善。既是朋友,又哪来小事?”壁荷笑着:“昆仑阎罗,可愿结个善缘?”

    昆仑阎罗嘴角一翘,自然流露一股狂肆。

    “想必,这个善缘不结也是不行啊!”目视文渊,一股危险气息隐隐涌动。

    “说笑了,我等并无恶意,阎罗应当知晓,又何必相互为难呢?”壁荷上前一步,挡住两人交锋。

    白泽在四周转了几圈,这时也蹿回壁荷身边,神识传音道:“祖宗,我刚刚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特别熟悉。”

    “嗯?是什么?找到了吗?”

    “哎呀我不知道从哪来的,我说不上来!”白泽烦躁的蹄子在地面来回踢踏。

    这是什么话,壁荷磨牙。就听昆仑阎罗声音又响起。

    “小友这灵兽可是有何不妥?”

第九十九章 手札

    “看来是找到它感兴趣的东西了。”壁荷打趣一句:“也不知阎罗大人是否愿意割爱。”

    “哦?看上什么了,说说看。”

    壁荷与文渊对视一眼,一个碰撞,两人便知彼此心思。

    见文渊微微点头,壁荷接着开口道:“昆仑阎罗似乎对我这爱宠十分上心,咱们不妨先来聊聊我这‘白泽’如何?”

    说到‘白泽’二字,壁荷故意咬重发音,观察着昆仑阎罗的表情细节变化。

    果然,只见他粗狂的两道眉峰似是受了什么惊吓,突然上扬后向前一簇,紧接恢复原样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

    壁荷唇角微勾,再接再厉道:“听说这白泽也乃一上古神兽,只是,我捡到它时已是这般模样,实在是看不出哪里有神兽的威风。”

    “昆仑阎罗,您在这片大陆年岁悠久,可否听说过这白泽的消息?”

    “你确定它乃是神兽白泽?”昆仑阎罗眉头已毫不掩饰的拧起,直视白泽外貌的‘何必胜’严肃问道。

    “不对,白泽乃守护之神,能口吐人言,通万物之情!这……它虽然外型十分相似,但,不可能!它不可能是……”

    见昆仑阎罗剧烈波动的情绪,壁荷与文渊对视一眼,嘴角扬的更高了些。

    她狡黠的冲白泽使了个眼色,道:“团子,还不赶紧给阎罗大人请个安!”

    此话一出,昆仑阎罗瞬间瞪圆了眼,扭头死死盯住白泽的嘴巴,目光里有震惊,也有期待,还有疑惑和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壁荷有些好奇,更是不解。她再次确认,那轻轻薄雾笼罩着的眼眸,那是忧伤没错。可为什么要忧伤呢?

    “咳咳,老子忙着呢,没工夫跟你们闲扯!”白泽翻了个白眼,一脸傲娇。

    ‘啪’一巴掌,壁荷给白泽大脑袋来了个爆栗:“给谁当老子呢?好好说话!”

    嘶~~白泽撇撇嘴,一脸委屈。

    “小小阎罗,还指望我白泽大人给他请安不成?!”

    “嘿我说你……”壁荷手再抬起。

    昆仑阎罗这时急急出声:“道友手下留情!白泽大人说的没错,它乃是我方大陆之神,岂有向我一小小阴府管事行礼的道理!”

    呵,还真是老大呢。壁荷心里琢磨,又转而问道:“昆仑阎罗这话锋转的似乎稍快了些。”

    昆仑阎罗有些别扭,清了清嗓子却没有出声。

    “方才阎罗之意,是白泽乃这片大陆之神?这片大陆可是说的脚下这三号大陆?”壁荷看了白泽一眼,随后追问道。

    “是,也不是!”昆仑阎罗出声,目光却似定在白泽身上,拔也把不开了。

    “哦?此话何意?”

    “小友可知,这片大陆没落为三号大陆之前,还有个别的名字?”昆仑阎罗问着对面二人,语气里却没有想从对方口中听到答案的意思。

    壁荷很给面子的摇了摇头。

    “名为:‘昆仑墟’!”昆仑阎罗一字一顿道。

    文渊听后,眼尾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附于身后的两手手指微勾,破碎的昆仑炉出现在掌心。文渊拇指在其上轻轻撵动,脑袋飞快运转。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不察万物。

    壁荷却是琢磨开了:“这‘昆仑墟’这名字听上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昆仑,你的名字居然跟大陆名字一样,气势很足啊!”

    嘴上虽调侃,壁荷心里却早已开始将已知事件展开了各种串联。越来越觉得自己被劈到这里,不简单!

    难道我要做一位盖世英雄?踩着祥云,将阳光普洒进众生的头顶?

    壁荷正脑内YY的起劲,昆仑阎罗声音再响起:“我的名字,是为了悼念那段伟大的历史!那片精彩的大陆!”语气里裹挟着伤感,明晃晃的,不遮不掩。

    “你的意思是,你经历过那片大陆的兴衰?”白泽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众人纷纷拉回现实。

    “大人,昆仑大陆的衰败距今已万载有余,在下怎可能有那般长的寿命去亲身体验!”昆仑阎罗朝白泽先施一礼后才慢慢回答。

    “只是,阎罗殿内各代阎罗均有手札留存,记述了不同时期历史的迭代进程。”

    “哦,能否与我们讲一讲这昆仑墟?”壁荷接口。

    “倒是并无不可。”昆仑阎罗应声,目光却向殿外扫了眼。

    壁荷似是明白昆仑阎罗的心思,开口道:“放心,那二位确是来了结前缘,并不会有过激行动,阎罗大人大可放心。”

    “那冬至……”昆仑阎罗话到嘴边,掉了个个儿,又硬是囫囵吞了回去。

    “怎么?”壁荷追问,昆仑阎罗却是不再接这话题,而是根据自己所知,向几人介绍起那个繁花似锦的昆仑大陆。

    那丰茂的草地,碧绿的湖水,千百只模样各异的灵兽,壁荷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逐渐的,他发现,第一次升级时自己脑内出现的幻觉,居然与这位阎罗大人所叙述的大陆越来越像,逐渐重合。

    文渊只默默听着,观察众人神色。

    只见昆仑阎罗讲了半天,愣是没具体说说自己的光辉事迹,白泽有些郁闷。

    有时候,给自己加戏是必要的。

    “我说昆仑,我呢,我不是神兽吗?我有什么建树没?”白泽迫不及待问道。

    对于目前着实有些无用的自己,何必胜心里范嘀咕,总想着扒出些精彩绝艳或者掌控万物时的光辉形象。

    “从古一直留有一个传说,白泽博学多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过去,晓未来。对天下生灵鬼怪了如指掌。”

    “它避世而居,除非有圣人降临掌管天下,它便奉书而至。”

    此话一落,众人目光纷纷落向壁荷。

    壁荷摸摸鼻子,抬手示意昆仑阎罗继续。

    “我阎罗殿有一十分古旧的手札曾记载,万年前,神兽白泽预测自身将有一大劫降临。为保大陆太平,它便将自己生魂掰碎,让其需淬炼的部分自行渡劫,而剩余身躯灵魂依旧守护着世界,一天天一年年,日复一日,曾不停歇。”

    “但,那场大灾难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发生。”

    昆仑阎罗深吸口气继续道:“像是蓄谋已久,一击必杀!”

第一百章 你配不上他

    没想到一趟地府之行倒是有不少意想不到的收获。只是,离揭开谜底为时尚早。

    走一步看一步,壁荷倒是也想的开。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昆仑阎罗注视二人,深深行了一礼让壁荷有些措手不及。只听:“这片大陆危难当前,还望二位仙家能救我万千生灵与水火!助我白泽大人守护一方平安。”

    ‘我去……’壁荷牙碜,自己目前状态都自身难保,未来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在人家地盘也着实不好当面拒绝,转脸看了看还在四下张望的白泽,壁荷摆摆手:“能力范围内的,自然尽力而为!”

    “哎我说老昆,你这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团子这么惦记啊?你瞅瞅它那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昆仑阎罗听到自己的新称呼,再加上那句明显是换白泽大人的‘团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在下实在不知!白泽大人若有喜欢的,自行取了便是!毕竟,这片大陆原本就归白泽大人所有!小友,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前去看看您那位朋友吧!”

    “卧槽,忘了还有那俩货了!”壁荷一拍脑门,就刚才在下面那状态,贾申别再一冲动,一时想不开,来个以死殉情那就好看了!

    “走走走,快!”扯上文渊袖子撒丫子便往十四层狂奔。

    见众人纷纷离开,白泽不再漫无目的的四下转悠。它踮起脚尖,偷偷溜到阎罗殿的西南角落,一株不起眼的碧色小花盈盈闪着白光,安安静静开着。

    鬼才相信那句‘整片大陆都是你的,喜欢,取了便是’!又不是童话故事!白泽这辈子在现世浸淫十七年,多少小说没看过?这些套路深深浅浅的,没劲!

    它眼神晶亮,三两步凑到跟前,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大脑呈现一片清明,让它舒服的哼唧出声。再也忍不住,一口便咬了下去,整颗植株被含入嘴,瞬间消失了踪影。

    踢踏几步,将周围恢复了原貌,白泽便不再逗留,飞奔而出跟上壁荷步伐。

    十四层,石磨地狱。

    贾申和冬至依旧面对面坐着,只是,两人都不再言语。

    冬至面色清冷,没有见到久违的恋人的喜悦,甚至,看不出面色有丝毫生魂该有的波动。

    壁荷眉头皱了皱,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转头看向文渊,想不明白的自然问师尊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但此刻,文渊却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壁荷不解,既然师尊已表明态度,那自己也只能听从。

    “阳间之事,自阳间便已了!小友,何必又来到我这阴府苦苦相逼一道阴魂呢?”就在众人纷纷沉默时,昆仑阎罗的声音不清不淡的响起,语气里,却比刚出现时温和了不少。

    听到这话,贾申眼珠动了动,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声音来源:“你就是昆仑阎罗?是你阻他入轮回?!是你让他十八层狱日日遭受蹂躏?!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贾申语气激动,他挣扎着起身就要往昆仑阎罗身前扑。

    突然,一股大力压来,将他生生按压在地。

    “够了!”贾申一惊,抬头注视浑身泛起白光的阴灵。同时,周围人也都纷纷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冬至就那样稳稳悬浮在半空,目光凌冽。环绕周身的白光,犹如神灵降世,普道众生。让这层所有神鬼和生灵纷纷舒服的快要眯起眼。

    只是,那注视向贾申的眸子里透着清冷。渐渐的,贾申身体的温度也在一点点流逝,他疼痛着的心如坠冰窟。

    壁荷看到,冬至背在身后的手在颤抖,一缕鲜红的血珠如脱了线的手串,沿着白皙的掌纹蜿蜒而下。

    什么时候,灵魂也能够流出这么漂亮的血了?壁荷思索着,心里却堵堵的难受。

    文渊时刻关注着壁荷神情的变化,在她眉心微蹙的瞬间,他便轻轻抚上她的手背,一股温热瞬间包裹全身。冰凉褪去了,呼吸也跟着变得顺畅。

    贾申没有再多动作,只那样静静呆立着。整个空间似乎又陷入一道诡秘的安静。

    不多会儿,冬至周身刺目的白光缓缓收敛,那苍白莹润的魂体变得有些透明。悬在半空的身躯失去重力突然下坠,贾申下意识上前接住。

    冬至昏迷了,一道半透明的魂体,安安静静躺在贾申怀里,就这样,无声无息,没有重量,没有温度。

    “你想要我怎么办?啊?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贾申喃喃,所有的情绪如翻江倒海般向他涌来。

    “道友,人生在世,万般皆苦!”昆仑阎罗开口欲要规劝,不料一道声音突然岔出。

    “祖,祖宗,接接住我,我晕……”白泽的身影从不远处射来,摇头摆尾,明显有些失了控制。

    “你怎么回事?”不等壁荷接手,一道欣长身影飘然而至,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抬,一颗毛茸茸大脑袋,托挂着及其不相称的躯体和四肢,便被提留着后脖梗子稳稳拎在手中。

    “道,道友,你你轻点!白泽大人……”昆仑阎罗见此一幕,冷汗珠子滑落一地,急急上前询问。

    “晕……”白泽喃喃。突然的脱力它也很是不解。

    看着白泽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刚刚还一副鬼灵精怪,壁荷不解。但当下需要解决的事情还轮不到它。

    “先进空间休息吧!”壁荷手一挥,白泽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昆仑阎罗那关切的手还堪堪停在半空,此时,也只得尴尬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放下。

    “贾申,人已见到,你可想好要如何?”壁荷声音再响起,语气里却少了几分轻柔。

    贾申沉默着,低头注视着怀里的灵魂,默不作声。

    他要如何?他该如何?他脑袋现在一片空白,他也想知道他要如何,他该如何!

    “若你所思所念依旧仅停留于情爱私欲,那你,配不上他!”

    一道寡淡、清冷的声音在贾申耳边炸响,震得他脑袋轰轰作响。

    “什么意思?”贾申眼睛瞪得滚圆,红血丝早已爬的密密麻麻:“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零一章 转让合同

    文渊眼角微挑:“字面意思!”

    “那个……”壁荷见这二人瞬间的剑拔弩张,额角忍不住跳了跳:“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先看看冬至怎么样了吗?”

    “能量消耗过度,缓一会儿就好了。”昆仑阎罗声音低低响起,让壁荷忍不住想狠狠踹他一脚。

    该接话的时候不接,捣乱的实力一顶一的好!

    “那,那个……”昆仑阎罗咧了咧嘴,尴尬笑了笑,似是也察觉出自己刚刚话接的过于不妥,便想着怎样补救一番。

    却见贾申扑通一声跪地,向文渊重重施一礼道:“望大师解惑!”

    呃……两个救场小能手瞬间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摸鼻子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乖乖吃瓜。

    文渊面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打量冬至的目光里多了丝趣味。

    “身处红尘,却超脱红尘。他为何而生?又为何而死?”文渊的声音不大,在几人耳畔回荡。

    壁荷眼珠子打了两个转,与昆仑阎罗对视一眼,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贾申眼神依旧迷茫,呆呆注视文渊,显然没能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罢了,他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他本该走的路,你阻不了!你只要知晓,他属于你,也不止属于你便好!”文渊颇有耐心的又解释了一句。

    贾申依旧一脸茫然。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修者不是遵循天道,由来而来,由去而去吗?难道降生也可以自己选择?

    他理解不了,也弄不明白这些跟冬至有什么关系。

    冬至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修为,不曾跨入修者世界。原本就在红尘,又如何超脱红尘?

    看着贾申一脸便秘的模样,壁荷忍不住挠了挠头,那种智商与悟性的双重碾压看的她有些无奈。

    “申啊,别想了。”壁荷递给贾申一个同情的眼神:“冬至有他自己的造化!他在为他的目标努力,也在为你努力,你要董事,过好你的生活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壁荷的语重心长倒是将贾申的思绪拉回了些:“小祖宗,你的意思是,冬至承受这么多,是因为他有必须要承受这些的理由?”

    “嗯,可以这么理解!”

    “他要做什么?我可以帮他,我可以帮他啊!”

    “你……”壁荷无语:“申啊,别想太多!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好你自己,这恐怕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贾申低垂下头,默默注视怀里的人儿。良久,一道暗哑里泛着无尽哀伤与无奈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是什么都做不了吗?还是什么都为你做不了啊……”

    泪珠大颗大颗滚落,灼烫着冰冷的空气,缓缓滴落冬至脸颊、唇角,慢慢滑入他干涸的喉咙。

    壁荷上前两步,轻拍了拍贾申肩膀,以兄弟的方式给了他些许安慰。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火辣辣的日光普洒整片大地,灼烤着马路上行色匆匆的人群。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汗水或许早已浸透了衣襟,黏糊糊湿哒哒贴在脊背上,脸上依旧要洋溢起谦和温煦的笑。

    壁荷一早联系了唐骏,将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符的纸递到他手中。

    “克制疫情后遗症的药方,怎么处理合适,你看着办!”壁荷轻飘飘的话音刚落,唐骏像是被雷劈了个正着。

    这特么什么叫‘你看着办’?医药企业,现在谁家不知道激素后遗症这块骨头有多难啃?上层一次次施压,群众一波波抗议!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国家范畴,而眼前这个人……

    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你看着办’,一张药方就这么甩到了自己眼前?

    唐骏现在原地爆炸的心思都有了!

    “药方?”唐骏努力克制住情绪,颤抖着手小心翼翼接住那张搏薄的纸片,目光却紧紧盯着壁荷,再三确认道。

    “老大,克制激素后遗症的,药方?这个?”

    “小小年纪,耳朵怎么就聋了呢,啧啧……”壁荷一脸嫌弃的摇头。她今天的重点还没说呢,唐骏倒是揪着这药方不放了。

    “那什么,老大,这可不是好闹玩儿的!国难当头,药方可是治病救人的东西,咱不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啊!”唐骏依旧不依不饶。

    这也不怪唐骏啰嗦,毕竟这药方要是真的,那可就太震撼了!举全国之力都未能寻到解决方案,壁荷这轻飘飘就给甩出张药方单子,搁谁都得是胆战心惊。

    “谁给你闹玩儿!你让实验室过一遍,试试效果不就知道了!”壁荷翻了个白眼,紧接又道:“但这事儿得保密,不能泄露这方子从我这流出来的!”

    “这事儿怎么运作合适,你看着办!”

    唐骏眼神晶晶亮。虽震撼,但对于何必,他有种发自心底的信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是在厕所外的第一次相遇,还是毫无芥蒂的帮他夺回公司。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但就是眼前这个人,他愿意相信。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愿意相信。

    “好!”唐骏点头应承。

    “那个……”药方给出去了,重点该来了。壁荷搓着小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老大,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唐骏自然看出壁荷的不自在,便问道。

    “这算我入股吧。”壁荷指了指那张药方,接着道:“我最近有点缺钱,所以……”

    唐骏一愣,随即弯了眉眼。

    唐骏的长相是阳光明媚的,他一笑,犹如太阳下大片的向日葵花海齐齐绽放,倒是让壁荷瞬间忘记了尴尬。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唐骏说着,小心翼翼折起药方的纸片,夹到办工作上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收妥当后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份文件递到壁荷眼前。

    “股份转让合同?”这下愣住的是壁荷了。

    她低低念出文件标题,抬眼看了看唐骏,有些不解。

    “对,股份转让合同!”唐骏依旧笑着,眼神里却多了份严肃和真挚:“哥,要不是你,盛唐到不了我手里!或许,走到今天,盛唐已经不复存在了!更不用提我父母的仇。”

    “哥,你别拒绝。这份合同是爷爷在世时我们一起商量决定的。转让股份,不仅是对你的感恩,其实,我们也有私心!”

    壁荷微微挑眉,听着唐骏继续。

第一百零二章 开学了

    壁荷微微挑眉,听着唐骏继续。

    “现下唐家就剩我一个未成年,往后的路不好走!但有你,我底气就足!哥,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往后,要干的肯定也都不是小事!但我唐骏虽说不上精才绝艳,也绝非泛泛之辈!”

    “我相信,往后我肯定能帮上你忙!成为你需要的那块砖!”唐骏言辞凿凿,直视壁荷。

    “合同整个的拟定过程一直有律师在场!只要你满十八周岁便立刻生效!”

    壁荷摸摸脑门儿,唐骏这一番操作她是万万没想到,顺手帮个小忙而已,怎么还就送上股份了呢?

    她也好奇,唐家将股份转让了多少给自己?缺钱的时候,还真是不容易抵挡住诱惑啊!琢磨着,他伸手接过合同翻了翻。

    “嚯,百分之三十九!”壁荷怪异的看向唐骏。

    暗箱收购盛唐股份时,集团内股份分布壁荷早摸了个通透。现如今这百分之三十九可不是个小数目。

    “你跟爷爷这是把家底儿都给我了啊?这可不是找个靠山该做出来的举动!”

    唐骏梳理了下思路,对壁荷解释道:“胜哥,你这百分之三十九是稳坐集团最大股东!我手里现在还有百分之二十一,明面上我是掌权人,集团无论如何内斗,争夺的也会仅限在这百分之二十一。”

    壁荷明白了,这是拿自己当背后站桩的呢。面对唐骏的坦诚,还有送上门的钱财,壁荷接受的倒也理所当然。毕竟,谁让现在正缺呢。

    见壁荷表情松动,唐骏也是舒了口气。想起刚刚他说缺钱的岔,唐骏紧接问道:“哥,需要多少钱?”

    “嗯……”具体多少壁荷还真没想过,她思忖着开口:“买栋房子需要多少钱?”

    “哥你要买房子?”唐骏一愣,军区大院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着买房子了?军属家庭管的多严格唐骏是有耳闻的,他不解,自然问道:“叔叔阿姨同意你搬出去住吗?”

    显然,壁荷不想解释那么多。

    见壁荷没打算回应,唐骏也就收起自己的好奇。转而问道:“不同路段不同规格的房子价格差异比较大,哥,你有看中的吗?”

    “紫金山路8号。”

    陆奇华公寓所在的位置,依山而建,环境清幽,是壁荷目前能想到的最适合文渊口味的住所。

    “城西?好,我知道了。哥你去看房子吧,看好后我来处理。”

    唐骏心里打了底,几所国家重量级高校都聚集在城西片区,而且紫金山路8号也确实是那周边环境最好的别墅区所在,壁荷会选择那里也是理所当然。

    “啊对了,这张卡你收好,每月财务会往里划分红。”唐骏眼神不自然的向下瞟了瞟再张口:“现在集团运作比较吃力,所以,每月能拿到的钱不多,但,很快,给我点时间,很快会好的!”

    “哦。”还有意外之喜?壁荷接过卡,随手弹了弹问道:“一月多少?”

    “那个,这月核算完,只有三十六万九,下月,下月肯定不止这些!”唐骏咬了咬唇急急解释。

    这还是壁荷第一次看到唐骏这样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可爱。顺手呼到他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发顶,大剌剌一顿揉搓。原本规整利索的发型被撸的乱七八糟。

    壁荷柴着牙,冲一脸愣怔的唐骏嘻嘻开口:“相信你,往后肯定越来越多!我的钱袋子就靠你啦!”

    唐骏愣愣点头,眼神发直,确是一直没回过神。

    半月后,壁荷与文渊买下了紫金山路8号所处位置最高,也是面积最大的一栋独立院落的别墅。

    壁荷一路张扬着,将它装饰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样子。大大的落地窗,白色纱幔飘摇着倾洒而下。掩映着院中绿竹成荫,好一番诗情画意。

    而文渊却依旧住在壁荷的空间内,那栋白墙灰瓦,溪水潺潺的小院落。

    虽然同样别致,同样用心,或许,唯一的不同便是,有壁荷在。

    盛唐集团,激素后遗症的治疗药物推进的也很顺利。

    贾廷渊听取了儿子的建议,广发英雄帖,召集外界各大医药企业共同参与,抵御病魔。而盛唐在此时脱颖而出,也为今后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贾申自阴府回来后便一头扎进了工作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执着于研究,痴迷于工作的贾博士。而那位冯家小姐,也被轻拿轻放的揭过去了。

    日子就在这种时而平静时而小打小闹中悄然流逝。

    转眼,到了壁荷、王德顺等人升入高三,开学的日子。

    第一堂早自习,壁荷跟卫东便光荣的被老胡拎去了办公室。就在老胡敲着黑板一顿怒斥全班学生的愚蠢和不思进取后。

    众人纷纷向二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假期的竞赛集训因为种种原因虽然没开展,但奥威全国联赛的日子没变。”显然,老胡的情绪有些亢奋,对着壁荷二人唾沫横飞。

    “你俩都已经过线了,我也把你俩名字都报上去了!这个假期我不管你们在忙活什么,但接下来这一个多月时间,拼死了你们也得给我把所有知识点啃熟了,吃透了!知不知道?”

    “好!”

    “哦~”

    “何必,你是没睡醒啊?”见壁荷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老胡瞬间来了气。

    “知道了。”一大清早,竞赛什么的壁荷实在是没兴趣。昨晚,白泽闹腾的身体出现各种不适,她也跟着一夜没睡,正迷糊呢,对师长又不好太过分,只得懒洋洋应承着。

    “你个臭小子,这次竞赛绝对不许出岔子!听见没?”

    “哦,知道了。”

    见壁荷依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老胡气的磨牙,目光扫向办公桌上一鞑厚厚的卷子,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升。

    壁荷跟卫东一阵毛骨悚然,齐齐抬头盯向老胡。就见他大手一伸,动作干脆利落。一沓足有课本厚的卷子被摔在二人面前。他咬牙切齿道:“回去做出来!”

    好嘛,瞌睡虫瞬间被炸飞。壁荷苦兮兮与卫东对视一眼,抱着卷子离开了办公室。

    而教室里,王德顺和陆奇华二人确是异常安静。

    就见他俩各自抱着书本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对于两人突然的转变,壁荷不免有些好奇,推了推身旁的卫东问道:“哎,这俩,怎么个意思?”

第一百零三章 已经离开

    北冥大陆。

    黑云散尽,天空放晴。一束束耀眼的日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射到大地,打下斑驳的光影。

    那个在劫云中奋力撕杀的人早已没了踪迹。

    文政和文州发现不对立刻飞身登上战仙台,紧张的四处查看。

    不多时,尚青城带领其他几名弟子纷纷赶到,满脸焦急的给两位师叔行过礼后,也加入到寻找师尊的行列。

    而此刻的战仙台上,除了被文渊内力震碎的凹陷和劫雷强有力的劈砍后留下的几道斑斑裂痕,再找寻不到其他。

    “封锁消息,即日起,你们师尊渡劫后闭关稳固修为!”文政面色冷陈,对身侧众人缓缓开口。

    “可师尊……”博荣急急道。

    文政一个眼刀扫来,犀利的目光摄的博荣当即止住了话头。

    “管好自己的嘴!如有违令者,戒律堂领三百戒鞭,生死不论!逐出宗门!”

    “是!”众人齐齐拱手领命。

    这样的惩戒不可谓不严厉了。师兄弟几人虽心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反驳。

    文渊的突然失踪,对整个无量山来说,都会是一场不小的动荡。那些成天拿眼盯着降龙渊的几位峰主,可是在时时寻找时机。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抢夺有利资源。

    毕竟这片大陆,从来强者为尊。实力便是一切资源的基础。

    而文渊,从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占据着整个无量山最有利的山峰,掌管最权威的宫殿,手里把控最高规格的资源。种种一切,又怎么能不让人眼红。

    如若在此时将文渊失踪的消息放出,可以想象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会来一场怎样的反扑。

    还有,无量山外那些大大小小势力。

    一位仙级强者,无论在哪个势力都是举足轻重的,更何况是一位仙尊。一人平掉一个宗门都是有可能的。

    而达到这一级别,生命被无限延长,闭关时眼睛一闭一睁,可能百年已过。

    因此,为了宗门的安稳,也为了避免内耗,文渊失踪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

    “都散了吧!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文州朝众人拜拜手,抬头又看了眼劫雷汇聚的方向,转身同文政一道离开。

    而眼尾的余光,却一直放在昌曲身上未曾挪动。

    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尚青城率先开口:“好了,都回去修炼吧!”说完,转身离去。

    剩余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大师兄走的会如此干净利落。

    “看什么呢都,别瞎琢磨了,师叔都找不出线索,咱们能看出些什么!先回去吧,在这浪费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多修炼些!”卓屿打住众人的发散思维,招呼着一帮师弟跟上大师兄步伐。

    昌曲只静静站着,从来到战仙台便没发出一句言语。他目光微扬,仔细分辨就可看出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文渊踏破虚空离开的地方。

    劫云散去,整片天空异常晴朗。而肉眼所不及之处,刺着黑色闪电的一股诡异力量围绕在那道已经愈合的空间裂缝周围噼啪作响。

    那裂缝的余威还在,一股紧凑的吸力拉扯着昌曲,从意志到魂魄。

    但它内里那狂暴的力量却硬生生让昌曲觉得,自己若踏出一步,便会被其撕扯碾压,瞬间粉碎成齑粉。

    昌曲想象着师尊踏入那裂缝时的样子。

    他确定,师尊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至于到了哪里,那丝熟悉的黑洞洞的气息,让他内心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又等了良久,见昌曲依旧纹丝不动,卓屿抬手拉了他一把。

    “小昌曲,回回神!”

    此时,师兄弟已陆续离开,战仙台上只剩卓屿、博荣和昌曲三人。而其他各峰前来围观看热闹的越聚越多。

    昌曲思路被卓屿打断,脑袋晃了晃也便不再纠结,抬步往昌司殿而去。卓屿给博荣使了个眼色,紧随其后闪身离开。

    不知峰,文州原本紧促的眉头已然舒展,跟在大师兄屁股后头进了政武殿,一屁股窝进软垫里懒散着开口。

    “你说,老三是不是找小荷儿那丫头去了?”

    文政面容依旧严肃。那空间裂缝产生的巨大波动,以他二人修为自然感知的清楚。而劫雷消失后,人也跟着消失的干干净净,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踏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空间关闭,自然,再强的修为气息也会被吞噬掩盖的彻彻底底。

    只是,如此剧烈波动的空间裂缝,从不曾有人踏足过,那里面的艰险更是无人可知。

    若干年前,一位大能者为探寻空间奥秘,只身踏入一条因外力产生的空间裂缝,自此,便没有再回来。

    五百年后,在那条裂缝再次出现的地方,有修者发现了被甩出的那位大能者的尸*身。

    虽尸*身未腐,但身体被罡风和重力挤压撕扯的早已面目全非。他一生引以为傲的护身神器‘金甲罩衣’也被碾压的七零八落,很大部分甚至被磨成一堆齑粉。

    文政眼底的担忧丝毫没有收敛。他扫了眼坐没坐相的文州,眉头不禁皱了皱,开口道:“你可是有何发现?”

    “嘿嘿……”文州抬起手臂往案桌上一趴,食指点了点桌面,慵懒着语调道:“来杯茶喝喝嘛!师兄怎的如此不懂待客之道?”

    文政眼神微眯了眯,一扬手,一套茶盏已然摆置桌案。

    “快说!”

    “看你这脾气!容我先尝上一口……”文州依旧不紧不慢,伸手托起杯盏嗅了嗅,白气袅袅,裹挟着茶的清香一起进入鼻腔。

    文州却撇了嘴:“哎,果然,还是老三那的茶最好喝!”

    见文政逐渐失了耐性,一杯饮尽,文州也就不再拖沓,张口道:“师兄,你可有感知到那空间波动有何异样?”

    文政稍一思索后开口:“似乎是有些不同。气息过于杂乱了些。”

    “嗯,不似一道空间所发散。”文州眉眼上挑,又开始卖起关子:“你知道,我在那里还嗅到了什么味道吗?”

    “说!”文政被吊着胃口,原本便有些烦躁的情绪更是火上浇了油,遂怒斥道。

    “说说说,凶巴巴的!”文州撇撇嘴。

    “我感知到了昆仑炉的气息!”他坐直身子,直视文政再开口:“这段日子我伺候了昆仑炉多少丹药,它的气息我绝不会感知错!”

    “只是,那般状况下为何会出现它的气息,我有些不解。”文州搓搓下巴,冲文政又一挑眉。

    “不过,我想,昌曲大概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答案!”

第一百零四章 天赋

    壁荷抱着厚厚一摞测试卷子慢吞吞走到家楼下,团子摇晃着尾巴大老远便迎了过来。

    那件事后,似乎所有的一切又都步入正轨。

    父母照常上下班,姥姥回了自己住处,跟他的老姐妹天天约牌跳舞。就连师尊,也因壁荷白天要去学校上课,自己单独跑出去找乐子了。

    壁荷一手抄起团子摁在怀里,不顾它的反抗碎碎念叨。

    “我说哥们儿,当个凡人怎么这么麻烦?”随手朝它扬了扬手里沉甸甸的卷子。

    自从生活回到正轨,‘何必胜’便以小白狗的模样生活在了家里。再次站到亲人的面前,他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可以拥抱的,可以宠溺的,可以大胆说爱的人,现在只能仰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等到对方有兴致了,抱起来摸摸头,那种看宠物的眼神刺得它心里发疼。

    但有什么办法呢?该珍惜的时候不懂珍惜。

    该错过的终将是错过了。

    ‘何必胜’安慰自己,可以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守着,已然比大多数人幸福。这也不错。

    “想什么呢?”见怀里团子没有回应,壁荷将卷子往它脑袋上怼了怼,追问一句。

    “你在修真界就不麻烦了?”团子回神,翻了个白眼斥道。

    “哦嚎,也是哦!只是,不用成天写这些无聊的玩意儿。”

    “这怪谁?谁让你把成绩拔那么高了!”

    “哎,怎么个意思?让你在家人面前争口气你还不乐意?我这都是为谁?”壁荷不乐意了,一把揪住团子毛茸茸的小耳朵抱怨道。

    “疼疼疼……我,我我,都怨我!都怪我行了吧,撒手,先撒手你!”团子龇牙求饶,小前腿扒着壁荷一脚一顿猛力挣扎。

    奈何壁荷力气太大,哪是它那根小短腿能挣脱的。

    “既然知道都你的错,这些就交给你了!”壁荷坏笑着冲团子挤挤眼。

    两人打闹着一路回了家。

    谢爱华在厨房忙碌着,听到开门声,沁着汗珠的脑袋从厨房伸出来,看了眼抱着课本和狗的儿子,招呼了一声又扭头回去继续忙碌。

    团子在落地的瞬间不忘最后一挣扎:“那些东西我又不会!再说,我现在就一宠物,你让一宠物写数学卷子?你丧心病狂了吧你?!”

    话撂到最后,把腿朝厨房而去。

    壁荷磨了磨牙,倒也没再追,转身走回卧室。

    换好衣服,正理着书桌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书,客厅两道爽朗的笑声传来。

    显然,何德隆跟何爱国回来了。

    壁荷将那一摞卷子铺到桌上,转身出了卧室。

    “呦,我大孙子回来啦!”何德隆咧着大嘴乐呵呵凑到壁荷身前,出口的话让壁荷直接炸起一身鸡皮疙瘩。

    旁边何爱国眼神有些复杂,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爷爷,怎,怎么了?”壁荷偷瞄一眼何爱国,转而面对何德隆,有些摸不透他的反常。

    “不愧是我老何家的种!臭小子,你那几张图纸派上大用场了!”何德隆大巴掌拍向壁荷后背,啪啪直响。把毫无心里准备的壁荷直接给拍了一趔趄。

    壁荷听了眼前一亮,这可着实算是好消息了!堪堪站稳,她迫不及待问道:“爷爷,SR905研发成功了?”

    自疫情结束,何德隆解禁后回归,应急管理处的负责人为了摆脱罪则早已安排各种门路逃之夭夭,留下几个空有名头的小喽啰出来顶包。

    这让这位正值刚硬的老人气愤不已。却也束手无策。

    从来权力这东西就是如此,人人想要争夺,拥有了一点,就会想着再要更多。可一旦踩塌了悬崖,本能的求生欲会让你不惜一切代价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别人的利益,别人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自己攀登高峰时踏在脚下的垫脚石而已。

    一个国家的政权中心,如果全是这种人,那么,这个国家是危险的,也是可怕的!

    幸而何德隆不是。至于其他人,壁荷还没有太多兴趣知道。

    “想什么呢,哪那么容易!你以为买大白菜啊?给钱就给你幺上两斤?!”何爱国撇了撇嘴,回壁荷道。

    “你闭嘴!去厨房帮忙去!”何德隆一声怒斥,将儿子踢出谈话区域。

    壁荷嘴角抽了抽,他这个爹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当父亲的尊严呢?哎……

    何德隆解开衣服纽扣,将外套挂到门边的置衣架后,几步跨回来,大马金刀坐到沙发里,朝壁荷招了招手。

    壁荷乖顺的走过去,在何德隆身侧的沙发坐下。

    “一款新武器的诞生哪里那么简单!”何德隆严谨开口。

    对于这种关乎国家安全的专业性的东西,他一向十分谨慎。而且,孙子已经上高三,自己的言语导向很可能左右孙子将来的择业方向,他在表述时自然更加深思熟虑。

    从短短时间内壁荷便能画出那几张图纸,足以说明,大孙子在军事器械上的天赋。而且,这一点也得到过孙总师的认可!这是十分难得的!

    但直到现在,他也没发现这孩子有想往这方面发展的苗头。

    他吃不准自己这小孙子到底想干什么,只得拿捏好分寸去试探。因此,这次谈话对何德隆来讲,显得更是重要。

    何德隆阐述的很详细,也很认真,从设想构思到图纸设计,从样品打造到实际检测等等。

    壁荷的图纸是将这一过程推进了一大步,但到实枪到手,那可还差的老远。

    壁荷听的有些头大,过程实在太过于繁琐,不是她喜欢的。耐着性子听完,她淡淡开口:“爷爷,想法完善了直接拉实物出来测验不行吗?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时间在构想上?”

    “军事武器的研制是非常严谨的,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不能有半点马虎!如果设计方案不能够做到严谨缜密,那就是浪费国家资源!”

    “哦~”说白了,不舍得花钱!也是,这个国家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节俭着来倒也可以理解。壁荷耸耸肩,没再追问。

    这个‘哦’却让何德隆皱起了眉。

    “哦?怎么个意思?”

第一百零五章 噩梦开始

    “哦,没事!您说的有道理!资源得合理运用,浪费是不对的!”壁荷义正言辞。

    何老爷子却总隐隐觉着哪里不对。细说,却又说不上来。只得作罢,继续下面话题。

    “何必,孙总师说你这个设计图搞得不错,怎么,对这个有兴趣?”

    “兴趣不大。”

    “嗯,那以后……嗯?兴,兴趣不大?”何德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有方向了吗?”

    “哦,赚钱呗。”壁荷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何德隆有点牙根痒痒。

    “赚钱?怎么赚?”何德隆继续问。

    “搞企业?”壁荷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企业?干什么的企业?”

    “哦,没准就做武器生产,不搞那么复杂的,自己设计的东西,想明白了就直接动手那种!我比较崇尚实践出真知!”

    何德隆磨牙,盯着孙子那一脸坦诚,‘你是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心底那口老血压得死死的。

    “臭小子!”小声嘀咕一句,这时,餐厅响起招呼吃饭的声音。

    等到众人纷纷落座,谢爱华才终于腾出时间,跟儿子交流联赛的事。

    “何必,你严老师给我来电话说,一个月后的奥威联赛你两科都入名单了,这段时间要多督促你加紧做赛前准备!”

    “哦!”听到又是联赛,壁荷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看儿子情绪不对,谢爱华关切的问道。

    “没问题。”壁荷筷子戳着碗里的米粒,一颗一颗,看的旁边何爱国挑了挑眉。

    没等他出声,谢爱华瞪他一眼,接着开口:“有什么学习资料需要买就跟妈妈说,一个月的时间不算长,加把紧,考完了给你放个假,好好放松放松!”

    壁荷依旧垂着头,低声回应:“老胡刚给了一摞复习卷子,能做到明年今天去!不需要买学习资料了,买了也没时间看……”

    听着儿子的抱怨,谢爱华哭笑不得。跟餐桌上另两位交换个眼色,调整了下语气再次开口:“这样,这次联考如果拿到好成绩,你想要什么奖励,我们来帮你实现,怎么样?”

    以前何必胜在时,调动他学习积极性的招儿,百试百灵。

    壁荷暗暗叹口气,扫了眼窝在不远处的小白团子,点点头应道:“成!”

    “还是一样,不能太过分,奖励要在合理范围内!”谢爱华强调。

    “知道了。”壁荷淡淡应声。

    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个点子,遂开口道:“爷爷,我联考完RS905能到哪一步?”

    “那是军事机密!你个小小孩子,哪来那么些心事?……”何爱国没忍住训斥出声。

    “小孩怎么了?设计图还我画的呢,怎么到对我还成机密了?”壁荷反驳,不搭理何爱国,转而面对何德隆问道。

    “牵涉国家利益,对相关人员外都是要保密的!但,这次对你,特例!”何德隆放下手里筷子,嘴角还能看到丝笑意。

    “如果进度顺利的话,应该在设计图最终完善环节。”

    “真慢!”壁荷嘀咕。

    “你!”

    “行了!”打断何爱国张嘴就来的训斥,何德隆对壁荷问道:“怎么,有什么想法?”

    壁荷咧咧嘴:“奖励嘛,不如就让我去看看你们完善好的图纸呗!”声音轻描淡写,语气清透澄澈,却是将何爱国差点惊掉下巴。

    什么是国家机密?一件武器的研发对国家军事的影响是深远的,这小兔崽子的大言不惭怎么能不让他心惊。

    他紧盯着老爷子的脸色,默默等着要是突然暴起该怎么护一护儿子。

    虽然臭小子平时不乖,但毕竟自己亲生的,被活活打死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他心里默默想着,却见何德隆居然沉下思绪开始认真掂量壁荷的要求。

    他愣住了,拿在手里的筷子一时没稳住,啪塌一声掉到桌上,又连续滚落到地面。

    突然刺耳的响声让老爷子回过神。他盯着壁荷良久,按了按太阳穴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保密工作必须做到位!”

    “爷爷,我去看图纸,是想知道我的设计差在哪,他们能画出什么样更靠谱的东西来,又不是去偷机密的!”壁荷翻了个白眼,对桌上众人再次开口。

    “算了算了,就想放松放松脑子还那么麻烦。联考完还有决赛,还有期末考,完了还有高考,哎,这一年也没个闲时候了。”

    嘴里牢骚着,眼角余光却偷偷瞄着何德隆的面色。

    果然,老爷子脸上全是疼惜。眉头皱成小疙瘩,思索半天再缓口道:“这样,我回头跟孙总师说说这事儿,听听他的意见!你小子别在这蹬鼻子上脸的,先安下心来把眼前这个考试考好了再说!”

    “哦。”没再多说,多说无益。壁荷闷头开始扒饭。心里确是已认定了八九分。

    这个世界的武器装备与北冥大陆相差可不是一星半点,自己那几张图纸也仅是在现有的装备基础上做了些调整改动,并没有太多突破和创新。

    一来,对这里的加工制造能力不够了解,二来,对这里的军事战争也不够了解。在什么都了解的不够通透的情况下,贸贸然改良武器是不理智的,壁荷心里很清楚。

    这次想要去看看他们的修改方案,也是为了更进一步了解这世界,或者说这个国家的军事程度。

    毕竟,在这世界生活的日子,似乎还要很长。

    军区大院里另一家,现在正热闹的很。

    王德顺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慢吞吞往家走。他最近心里压力有点大,因为,他妈调回到西山,大都军区来了。

    他噩梦般的日子正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噩梦的开始,与原本料想的方式有些不同。

    没等王德顺的脚踏进家门,一道高亢嘹亮的女声从厨房传出,直刺人的耳膜。

    “王启年,盘子,快,盘子!”

    王德顺……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接着,王启年的声音响起:“我来我来,我来,你别急,这事儿得慢慢学,不那么容易……”

第一百零六章 关于未来

    默默扛着书包回屋,今天的晚饭又不知道要到几点了。厨房里的餐具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天。

    王德顺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好在,没多久厨房里就不再发出战乱的声音,看来,王老爹接手了做饭的工作。

    说来也怪,疫情结束后的一星期,王妈妈就调回了西山。虽然依旧忙碌,但很明显的,她将注意力放在家庭的时间开始变多,王德顺也是从母亲的这些变化中开始感觉躁动不安。

    隐隐觉着哪里不对。

    谁不知道他妈是什么性子?在部队里,那钢起来比老爷们儿都野。她带的兵,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想当年,脾气火爆的王启年也是被王妈妈的飒气所折服,甘败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都说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会变得柔情似水,但在这两口这儿却是行不通的。

    结婚几年,王德顺都出生了,王妈妈的飒气丝毫未减,反而王启年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尤其在家中,面对老婆的时候。

    这一对儿也算是军中传奇了。

    所以,这样的一位母亲,是什么让她转变了性子,开始操持家庭了呢?王德顺琢磨了不少时间,却每每因为脑容量不足而放弃。

    没办法,实在想不出来!

    就在他边纠结痛苦边咬着笔杆子戳作业本时,王妈妈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东子,来吃饭了!”

    “哦,”嘴一松,笔杆子啪啦一声落地,王德顺匆忙弯腰去捡,嘴上还不忘回应:“好我马上来!”

    等他磨蹭到餐厅,餐桌边王启年和妻子已经板板正正坐着了。桌上简简单单摆了三个菜。

    王德顺三两步坐到自己位置,怀着抽奖的态度,认真辨别今晚入嘴的将是什么东西。

    只见离自己最近的是一盆横七竖八的叶子。分不太清是什么植物的叶子,它们有的直立有的幽烂的蜷缩成一坨,有的带了根茎,有的没有,但整体都是支离破碎的。

    见母亲期待的样子,王德顺深吸口气,抓起筷子直接夹向这盆无辜的叶子。

    毕竟,好歹他能知道吃进嘴里的是植物。这让他莫名有种安全感。

    “味道怎么样?”王妈妈少见的眼神里泛着光。

    那入嘴的感觉,该怎么去形容?

    醋的酸融合进糖的甜,还有各种植物散发出各自不同的独特味道,再搭配上莫名其妙的粘稠的口感……

    “挺好吃,酸酸甜甜的。”王德顺面上仰着笑,嘴巴包着那团叶子咀嚼几下努力往喉咙里塞。

    王妈妈脸上有稍微的不自然,嘴上却只说了句:“喜欢就多吃点。”随后抬起筷子默默吃饭。

    王德顺不解,他仔细审视刚刚自己的举动。

    夹菜时,没有表现出疑惑不解,下筷是干脆利落的。咀嚼时,也尽力控制了面部表情。难道是刚刚说错了什么让她突然情绪低落了?他求助的看向父亲。

    王启年夹起慢慢一筷子鱼香茄子放入老婆碗中,那油亮亮的色泽混着着扑鼻的香味,王德顺咽了口唾沫。默默又夹一筷子叶子包入口中。

    王启年没给儿子解惑,却笑盈盈安抚妻子:“做饭这活儿啊太细碎,很多调料长得一个模样,我做这么些年饭了现在还经常弄混。”

    “你们那个队可够威风的啊,这回又夺冠了吧?”

    见老爹这么努力讨好的样子,王德顺眼睛像是被糊上一层膜,没眼看了。但刚刚这几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他颤巍巍将筷子挪到剩下那盘唯一还没被动过的,明显分辨不出物种的东西上,怀揣迎接新挑战的亢奋,下筷子夹起小小一坨。

    细致观察了一番,从质地和纹理判断,应该是道荤菜。能看到焦黑的长方体底部,接触盘子的位置还漂有一层淡淡的油花。

    ‘嘎嘣~’一声,餐桌顿时安静,正努力转移妻子注意力的王启年蹭转过头,眼神有些犀利盯着儿子声音发出的部位。

    而心情刚有所松动的王妈妈目光也跟随突如其来的声音再次放到王德顺嘴巴上。

    王德顺也是一愣,没想到这到嘴的一口焦黑居然是真的‘焦’黑,焦脆焦脆的口感在第一声‘嘎嘣’后,接连不断响起。

    他眼神很无辜,回视二人的目光里都是无辜。他一口一口咀嚼着,快速且用力。

    嚼了个差不多,囫囵个吞下肚。端起杯子佯装喝水的将嘴巴里漱了遍才缓缓开口:“怎,怎么了?这个肉挺焦脆,就是稍微有点咸。爸,这你做的吗?”

    王启年眼神复杂的注视儿子:“你妈妈做的,好吃多吃点,特意给你选的带皮五花。”

    “哦好,谢谢妈妈。”王德顺若无其事的又一筷子夹上那盘五花。

    孩子长大了,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夫妻二人停止了刚才的对话,反而关切的询问起王德顺。

    “顺子,现在高三了,往后你怎么打算的?”这是夫妻二人第一次共同坐在一起,与儿子探讨关于未来关于人生的话题。

    王妈妈目光里明显的透漏出丝亏欠,这让王德顺有些讶异。这样的表情何时出现在母亲脸上过?以母亲的性子,又怎么会让这样的情绪爬上她精锐干练的大脑?

    “我想考军校。”

    王德顺这话一出,夫妻二人明显的是一愣。

    自己家儿子再怎么放羊,自己还是清楚的。王妈妈直视着王德顺的眼睛:“顺子,你身体素质没问题,但现在部队对于军人的要求十分严格,你觉得你可以吗?”

    “再怎么严格,不试过怎么知道!”王德顺锤头扒着饭,随口回应道。

    “不要抱有试试看的态度!更不要一时兴起去做这种选择!部队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王妈妈声音陡然开始严厉,这一瞬,又回到王德顺从小熟悉的样子。

    他心底却是缓缓松了口气:“我没胡闹,我是认真做出的选择!”

    王德顺的性子从小散漫不着调,小时候他们两口子也曾想着将这爱情的结晶往两人共同热爱的道路上引,但屡屡受挫后也便放弃了。并且断定,或许儿子并不适合走军旅的路子。

    王启年未免妻子动怒迅速接过话题:“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在部队呆着,怎么又突然决定考军校了?”

第一百零七章 铁血柔情

    “除了这条路,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王德顺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我什么都不会,可我想当个有用的人!”目光直视对面二人,里面全是笃定和认真。

    “我不想在遇见事儿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跟个废物一样!”

    说完,他低头扒一大口饭,又夹了筷子烂叶子一起塞进口中,用力咀嚼。

    王启年和妻子却同时愣住了。他们就这么定定的盯着儿子,心底再多的话似乎也再说不出口。

    孩子真的长大了。心底里,那个只会瞎玩瞎闹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一顿饭,在突然变得安静的氛围里结束。王德顺收了自己的碗筷去厨房洗好,转身回到卧室继续看书。

    而王启年和妻子却坐在餐桌边谁也没动。各自眼底都是复杂。

    良久,王妈妈抬头看向丈夫,开口道:“我们谈谈。”

    “好!”

    王启年顺手将餐桌收拾好,跟随妻子走进书房。

    书房里灯光很亮,写字台后的书架上摆满各式奖章,在灯光照射下,闪着翼翼华彩。

    王启年两手搭在妻子肩膀上轻柔的按捏,声音很轻,语速和缓的开口:“燕子,放松点!你最近弦绷得太紧了。”

    “我在尽力!”梁燕麦色的面颊上两条细长眉毛轻微蹙起,眉宇间略深的沟壑像是随时在向人昭示她的严厉。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尽力!放松,这是在家里,放轻松!”

    “他要考军校你提前知道吗?”梁燕深吸口气,逐渐平缓下情绪,跟王启年问道。

    “不知道,估计这小子也是因为最近这件事,临时做的决定。”王启年猜测。

    “你怎么看?”梁燕转回身,目光直视丈夫,那种与士兵的对弈目光渐渐又爬上她的瞳仁。

    王启年抬手抓起妻子满是薄茧的手,放到掌心轻轻揉捏着。见她再次放松下来才又开口:“既然他做了决定,那就让他走走看。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咱们以前不还总是希望他能踏进部队吗?”

    梁燕眉眼微垂,没有作声,像是在思考。

    “前段时间他们几个小子去西山打靶,何老首长看顺子的作战数据曾经说他是块当兵的好料,尤其在洞察和反应力方面十分优秀。”

    王启年按揉妻子的手没有停下,他明白妻子近段时间的焦虑来源于何处。虽然梁燕的调令对外是保密的,但作为丈夫,作为军区核心的一员,多少风声还是知道些的。

    因此,他拿出所有温柔去安抚她,包容她,希望尽一切所能尽快让她走出这段阴影。

    “何老首长?何老首长说顺子是块当兵的好料?”梁燕听到丈夫的话,抬起头出声确认道。

    “对,何德隆首长,亲口说的。”

    何德隆在天阙国军人心中的地位是崇高的,不仅因为他能打仗,且是能打胜仗,也不仅因为他胸怀中的家国天下,处事严谨公正,从不藏私。

    更因为,他有一双鹰眼,看人刁钻毒辣,几乎从未出错。天阙国军方目前百分之七十的高层将领选拔背后几乎都有他的身影。

    而那些被选拔的将领也没让人失望!他们站在各自的岗位上,将这个国家的军事在短短数年时间引领到一个新的高度!

    能得到这位老首长的肯定,王德顺的尖兵之路必然不会差。这或许是梁燕从调回西山后听到的最安慰的一句话。也是最揪心的一句话。

    十七岁深入军营,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部队里。从如何提高自身军事素养,如何顺利完成任务,到如何带好手里的兵。

    她热爱部队,热爱那身军装,所以,她是骄傲的!铁马金戈,不负韶华!

    所有人都为她骄傲!

    但,她还有个儿子。

    王德顺从出生到满月,那是梁燕一次性陪伴儿子最长的时间。出了月子,她便穿上军装,奔赴回自己的战场。

    之后的日子,一年能相聚的所有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月。

    王德顺学会说话,第一声喊得不是‘妈妈’。学会走路,搀扶他幼小身躯的,不是妈妈。第一天上学,哭着喊着找的人,也不是妈妈。

    后来的后来,无数的第一次……似乎都没有妈妈。

    从前,梁燕不在乎这些。儿子虽顽皮,却从没在自己面前抱怨过一句。因此,在他们每次的相处,她都很强势,犹如在部队里一样,在自己的兵面前一样。

    她从一名优秀的士兵,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军官,一名优秀的将领,她认为她的做法是对的,在她的强势下,她的儿子将来也将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但当她发现儿子并没有走这条路的意愿时,她没有生气,没有追究,她慷慨的选择了尊重。自此,她不再做过多的引导。只要不走偏,她会做个大度且开明的母亲。

    她认为她的做法是对的,她是一名优秀且懂得尊重孩子的母亲。

    “考军校,他的成绩能跟上吗?”梁燕的声音再起。

    “上次考试进步很大。还有将近一年,他要能咬住了我觉得问题不大。”王启年脸上罕见的扯起一抹笑,对妻子回应。

    “小胜跟卫东俩人也都发力了,上学年参加的那个竞赛,成绩都不错,听说进了联赛了。估计臭小子也是让他这俩小伙伴刺激了,落下太多也没脸,应该能使劲往前冲一冲!”

    “这小子骨子里有股要强的劲儿,随你!”

    铁血硬汉说起情话却是温柔似水,梁燕在王启年的安抚下逐渐放下所有戒备,神态开始慵懒,语气减缓。

    “你不要强啊?”

    “我要强,但这不没你优秀嘛!”揉捏着的手更轻柔了,王启年声音里掺了丝蛊惑:“不早了,咱们休息吧。”

    “儿子睡了吗?这两年军校考核标准提高了不少,我们要不要帮帮他,多给他提供些学习材料?或者,报个强化辅导的补习班怎么样?”梁燕的思绪还在儿子身上,丝毫没注意丈夫的情绪。

    王启年倒是耐性十足:“没太大必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如果连自律和发奋图强都做不到,那就算明年考上了,以后能有多大发展。”

    “嗯!”梁燕认同的点点头,心里却仍记挂着:“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听到梁燕的低喃,王启年食指在她手心轻轻挠了挠,扰乱了她的思绪后,凑到耳畔小声呢喃:“现在,能不能先想想为我做点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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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639/ 第一时间欣赏变成男人当大佬最新章节! 作者:周九岁所写的《变成男人当大佬》为转载作品,变成男人当大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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