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气
大夫人一边瞄着在旁看戏的二夫人,一边恭敬的和付老夫人说道。
“诶?大嫂,你看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我也不能强逼着你家子陵去喜欢那个丫鬟,再说了最近我一直在照顾子宣,也没那个功夫……”
二夫人还要待说,却被老夫人厉声打断:“够了,吵吵吵,吵个没完!”吓的二夫人立马收了声,活像只鹌鹑。
“空穴不来风,不管是谁闹出来的,都给我好好查!沈家姑娘还在府中呢,这事人家会怎么想?若是亲家误会我们付家给她没脸,你让我这老婆子如何解释?”老夫人敲着拐杖恨声说道。
“母亲,都是儿媳平日管教无妨,让这些下人不知轻重什么都说,儿媳必定严厉查探,找出闹事之人!”大夫人见老夫人发了火,赶忙上前低头认错。
老夫人闻言缓了神色:“你掌着府中中馈多年,家里一向是井井有条,付家家大业大,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
“多谢母亲体谅。”
大夫人神色感动,二夫人在旁不屑的翻个白眼。
“我听说那个惜情还闹到了小迟那儿,哎,这孩儿这些日子也从未提过,来我这儿请安也和往常一般无二,看来是个能装事识大体的好孩子。”付老夫人想起沈迟神色愧疚。
“母亲放心,等下我便亲自去看望沈小姐,这事不能让她误会了。”大夫人连声保证。
付老夫人点点头又道:“好,你去看看我也放心。”
沉吟片刻,付老夫人又道:“这些日子也没见到子陵,虽说男女有别,但沈小姐来府中多日,怎么也没见上一面?来我这请安也是不早不晚的,把我都给弄晕了……”
付老夫人虽未多说什么,但大夫人知道,这是暗示她子陵故意躲着沈迟的事,她绞着帕子说道:“……子陵这些日子生意上有些走不开,母亲放心,回头我必好好说教他,让他按时来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刻意咬重了“按时”两字。
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似想起什么皱眉说道:“那个惜情的,我看也不必留着了,不管什么原因竟然依仗主子的宠信到未来主母跟前胡说八道,将来也是个不省心的主,若是轻信了旁人,也是给人做枪使,我们付家不需要这样没用的女人。”
这便是断了惜情为妾的心思,不管付子陵什么想法,付老夫人若不同意,这女子便入不得子陵房中。
大夫人心里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丫头怎么如此胡来,还闹到了沈迟跟前,恼的是老夫人这般说若是子陵知道,不知道该是何心情了。
“去告诉子陵,他若喜欢有些才情的女子我派人去买来伺候,这个惜情不能留在府中了!”老夫人似乎不满意将人丢进柴房的处置,思虑片刻竟然决定要将这丫头法卖了。
“这……母亲这事要不要和子陵知会声,他若是因此怪罪小迟……”大夫人诺诺说道,儿子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若这般就把人卖了,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肯定也是要憋气的。
“他敢!”老夫人重重敲了拐杖,瞪眼说道:“我还没死吧,他是家主也该叫我声祖母,为了个丫鬟忤逆长辈,他这家主就不怕外人笑话?”
“母亲,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夫人连忙解释。
老夫人叹口气:“哎,我知道,子陵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懂事,聪颖好学,如今他在外能顶住一方天地我心里也很是满足了,但是这事若留了情,只怕日后他们小两口要闹别扭啊。”
大夫人也跟着点头附和,她知道这家里最希望子陵好的人,除了她这个当娘的便只有老夫人了。
“我也不是想勉强他,你去好好同他说道说道,让他把人送出府。”大概是想到孙子这些年的不容易,老夫人有些心软。
“是,媳妇会好好劝劝他的。”
……
付子陵举着茶盏,听着六子回报府中近日的事。
“那个丫头一来就这么多事。”他喝了口茶,幽幽叹道。
六子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心中却疯狂吐槽:人家沈小姐也没干什么啊,少爷的怨念还真多!一定是沈小姐曾与人私奔的事让少爷觉得气愤,所以才对沈小姐充满了敌意,一定是这样的!
“怎么?我说的不对?”付子陵放下茶盏,打量自己小厮丰富的表情。
“没有没有,少爷怎么会有不对的地方,少爷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毫无节操的六子拍起马屁得心应手。
“油嘴滑舌。”付子陵哼笑一声,转而严肃说道:“查清楚流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吗?”
“回少爷,小的经过细细打探和询问,最终发现这件事的根源是源自于—厨房。”六子瞧见付子陵拿手点着桌子,便知道主子有些不耐,又在思考什么了,因此赶忙说出自己打探的结果。
“惜情确实去找过沈小姐,这事好多人都看见了,那日沈小姐去赏花,被惜情拦了路,两人在石亭中谈了好一阵话,后来沈小姐便走了,听花园的花匠说惜情后来哭哭啼啼的走了,沈小姐倒是和身边丫鬟赏了好一会花。”
“她没生气?”付子陵奇怪问道,正常女子听到未来夫婿的丫鬟来请求进门,还是在未成婚的情况下,不是应该生气吗?
“……这个,花匠没说。”六子摸摸鼻子,他不敢告诉少爷沈小姐不仅没生气,赏花赏的还很开心。
若是被少爷知晓,不知又该如何厌烦沈小姐了,哎,沈小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若不是夫人交待,六子也不想趟这浑水啊!
“……后来,这事不知怎么就在厨房传开了,有人说是惜情得到少爷你的承诺,但是最近有人说大舅母家的侄子相中了她,想要向大夫人求了她去……可能惜情担心真的被要走,才病急乱投医找了沈小姐。”
“我倒是不知道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我院子里要人。”付子陵不屑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训斥
“阿猫阿狗不行,我行不行?”大夫人怒气冲冲的走进屋子。
付子陵连忙起身施礼:“母亲,您怎么能自降身份,和那些阿猫阿狗比啊?”
六子也赶忙向大夫人施礼,心中哀叹,城中失火殃及池鱼啊!
“你和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如今你祖母问我,你可知母亲今日如何为难?”付大夫人又急又气,对着付子陵也没了往日的温和模样。
“母亲,本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府中下人乱嚼舌根罢了,待我查到罪魁祸首,便拉出去卖了。”付子陵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卷书,不在意的说道。
付大夫人看儿子这般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气恼,她走到付子陵身旁,一把夺下儿子手中握着的卷书,丢到一旁书桌上:“你说的倒是轻松,不知这府里为这事乱成什么样?你二婶为了这个对我冷嘲热讽的,可算你有了把柄让她说道……”
“母亲,你和那些人一般计较做什么?我再怎么胡来不比子宣强多了吗?二婶就是比不过才胡说呢,你何必在意他们的言论。”付子陵叹口气说道,他实在不耐烦府中这些莫名其妙的攀比争斗。
“我可以不在意,但是你祖母在意啊!”付大夫人拍拍胸口,沉吟片刻道:“你祖母今日让我同你说,要把惜情发卖了,你不要拦着了。”
付子陵轻笑一声:“既然祖母决定了,那便卖了吧。”
付大夫人知晓儿子的倔强性子,怕他气急做出什么傻事道:“你祖母也是顾及沈家小姐,你说你们还未成亲,你身边的丫鬟便跑去求她做主,换个小性子的只怕早就不依不饶的哭到你祖母跟前了,如今她什么都未说,还是府中流言太多传到了主子耳中,这你祖母才过问的……”
“那我倒是应该感谢沈小姐了。”付子陵皱着鼻子低声道。
“子陵,母亲不是要你怎么样,这些年你吃的哭母亲和祖母都看在眼里,若是……你实在喜欢惜情那丫头,便偷偷把她放到府外,莫要让沈家人知道……”付大夫人犹犹豫豫,终是将话说了。
“呵呵,难为母亲和祖母为我着想了,只是我堂堂的付家家主,想做什么凭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呢?”付子陵不屑的笑了笑:“母亲放心,我既然说了同意祖母的决定,那么惜情便随你们处置,左右不过是个丫头。”
付大夫人看着儿子冷峻的脸,心中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他这般冷静决绝,倒是让她害怕,付家的子孙不能是无情无义的人,但若是为了个女子不顾体统,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子陵,你老实告诉母亲,你对惜情是否真的有情义?”若是真的,她便偷偷帮了儿子,老太太知晓也不会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都很正常,养个外室也没什么,何况付家是做生意的,也不需要付子陵做什么圣贤人。
付子陵闻言却是笑了:“母亲,你当儿子是什么人?我若真与惜情有私情,又怎么会放任她到今日,又怎么会任凭流言喧嚣,让祖母的人把她带走审讯……”付子陵摇摇头:“不过是平日里用惯了的,比起旁的丫头多些细心周到,略有才情罢了。”
“那怎么会传出你曾经向她许诺……?”付大夫人见付子陵严肃模样,知晓他并未撒谎,但这与府中传言便大不相同了。
“呵呵,谁传的话,谁自以为是,谁做了假,那就未尝可知了,不过惜情那丫头,自从我知晓她的心思,便有意将她安排到院子里的旁处当差,可惜她还是未能领会我的意思,竟被有心人糊弄,这背后的人也着实可恶。”竟然将手伸到自己的院子中了,是他最近太温和了,那些人忘了以前的教训?
“原来如此……”付大夫人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交代人牙子挑个好去处给惜情,哎,这丫头一向也是规矩的,不知被谁……还好沈小姐是个大度的,也没计较这事。”
付大夫人见儿子真的没有因为对惜情的处置生气,心也放下了,眉头舒展开来。
“母亲去找个沈小姐?”付子陵扶着付大夫人坐到一旁的梨木椅上,温声问道。
“是啊,来你这前,我先去了她的院子,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付大夫人点点头,接过六子递来的茶,大口饮尽,话说多了,嗓子还真不舒服,加之先前为付子陵的事担忧,这回放下心神才觉得疲惫。
“看来沈小姐的应对很让母亲满意了。”付子陵也举起茶盏,轻蔑一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付大夫人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放下手中茶盏沉声道:“你该不会以前见过沈小姐,或者是对她有什么偏见?”
付子陵笑了笑,终是没把在淮州关于沈迟“私奔未果,悬梁未成”的事拿出来刺激付大夫人。
“没有,我怎么会见过她,只是突然冒出来个媳妇,还深得祖母和母亲喜欢,儿子也要吃醋呢。”付子陵罕见的对着付大夫人撒娇道。
六子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乖乖,他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付大夫人哈哈大笑:“我的儿,你都这般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付大夫人摸摸付子陵的头,欣慰道:“哎,那时候你才那么大点,如今都成了独当一面的大小伙子了……在母亲心里,你自然是最重要的,母亲对沈小姐好,也是为了你呀!你这傻孩子。”
六子见付大夫人一本正经的哄着自家少爷,不禁垂头默默退后,他敢保证少爷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孩儿知道,母亲是最疼我的……”付子陵又说了几句好话,逗得付大夫人哈哈大笑。
夫人啊,你来时候还是怒气冲冲的,这回儿哪儿像生气的人啊,哎,少爷的手段又高了不少!夫人啊夫人,你可擦亮眼睛别又被少爷糊弄了!
付大夫人笑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笑看向付子陵。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六子眼睛一亮:嘿,少爷失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又见
“你这混小子,害我差点忘了还有件事,你祖母让你按时去请安,这么些日子你去荣恩堂的时机挑的可真好,每次都与沈小姐错过,不怪你祖母多想……”
付子陵摸摸鼻子:“还是祖母和母亲厉害,我这点小心思都被你们发现了。”
“去,别哄我了,这一回两回还好说,时间久了人家沈小姐不得多想吗?还以为你是多不待见她呢?”付大夫人抱怨道。
我可不就是不待见她吗?付子陵在心内吐槽。
“明天你说什么也得去荣恩堂给你祖母请安,这次可不能再故意去晚了!”付大夫人严厉说道。
付子陵只得无奈叹道:“是,母亲大人。”
就在付大夫人和付子陵探讨时候,沈迟却是带着锦儿出了府。
“小姐,你说惜凤姑娘开了金楼?那得多少钱啊?”锦儿跟在沈迟身后,一脸惊讶的问道。
沈迟一身杏黄衣衫,面带娇俏,脆生道:“惜凤存了两年的银钱怕也不少,不过开金楼我看也是不够的,看来是付少爷资助的吧?”
她歪头看向身前静默走路的付濯诚,意有所指。
付濯诚轻哼一声:“我还以为沈家小姐是个只会花痴的草包,如今看来倒是有些心思。”
付濯诚无论如何也无法将沈迟和惜凤口中如同神算一般的魏公子,以及谢启轩口中那个才德兼备的大家闺秀联系起来。
“哈哈,我还以为付公子除了面冷心热,原来也是个痴情种子。”沈迟笑着回敬,气的付濯诚不再说话,耳朵却偷偷染上了红色。
沈迟会心一笑,她这弟弟倒是可爱的紧。
锦儿在身后偷偷拉了沈迟的衣袖,神色紧张问道:“小姐,我们这般出来没什么关系吗?听说姑爷今天回府了呢。”
“他不是每天都回府的吗?与我们有何关系。”只不过每次回来都是夜深,自然也没有机会见面的
这位年纪轻轻便当了付家家主,手段毒辣,心狠腹黑的少年郎,沈迟早就对他产生了兴趣。
何况醉仙楼还是付子陵偷偷开办的,看来她这位未来夫君的心思还真不好琢磨啊。
见锦儿一脸不赞同的神色,沈迟又道:“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早晚都是我的人,还能躲着一辈子不见?”
话音刚落,前头本是稳步行走的付濯诚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锦儿听了沈迟这话细细琢磨确实是这道理,正待说什么见前头的付公子险些摔倒,不禁和沈迟互相对视,大笑出声。
“笑什么?姑娘家,没羞耻!”付濯诚迅速转身,掩饰自己的尴尬,恶声恶气说道。
沈迟翻个白眼:“那也比喜欢偷听的小贼强!”
“你说谁是贼?”付濯诚向沈迟大步走来,饱含怒气。
“谁偷听就说谁!偷听贼!”沈迟不甘示弱的回瞪。
锦儿见付濯诚发怒了,有些害怕的躲在沈迟身后,还趁着缝隙对付濯诚做个鬼脸……
“你们……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我好男不跟女斗!”付濯诚气恼的转头,准备离去。
“哼,我好女不跟男争!”沈迟轻哼一声,就像一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哈哈哈……”
路旁的一处摊位上忽然传出一阵大笑,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待看清发笑的人,沈迟略略挑眉,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伯远王。”付濯诚对着魏临躬身施礼,这位近日在都城可是大有名头,拜沈迟所赐,他自然也是关注一二。
“原来偷听贼不止一个啊。”沈迟翻了个白眼,直叹今日出门前没给自己算一卦。
“怎么?沈姑娘这般不待见我,自从分开后,本王可是对姑娘惦念的紧呢。”
魏临一脸深情的看着沈迟,锦儿如临大敌般想挡在沈迟身前,却被对方一个轻哼吓住了腿。
沈迟挡在锦儿身前笑道:“伯远王好大的威风,才一见面就吓我家丫头,我们小老百姓可禁不起王爷这般捉弄。”
她是提醒魏临,想找女人逗趣,他是找错了人。
伯远王啧啧摇头,手中的扇子轻轻甩开掩住口鼻道:“可是本王有个毛病,就喜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王爷喜欢打老虎自己去吧,今日小女子还有约在身,不能奉陪,改日再见。”沈迟不想理这个无聊的人,拉着锦儿就告辞离去。
“王爷!”伯远王身旁的护卫气恼上前,想要处置这个无理的女子。
魏临轻咳一声阻拦,笑道:“随她去吧。”
这番光景落在付濯诚眼中便不是滋味了。
沈迟在淮州如何是以前的事,眼下她都进了付家暂住,便该知晓收敛性子,竟然还这般招蜂引蝶,实在是—不知羞耻!
他对伯远王施礼告别,转身便向沈迟追去……
倒是魏临,看着付濯诚离去的身影,目露深思:“这个人有些眼熟,我在哪里见过呢?”
身旁的侍卫听到,赶忙低声请示:“王爷,可需要小的去查探一二?”
魏临摇摇头:“不必,我们在都城的活动还是要小心些,免得惹来有些人的猜忌。”
若是被人知晓他伯远王打探首富付家的事,难免会有人猜测他的心思……
“是,小的鲁莽了。”
魏临沉吟片刻道:“不过你可以去探探那位沈小姐的喜好,还有她最近在都城的行动,不要太小心,让人知道我在查她也无妨……”
护卫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兴味的模样,虽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还是躬身应是。
……
“你这女子,倒是好手段,连伯远王都对你痴迷,我倒是小瞧了你。”付濯诚赶上沈迟后,压抑不在心中火气,低声斥责。
他说的很快,说完便直直向前走去,仿佛刚才的话是沈迟的错觉。
沈迟还待说什么,两人早已拉开距离……而不远处,惜凤正站在一家金楼的门口含笑向她们看来。
忍下心头火气,沈迟笑着向那金楼走去。
你个臭小子,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付濯诚望着惜凤满脸柔情,正待开口,却浑身一个激灵。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板
“怎么了,濯诚?你脸色不大好。”惜凤关切问道。
“没事。”付濯诚笑着摇头。
“好久不见啊,惜凤美人。”沈迟从后而来,脸上带笑。
惜凤掩唇轻笑:“你这模样倒是像极了当初的魏公子!”
两人说笑间,便好似回到从前,惜凤满脸都是从见好友的喜色,挽着沈迟的手亲切无比。
付濯诚立在门口,好像根木头。
“我们还是进屋说吧,见到你们一时高兴,竟在外头站了这么久。”惜凤歉疚说道,拉着沈迟引着几人进屋。
“这地方不错啊,老板娘。”沈迟揶揄道。
惜凤闻言红了脸:“去,又来取笑我,穿成这般漂亮也不知注意下大家闺秀的形象。”
“我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啊,你不是都见过了吗?”沈迟冲着惜凤眨眨眼。
惜凤知道沈迟说的是上次醉酒,她帮着沈迟换衣服的事。
但付濯诚不知道啊,他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越听越不对劲,若不是他对惜凤的为人深信不疑,险些要怀疑两人了……
见付濯诚黑了脸色,沈迟心中的闷气也消了,她亲密的挽着惜凤低声道:“若非谢公子对我说,真不敢相信你竟也有如此彪悍时候。”
当日谢启轩被都城纨绔欺辱,是惜凤将人救走,事后亲自带人将那几人收拾了。
惜凤红了脸,又骄傲说道:“自己弟弟不护着,难道任凭那些泼皮欺负吗?再说我是花钱找的人,都是道上混的,他们就是想找我也不知是谁。”
沈迟摸着下巴感叹:“你如今倒是越发有女老板的派头了。”说完还微微撞了下惜凤身子:“老板,小的以后就跟你混了。”
“去,你日后是付家少夫人,怎么说也是妾身的半个主子,我还是跟你混吧。”惜凤半真半假的开玩笑,冲着沈迟眨眼睛。
付濯诚见惜凤和沈迟聊的高兴,自顾自的走到一旁坐下,抱着手臂看着两人……锦儿瞅着付濯诚难得吃瘪模样,暗自好笑,却仍是走过去替他端茶倒水。
“付公子,您请。”
付濯诚一脸冷峻,锦儿却是毫无在意,小姐说了,好女不跟男争,哼。
“好说好说,不过你家公子大概不甚喜欢我,我来府中半个多月还未见到一面,还不如你这俏丫头受宠。”沈迟摇摇头,状似无奈感叹。
惜凤眼转微转,略一思索便知晓是为何。
“当初公子是到过淮州的,大抵是听了关于你什么不好的传闻……”惜凤为沈迟递上一杯茶,低声说道。
见沈迟一副深思模样,便又劝慰:“我也是瞎猜的,许是公子近日忙着生意,没空出功夫也未可知呢,你这般聪颖可人,公子若见过一次必会对你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那就还是初始印象不佳了啊。
沈迟在心中算计付濯诚到淮州的时间,以及那时候发生的事,算来算去,大概恰好是她死而复生之时。
若是那时,不正是沈家千金与人私奔未果,悬梁明志之时吗?
沈迟一拍脑袋:“原来如此。”
惜凤见她模样便知她知晓了缘由,笑而不语。
她虽然很怀疑以沈迟这样机灵聪慧的性子怎么会喜欢上薛言那个花花公子,而且还为了他寻死!但这总归是旁人的事,惜凤也不好多说什么。
“我早该想到的……”沈迟摇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也许是之前把心思都放在了沈家爹爹的案子上,也许是一路上都被伯远王牵制,她的心神倒是未好好分析付子陵这人。
惜凤握住沈迟放在桌几上的手,柔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待日后你们相熟,公子他……会了解你的为人。”
沈迟回握惜凤的手,笑了笑。
“对了,我还未问你,怎么想着开金楼呢?我还以为你会回淮州呢,父亲已经答应为你重办户籍……”临行前她曾向沈家爹爹提起惜凤的事,沈家爹爹感念谢启轩的恩德,已经答应帮忙了。
“谢谢你,也谢谢沈大人。”惜凤笑了笑,侧头看向正坐在一旁如同楞木头的付濯诚,脸上满是柔情。
垂头深思的付濯诚察觉到惜凤的视线,抬眸相望,笑容染上了唇角。
沈迟轻咳一声道:“看来我知道为什么了。”
这两个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她这个旁观者看着都腻歪。
惜凤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本打算回淮州的,可是濯诚说的对,我在淮州两年,虽不是人人都认得我,但见过我的人也不少,就算我变换了身份,也难免会被有心之人纠缠……弟弟虽然不在意,但我不知婶娘的心意。”
谢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父母在世时对那么也是严加管教,若被婶娘知晓她进了青楼,又如何看她?又如何同她父母交代?
沈迟拍了拍惜凤的手,笑道:“付公子说的对,而且你们都在都城也好有个照应。”
惜凤收起方才失落伤感的心情,柔声道:“他也是这么说的,这家金楼是公子送给我和濯诚的,我的卖身契公子也还给了我。”
这样看来,付公子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难怪你那么维护他。”沈迟感叹。
“呵呵呵,以后你也会同我一样的心情,公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呢。”惜凤眼中带着回忆:“那时我以为全家人都要饿死了,是公子救了我们,当时还有濯诚,他虽然比我小,长的却是高高大大,很有主意……”
见惜凤又把话题拐到她家那块楞木头,沈迟在心里叹口气,所以她为什么要混在两个热恋的人中间?
“这么多年,我和濯诚亲眼看着公子是怎么艰难的登上家主之位,费劲心机,为了付家的安稳殚精竭虑……”惜凤又说起了付子陵,眼框微红,她忽然握着沈迟的手说道:“沈迟,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公子,他虽然看着冷漠,但心里比谁都清楚明白,你会懂他的,也只有你能帮他。”
“你放心吧。”沈迟拍了拍惜凤的手掷地有声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请安
这付家少夫人,本来就在她计划之中,顺道替付子陵处理下家事,那也是他份内的事,因此沈迟毫无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这在付濯诚的眼中却觉得沈迟狂妄至极,先前伯远王深情的目光又出现在眼前,付濯诚低声怒道:“没个羞耻。”
“你说什么,濯诚?”惜凤听见付濯诚的嘀咕,疑惑问道。
“……没什么。”付濯诚满脸诚恳,面含微笑。
沈迟喝了口茶,借着衣袖遮挡回给付濯诚一个嘲讽的笑。
对方立时握紧了椅背:“我出去透透气!”付濯诚站起身,向外走去。
他如果再待在这屋子里,保不齐要做出什么后悔的事。
“他怎么了?”惜凤有些疑惑。
“大概是早饭没消化好。”沈迟煞有其事。
“你呀。”惜凤眼珠微转,便知晓定是这二人有何矛盾,想起以往付濯诚对沈家小姐的评价,登时笑出声来:“也不知你做了何事,濯诚平日里脾气很好,轻易不动怒。”
“那是对你吧。”沈迟摇摇头,她这便宜弟弟的性子也不知像谁,反正不像她那心狠手黑的父皇。
……
傍晚,当付子陵不情不愿的去荣恩堂请安,准备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沈小姐时,却发现沈迟竟未在此。
“派了回了信,说是濯诚带着去城中游玩,这会该是到食为天用饭去了,母亲可还记得惜凤那丫头?”付大夫人依在付老夫人身后布菜。
付老夫人思虑片刻,道:“我记着呢,是子陵从南方带回来的,是个聪明要强的俊丫头,听说头两年被派到外地学着管铺子了?前几日不是回来了吗?”
“正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母亲的记性还真和年轻时候一样好呢。”付大夫人笑着恭维。
“别拍马屁了,她怎么了?”付老夫人喝口粥,想了想又道:“听说她先前是去的淮州,难道她与沈迟相识?”
“正是呢!母亲真是一猜就中。”付大夫人笑道:“濯诚那孩子一向进退有度,我还纳闷他怎么会带着沈小姐出去游玩,后来下面的人提醒,我才知道原来同行还有惜凤呢!这两个丫头原来就淮州就认得。”
“哦,那感情好,我还担心小迟这孩子到了家里头也没个认得的人,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既然她和惜凤认得,以后便叫两人多亲近亲近。”付老夫人心情一好,饭都多吃了一碗。
用过饭,有下人禀告少爷来请安,付老夫人眉头皱了起来,这两人怎么又没遇上。
大夫人担心付老夫人误会,赶忙上前说道:“母亲,今日我已经训斥过子陵了,这会儿他是听了您老的话按时过来请安呢。”
谁知道沈小姐今日出门不在啊!
付老夫人叹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付子陵一身月白长袍,头戴玉冠,身姿翩然,一进房门,荣恩堂内霎时一亮。
老夫人和大夫人看着付子陵,不禁心生骄傲,这才是付家当家人该有的风姿。
“给祖母请安。”付子陵躬身给付老夫人请安问好,又对着付大夫人道:“母亲。”
两个女人点点头,付老夫人指着一旁的楠木椅道:“快坐,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厨房新做的竹笋。对了,下面管事从南方办差回来带了些糕点,我让人带来给祖母尝尝,还有母亲、二婶、大舅母那里,我都派人送了些,若是合口味,下次我让他们多带些回来……”
付子陵慢条斯理的同付老夫人说话,没一会功夫荣恩堂便传来老人欢快的笑声。
六子站在门口侧耳倾听,心内又感叹道:就没有少爷哄不了的人!
“濯诚带着沈小姐出去游玩,听说还有你手下叫惜凤的丫头,你可知道?”付老夫人忽然出声问道。
来了!付子陵打起精神,心中暗叹,他就知道祖母没那么好打发。
“下午南方几个店铺的管事来回话……孙子也是在来的路上听六子说起才知道这事。”付子陵一脸纯良的看着付老夫人。
门外的六子打了个喷嚏,老夫人,这事不赖我!
付老夫人点点头,又道:“濯诚这孩子不错,还知道带小迟出去游玩,我听说这些日子都是濯诚没事去看望小迟,送些东西,你这个未来夫婿怎么也不上上心,对了刚才的糕点你让他们装些,给小迟也送去些,她一个南方姑娘,忽然到了北方,吃东西肯定有些不方便。”
付子陵温顺道:“祖母说的是,是孙儿疏忽了,过些日子忙完了,就带沈小姐出门逛逛都城的好景致。”
“你别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这事那事的耽搁了!我可是告诉你,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的婚事重要,我还等着你们两个早些成亲,给我生个重孙子呢。”付老夫人高声道。
“祖母……这婚事还没成呢,待成亲后,孙儿必定好好努力,给您多生几个重孙子!”付子陵状似羞涩无奈,一番话说的却让付老夫人眉开眼笑。
“你这猴儿,就会哄我。”付老夫人笑骂道。
……
“多生几个?”
是夜,沈迟坐在梳妆台前摘下头上珠钗,却听锦儿与她念叨回府后从别人口中传出的趣事。
“可不是小姐,我可是听老夫人身边的绣珠说的!”方才绣珠跟着姑爷的人来送糕点,与她聊了好些话。
“真没想到姑爷竟会如此说,小姐,这回你不必担心姑爷不喜欢你了吧?”都要和你多生几个孩子了,怎么能是讨厌呢?
锦儿面上一红,呸呸呸,她家小姐还未出嫁呢,怎么就能和自己讨论起生孩子的事呢!
沈迟轻笑道:“这付子陵倒是有些意思。”能哄的老夫人不再替惜情之事,还原谅了他先前故意避着自己的行为,只不过:“他说生几个就生几个?问过我的意思了吗?”
锦儿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这事的重点在这儿吗?
小姐,都怪我把你带坏了!
“这糕点倒是不错,明个儿去谢谢老夫人。”沈迟看了眼一旁的食盒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见面
“……可这是姑爷送的啊。”不是该谢姑爷吗?锦儿有些疑惑。
老夫人身旁的绣珠不来,你家姑爷能乖乖派人送同样的糕点来给她这个不受待见的未婚夫人吗?
沈迟无奈道:“你想谢付子陵首先也得能见到他啊!”
“哦。”锦儿嘟嘴叹气。
这姑爷是怎么事?付家虽然很大,但怎么就一次都没遇到他呢?锦儿皱眉。
内心疑惑又迫切想让自家小姐和未来姑爷相见的锦儿,在第二日陪同沈迟去荣恩堂给付老夫人请安时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姑爷。
“果然是风姿俊朗,举世无双啊。”
沈迟轻咳声,打断了低声呓语的锦儿,锦儿连忙收回注视付子陵的视线,脸颊发烫。
付子陵此时正端正坐在椅子上,察觉到主仆二人的小动作,拿扇子遮脸,不屑的笑了。
尽管有扇子遮挡,沈迟还是从那眼神中瞧见了对面人的不屑,她轻哼一声,侧身向付子陵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姐姐随军出征,同敌人玩谋略时,你还不知在哪处玩沙子呢!
付子陵觉得自己眼花了,否则对面那个草包大小姐怎么会对他露出那样轻蔑不屑的微笑,难道不应该被他的绝世容颜所吸引发呆?就像旁边那个傻丫鬟一样吗?不过,这位沈小姐倒是有些面熟呢……
堂上的付老夫人看着自己家孙子对着沈迟凝视的目光,十分满意,她就知道小迟是个好的,子陵一定会喜欢的。
“诶呀,你们年轻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别陪我这老太太耗着了,子陵啊。”付老夫人看向付子陵轻声唤道。
“祖母。”付子陵微笑应答。
“今日若没什么事便陪着小迟在家中各处走走,你母亲说花园中新移植了几株牡丹,鱼池子里也放了好多红鲤,今儿天气也不错,年轻人别老闷在屋子中。”付老夫人的暗示可谓是十分明显了。
沈迟很配合的低下头,很配合的“偷瞧”了付子陵一眼,又很配合的红了脸。
付老夫人余光瞥到沈迟模样,和大夫人互相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看来沈家小姐还是很满意子陵的。
付子陵冷静的表情有一丝错愕,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变脸未免太快了!
难道先前那轻蔑是他看错了?
不,这怎么可能!
付子陵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现在直觉告诉他,这个沈迟有问题!
“呵呵,祖母说的是,子陵这些日子忙着生意上的事,一直没来得及尽地主之谊,还望沈小姐勿要怪罪。”付子陵说完还起身冲沈迟弯了下腰。
沈迟也起身回礼:“怎么会?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付公子忙于公事,小女子怎么敢怪罪呢?”说完,沈迟目光盈盈的望向付子陵,又羞涩一般避开了目光。
这光景让上首的付老夫人越发高兴,付大夫人也满意的不住点头。
“看吧,子陵哥,沈小姐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怎么会怪罪你呢?”在付子陵身旁坐着的付子宣笑道。
付子陵笑了笑,他觉得沈迟身上的气质很矛盾,这个女人不止不知羞耻与人私奔,软弱无能上吊寻死,她还是个惯会演戏的小骗子。
“呵呵,沈小姐确实望之不俗,既然子宣弟也如此认为,等下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付子陵邀请道。
“这……”付子宣心知肚明此次是祖母给二人创造机会,若是他去了会不会……他抬眼偷偷去看付老夫人。
付老夫人一副没听见的模样正和付大夫人商量着什么。
好吧,付子宣决定找个借口拒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
“哈哈,难得子陵想起了你弟弟,既然子陵邀请,子宣你便答应了吧。”付二夫人摇着身子进门,给付老夫人施了礼,又朝付大夫人福身。
“母亲,儿媳早上给二郎准备出门带的衣物,这才晚了些。”付二夫人出声解释,见付老夫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甩着帕子走到付子陵身边。
“二婶。”付子陵出声问好。
一侧的沈迟也向付二夫人问好:“二夫人。”
付二夫人笑道:“你们两个第一次见怕是有些生疏,可别见外啊呵呵呵。”她随后到了付子宣身边又道:“让子宣陪着你们,这府中子陵不常住,经常东奔西走的,倒是他这弟弟熟悉的很。”
再不常住会连自己家啥样也不清楚?沈迟腹议,面上只是带着微笑点头。
“二婶说的是,我也正是怕慢待了沈小姐,才邀请子宣陪同。”付子陵脸上挂着温良感激的笑,他才不愿意同沈迟单独相处,这二婶娘平日说话讨厌了些,今日倒是帮了他的忙。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表妹今日也来了,我见她在府中也没个玩伴,不如就同你们一起游园吧。”付二夫人建议。
表妹?这个称呼还真是让人不大高兴,沈迟想起了薛媛,不知今个儿这位表妹能带来多少惊喜呢?
付子陵一脸困惑,他不记得二婶子何时生了女儿啊……
“是我娘家兄弟的女儿,唤盈盈的,你小时候还见过,抱过人家呢……”
见付二夫人越说越没边,付老夫人轻咳了声打断她的话:“咳咳,老二家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娘家兄弟的女儿今天要入府?”
付家门庭虽大,亲眷却是简单,因着付老太爷和付老爷早逝,府中的男丁长辈的只剩下付家二爷这个庶出的,与付子陵同辈的也只有付子宣一个男子,付二老爷的妾侍倒是生了几个女儿,因为付老夫人不待见付二爷,下面的几个庶孙女也免了请安,平日很少相见,也就付子宣偶尔会来荣恩堂。
付家的女儿不值钱。
付二夫人不受宠,说话也不如舅夫人那般招人喜欢,平日里失了规矩也总是受到付老夫人和付大夫人的训斥,但娘家侄女过府小住这样的事,她还是应该提前禀告付老夫人才是。
“诶呀,这事媳妇也是才知道的。”付二夫人拍拍手无奈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赏花
“我那哥哥是个糊涂的,家里临时接了趟镖,父亲和哥哥都要出门,嫂子前几日又回了娘家伺疾……这临走了不放心盈盈就把人送到我这儿,也没提前知会声,母亲还请原谅则个。”付二夫人对着付老夫人低头服软。
这亲家还真是和二儿媳妇一样没个规矩!
付老夫人心中暗骂,却也无法,总不能将人赶了回去,便抬手道:“行了行了,既然来了就好生安顿,莫要人说我付家待客不周。”
“哎,哎。”付二夫人赶忙高兴应道,又抬头对付老夫人笑道:“媳妇就知道母亲最是心善了,我这就去安排,一会儿就让盈盈来给您请安。”
“罢了,坐这么会儿我也累了,晚些再见。”付老夫人沉下脸,想了想又道:“盈盈以前也来过,该怎么样还和从前一样,只是孩子们都大了,有些话别随口就说……”
这是指付二夫人前头说付子陵抱过盈盈那事呢。
付二夫人知晓付老夫人心里的气恼,面上不好意思的应道,心里却不甚在意。
她那侄女哪儿比这个沈迟差了,无非就是出身没沈迟命好,只是个镖行的大小姐,若她哥哥有个官身,你们付家还不得求着盈盈来。
想到这儿,付二夫人伸手摸摸头上的发髻,一脸高傲。
话说回来,她哥哥若是有个官身,她这做妹妹的也不至于嫁给商户的庶子了。
想起付二老爷,付二夫人脸色的得意全化作气愤。
沈迟看着付二夫人脸色一会高兴一会生气的,觉得这个付二夫人倒不像是心思深沉的人。
那么先前惜情的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呢?
众人散去后,付子陵和沈迟一前一后的走着,付子宣在一旁不断说着近日好笑的事,又给沈迟指点府中的景致,倒是一派活泼开朗模样。
付子陵看着付子宣的殷勤样,心底不屑。
“沈姐姐你看,这儿就是大伯母前些日子叫人从洛阳移植过来的牡丹呢,是不是很美?”一身淡蓝色长袍的少年指着花园中几株硕大的牡丹欢声道。
“很漂亮。”沈迟赞叹道。
这几株牡丹的确很美,且品种难得,看来付大夫人果真是爱花之人。
“哇,小姐,这几株花好漂亮啊,不知道拿来做鲜花饼会不会更好吃些。”锦儿对着那几株牡丹眼神放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付子宣放声大笑,捂着肚子依在一侧柱子上:“沈姐姐你家丫头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小姐……”锦儿扯着沈迟袖子委屈道。
哼,若是平常公子我早就出声教训你了,看在你是姑爷弟弟份上本姑娘才不同你计较,锦儿在心里暗自吐槽。
“这些花儿想必都是大夫人颇费周折才置办来的,花费的金银、人力、物力怕是给你买下十座食肆供你鲜花饼都绰绰有余了。”沈迟一本正经的解释:“所以锦儿啊,想吃鲜花饼我们去外面买些吧。”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付子宣听到沈迟打的比喻,又忍不住笑出声。
若是大伯母知道她最爱的这些花草被换算成十间酒楼的鲜花饼,不知作何感想。
“沈小姐若是想吃鲜花饼,我会派人去为沈小姐寻来,至于这园中花草,还是放过它们吧,都是家母挚爱,做儿子的也不想被人说为了讨媳妇欢心委屈了老娘啊。”付子陵忽然出声,一本正经的说道。
付子宣止住了笑,发生了什么?先前沈小姐是这个意思吗?不对啊……
沈迟挑眉疑惑,待察觉身后有人走近,才知晓自己被付子陵阴了一把。
“呦,子陵这么快就媳妇长媳妇短的,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会哄人啊……”付二夫人从后来快步上前,路过沈迟还瞥了一眼。
沈迟躬身施礼,心中暗想,以付二夫人大喇叭的威名,相信不久整个付家都会传遍沈小姐不知礼数,竟想拿大夫人珍视的花草做鲜花饼,付子陵为母为难等等。
抬头恰好瞧见付子陵一脸挑衅的看向她,薄唇轻启,沈迟无声吐出两个字:“幼稚。”
付子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用这样低劣的把戏败坏她的名声,可不就是幼稚吗?沈迟在心中感叹,但这招确实管用啊……
“母亲。”付子宣恢复了神色,冲着付二夫人诺诺唤道。
看来这位子宣少爷很惧怕付二夫人呢,沈迟在心中思量。
“二婶娘。”付子陵冲付二夫人点头施礼,而后道:“让二婶娘见笑了,左右是订了亲事,不过早晚罢了。”
“哈哈哈,看来子陵倒是个疼人的主,平日里倒没看出来呢,好好好,若是你祖母和你母亲知晓,定要高兴的。”付二夫人笑着应道,心里却暗自嘀咕,让你疼媳妇忘了娘最好,到时候有大嫂子难受的!
沈迟这时候倒是笑了出来,因为笑声太过明显,甚至压住了付二夫人,周围的人不禁齐齐向她看去。
“我倒不知道付少爷竟这般爱惜我,既然府中的鲜花无法用,那便劳烦付少爷去外头替小女子寻些来,听说护国寺里有座园林,里面奇花异草应有尽有,若是能得公子讨来一二,小女子不甚感激。”沈迟目光如水,望向付子陵。
“……子陵哥哥,沈姐姐是让你证明心意呢。”付子宣在后头拉着付子陵衣袖一角小声笑道。
付子陵脸色一冷,回眸看去,只吓得小少年缩头退后。
“子宣对这些事真明白。”付子陵温声笑道,脸上又挂起一贯和煦的笑意。
这让付子宣觉得方才那股冷意只是自己的错觉。
“……是。”他本能的作答,却让一旁的付二夫人变了脸色。
是什么是,这蠢小子别人挖坑他就跳,多大的孩子啊,被人说擅长儿女之事难道是赞扬的话吗?
付二夫人在付子陵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剜了一眼,随后有些气恼的向身后喊去:“盈盈,快过来,杵在那里做什么?”
众人这才发现,在走廊不远处站着两个姑娘,前头亭亭玉立一身粉裙的正是付二夫人的娘家侄女—高盈盈。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盈盈
被付二夫人高声呼喊,那女子似乎颤抖了下,随后羸弱的迈着小步子向前走来。
“她家里不是开镖局的吗?怎么这位高小姐看起来身体不大好啊……”锦儿在沈迟侧身低声吐槽。
沈迟没有说话,这位高小姐的身体好像确实不大好,沈迟观她的面相运势,也不是什么长命之人,应该是先天不足。
“姑姑。”高盈盈低声唤道,声音轻柔无力。
“恩,来盈盈,这是你子陵表哥。”付二夫人拉着高盈盈到付子陵身旁说。
“盈盈见过表哥。”高盈盈含羞带怯的看着付子陵,脸颊抹上一股嫣红。
付子陵眉目微转,瞥了眼沈迟,转而对着高盈盈谦逊道:“原来是高家表妹,想不到这么多年未见,表妹如今出落的越发美貌了。”
付二夫人看出付子陵的刻意亲近,急忙拉着高盈盈的手道:“看看,我们子陵还记得盈盈呢,呵呵,那时候你俩还是两个小娃娃,如今都成了大人了。”
缩在一旁的付子宣这会子回了神,凑到几人跟前唤了声:“盈盈表姐。”
“表弟。”高盈盈弱质芊芊的冲付子宣点点头。
锦儿有些郁闷的看着那位高小姐,又有些气恼付二夫人介绍那位侄女竟然独独掠过了自己家小姐!
“对了,盈盈,这是沈小姐。”付二夫人笑了好一会似乎才想起身后被遗忘的沈迟,拉着高盈盈看向沈迟。
“方才光顾着让盈盈见她表哥,倒忘了沈小姐。”付二夫人夸张的笑了笑,拿帕子甩向沈迟道:“沈小姐为人谦和,不会为这点子事同我计较吧?”
沈迟收回原本欣赏花草的眼神,看向高盈盈,笑道:“这位妹妹好俊俏,我还道这付府哪儿都好,就是没个说知心话儿的人,总有些人自以为是故作聪明,妹妹来了,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付二夫人听了这话,胸口一闷,本想发火,可沈迟又是一副笑嘻嘻的玩笑模样,更是拉起了高盈盈的手,似乎很喜欢这位新来的伙伴儿。
“可不是,盈盈啊,我和你说,这位沈小姐乃是淮州知府沈大人的千金,人家饱读诗书,才貌双全,你要多和她学学才是,若是哪一日也能口舌伶俐,我也不必担心日后你受人欺负了。”付二夫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付子宣看着母亲和沈姐姐说话,摸摸了头,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沈迟笑看高盈盈道:“二夫人是拿我当自家人才这般夸赞呢,我哪儿有她说的那般好啊。”说完还掩唇笑了笑,又道:“你若嫌闷,大可来找我,我左右近日也没什么事,府中人都各有各的忙处,只我这个闲人。”
付子陵总觉得沈迟这话是挤兑他,待看向那小女子对方又一副坦然高兴模样,好似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付子陵清了清嗓子,引起众人注意:“咳咳,今日这园也游了,盈盈表妹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安顿好了,何时精神足了我们再一同游玩吧,今天就到这吧。”
高盈盈听完这话,立马羞红了脸,看向付子陵众人施礼道:“都怪盈盈今日来的突然,打扰了众位的雅兴。”
付子陵虚扶一下,关切道:“表妹可别这样说,游园哪日都可以,你这身子却要好生保养啊。”
沈迟本想安慰下高盈盈,见付子陵如此做派便止了脚步,脸上带着了然的笑。
“这……”高盈盈有些不好意思。
付二夫人瞧见付子陵对高盈盈的格外看重,心里乐开了花,连忙上前劝道:“可不是嘛,盈盈啊,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在姑母这里住下,这园子就在这儿也跑不了,难得你子陵表哥如此体贴,可莫要辜负了他的好意啊。”
付二夫人还拿眼挑衅似的看了眼沈迟,低头只顾着羞涩的高盈盈自然没看到姑母的表情,只当是对自己的体贴。
“姑母这样说,盈盈便心安了。”
众人散去后,沈迟沿路欣赏着景致,同锦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姐,那位高小姐看起来身子不大好啊,好像风一吹就要倒,说话大声一点都要把她吓到……”锦儿瞧附近没什么人,便开始同沈迟咬耳朵。
“恩。”沈迟淡淡的应了声:“看样子是先天不足。”
“哇,小姐!你连医术都会。”锦儿夸张的赞叹一声,而后面色犹豫。
“想说什么就说吧,在我面前还需要吞吞吐吐的?”沈迟瞧出小丫头有心事。
锦儿皱着眉头,好似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道:“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奴婢多心,我总觉得姑爷对那位高小姐格外亲近呢?”
怕沈迟难过,又连忙摆手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小姐你不要当真啊,也许是奴婢看错了。”
沈迟笑了笑,连锦儿都能看出来,这付子陵做到如此明显不就是想试探她的反应吗。
“高小姐身体柔弱,付公子多照看关心也是应当的,你小小年纪瞎想些什么呢?”沈迟点了点锦儿的额头否定道。
“诶呦。”锦儿捂着脑门儿抱怨:“好啦好啦,看来是奴婢多想了。”
小姐那么聪明的人都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了。
没一会锦儿又开始欢天喜地的同沈迟谈起其他事……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有人俯身听了许久才离去。
……
“她真的这么说?”付子陵抿唇看向站立在厅中的六子。
六子摸摸鼻子道:“少爷,真这么说的,我看那位沈小姐倒不像个善妒之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对待身边的丫鬟都那般亲近,看那丫头能如此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样子,就知道平日里很受宠信。
“哼,好说话?我还真没觉得如此。”付子陵轻哼一声,食指敲了敲桌几。
他想起先前沈迟指桑骂槐的模样,和故作刁蛮的任性,再想起沈迟过往的斑斑劣迹,心头的不屑更甚了。
小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本安稳站在堂下的六子打了个冷战,依他多年的经验来说:少爷怒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谈话
可是少爷为什么生气呢?那位沈小姐并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啊?
难道沈小姐生气骂了少爷,少爷才会开心?
少爷何时有了这种奇怪的癖好!啊,搞不懂搞不懂……
六子烦恼的摇摇头。
不知在自家小厮心里早已变了形象的付子陵忽然想到一件事:“我记得高盈盈早前是有婚约的,对方还是个大商户……她这次来的突然,你去查一查高家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正事,六子的表情立刻恢复了正经:“是,少爷。”
“喵——”雪球从窗外跃进,踩着泥印子朝付子陵走去。
这祖宗!
六子心内哀嚎,赶忙道:“少爷,我去办事了。”
说完就想要溜——
“站住,雪球不知又去哪儿疯玩了,弄得这么脏。”付子陵嫌弃的摸着雪球的毛发,看向六子的背影勾唇一笑:“你去打些水,给它洗个澡。”
六子啊,主子心里不舒服,你也别想好了……
“是,少爷。”
看着六子垂头丧气的接过雪球出了门,脸上满是戏谑的付子陵才收回笑意。
“护国寺的鲜花啊……”你还真敢想。
……
两天后,很敢想的沈迟便置身在护国寺的后院中,那里正是闻名遐迩的皇家园林。
“听说你想吃这儿的鲜花做成的鲜花饼,我便特意着人备下,专请你来,怎么样?够有诚意了吧。”
看着石桌上摆着的几碟子花饼点心,沈迟叹息道:“小女子真是说什么做什么都逃不过王爷的眼,说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坐在沈迟对面一脸桀骜的正是许久不见的伯远王—魏临。
“别这么紧张嘛,本王只是单纯请沈姑娘来吃东西而已。”魏临满脸微笑,冲着沈迟眨眼道。
“呵呵,这世上想让伯远王请的女子千千万,王爷何必难为我一个有婚约的人呢?”沈迟不解问道。
伯远王一脸痴迷的看着她道:“自然是因为,你和千千万万的女子都是不同的啊。”
沈迟嗤笑一声,不再言语,她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干脆夹起桌上的点心大快朵颐,不吃白不吃!
皇家园林里的鲜花,王爷请的厨子特制糕点,平常可是吃不到的。
虽然以前她经常能吃到……但那时,她是不在意这些的。
眸色微沉,沈迟安静的品尝,魏临也不再说什么,挥手让下人上了茶,便静静饮用。
两人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你说,我这般忽然邀请你出来,你那小夫君可会心生怨恨?”魏临端着茶盏,忽然说道。
沈迟嗤笑一声:“王爷这会儿才担心,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不,本王并未担心,就是看你一副悠闲模样,似乎毫无在意你那小夫君的感受,因此才出言相问,现在看来,你果然不甚在意。”魏临摇摇头,一副果然如我所料模样。
沈迟放下手中茶盏,耸肩问道:“不然呢?”
这姿态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但沈迟做的无比自然,末了还杵着下巴,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魏临:“难道王爷的邀约小女子可以推脱?还是王爷觉得小女子有让付家公子不生气的能力?”
魏临只是看着她笑。
沈迟自说自话:“所以啊,既然小女子什么都改变不了,那还是安心享受这一切吧。”
她伸个懒腰,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
此时正是午后,院中的绿树遮挡了日光,为这干爽燥热的夏日送来一丝凉意,蝉蹲子树梢鸣叫,应和着山风有节奏的送入耳畔,不远处各色鲜艳的花儿朵争相开放,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那花儿香。
沈迟加深了呼吸,心底变得格外宁静。
前世她也曾到这护国寺住持仪式,为大周祈福,后院她自然也来过,但那时的她身负天下,不敢有一丝懈怠,又哪里有什么心思品味这自然风光,过这般闲适惬意的生活呢?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魏临看着沈迟忽然出声。
沈迟微微挑眉,大概是前世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这辈子她依然不会轻易让人看出自己的喜怒,伯远王这般敏锐,以前倒是小看了这个表弟。
“这般清静的地方,难道你不喜欢?”这话问的便有了试探的意味。
沈迟到都城多日,也并未闲着,她知晓皇上“病重”,很多朝廷大事都交给了皇后和古大人,当然少不得冯家。
伯远王此时受诏入宫,本就受各方瞩目,人人都在猜测是否皇帝改变主意,想将皇位传给这个侄子。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认为皇上这样做无疑是打自己的脸,当年皇上和老伯远王的恩怨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把魏临当作质子扣在都城,害得人家父子骨肉分离多年,险些连最后一面都未见上。
魏临若是做了皇帝,又该如何对待皇上的家人。
皇后和大公主又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但奇怪的是,自从伯远王入京后,除了第一次进宫拜见皇帝,皇帝便再也没有召见过他。
而冯家、皇后,乃至大公主,都罕见的对这位王爷持沉默态度。
便是不可一世的庆国公见了魏临,除了不轻不重的刺几句,两人针锋相对几个来回,也未见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和接触。
人人都在猜测皇上的意思,人人也都在猜测伯远王的意图。
沈迟这会问的话倒是让魏临有些不好回答了,若说喜欢,那他何必拖在都城这般久,早些离去便是了,也不必趟这浑水;若说不喜欢,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他的野心。
魏临举起茶杯,看向沈迟,嘴角的笑犹如一只狐狸:“你这个小丫头,对未婚夫这般随意,那你喜欢嫁过去还是不喜欢嫁过去呢?”
这是个巧妙的回答,把问题又丢给了沈迟。
沈迟答是与不是,都不对。
太坦白好似自己急着嫁给付家,贪恋财富,若不是,被付家知晓,还当她与伯远王有什么,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喜不喜欢这都是必然的事,我又何必在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上浪费心神。”沈迟傲然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质问
魏临闻言大笑:“你倒是聪明。”
笑声过后,他眼眸低垂,注视着手中捏的白瓷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人人都问如何选,其实很多事,我们都没得选。”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沈迟直言。
人前一向高傲肆意的伯远王竟露出这般无奈失落的神情,还真是叫人意外。
“你看错了,本王一向活的自在逍遥。”魏临挑了挑眉,又对沈迟眨眨眼。
沈迟笑了笑,没在说什么。
这个伯远王,倒是有趣,如果他不给自己找麻烦,沈迟觉得和他来往也没什么。
山间的风很凉,褪去了夏日的燥热,前院传来寺庙里的钟鸣声,以及敲打木鱼之音,难得一个恬静的午后。
沈迟走后,魏临仍独自坐在山中饮茶,他表情平静,目色悲戚,不时看着远处的山峰发呆。
本是繁华夏日,鸟啼虫鸣、百花争艳的热闹时节,他独自坐在那颗老树下,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悲伤。这广袤天地,好似被遗忘般……
护卫有些不忍,自从老王爷去后,小王爷便偶尔这副模样,一个人坐在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妃哀痛老王爷的死,郁郁寡欢,早些年对小王爷也是少有关注,直到有一天清晨,王妃忽然想起小王爷,开始关心起小王爷……
护卫的脸上带着追忆和哀伤,若是一切就这样也便好了,可王妃没几日便说小王爷不是她的儿子,还说小王爷和老王爷长的不像……府中的人都说王妃思念老王爷过度,神思恍惚,忧伤成疾。
王妃确实疯了,她再见到小王爷打骂后便又哄着,嘴里说着道歉后悔的话,但没多久一切又会重复……有时还会把小王爷当作老王爷,抱着小王爷哭嚎不止。
护卫眼里有些湿润,他的主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家里横生变故,朝廷忌惮压迫的情况下,仍是一天天健壮勇猛的长大,把封底治理的井井有条。
人人都夸赞伯远王的美名,但王爷却愈加忧虑……
终于在朝廷在此施压,强迫王爷多缴纳了供奉后,王爷变了。
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兢兢业业,时常犯些年轻人会犯的错误,伯远王怜香惜玉,为人风雅的名号渐渐传了出来……朝廷对王爷也终于不向以往那般苛刻,皇上虽然斥责王爷不务正业,但到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如果只是拿沈家小姐迷惑众人,王爷又何以在与沈小姐聊天后如此难过沉重呢?在他心里,向来都是伯远王谋划什么,还很少有被别人影响的时候。
“高立,这几日不必再跟着沈小姐了。”
魏临忽然出声,让陷入沉思的护卫回过神来。
“是。”高立利落答应没有多问,多年的配合他早已摸出了王爷的套路。
看来王爷这次的掩护告一段落了,相信不久就会传出伯远王被沈小姐拒绝伤心,郁郁寡欢流落青楼的传闻了……
……
回府后的沈迟神色坦然,倒是让一群看热闹的主子夫人、婆子丫鬟无从窥视真相。
“你说沈小姐和那位伯远王什么关系啊?为何人家会给沈小姐下拜帖,我们老夫人还从未被皇亲国戚邀请过呢。”一个丫鬟扒着门口同身后的婆子窃窃私语。
“那位伯远王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愿这位沈小姐能擦亮眼睛……”老婆子有些担忧。
“老夫人和大夫人还未急呢,你急什么啊?”小丫头扁嘴偷笑。
虽然伯远王的名声不大好,但左不过是对女子多情了些,进城那日她曾偷偷去瞧了,是不输给少爷的人啊……
若她是沈小姐,在这两人之间怕也要头痛了。
“沈小姐还真是命好。”小丫头喃喃自语。
她却不知被称作命好的沈小姐回房便被告知老夫人和大夫人有请。
“该来的总要来。”沈迟笑了笑,她与伯远王清清白白,奈何在别人眼中,以及魏临的有意为之,怕都要误会些个了。
“小姐,都怪那个伯远王,没事出什么幺蛾子啊!还不让我陪在身边……”锦儿抱怨道,她陪着沈迟到了寺庙后,就被请到了别处。
“回来这一路你不是抱怨过了吗?你家小姐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去吃了顿点心,喝点茶看看风景。”沈迟无奈摇头:“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别人还没怎么样你就乱了,这不是摆明让人怀疑吗?”
锦儿皱眉道:“对不起,小姐。”
替沈迟更衣后,锦儿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沈迟暗暗点头,出来这些日子,锦儿已经长大许多,也能干了许多。
两人去荣恩堂的路上,丫鬟们指指点点,沈迟目不斜视,锦儿也是一脸正色。
门口的丫鬟远远瞧见了沈迟,便向屋里通传,待沈迟掀了帘子进门,只觉被一群人盯着。
“给老夫人请安,给大夫人、二夫人、舅夫人请安。”沈迟一一施礼,又对着付二夫人身侧的高盈盈微笑点头:“高小姐。”
众人问了好没三两句话,便直入主题。
“听说近日伯远王邀请你去护国寺赏花,可有此事?”付老夫人端起茶盏,似随意问道。
屋内刹时一静,都在等着沈迟的回答。
“正是,他本在护国寺为老王妃祈福,忽然想起皇上交待的差事,便邀我前去。”沈迟笑了笑。
皇上交待的差事?!
付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盏,神色激动:“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她知道沈迟这次入京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皇帝有心召见她,给沈家封赏,此时听到沈迟提到皇上,哪儿还有心思问她和伯远王的关系啊。
沈迟还未答话,付二夫人却笑道:“这伯远王也真有意思,便是有皇帝的旨意,着人来宣便好了,何必把人巴巴的约到山上,我可是听说护国寺平日少有闲人往来……”
这话说的便有些恶毒了,好似两人避开众人去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付老夫人怒道。
付二夫人连忙闭了嘴,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其他夫人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县主
沈迟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因为伯远王当初在淮州帮过我父亲,也参与私盐案的调查,圣上便把这事交待给了他,哪知这人早前和护国寺的住持今日早有约定,事关老王妃,王爷便邀请了小女子上山。”
“既然如此,那便直说是有旨意,何必要说去赏花呢?”付大夫人有些气恼,这未来的儿媳妇在自己家里被外男邀约,儿子脸上又有什么光,不觉对伯远王有些恼怒。
人人都道这伯远王恃才傲物,对女子又格外温柔小意,现在她倒要再加一条肆意妄为了!
“因为皇上的旨意,并未明确,若是我不接受此事权当作罢,那这事皇上也必然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所以伯远王为了掩人耳目,才说邀请我赏花。”沈迟笑了笑,又道:“也得亏他这样的性子,便是做出这样唐突的事,外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众人听说这事是皇帝秘密交代,不想被别人知晓,那眼下这话可就不能再问了……
付大夫人有些焦急的看向老夫人,显然老夫人也是同样的惊诧。
她斟酌开口:“既然皇上不想让旁人知晓,小迟啊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吧。”
沈迟眨眨眼道:“那可不成。”
众人摸不透她的本意,只道是她小孩子心性,被人责问心生不满,才故意如此。
“小迟啊,这事就算了……我们也是好奇你今日如何,并未有其他意思,这皇上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若不小心知晓了,难免皇上会不高兴……”付大夫人劝慰道。
若是皇帝知晓他们质问沈迟,打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付大夫人脖子一凉,当今圣上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啊!
其他人也都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高小姐更是捂着帕子干咳起来。
她本不想过来,不管沈迟如何都是沈家和付家的事,偏偏姑母拽了她来看热闹……高盈盈心底有些后悔。
“真的没关系,因为我已经答应了皇上,愿意接受旨意。”沈迟笑道,目光一派清明。
付老夫人试探问道:“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众人期盼又小心看向沈迟,锦儿暗暗好笑,这会子怎么没有方才兴师问罪的气势了?哼,真以为她家小姐好欺负呢!
“也没什么别的事,皇上体恤我父亲忠心,又横遭此祸,知晓我父不贪恋权财,唯有我这一个女儿,便决议……封我做县主。”沈迟提到皇上和沈正秋,面露尊敬,待说道自己被封为县主,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屋内的众人倒吸一口气,乖乖,付家要出一个皇亲国戚啦!
这未进门的儿媳妇果然是个福星啊!本以为娶了知府的女儿便是同官家拉上关系,没想到儿媳妇一下子有了品级,这下还有谁敢小瞧付家是商户之流!
付大夫人一高兴,眼泪都险些流出来,还是上首的老夫人咳嗽了两声,提醒她注意形象。
但付大夫人看到付老夫人捏着菩提手串的手不住颤抖,便知对方同自己一样,也是兴奋高兴的。
“这是好事啊!沈小姐恭喜你了哈哈哈,不,以后该叫县主才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舅夫人,她原本安安静静的坐在厅中,看着众人你来我往,除了笑也不多话,这会大笑出声恭喜,倒是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对对,这是好事!”老夫人笑道,见沈迟仍站在厅中,赶忙道:“怎么还让小迟站着,快去拿椅子!没眼力见的东西。”
身后的丫鬟赶忙告罪退后,搬来一把梨木椅。
锦儿看着沈迟面色如常的入座,心里得意极了,看你们这些人以后还敢欺负小姐不?
从进屋子锦儿便发现往常空出的椅子不见了,主仆二人站了半晌也没人询问,便知是付家有心为之。
付大夫人这会看着沈迟是怎么看怎么好,全然忘记先头的猜忌,但高兴了一会心中又有些不安:这儿媳妇原本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如今又有了品级,那以后她该如何同她相处,总不好做婆婆的向做媳妇的行礼吧……
“大家可别这么说,就还和从前一样吧,这恩典其实是给家父的,我也只是借了父亲的光而已。”沈迟谦虚道。
众人又围着说了些恭喜讨巧的话,直到老夫人咳嗽了两声说累了,大家才相继告退。
沈迟却是稳稳坐在椅子上用茶,并未离去。
“你知道我有事同你说?”付老夫人问道,她本是想等沈迟走后她再叫丫鬟将她叫回,哪知这沈迟竟直接留在这儿没走。
沈迟站起身,一脸娇笑道:“因为我也正有事同老夫人您说啊。”
“锦儿,回我房中把上山时我们摘的花儿给老夫人送来。”沈迟对着锦儿吩咐道,转身又对着老夫人解释:“上山时瞧见这山野之花开的繁茂热闹,花香怡人,便采了些,老夫人放在房中观赏,不出门也能看到山中之美了。”
付老夫人点点头,冲着身后的丫鬟道:“去,回房把我先前找出要送给沈小姐的玉枕找出来。”
丫鬟应声退下,很快屋内只剩下两人。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付老夫人恢复了往日的睿智,轻声问道。
为什么皇帝的旨意要沈迟来做选择,若是单纯封做县主,接过便是,又哪里要伯远王大费周章呢。
“什么都瞒不过老夫人您,我留下来,也正是想同老夫人商议此事。”沈迟目光坦诚,看向付老夫人:“其实皇上除了封我做县主,还提出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付老夫人身子前倾,有些紧张。
既然要同她商量,那这事同付家也有关系了……
“皇上想要付家的财力。”沈迟一字一句。
付老夫人闻言却重重跌回座位上,声音冷峻:“你答应了?”
拿付家的财富换取她沈迟一个人的县主之位?付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恨,难道她看错了人?!
付家几代人辛苦啊,想起过世的付老太爷和付老爷,如今还在周旋的付子陵,付老夫人捂着心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密谈
“我可以不答应吗?”沈迟反问。
“你……”付老夫人闻言怒意更盛,胸口似乎更疼了。
沈迟眼疾手快的上前从老夫人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枚黑色药丸给付老夫人喂下,又倒了水给付老夫人,一面还用手为她顺气。
付老夫人吃下药,情绪渐渐好转。
“你说同我商量,如今又有什么可商量了,你不是已经做主了吗?”付老夫人话是如此说,眼中却充满了不屑,这个姑娘还是太年轻了,难道她以为她的一句话,付家便要乖乖的奉上全部,为她做嫁衣吗?
沈迟退到堂下坐定,嘴角噙着笑意:“看来老夫人还是没明白我意思。”
付老夫人疑惑的看向她,心里有些犹疑,沈迟不像是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老夫人大概不知道,付家有人涉及了如今朝堂的权位之争,暗中用钱财帮助某些人收买人心,屯粮练兵。”
沈迟才一说完,付老夫人手旁的茶盏便跌落在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们付家一向循规蹈矩,从不涉及朝堂之争,便是孝敬各个关节的人,也是多年留下的人脉……”付老夫人起先还奋力辩驳,见沈迟不言语只拿一双眼睛瞧着她,心头一跳,难道这事是皇上说的!
沈迟从来到都城便窝在家中,她一个小姑娘哪儿知晓什么朝堂之争,又怎么会知晓付家人做了哪些事,如今她能这样说,必然是有人告诉了她!
这个人除了与她谈条件的皇上,付老夫人想不出别人。
“皇上……知道了,他是在敲打我们?”付老夫人神色惊惧的看向沈迟。
沈迟既未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叹息道:“其实皇上这么做并非是为难沈家,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以付家的财力若是真的全力支持如今的哪方势力,皇上才要头痛吧。”
付老夫人见沈迟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谈论着朝中大事,甚至于皇帝的态度,心里有些难以说清的情绪。
沈迟的表情语气都太过自然了,自然的好像她曾生活在那处漩涡中,与皇上有过紧密交流似的。
“但皇上若决议要拿付家开刀,此刻形势不明,怕是也没人肯为付家说话,只能乖乖等着罢了,所以我说我根本不可以拒绝。”沈迟轻笑着叹气。
“我知道老夫人心中不舍,付家能有如今的财富是几辈人付出了无所心血劳动才换来的……但大局当前,还要以性命为重。”沈迟看向付老夫人,正色道:“老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皇上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真要付家毁于一旦?付老夫人的眼中蓄满了浑浊的泪。
沈迟摸着下巴道:“其实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皇上不止是许了我县主之位,还有付家的皇商之务,若是付少爷办事得力,日后立了功,封个官做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便是魏宣帝一贯的套路,给你最想要的东西做诱饵,又用天子的威严做压迫,一般的人家可不就乖乖从命了,沈迟在心中嗤笑。
不得不说,这方法着实有效,付老夫人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若是不得不为之,能多讨些好处也是应当的。
付家子孙中她最看重的便是付子陵,若有了皇商的资格,再也了皇帝的提携,子陵日后封作官身,便再没人敢嘲笑他们空有钱财了。
“皇上真这么说的?”付老夫人有些急切,转瞬又想到,既然能给出这样优厚的条件,那代价必然也是不小了:“皇上想要付家如何做?而且他为何……只找了你?”
付家的事不是应该直接同付子陵或者是她这个老太婆谈吗?同一个未过门的小姑娘讲条件算怎么事?!
付老夫人心中郁闷,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沈迟知晓付老夫人心中的怀疑和不甘,她摇头叹气,面带忧色:“这些朝堂之事,我一个小女子又如何懂得?”
她脸上带着无奈,又道:“不过听伯远王的意思,皇上这次的决定并不想叫外人知晓,因此也未直接联络老夫人你,或是付少爷,大概因为我是付家即将过门的儿媳,恰好又有父亲之前的事,若被人发觉,也可以推脱是伯远王同我商议册封县主的事……”
付老夫人心中惊疑不定,若沈迟说的都是真的,那皇上让付家做的事实在不小,而且应该保密才是……
想起先前为了给沈迟威慑,叫来了一屋子的女人,付老夫人心中有些后悔,若是被有心人知晓,这差事算不算办砸了?
“如此,皇上想让付家……做些什么?”
如今朝中局势紧张,付家虽不在朝堂,但朝廷的每一个政策都会影响局势的变化,经济势必受到影响,因此付家也设置了诸多眼线,探听消息。
朝中如今最紧要的事便是立皇储之事,再联系到伯远王的突然入京以及各方猜测,付老夫人睁大眼睛,难道……
“老夫人大概已经猜到了。”沈迟苦笑道:“我也没想到,护国寺一趟,竟知晓这般紧要的事,伯远王虽未明说,但透露的消息确实是让付家帮他……单凭他一言,这样大的事我自然也不敢轻信,但他却说待我受封之日,皇上便会赐我信物,到时我便知晓他所言非虚……”
付老夫人听了这话,内心反而平静了,她不断转动手中的菩提珠串,心中思绪如潮水般涌过。
这是一件大事!
如果做成了,更是一件好事!
若此事是真的,皇上真的有意为伯远王保驾护航,那将来伯远王登上了皇位……付家岂不是有从龙之功!
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但若皇上和伯远王失败了……付家也必会遭来报复,全家倾覆也未可知。
付老夫人内心纠结,表情一喜一忧。
沈迟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位老人,在极大的权位面前,很难有人不会心动,何况,眼前的付家……别无选择!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闻
“好!待你受封之日验证此事真假,若皇上……真有此意,你便告诉他,付家定全力相助!”付老夫人目光炯炯的望着沈迟,鬓角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闪着银光。
沈迟点头称是,一派严谨之色。
“这事,先不要告诉旁人。”付老夫人又补充说道。
沈迟试探问道:“大夫人和付少爷?”
“他们那里我去说,你暂且不必管了。”
“是,老夫人。”沈迟原本也不打算再去浪费口舌,想起付子陵对她的厌恶挑衅,若非嫁入付家势在必行,她实在不愿意对着这位傲慢公子。
两人静默的待了一会儿,老夫人满腹心事,沈迟则貌似沉思实则放空的闭目休憩……
直到锦儿取了装着山花的花瓶归来—
“这花儿果然开的烂漫,虽生长在山野,倒是别有风姿。”
付老夫人敷衍的夸赞了几句,待取玉枕的丫鬟归来,便将那玉枕赠与了沈迟。
“天热,晚上枕着它,倒也凉爽,我年纪大了碰不得。”
沈迟道谢接过,知晓今夜的付老夫人是没什么心思再应对她,便带着锦儿告辞离去。
一弯残月挂在星空,夏夜的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
“小姐,我方才让她们去厨房取了饭菜,早过了饭点,饭菜也凉了,我让他们拿小炉子热着呢。”锦儿心里生气,付家人太过分了,问话就问话,这么长时间把小姐饿坏了怎么办?!哼。
“我还好,下山的时候吃了些糕点。”沈迟轻声道。
出了老夫人的荣恩堂,需要经过一个小湖泊,湖边有假山,也有石亭。
“诶?小姐,你看那是不是高小姐?”锦儿站在石桥上指着不远处的石亭说道。
沈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石亭中有两个姑娘。
坐着的粉衣女子可不就是高盈盈。
这么晚了高小姐还坐在这里儿,难道是在等她?
沈迟心中揣度,脚下不停,行至凉亭处,高小姐已经站在路边等候了。
“沈小姐。”高小姐施礼问候,脸上带着温软笑意。
“高小姐。”沈迟回礼,又关切道:“夜晚天亮,高小姐出门该多穿些才是。”
高盈盈转身咳嗽两声,回首道:“多谢沈小姐关心,方才从姑母院子出来,怕错过了沈小姐,盈盈便在此等候。”
沈迟拉着她的手向厅内走去:“手这样凉,怎么也不让人多取件衣服来?”
“我本以为你很快会来,我身边又离不得人……”高盈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反握住沈迟的手道:“我来也没什么其他事,就是想告诉沈小姐不要在意旁人怎么说,我相信你。”
沈迟挑眉,这话说的突兀,但想到今日去荣恩堂的事,便明白高盈盈指的是伯远王的事了。
“好,谢谢高小姐。”沈迟笑了笑,拍拍高盈盈的手。
“沈小姐莫要误会是因为你即将被封为县主,我才来说此话……虽然这很容易让人误会。”高盈盈面颊微红,细声解释:“我和沈小姐认识的晚,但从姐姐的言谈举止便知姐姐不是那般轻浮的人,还希望姐姐不要在意府中的流言蜚语,安安心心做子陵表哥的……妻子。”
这个高小姐还真是奇怪。
锦儿看着弱不禁风的高盈盈一本正经劝慰自家小姐的模样,心中暗叹。
“好。”沈迟和顺的答应,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天色不早了,高小姐早些回去休息才是,我也该回去了,奔波了一天,还真是累人。”
沈迟起身,打算同高盈盈告辞。
“既然如此,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高盈盈脸上带着惶恐,似乎在责怪自己耽搁了沈迟的休息。
待沈迟走的远了,高盈盈才对身后的丫鬟道:“回去吧。”
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的担忧惶恐。
……
回到院子用过了晚膳,沈迟卧在床头捧着一卷书册,见锦儿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在暖阁里不住走动,便唤了进来。
“你这丫头嘀咕什么呢?今日走了这么久,不累吗?”
锦儿咬着唇犹豫片刻,最后拿起桌边的小凳坐到沈迟床边低声道:“小姐,奴婢想了一晚上都弄不明白这个高小姐为何要跑来说这些话?”
小丫头皱着眉头,双手捂着脸蛋,脸上满是困惑。
沈迟噗嗤一乐,拿书敲了锦儿的脑袋:“你一晚上魂不守色就是为这个?”
锦儿最近的观察倒是细致了许多,就是耐性不行,藏不住话。
“诶呦,小姐,奴婢又不像你那般聪明。”锦儿抱着脑袋夸张道,还不忘顺口拍个马屁。
“其实也没什么,她怎么想的,只要不碍着我便好,若是想打乱我的计划,我也不会让她好过便是。”沈迟轻声说道,脑中回忆起她握起高盈盈手时脑海中传递的画面。
会演戏的人,不止她一个呢。
“小姐你的意思是,高小姐并不像她表面那样关心小姐?”锦儿急忙问道。
沈迟想到自己身边只有一个锦儿和何秦可用,如今何秦到了付家,为了减少注意,很少出现在人前,也鲜少同付家的人交流,唯有锦儿能处处照顾她的生活,让她多些防备心也不错。
“没有人能看透别人的心,既然看不到,只能看她如何做的了,至于说什么就不要在意了。”
沈迟意有所指的说道,见锦儿一副深思神色,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
皇上将要册封沈迟的消息传出,各方势力很快便得到消息。
冯家主院,庆国公满脸阴郁,身后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上茶盏……
“爹,皇上这么做不是打咱们的脸吗?姐姐怎么也不知道阻止,皇上一向不是听最听她的话吗?”冯林坐在椅子上,拍着桌子,怒气冲冲。
“住口,怎可私下随意议论皇上皇后!”庆国公怒斥道。
“是,孩儿知错。”冯林假意说道,心中满是不屑,父亲心里怕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嘴上说的好听。
挥退了下人,庆国公才软下声音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说话要注意分寸,你以为在家里便可以随意大呼小叫?”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儿子不在意,庆国公又叹气道:“若被皇上抓住了把柄,又要我这把老骨头舔着脸去求你姐姐!”
冯林嘟囔了两句,还是认错道:“知道了爹。”
庆国公叹气道:“皇上这么做,是给我们提个醒,这天下还在他的手中。”
“那也用不着让魏临那个小畜生——”
冯林的话说了半句便被庆国公一个眼刀也截了去,他咽了口吐沫重新说道:“我是说,那也用不着让魏临宣旨啊,还借口找人家姑娘去护国寺赏花,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提到魏临,庆国公的神色放松下来:“行了行了,再怎么耍手段也不过是小儿把戏,如今这事已成定局,宫里传了信,皇上已经拟好旨意,择日便要宣那丫头进宫受封。”
冯林摸摸下巴,没有作声,半晌道:“爹,你说皇帝要封个县主而已,直接宣旨召见便是,何必要费这么些力气。”
庆国公脸上露出了然的笑:“这事我已知晓,你不用过多干涉,眼下最要紧的是说服你姐姐帮我们,若实在不行……”庆国公轻哼一声。
提起皇后这个姐姐,冯林满脸怨怼:“我早些日子就说不能全靠着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指望她和咱们一条心吗?”
“行了,去找你母亲,告诉她这几日没事进宫去探探口风。”庆国公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冯芷,当今大周的皇后,也是他的大女儿,掌上明珠。
当年皇上对他的宝贝女儿一见倾心,那时他本打算将女儿嫁给有望登上帝位的大皇子,无奈女儿对当时的皇上情有独钟……
他曾对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魏宣说:他的女儿只能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后来,她的女儿嫁给二皇子,再后来,二皇子做了皇帝。
而大皇子却被远远的流放到西南边境,冯家青云直上,权势更重。
这些年因为他这个女儿,皇上对冯家可谓是恩宠有佳,人人都对他庆国公羡慕不已,称他生了个好女儿。
可若不是有冯家,冯芷又怎么会成为皇后呢。
……
沈迟接到受封旨意那日,晴空万里,付家上下喜气洋洋。
依照规矩,沈迟要去拜见皇上以谢隆恩,付老夫人怕沈迟见了皇上失礼,还特意高价请了从宫中退下的老嬷嬷来教沈迟礼仪。
老嬷嬷收了付家银钱,知晓沈迟日后也是有品级的贵人,虽看不上付家的商户身份,倒也算恪尽职守,将需要注意的点都一一告知。
这位沈小姐身上自然流露的贵气不是一朝一夕,她真的只是一个知府千金吗?便是当今的大公主,与之相比,也不过如此了。
老嬷嬷内心疑虑,对待沈迟越发用心。
前世的沈迟,年幼时便被宫中的嬷嬷严格教养,规矩自然知晓,成了国师后,大部分都是别人拜她,对着父皇也不需再行叩拜礼……
想不到这么快便要见面了。
“沈小姐的规矩和礼仪都很出色,老奴以为学到这儿便可以了。”
不过两个下午,前来教授的老嬷嬷便向付家请辞离去。
付老夫人知晓沈迟是有分寸的人,客气的谢过老嬷嬷,又着人奉上一笔不小的赏银。
老嬷嬷走后,付老夫人看向堂下互相说话玩笑的儿媳妇,问道:“子陵最近在忙些什么?”
付大夫人放下手中瓜果,忙回道:“子陵前几日出了城,回来这两天一直歇在铺子里。”
付老夫人闻言,眉头皱起:“可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
见两人要谈起生意的事,舅夫人诶呦一声起身:“今个儿早上不知吃坏了什么,我就不陪大家伙了,老夫人,容我先告退。”
说完还给一旁嗑瓜子的二夫人使了个眼色。
付二夫人后知后觉,不情愿的起身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看看大夫,可别吃坏了肚子。”
两人前后出了门,老夫人又叫奴婢们退下,只剩下大夫人和她两个人。
“母亲,这事儿我原想找机会告诉你,这几日府中都忙着小迟受封的事,看您高兴,也不想败坏您的兴致……”付大夫人绞着帕子开口道。
“说吧,那个混蛋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付家的事了?”付老夫人叹息说道,手中菩提珠子转个不停。
付大夫人满脸讶异:“母亲,您知道二弟他……”
自从上次沈迟提过付家有人参合进了皇储之争,付老夫人便派人暗中盯着付家的几位主子,连付子陵都瞒了过去。
不是不信任,而是多年行事留下谨慎,越少人知晓,这事才越好办。
而首要被怀疑的便是付家二爷—付敬之。
“他什么性子,我这个当主母的会不清楚,哼,这么多年来背地里折腾那些事,我不过是看在老头子的面上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不到这会子还不知毁改,难道也把整个付家陷入绝境他才甘心吗?!”付老夫人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显而易见气得不轻。
这……虽说二弟去了外地办差,拿了铺子里的银钱去养外室,又赌博什么的,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母亲为何如此生气呢?
付大夫人很是不解,但她是个孝顺媳妇,自然不会忤逆婆婆:“母亲切勿动怒,伤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二弟荒唐惯了,您若生气叫他回来打一顿好了,可别白白气坏了身子啊。”
“哼,打一顿?我看就该打断他的腿,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家中,省的再去惹出什么祸事!子陵早出晚归的为这个家奔波忙碌,他倒好,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净拖后腿!”付老夫人不住抱怨,眼睛气得好红。
虽然这些话句句说到了付大夫人的心坎上,可她却不敢跟着抱怨,只是劝慰:“母亲,二弟想必是一时糊涂,您好好劝劝他,让他回来和弟妹安生过日子……想必您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他如果听我的话就不会搅进这趟浑水了,若不是他自作主张,付家又怎么会被人盯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错谈
从龙之功是那么好立的吗?如果能选,付老夫人情愿一家人平平安安,安详富贵的度过一生。
被人盯上?付大夫人有些困惑,难道是那外室的家人,听说是个小乡村里寡妇……老二还真是不着调,什么人都往房里收。
见付大夫人一副呆愣模样,付老夫人也不愿多说什么,只道:“若子陵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
第二日付子陵早早的等在了荣恩堂。
“少爷早。”
“少爷。”
荣恩堂的丫鬟们如同见了花蜜的蜜蜂,各个想着法的上前伺候,一会儿功夫,付子陵跟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果脯、坚果等茶点。
付子陵只是安然的坐着品茶,没有半分焦急。
待付老夫人起身收拾妥当,知晓付子陵早已等在厅堂,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今日倒来的早。”
付老夫人拄着拐仗在下人的搀扶下进了厅堂。
“祖母。”付子陵起身问安,付老夫人摆摆手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祖母昨夜睡得可还好?”付子陵一脸关切。
付老夫人叹口气,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若非你二叔,我能睡的更好。”
付子陵嘴边噙着一抹笑,又道:“二叔一贯如此,祖母何必为他生气。”
哪一次不是为了付家的脸面和祖父一家和善的心愿饶过,上次二叔在淮州的票行动了那么大手脚,最后也不过是被赶到一个偏远地方继续做铺子老板,对外只说是去外地考察……
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付子陵心中不屑。
“一贯如此?难道他早就这样无法无天,不知轻重了?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你以为替他瞒着就是好事吗?”付老夫人急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倒是让付子陵摸不着头脑。
昨晚母亲派人来递信,知晓祖母着急见他商议二叔的事,他还有些奇怪,祖母何时对二叔的事这般上心了?
难道不仅仅是为着二叔赌博养外室、动用铺子银子的事?
付子陵试探道:“我若早知道自然一早就告诉祖母了,二叔他德行有亏,在铺子里为非作歹,祖母也不是第一日知晓。”
“我说的是这件事吗?”付老夫人怒道,手中茶盏也摔了出去。
周围的婢女叫付老夫人发火,垂下的头更低了,有丫鬟上前收拾那破碎的茶杯……
付老夫人见付子陵一副无辜模样,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子陵查出来的事并非她想的那样。
“你们先下去。”
丫鬟们下去后,付老夫人才沉声问道:“你二叔除了这些事,还做了什么?”
付子陵摸摸鼻子:“这话该我问祖母才是。”
付老夫人哑声坐回座位,沉默半晌。
看来祖母确实知道些什么,付子陵在心中思量,他在二叔身边的人只探听到这些事,难道还有其他事被他漏掉了?
“你确定没有什么其他大事?”付老夫人再次问道,眼神清明,面色冷峻。
付子陵摇摇头,他信任自己的属下,而且以二叔的能力,着实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付老夫人好似松了口气,肩膀也塌了下来。
“祖母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付子陵眼神闪了闪。
付老夫人抬头打量着堂下的孙子,目光悲悯又饱含深意,这个孩子是付家未来的希望。
如果不是老二,那是谁在暗中勾结官员,参与了立皇储之争中?
“我们付家发展到今日,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也不知有什么人在暗中下绊子,想看我们付家的笑话,但最后我们都挺过来了。”付老夫人站起身,走到堂下。
付子陵赶忙上前搀扶,他知晓祖母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
“我们能度过一次次的危机,最后在都城,在大周站稳脚跟,是因为我们付家祖先有言在先,诚信为商、不涉官争、与民为善,付家几代的好名声就是这么传下来的,这是百姓认我们商号的原因,也是朝廷容许我们做大的原因。”付老夫人句句铿锵,当年那个驰骋商场的女强人似乎又站到了付子陵的眼前。
付子陵正色道:“孙子一直谨记先祖的教诲。”
付老夫人看着他点点头:“你做的很好,便是你父亲在世,也不会有你做的这样好。”
听到祖母提起早已过世的父亲,付子陵心下酸涩,如果可以,他情愿不要这么能干,只做父母身边的顽童,就像……子宣那样。
“现在,到了决定付家命运的时候了……”
付老夫人将皇上命他们支持伯远王的事娓娓道来,听的付子陵眉头越来越紧,待听到付家有人早已暗中与官府勾结,涉入了派系争斗,更是眉头紧锁,一脸忧色。
“祖母说的这些,可有证据?若是沈迟与那伯远王骗我们付家,我们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付子陵问出心中疑惑。
虽然见孙子这样怀疑未来媳妇有些不大好,但付老夫人心中却是宽慰的,不管在怎么样,在付子陵的心里,付家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小迟说待她见到皇上,皇上便会赐予她信物。”付老夫人同样面色沉重:“皇上似乎很忌讳……那人,即便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遮遮掩掩,小心翼翼。”
付子陵在脑海中搜索着近日从宫中传出的消息,以及都城中各色的流言,不断分析猜测……
想不到他未过门的媳妇还从中起了这样大的作用。
“沈迟何时进宫?”付子陵问道。
见孙子对孙媳妇的事一点也不关心,付老夫人教训道:“你是她未来的相公,这样大的事也不关心下。”
见付子陵一脸愧色才道:“明日。”
殊不知付子陵只是面上功夫,心下全然不在意。
那个不知羞耻,与外男牵扯不断的女子值得他去关心吗?
可恨的是,如今皇上旨意一下,他再想摆脱这门亲事却是不成了。
“若真是如此,很多事都要准备起来,而且……凡事要做两手准备。”付子陵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