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凤鸣天下之魏无音TXT下载凤鸣天下之魏无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凤鸣天下之魏无音全文阅读

作者:醉如意     凤鸣天下之魏无音txt下载     凤鸣天下之魏无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选

    赵弈自然也明白了魏宣帝的心思,只得皱眉说道:“既然如此,臣听从陛下安排。”

    话音刚落,那厢冯国公却是忍不住了。

    “陛下,这治理江匪非同一般,若是资历太浅的人,恐压不住那帮匪贼,不若陛下用些资历丰富,却很少在天下人面前露脸的人,这样即能保证破案,又不怕提前泄露风声。”冯国公衣袍微动,高声说道。

    魏宣帝眸光闪了闪,平淡问道:“哦?不知冯国公有何人选?”

    “臣确实想到一人,他履历丰富,且为人聪慧机警,因一直在偏远地为官,所见之人有限,与那刘文治、戴景耀更是从未见过,最是适合不过了。”冯国公拱手说道。

    “哦?不知冯国公所举荐的是何人?能够得到你的夸奖已是不易,这样的人竟然还只能在偏远地区为官吗?”魏宣帝自然发问,语气中却满含讽刺之意。

    冯国公权势滔天之事,便是冯家的狗比起旁人来都牛气高贵几分,如今竟还有被冯家高看却未进入皇权中心的人吗?

    魏宣帝有些不信。

    赣江匪患,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朝中先前便为春闱考官的任职之事争论不休,若是从前,冯国公势力滔天、一家独大,加之他有意放纵,两件事都可以派冯国公举荐之人。

    可如今,他明里暗里打压冯家,朝中大臣们闻风而动,冯家多年来又嚣张跋扈,确是不能再像往昔般任意妄为了!

    冯国公若是聪明的,这匪患之事便不该安插人手,相较之下,怎么说都是春闱更为重要,毕竟涉及到官员选拔和任命,但冯国公不仅参与了,还亲自举荐人选……

    魏宣帝眼底露出一丝冷芒,若先头他还不确信江州的事,此刻倒是有八分相信了。

    冯国公急了,因为急切所以做出一个略显唐突和意外的举措,这只能证明,在赣江和江州附近,有比春闱更重要的东西!

    “臣所举荐之人,乃原淮州通判、现在北地任职的郭福宽。”

    冯国公的话打断了魏宣帝的思路,然,这冯国公举荐之人更是令他意外。

    郭福宽原本在淮州替冯家周旋私盐一事,暗中包庇周家贩卖私盐,且还派人暗杀知府沈正秋,若非魏临那小子恰巧出现,沈正秋是个聪明的又找人来都城报信,淮州的私盐案怕是到现在也稀里糊涂,让那沈正秋做了替死鬼!

    这个郭福宽本就是待罪之身,因着当时要平衡冯家的势力,不想同他们撕破脸皮这才被他远远地流放到北地为官……

    现如今冯国公竟有脸举荐此人?!

    魏宣帝冷冷一笑,问道:“孤怎么记得,这个郭福宽当初犯了些错,是被孤流放在北地的呢?”

    “回陛下,当初的私盐案各种牵扯太深,实则那郭福宽也是受人逼迫,这半年多在那北地受尽苦寒,早已诚心悔改,他自幼才华出众,陛下若是能不计前嫌,予以他重任,想必他会肝脑涂地,回报隆恩!”冯国公言辞恳切,似乎不忍大周的人才被埋没。

    “呵呵,被逼迫?他一个淮州通判,是要受谁逼迫?冯国公的意思,难不成是孤逼迫他的?”魏宣帝皮笑肉不笑的反讽。

    冯国公赶忙跪倒告罪,哀声道:“陛下恕罪!臣并非此意,那郭福宽确实可恨,但当初……当初……”冯国公似乎难以启齿,好似下了极大决心才道:“实在是当初乃是大公主所迫,郭福宽无法才为虎作伥!陛下若是不信,可令人查看,郭家上下俱被魏无垢胁迫,郭福宽这才紧闭口舌,不肯多言!”

    朝堂一阵哄乱。

    大公主魏无垢前些日子已被陛下贬为庶人,如今翻出旧案,众人唏嘘不已。

    魏宣帝面色青白,他并非被魏无垢气恼,实在是被冯国公的无耻所惊!

    如今魏无垢便是落难的凤凰,人人都能来踩一脚!他冯国公把自己做的事泼到外孙女身上,当真是狠辣无情!

    “哼,孤不管他究竟为何,若是受了委屈,难不成孤会为了自家人寒了臣子的心吗?在他郭福宽心里,孤就是那般是非不分之人吗?”魏宣帝拍着桌子大怒道。

    “此事过去已久,再翻来说也没什么意思,究竟是不是无垢所谓,孤心中有数!别一个两个的都以为孤是个老糊涂!”

    魏宣帝接连斥责,朝臣顿时倒地高呼:“陛下息怒。”

    “郭福宽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孤分忧,反而窃取国财,与那小贼何异?枉读圣贤书!”

    魏宣帝就这样给郭福宽下了个“小贼”的称呼,冯国公心内哀叹,郭福宽这辈子的仕途到头了。

    魏宣帝发了雷霆之怒,朝臣不敢多言,朝中寂静一片,便在此时,古太傅笑呵呵地出列,喜气洋洋道:“陛下,臣想到一人,或可为陛下解忧。”

    魏宣帝正了身子,扶额问道:“太傅如此欢喜,想来不是如郭福宽之流,不知太傅说的是何人?”

    “说起来,这人陛下熟悉的很,近日更是经常出入皇城,虽说不是官身,但比起一般的官员更适合管这赣州的水匪之事。”古大人慈眉善目,声音轻缓,朝堂上原本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缓和了几分。

    “哦,这人我常常见吗?”魏宣帝似乎极为感兴趣,探着身子问道。

    牛大人眯着眼睛站在堂下,目光在古大人和魏宣帝上来回瞄着,暗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呵呵,可不正是付家少爷付子陵。”

    古大人此言一出,朝臣顿时窃窃私语,有说他没有官身,不合规矩;有说他出身商户上不得台面;有说这人出人意料,或许可行……

    魏宣帝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子陵啊,他年纪尚幼,遇到水匪恐无良策应对。”

    他既没有说付子陵身份不符合,也没有拿官身规矩说事,只说对方年纪小,没有经验,担心受到为难不能自处。

    朝堂上的人辨音识雅意,顿时知晓,这位付公子果然是圣眷正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请君

    “陛下,付家商号遍布大周,财力雄厚,付子陵虽不会武艺,但身边少不得江湖中的能人异士,若是能用付家的财力、人力解决赣州的水匪,于国于民皆是好事啊。”

    “付家一门敬重陛下,想来也是愿意的,事后陛下只需要赏赐付子陵一官半职,给付家老夫人封个诰命,这不正是两全其美?”

    古大人一席话,朝中越发确信,没准这便是陛下当初的主意。

    付家的财富,何人不眼馋,付家既然是在大周的庇护下,理所应当为大周做贡献,用付家的钱和人办事,朝廷不需要花费一分一毫,给了付家孜孜以求的名望,朝廷得了好处,何乐不为?

    甚至有人开始思索,陛下这些日子对付子陵如此看重,是否早已做好了打算?

    想通了这些,众臣齐齐上前——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付子陵年少有为,能替陛下分忧解难,是大周子民应尽的责任。”

    “陛下,臣附议,付子陵本就是商贾,赣州和江州的水路想来也有付家的营生,他若前去定不会打草惊蛇,以商贾之身办差,定能出其不意,手到擒来!”

    朝臣们一一上前,冯国公派系的官员面面相觑,这些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们便是想反驳也无话可说了,几人不由纷纷看向前方垂首的冯国公。

    魏宣帝看低下朝臣跪倒一片,高兴道:“既然众位爱卿都这么说,便叫付子陵去吧!”

    “陛下英明!”朝臣竞相叩拜恭维。

    “陛下,春闱的人选还请您一并定夺,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冯国公忽然冷声高喊,气氛顿时僵住。

    魏宣帝斜瞥着冯国公,见他一张脸色青白,心中暗自得意:“冯国公倒是提醒了孤,没错,这春闱在即,不能再耽搁了,这样吧,方才你们说的礼部那个李成则,就他吧!”

    冯国公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春闱安排的是他的人,陛下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或者方才只是他多想了……

    “既然陛下觉得李成则大人好,那便是他了,老臣会协同几位大人安排好春闱之事,陛下放心。”古大人站出来打圆场,其他大人这才纷纷说些场面话。

    被点名的李成则则赶忙上前,躬身道:“多谢陛下提拔,下官必定秉公持身,为我大周朝挑选更多的人才。”

    魏宣帝摆了摆手,神色疲惫:“好了好了,你们的忠心,孤是知道的,有古大人和冯国公在,孤也安心,今日就这样吧。”

    下了早朝没多久,付子陵便受诏入了御书房。

    魏宣帝正对着一桌子的奏折发愁,听到付子陵到了欢喜起身:“呵呵,子陵来了。”

    “陛下万福金安。”付子陵如同每一次见到魏宣帝那般恭敬施礼,神态谦和。

    “起来吧,孤说过,你不必这般多礼。”

    魏宣帝挥退了伺候的宫人,将付子陵拉到书桌前,递给他一个奏折,付子陵有些迟疑:“这……陛下,这于理不合。”

    “哎,孤让你看你就看,孤给你看的,不算逾越,看吧。”

    付子陵这才翻看起那厚厚的奏折——正是牛大人参冯国公一家的折子。

    过了好半晌,付子陵才把那折子翻看完毕,随着翻看,他俊秀的眉紧凝,脸色也阴沉了许多。

    “如何?”魏宣帝打量着付子陵的神色,约莫他已读完,轻声问道。

    “这、若这奏折上所呈报的事俱是真的,那冯国公、冯家实在是罪无可恕!”付子陵冷声说道,眼中有难见的狠厉。

    似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身处何地,付子陵才对着魏宣帝告罪:“朝堂大事,皆有陛下做主,草民失言了!”

    魏宣帝笑着摇头,拍拍付子陵的肩膀道:“不不,你这样才是对的,孤不可能一直在这个位置,孤虽是天子,也免不得有那一天。”

    他神色悲戚,语气中既有惋惜遗憾、也有欣慰。

    “陛下,您身子康健,莫要忧心才是,大周还需要你。”付子陵看着魏宣帝,目光诚挚。

    魏宣帝心中一动,他注视着少年俊朗的容颜,忽然问道:“你是真的关心孤吗?为什么?”

    付子陵眼角跳了跳,依旧是满面的感动和真诚,他回身在书房正中间的下首跪地叩拜三次,才朗声道:“陛下待草民多宽宏恩宠,草民自幼因出身商户见多了冷眼,然陛下诚心爱护,草民铭感五内,恨不能报答万一。”

    “草民的祖父和父亲早早过世,家中唯有祖母和母亲,陛下待草民好,草民觉得很亲切,若是草民的祖父和父亲还活着,大概也便是陛下这般吧。”

    半晌,书房中寂静无声,付子陵抬头瞥了眼魏宣帝,见他正望向他不知想些什么,赶忙道:“陛下,草民不该拿家中长辈与您相提并论……草民只是……只是……”

    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张口结舌的窘迫模样,魏宣帝反而心中开怀。

    他身边多了口若悬河、舌灿生花之人,付子陵这般,倒是难得的真挚和朴素。

    “好孩子,你起来吧,孤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魏宣帝语气温和,满是欣慰。

    “若是孤有儿子,也该如你这般模样。”

    付子陵羞涩地笑笑,假装听不到魏宣帝的言外之意。

    “今日孤找你来,就是为了这折子上的事,孤打算派你去调查此案。”魏宣帝重新拿起那折子,递到付子陵手中。

    “陛下,草民只是一介庶民,这、这于理不合。”付子陵闻言,摆手拒绝,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

    “有何不可?孤说可以就可以!”魏宣帝强硬说道,硬是将那折子塞到付子陵手中。

    “孤今日已经在早朝宣布过了,由你去赣州调查赣州水匪一事……”

    魏宣帝将赣州和江州的事一说,略略解释,付子陵便知晓他的用意了。

    “那赣州距离江州只有一条江的距离,也算不得远,赣州知府刘文治是冯国公的得意门生,此次前去,你明面是处置匪患,实则孤要你改道江州,去把冯家的老巢给孤掀个底朝天!”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入瓮

    魏宣帝沉声说道,一双眼眸精光闪过,满是算计。

    这便是他提早定下的计划。

    付子陵恍然大悟道:“原来陛下和牛大人早已商议好,这般行事是为了掩人耳目,麻痹冯国公,防止他早做防范。”

    “正是!”魏宣帝摩拳擦掌,得意道:“冯国公老奸巨猾,若是孤直接派人去江州他必是要提早防范,想法设法阻拦,你瞧,便是赣州,他都要急急跳出来,呵呵,这江州果然有他的软肋在!”

    付子陵点头赞同:“幸得陛下神机妙算!”随后又惶恐道:“可是依照冯国公谨慎的个性,此番也不会善做罢休,且子陵经历有限,恐误了陛下的事,白费了陛下一番谋划……”

    “你放心,孤会安排暗卫保护你,且会给你留一封手谕,到时江州赣州附近的府衙兵卫都要听你的差遣,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查!待拔出冯家这颗毒瘤,孤定不会亏待你,你可莫要让孤失望啊!”魏宣帝语重心长,对着付子陵殷切嘱咐。

    唯有除掉冯家,子陵的继任才能顺利,且此事乃是天赐良机,子陵若处理得到,必会得到朝臣的支持和民间的威望。

    “陛下,既然您如此说,子陵必将拼尽全力,绝不让陛下失望!”付子陵手握着那奏折,拱手沉声许诺。

    魏宣帝欣慰地点点头,眼角的褶皱更深了几分:“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要保住你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知道吗?”

    “先前你说曾有人在背后嘲讽你,只是个商户之子,不过是得了孤的隆宠才有今时地位,呵呵,待你从江州回来,孤必会叫任何人都不敢小瞧你!”

    付子陵愣愣地点头,他一生少有父辈关切,即便对魏宣帝的为人和大周的多项举措不满,但此刻魏宣帝的关怀,竟让他有一丝感动和心虚。

    那些话是他故意说的,若非如此,魏宣帝或许想不到用这次的机会替他扬名立威,如今的一切都在他先前的计划里……

    “哦,对了,这次春闱那个叫谢启轩的也在考生之列,你那般夸赞他的字,想来也是个好的,若你们性情相投,孤可以提拔他,日后也好……”魏宣帝的话说到一半,又摇摇头笑道:“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古太傅也曾在孤面前夸奖过他,想必他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孤且看看他此次大考如何。”

    听到魏宣帝提起谢启轩,付子陵收起满心的情绪,笑呵呵道:“陛下,您不会失望的,可惜子陵此番要去江州了,也不知回来时,能否赶上放榜之日。”

    “不急不急,便是错过了也没什么,怎么?你还有哪家好友也在应考之列?”魏宣帝攥了攥手心,笑着问道。

    付子陵摇头失笑:“不是的,子陵倒是想多识得几个有才学的好友,奈何往昔大多时日都是忙于家中琐事,便是谢启轩,也没什么交情,只是神交已久。”

    “哦……”魏宣帝略略思索,安抚道:“待你回来,孤多介绍些饱学之士与你认识,学问做的好没什么,重要的是能让他们为你所用。”

    付子陵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迟和付子陵离开都城时,春光正好。

    何秦驾着马车,头上戴着宽大的斗笠,沈迟安坐在马车中,对面坐着满面不解的付子陵。

    “你可未说过要与我同行,这般一同走了,若叫人知晓,还不知怎么乱说……”付子陵抱着双臂,瞧着沈迟一脸淡定的模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早他出了城门口不远,便遇到了早在此等候的沈迟主仆二人。

    “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江州再问我呢。”沈迟淡淡笑道,放下手中的账册,看向付子陵轻声道:“江州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去了你也有个照应,这样不好吗?”

    “你照应我?”付子陵失笑,转念又想到此事皆由沈迟传递消息才起,又有些笑不出来。

    沈迟扬眉,一双眸子晶亮非常:“付公子照应小女子也是可以的。”

    “我倒不知,原来你竟是这般厚脸皮,以往还担忧这亲事没了你会忧愁,如今倒是相信,你怎么样都是没所谓的,否则你也不会这般同我相处。”付子陵说不出心中是喜还是忧。

    “亲事没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日子总要过下去。”沈迟睫毛微颤,低头瞧着书桌上的茶盏呆呆说道。

    付子陵以为她是难受,知道她难受,付子陵心里竟有几分欢喜。

    至少,她也不是毫不在意的吧。

    “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吧,到了江州我会护你。”付子陵叹了口气,长声说道。

    哪知道沈迟却摇了摇头,她一双妙目直直看向付子陵,轻声道:“怕是这一路,需要我护着你呢。”

    付子陵以为她是心有怨怼,故意说些气话,小姑娘嘛,总要耍些性子,也未放在心上,便掀了帘子喊“停车”,自顾自骑马去了。

    沈迟捏着手心的三枚铜板,又从车座下掏出一套弓弩。

    这是一架做工精细、十分结实的大弓,比起先前的袖箭,不知威力要强大多少!

    沈迟将弓弩仔细检查,又用力拉了拉弦,试了试手感。

    还好自她重生来不间断地锻炼身体,如今身体的协调力和力度虽不及前世那具身体,但使用这样的弓弩,倒也没什么难处了。

    午后,车马驶出了都城的地界,在一处驿站补给用膳,沈迟特意嘱咐何秦,多打包些馒头和大饼,装了几壶的清水。

    “小姐,下一个驿站距离此地并不算远,付少爷随行也带了干粮,我们为何还要准备这些?”

    何秦有些不解,不仅如此,早在几日前,沈迟便做了许多奇怪的安排,他都一一照办,心中暗道沈迟过于小心,冯家再怎么明目张胆,总不至于对着付家如此众多的人下手!

    且付子陵出城时,太多人关注,若是才出都城便出了意外,岂不是昭告天下有人不想受陛下查问赣州吗?

    沈迟但笑不语,只是嘱咐何秦依照约定行事。

    “晚上,你便会知晓原委。”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夜袭

    春日的夜晚有些干冷,风刮的人脸生疼,沈迟拢了拢头上的幕篱,看向不远处的山峦。

    那儿有一处山谷,想要到达下一处驿站,必得经过此处,前世她曾被上一任国师带着回都城,也曾经过这里。

    那时,他们遇到一场暗杀。

    “沈姑娘,你还是去马车上休息下吧,待过了此处山谷,便有驿站休整。”付子陵骑着白马晃到沈迟的马车旁。

    沈迟此刻正坐在何秦身旁,幕篱遮住了她的面容,付子陵看不清她的表情。

    “无事。”沈迟短暂回应道,又转头看向付子陵问道:“付少爷,若是我没有记错,前面的山谷地势险要,最是易守难攻。”

    她并未再多说什么,付子陵却是眉头一皱,显然知晓她话中深意:“已经派了人前去查探,若有异常,该有信号。”

    “哦,派去了几人,可有人回来禀告,多久了?”沈迟声音低沉,连声发问。

    付子陵见她语气严肃,知晓此事的严重性,又想到先前派去的几人并无回信,心中也起了几分怀疑。

    “我再派人,若是仍无消息,暂停前行,大家在此等候好了。”

    沈迟摇摇头:“我们不前行,有人等不及,也会主动前来。”

    既然派去的人并无音讯,多半是被人杀害或制服。

    “你就如此确定?也许他们只是没来及回来。”付子陵瞥向沈迟,心中疑虑顿生,他故意如此说便是想试探沈迟。

    “呵呵,我以为时至今日,你对我总该是信任的。”沈迟似笑非笑,对着付子陵轻声道,旋即摇头道:“若是付少爷不相信,尽管一试。”

    付子陵苦笑道:“我怎会不相信你,只是我有些疑惑,很多时候你都不像你。”

    他了解的、知晓的沈迟或许纯善,却绝不会这般果决洒脱,更不会这般铁口直断,他甚至有些奇怪,为何这个小小的知府之女,身上竟有一丝凛然之气,那是身居高位之人惯有的贵气和高傲。

    沈迟目光闪了闪,她望向远方悠悠说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过你只需记得,我对你、对付家都没有恶意便是了。”

    这话说完,沈迟便不再多言。

    付子陵眉目微敛,他看到风吹起沈迟头上的幕篱,但是他却始终瞧不清沈迟面上的表情。

    车队停歇下来,付子陵安排随行的人员休憩,同时做好战斗准备。

    他们一行人,算上车夫、护卫,轻车从简,依旧有四五十人。

    按照先前的打算,付子陵是预备到了赣州地界再去买些奴仆,扮作富商,再去打探消息。

    魏宣帝认命他去剿匪的消息满朝皆知,众人不知的只是他的行动日期和安排,付子陵并不觉得冯国公会轻易放过他,赣州和江州比邻,冯国公不会冒这个险。

    但是,眼下才出了都城的地界,这个冯国公真的如此大胆吗?何况,他此番出行隐藏了踪迹,冯国公竟是这般手眼通天吗?

    付子陵一向自负,但同样他也是个极其聪慧之人。

    既然沈迟能够等在城外,可见他的隐匿并不成功,若是被人盯上,也不算意外了。

    “少爷,真的会有人来袭击吗?”

    六子带着手下护卫在周围布下陷阱,做好埋伏,挠了挠头看向伫立在一旁的付子陵。

    只要过了这个山谷,就可以到达下一处驿站,这时候休整,还要做陷阱埋伏,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呢?

    “我倒是希望没人来,只是虚惊一场。”付子陵瞥了眼沈迟的马车,淡淡说道。

    自从车队休整,沈迟便独自一人坐会了马车内,马车夫老何看似松懈的倚在马背上休憩,付子陵却看出,那马车夫实则警惕,是个不可多得的练家子。

    他虽只懂些粗浅的功夫,但在外行走多年,看人的本事却是一流。

    也正是因为这独到狠辣的眼光,他直觉沈迟并没有说错,或许真的有一伙人已经在暗处盯上了他们。

    随行的人大多依照吩咐,聚在一起互相轮流放哨,燃起的篝火还烤着几只肥嫩的野鸡……谨慎起见,今夜他们就准备露宿荒野了。

    一切都风平浪静,守夜的护卫渐渐有些松懈,他们赶了一日的路,且才出都城地界,并不认为有什么贼人敢如此大胆。

    他们大多数的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就像付家家主以往那般,会到大周各地巡视旗下的商铺分号、以及田庄山地等等。

    但临出门前,东家给的银钱足够多,还告诉他们这次出行有些凶险,若有不愿意去的可以留下……付家的东家是都城各个商铺老板里少有的仁厚,他们多是付家的家生子,自然不愿离去。

    穷山恶水出刁民,都城民风开化,附近也少有盗匪,是以他们都觉得东家有些小题大做。

    夜渐渐深了,付子陵的眼神却愈发明亮,他敏锐地盯着周遭地一切,太安静了!

    此时周围竟无一声鸟啼兽叫,连虫鸣也无,只有风在林间穿过,如鬼嚎如狼泣哭。

    付子陵快步走到沈迟的马车旁,恰巧此时沈迟也掀开帘幕,迈出马车,何秦吐掉嘴里叼着的野草,从马车底抽出一把长刀。

    “你们怎么……?”付子陵看着携弓出现的沈迟,又瞧了瞧一旁满面凶狠的何秦,长眉轻扬,很是意外。

    沈迟转动下脖颈,她仍旧戴着幕篱,隔着轻纱对着付子陵朗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搭弓、射箭!

    那张弓十分巨大,沈迟却是轻飘飘地挽起、拉弦,之后是利箭射向远处,刺破长空的凌冽声——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随着远处传来的一声惨叫,整个黑夜,沸腾了!

    不知从何处涌来大批量的贼匪,他们高声喊杀,呼声震天!

    付家护卫们提早布下陷阱,然只是短短时辰便被对方破解,他们来势汹汹、勇猛无敌!付家的护卫被那喊杀声吓破了胆,几个呼吸间便溃不成军。

    一个险些被贼人砍杀的护卫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下一瞬却听到上首传来贼人的惨呼!

第二百四十七章 毒烟

    脸上喷满了鲜血,他睁开眼睛,才发现那人双目圆瞪,胸口正插着一支利箭!

    护卫仓惶回头,才发现先前自家车队里护送的那位小娘子正站在马车上对着四下连连射击!

    一箭四发,箭无虚发,百步穿杨也不过如此!

    周围到处是人的喊叫声、呼救声,护卫分不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他揉揉眼睛,以为是在做梦……

    那个娇滴滴地小娘子竟是如此厉害吗?

    破空而来的杀气提醒他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护卫提起手中的刀用力挥砍,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心中不再惶恐畏惧,反而充满了无尽的勇气!似乎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知道,身后有一个女子,那般狠厉勇猛,方才正是因为那个小娘子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堂堂七尺男儿,总不会连一个小女子也不如!

    不知是何人点燃了火,或许是那篝火被人扫到附近的山林,借着风势,迅速燃烧起火蛇。

    付子陵在六子的护卫下,奋力杀敌,越是对抗越是觉得对手非同寻常!

    他们有整齐划一的口号,他们会随着口令调整作战方向,他们浑身充满了杀气……

    这绝非普通的山匪所具备的!

    冯国公!

    几乎在一瞬间,付子陵便想到,能够调动军队如此快速地查询到他的行踪,并且下此狠手,必是冯国公!

    因为江州、因为皇位!

    他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身边不断有人倒下,那些惨叫和热血第一次让他觉得厌恶!以往他也曾遇到个凶徒悍匪,杀戮也并不是件陌生的事,然此次,他又是为了什么?

    想起祖母的期盼、魏宣帝的殷切期望,还有皇权争夺的残酷,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陷入其中,更没有想要为此付出所有的,生命和灵魂,都是自己的。

    六子身手灵活,自幼便受名师指导,武艺比起一般的江湖人不知高明多少,然此刻护着付子陵,由先前的游刃有余,到有些力不从心。

    任他武艺再高明,也抵抗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来势汹汹!

    “少爷,这他娘的是哪里的悍匪啊!这简直不要命啊!”吐了口吐沫,六子抹了把脸继续同身旁的敌人缠斗。

    付子陵踹开围上前来的敌人,侧头对六子吼道:“他们不是要钱的,只要命!若是此次失败,少爷我就算给你万贯家财!你也没命娶媳妇了!”

    六子闻言脚下一抖,险些栽到在地。

    乖乖,他用功学武至今,不知挨了多少罚,随伺少爷走南闯北,怎么能栽在这个鬼地方!

    他媳妇还没娶呢!

    他还打算多娶两个,少爷答应的!

    这帮杀千刀的!六爷爷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心念一起,六子如有神助,嚯嚯嚯几拳下去硬是打的几个上前的壮汉吐了血,他夺了对方的长枪,拿在手中耍的密不透风,将自己和付子陵护在身后。

    付子陵稍得喘息,瞧着六子的模样苦笑叹息,他这个小厮本事大的很,也惯会偷奸耍滑,若是没人激,还真是一副懒骨头。

    何秦站在马车旁,横刀在胸前,唯有不长眼的近身前来才用力一砍,利落了结对方性命。

    六子不经意瞥见,简直气煞!这老小子武艺这般高强,竟不知主动帮忙!

    转头又瞧见在马车上长身玉立、如杀神降世的沈迟,顿时没话说了。

    哎,同人不同命!

    他能怎么办?自己选的主子,跪着也得保护到底啊!

    “何秦,你去带付少爷过来,让六子带着受伤的护卫躲到东侧山石后。”沈迟忽然矮身对着冷眼旁观的何秦嘱咐道。

    何秦应了声,便迅速飞奔到付子陵身旁,对着六子耳语几句,又对着付子陵说声“得罪”拉着付子陵回身奔回马车旁。

    付子陵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沈迟言简意赅喊道:“上车!”

    何秦顺手一扔,付子陵便飞到马车上,他有些狼狈,也有些不甘。

    在喜欢的女子面前,被人像一块破布袋一般扯来丢去,一向腹黑高傲的付子陵十分不爽。

    “他们还要大部队未到,若是你想活命,就老实待在车里,我会带你安全离开!”沈迟回身快速嘱咐一句,将付子陵推向车内,同时从身后抽出三支竹箭。

    这三支箭通体碧绿,箭头隐隐有黑光闪耀,比起先前沈迟所用,大有不同。

    付子陵稳住身子,知道多说无意,只得提醒道:“六子!”

    沈迟回眸看他,声音清冷,恍若从天边传来:“他会没事的。”

    语落,箭出——

    那三支碧绿的竹箭并未射向任何敌人,而是射向远处燃烧的山林。

    付子陵瞧见,在箭身莫入火海时,那火蛇越发强烈,那片燃烧的山林上空似有绿烟弥漫……

    “何秦,走!”沈迟收了弓弩,弯身回到车内。

    何秦收了长刀,跳上马车,拽起缰绳,大喝一声:“驾!”

    那马儿长声嘶鸣,翘起前蹄,而后顺着何秦控制的方向,朝东奔去……

    “诶呦,少爷!等等我!”六子拽着两个伤员,侧头发现沈迟的马车疾驰而过,遂加快了脚步,朝着东边的山石奔去。

    与此同时,四周不断上前的贼人突然四肢无力,一个接一个的跌倒在地,他们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脸色渐渐溢出青色,恐怖骇人。

    六子瞧见了这一幕,知晓定是那山林中忽然冒出的烟雾所导致的异状,心中惊恐,脚下生风,挟着两人飞快离去。

    很快,付家驻扎的山丘变得一片焦黑,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鲜血染红了山石……

    “大人,那些士兵似乎中了毒烟,我们不能再向前了!”

    山林后方,有人对着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拱手相劝。

    “付子陵死了吗?你们可有人瞧见?”那中年男子神色焦急,他丝毫不在意那些躺在地上因他一个命令惨死的众人,只追问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大人,属下也不能确定。”那人据实答道,他只关注到马车上有位戴着幕篱的女子,射杀了他们许多兄弟,竟因此忽略了此次行动的主要任务目标。

第二百四十八章 问题

    精瘦男子冷哼一声,面色不悦:“出动了如此多人,竟是连个小小的商人都抓拿不下,你们平日里都干什么吃的?!”

    “大人,是属下无能!”

    那人赶忙跪地告罪,身后的众人也连忙跟随跪地请罪。

    “本官要的不是你们告罪,本官要的是付子陵的尸首!”精瘦男子面色阴沉,看向远处的绿色烟雾,眉头紧锁。

    “那毒烟是何人所放?总不会连这个都没人知晓吧?”

    跪倒在地的几人面面相觑,脸色惊恐而尴尬:“大、大人,小的们也没注意这毒烟是如何而起……”

    精瘦男子闻言,脸色青白,越发愤恨:“你们这群白痴!还能干什么!”

    狠狠一脚,踢中方才答话的那名男子。

    “大、大人,属下无能,还请大人恕罪,给属下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双手抱拳,高声道。

    “大人,今日那方人原本该入山谷,那时我们前后夹击,且在山上投下滚石,他们必是瓮中之鳖,可奇怪的是,那付子陵竟忽然下令驻扎在原地,且在周围布下陷阱,若非如此,今日这仗也不会如此艰难!”

    精瘦男子听着下属的话,觉得甚有道理,此处名曰落雁谷,地势狭窄险要,若要离开都城前往赣州,此处最为便捷通畅。

    先前他们便商议,若是要拦截付子陵一行人,此处为绝佳地点。一是才出都城地界,出人意料,趁人不备;二是此地地势易守难攻,是伏击的绝妙位置;三是依照付家一行人的出行习惯和人手,他们必会疲于赶路,在天黑后匆忙入谷,急于赶往下一个驿站休憩。

    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已然占尽,可最后,仍是叫付子陵逃了!

    他怎能不气!

    “属下以为,付子陵若是洞察先机,便证明我们先前小瞧了他,此人绝非寻常商贾;若此事并非付子陵所察觉,暗中也定有旁人相帮,属下注意到他们队伍中有一列马车逃了出去,先前也正是马车上的人射杀我们许多弟兄!”

    那下属瞧着精瘦男子面色缓和了许多,说话也越发通顺,思路也清晰了许多。

    “你说的没错,或者本官确实小瞧了这小子!”精瘦男子摸着胡子感叹,忽然抬手轻点道:“你说那个马车上的人是谁?方才本官也瞧见了那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女子……”

    精瘦男子不敢肯定,那人箭法超绝,便是营地里的一般兵士也是拍马不及,这样的箭术高手若说是女子,他定然是不信的!可方才他远远瞧去,那人青衫翩然,虽头戴幕篱,却是女子的身形无疑,因此又有些不确信。

    “属下也不能十分确定,根据情报,付子陵这一行人中本没有此人。”那下属面色疑惑,眉头紧锁。

    精瘦男子思忖片刻,冷笑出声:“变数吗?呵呵,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挡了本官的路,只有一个结局!”

    山林中乌鸦飞过,徒留满地尸首……

    在落雁谷的另一侧,何秦驾着马车飞驰,马车上沈迟闭目小憩,付子陵则愣愣地盯着对面的女子发呆。

    视线偶尔扫过一旁放置的弓箭,心中的怪异越发深重。

    沈正秋那个耿直如牛的文弱书生会找人教女儿习武吗?

    付子陵又想到驾车的何秦,那般尖锐的嗓音,那般出众的身手,他这些日子频繁出入皇城,和宫人打交道的机会也数量繁多,此刻几乎可以断定,这位马车夫乃是皇城内的高手!

    出身皇城的高手怎会甘愿给一个知府千金做马车夫?

    宫人若想出皇城,若非到了年岁,必是有上面的恩赏,他瞧着这位何秦,哪个都不像……

    先前逃出那山林后,他们便与六子在东头山石后汇合,沈迟竟掏出药粉为两个伤重的病患医治,原本崩裂的伤口瞬间便止了血,气力也恢复了许多,直呼“神医”、

    神药”!

    “我不是神医,只是这药加了点东西,效果比起一般的好上几分。”

    他记得当时沈迟淡淡说道,即没觉得这是件好笑的事,也没有十分骄傲的模样。

    付子陵有些不懂,沈迟究竟还会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而这个小姑娘为何整日里板着面孔,实在不像这个年龄的女子该有的烂漫模样。

    “你放心,六子不会出事的,他们回去若能救回几个人,也算是积了福缘。”

    就在付子陵以为沈迟已经熟睡时,少女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付子陵怔了怔,才明白她原是以为自己担忧家仆,才出言相劝。

    “我不担心,六子武艺高强,人又机灵,那些人也想不到我们会有人去而复返,且还有你给的伤药,即便是救人,也是你的功德。”

    沈迟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可惜那笑还未成型,便很快消失在脸颊。

    “我不需要功德了。”

    前世,她为了千千万人而活,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她也不知,重生,又有那许多人因她而死,她也不知。

    这辈子,她不想再为了旁人,压抑自己的真实心意,更不愿再去牺牲什么,拯救什么,她只想为自己报仇,讨一个公道,也不枉费十年飘渺虚幻的存在,以及那滔天的怨恨和委屈。

    付子陵望着眼前瞬间陷入阴郁的女子,那悲痛太过浓烈,连他都险些被影响,他抿了抿唇,困惑道:“沈迟,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沈迟低垂着头,一头青丝随意挽成发髻懒懒地披散在脑后,她睫毛轻颤,脸色依旧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会叫我为难,还是不要问了,我说过的,我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付家。”

    付子陵张了张嘴,险些出口的话最终仍是被咽回到肚子里。

    他并非担忧沈迟会对他、对付家不利,他只是想更多地了解这个怪异、孤独又悲伤的小姑娘。

    没错,沈迟那般聪慧机敏,那般运筹帷幄,掌握先机,他却仍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叫人心疼。

    马车在山谷外的小路疾驰,行至一处破庙,何秦才拉紧了缰绳。

    “小姐,到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破庙

    先前小姐告诉他,再往此处前行会有一处破庙,他还有惊诧,毕竟依照沈迟的身份,极少或者几乎不可能有外出游历的机会,何况是在这种偏僻小路。

    但直到他真的看到那座破庙,他越发确认,沈迟确实非同常人!沈迟在他心里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了许多。

    若小姐告诉我明日太阳会从西方升起,我大概也是要信的……

    何秦的内心思量付子陵并不知晓,他只以为此地是何秦所寻,率先下了马车,待他回首想要搀扶沈迟,却见何秦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小矮凳放到马车旁。

    沈迟身上背着弓箭,将一个小布包递给何秦,这才下了马车。

    此时天色灰暗,几人全凭星月的光芒视物。

    “今晚我们暂且在此休息,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沈迟交待了几句,便背着弓箭走入那破旧的庙宇。

    何秦牵着马车栓到一旁的柱子上,四下寻觅搜查一番,给马喂足了草料,这才去四下寻了些枯枝烂叶,回到庙中生火点燃。

    沈迟在庙中寻了些稻草帘幔,打扫出一个干净的角落,又从先前拎着的布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干净被褥铺上,付子陵瞧见,越发觉得沈迟所作所为颇为老练,倒像是惯常在外行走的老手。

    “付少爷,出行在外,将就些个,待到了下一处城镇,我们再备些日需品和干粮。”沈迟瞧见一旁静立发呆的付子陵,以为他是不满此处窘迫的条件。

    付子陵闻言,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我常年出行在外,衣食住行,大多时候自然是有人打理妥帖,但难免也有意外,这种情况也是遇到过的。”

    何秦生起了火堆,庙里渐渐有了温热的光芒,少年俊朗的眉目下谦和恭顺。

    沈迟笑了笑,又对何秦小声说了什么,何秦转身出了庙宇,没多久便见何秦手中捧着锅盏,里面放着碗筷,一手拎着另一个包裹。

    付子陵上前帮忙,接过那锅碗。

    中午时分,何秦还有些不解为何沈迟要他备足干粮和清水,现下倒是明白了。

    架起砂锅,将白日备好的清水烧开,何秦为几人各自斟满一杯清茶。

    付子陵瞧着何秦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茶罐,小心翼翼地为几人烹制热茶,叹为观止道:“我真是服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带着茶叶。”

    沈迟低眸沉默,待喝下热热的茶水,心口感到温热的气息,面色有了些许红润,这才缓缓开口:“这种时候又如何呢?我惯不会再叫自己委屈。”

    何秦拿出白日打包的馒头、大饼,放到锅中蒸,和沈迟说了一声,便又出去了。

    “这么晚,猎物也难寻,何不叫你那车夫应付一下,多多休憩。”待瞧不见何秦的身影,付子陵才看向沈迟说道。

    沈迟围着篝火,正借着火光整理身旁的小布包,闻言轻笑道:“可莫要小瞧了他,我这车夫可是打猎的好手。”

    两人再无言语,付子陵安静地看着沈迟将布包中的各个瓷瓶和小物一一整理,他才发现这女子竟带了如此多的东西上路。

    待沈迟从布包裹中拿出一支埙放在嘴边呜呜咽咽的吹起,付子陵浑然忘记此时他们还在逃亡中。

    在这孤戚悲痛的埙声里,何秦拎着一只收拾干净的野兔沉稳地走进庙宇,利落地架到篝火上烹制,烧烤,肉香顺着破败的庙宇门飘香山林之中……

    付子陵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野兽的吼叫,低低呜咽,他不能确信,山林之中有野兽也是寻常,更何况是这般偏僻的地界。

    沈迟便是在这时停下了吹奏,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如玉的面容在火光下有了几分恬静和俏皮。

    “何秦,今夜你好好休息,我来值夜。”沈迟一边从包袱中掏出一小袋盐巴抹在兔肉上,一边轻声对着何秦道。

    何秦似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付子陵捏着手心的馒头,又瞧了瞧尚在烹制的兔肉,鼻头耸动。

    大概人在疲惫的时候,会格外思念食物的香气,已经饱腹带来的满足感。

    即便如此,付子陵饮咽的动作依旧缓慢、高雅,仿佛他手中的并不是一个普通至极的馒头,而是珍馐美味。

    “我同你一起值夜吧。”两个大男人休息,让一个小姑娘守夜,说起来太让人羞臊。

    沈迟想了想这几日大抵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便同意了。

    “夜深露重,付少爷莫要伤寒才是。”

    “呵呵,我虽是武艺不甚高明,但身子还算康健,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付子陵放下手中水碗,轻笑说道。

    是夜,万物寂静,何秦乖觉地走到干稻草铺旁,闭目休憩,身旁还放着那把弯刀。

    付子陵不时朝火堆中添些树枝,柴火烧的辟磁做响,沈迟斜倚在旁,手里仍握着那支古旧的埙。

    “你若是累了,便去歇息,我来值夜也是一样的。”付子陵瞧着沈迟略显疲惫的模样,轻声建议。

    沈迟摇了摇头,她动了动脖颈叹道:“不一样的,不过,明夜我便毋须守夜了……”

    付子陵以为她是说明日可叫何秦守夜,或是六子有可能赶上来,笑了笑也未说话。

    小姑娘身娇体弱,撒撒娇便是了,不过偶尔这般逞强倔强,倒是有些可爱。

    庙外的风声更大了,一股狂风忽然吹向庙里,火焰剧烈的跳动几下,一旁原本闭目休憩的何秦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们齐齐看向门外,付子陵有些紧张地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眼神专注且狠厉。

    沈迟站起身,缓缓朝门外走去。

    “你们不要出去。”

    付子陵方要开口提醒,便听到沈迟慢声嘱咐。

    何秦眯着眼睛想了想,转了个方向又睡了过去。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太听话了?!

    付子陵满头黑线,心中腹议,但见何秦这般也放下心来。

    何秦武艺高绝,既然能让沈迟一人离去,那便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收起手中匕首,却做不到像何秦那般老僧入定的安稳,遂起身朝门口走去。

    既然不让出去,站在门口看看总可以吧……

第二百五十章 白虎

    付子陵走到破庙门口,风吹的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抬起手臂挡住那狂风,从指缝间瞥见一身青衫的女子静静伫立在庙门不远处。

    她的面前蹲着一只庞然大物,付子陵心头骤然狂跳,想要喊叫的声音顿在喉间!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沈迟抬手微笑,轻缓地抚摸着面前白虎的头。

    “呜呜……”白虎低低呜咽,咬着嘴里肉慢慢咀嚼,眼中似有水光闪过。

    付子陵这才注意到,沈迟一手竟拿着先前烤剩下的半只兔肉。

    大概察觉到有人偷窥,白虎朝着庙宇门的方向轻吼,付子陵被那道凌厉的目光注视,血液直直冲向了脑顶,不禁踉跄后退两步。

    这是一头巨大的、通体雪白的白虎,它浑身散发出狂傲的王者之气,随着它的吼叫,整个山林都颤了颤,无数不知名的鸟儿慌乱地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乖。”沈迟抬手触摸那白虎头顶的黑褐色“王”字,轻柔安抚。

    “他是我的朋友,别担心阿团。”

    白虎奇异地安静下来,转头朝沈迟的手心拱啊拱,巨大的头颅贴着地面,吼中发出类似婴儿的哭咽声。

    付子陵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愣愣地看着那只凶狠异常,体型庞大的白虎在沈迟身旁竟如同一只小猫般撒娇示好。

    沈迟将脸贴近白虎的头顶,用力摩挲,眼角有泪滴落在白虎茂盛的绒毛里,白虎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伸手一只巨大的虎爪放到沈迟面前,抬起又放下。

    沈迟心头一暖,攸地笑了。

    “你如今这般大了,竟还是同以前一般。”

    她用脑门用力顶了顶白虎的额头,那白虎张了张嘴,好似在笑。

    付子陵觉得他此刻大概是在梦中,否则为何会看到一只老虎做出人才有的表情动作,并且和一个小姑娘那般亲近,老虎不是该吃人的吗?

    沈迟瞧见付子陵出了庙门,怔怔地望向她和白虎,脆生解释:“他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叫阿团,你不要害怕,他很友好的,而且很聪明。”

    似乎是配合沈迟的介绍,阿团冲着付子陵张大了嘴巴,又伸出了一只虎爪上下晃了晃。

    沈迟失笑道:“调皮。”

    阿团想要吓一吓这位新朋友,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了手示好。

    沈迟向付子陵解释了阿团的意思,付子陵这才如梦初醒:“阿、阿团……”

    嗷呜——

    阿团热情地回应。

    付子陵觉得有一股腥风冲着他迎面而来,胃中隐隐不适。

    如果他当着这老虎吐了出来,这位大哥会不会以为他是瞧不起“虎”,万一不高兴,会不会把他变成手撕人干……

    付大少忽然天马行空般的腹议不断,好似六子上身。

    “呵呵。”忍住五脏六腑的不舒服,付子陵强扯出一丝微笑。

    沈迟看出了付子陵的窘迫,柔声道:“你先回去睡吧,有阿团在,我不会有事的。”

    付子陵伴着面孔点点头,机械地转身离去。

    他有点后悔出来怎么办?

    想他走遍大周,也算是见过世面,竟还是第一次被只畜生吓到,真是丢人!

    耳尖红红的付子陵似乎听到身后的白虎发出嗤笑声……

    他一定是错觉,白虎怎么会笑呢?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被一只畜生嘲笑了!

    嗷呜——

    沈迟看向白虎一脸委屈的模样,低声笑了,她捏捏白虎毛绒绒的大耳朵,安抚道:“阿团最乖了,他只是和你不熟悉,以后不会怕的。”

    嗷呜——

    阿团轻声呜咽两声,看向沈迟又恢复了先前的欢快,歪头向后,示意沈迟骑上它的后背。

    沈迟眼里的泪险些又要出来,以前阿团最不喜欢被人骑,觉得自己兽王的尊严被践踏,可是再见面,阿团将欢喜地主动邀请。

    沈迟知道,阿团一直在想念着她,期待着她……

    “阿团,原来最好的是你,就算我成了如今的样子,你也能将我认出。”沈迟搂着阿团的脖颈,低声诉说。

    他们逃出落雁谷时,沈迟便隐隐听闻耳边似有虎啸,她偷偷卜算了一卦,得出阿团的踪迹,她不动声色,停在记忆中的这处庙宇里,趁着夜色用埙吹响了那支“山鬼”。

    阿团果然听到了。

    他循声而来,又嗅到了熟悉的烤肉香气,待见到沈迟,只是片刻的恍惚和疑惑,便认出了这个昔日的主人,亦是伙伴。

    “阿团,我们去溜一圈。”沈迟爬上了虎背,用力抱了抱阿团,欢喜说道。

    少女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纯真和喜悦。

    阿团嗷呜一声,转头朝反方向狂奔,山林里不时响起白虎愉悦地吼叫……

    “阿团,你要带我去哪儿?”沈迟欢快地笑着,她骑在虎背上,黑发随着夜晚冰凉的风摆荡。

    阿团跑的很快,也跑的很稳,似乎知晓这位百兽之王来临,周遭不见一只动物,整个山林除了阿团的嚎叫便是沈迟欢喜地笑声。

    待一人一兽奔至一处山洞,阿团忽然从喉中连连发出呼喊,沈迟看向那山洞,须臾间,从山洞里跑出几个毛绒绒的白色影子。

    沈迟定睛一看,竟是三只白虎幼崽!

    她激动地抓紧阿团的皮毛,大叫道:“阿团阿团!你当娘啦?!”

    回应她的是阿团傲娇地仰头长啸,山林霎时为之一震。

    几只幼崽瞧见阿团被一个人骑在身下,呲牙咧嘴对着沈迟凶狠吼叫示威,却被阿团抬爪一个接一个地掀翻在地……

    沈迟失笑,她的阿团还是这般护短。

    嗷呜——

    阿团对着三只小阿团低吼几声,那三只小幼崽才恢复乖巧模样,安静好奇地打量着沈迟。

    “你们好啊!小阿团们!”沈迟笑嘻嘻地同几个小幼崽打招呼,身下的白虎阿团却晃了晃身子表示不满。

    小阿团们……是什么鬼?

    沈迟嘿嘿直乐,拍拍虎背示意阿团要下来。

    阿团乖觉的矮身,待沈迟从虎背上爬下,又对着沈迟低声呜咽,似乎在责怪沈迟随意的将它独有的名字给了其他白虎。

    尽管“其他白虎”是它的孩子们。

    “好啦好啦,阿团是独一无二的,它们都是你的孩子,我当然也喜欢它们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团子

    “阿团你真棒!生了三只白虎呢!”

    “不如就叫他们大团、二团和三团吧!”

    沈迟最终定下三只幼崽的名字,阿团这才转过傲娇的头颅,缓缓点头。

    大概是阿团这个母亲太过威严,三只团子十分乖觉懂事,沈迟瞧着它们想起阿团小时候的样子,不胜唏嘘。

    “瞧,阿团,它们多像你小时候!”

    嗷呜——

    沈迟回到破庙时,黎明方至。

    阿团将她放到破庙附近,不舍地呜咽,沈迟安抚地拍了拍它硕大的头:“阿团,好好照顾你的团子们,我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阿团不放心的瞧了她几眼,天色微亮,这才不甘愿的转身跑回山林中,一时间虎啸长鸣。

    待那身影渐远,沈迟才转身回望,她的阿团如今已经做了母亲,她不想再将它陷入危险中。

    沈迟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白色的身影画作小点,直到山林中再听不到虎啸,直到旭日东升,晨曦微暖。

    若是按照原本的打算,她是要阿团帮她御敌的。

    她身边除了何秦,再无可用之人,以她如今的身法,也不复当初,但是,她的仇恨、她的执念,又与阿团有什么关系呢?

    阿团,应该和它的孩子快活地生活在山林中。

    何秦煮好了粥米,外出采集野果归来便瞧见沈迟呆呆的伫立在破庙门口,他迟疑出口:“小姐?”

    沈迟回过神来,瞧见不远处带着露水而归的何秦,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早啊。”

    付子陵觉得今早的气氛有些奇怪,他们三人简单用过了早饭,沈迟便在地上写写划划什么,他已经知晓沈迟的独特与神秘,也不敢冒然开口,便学着何秦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喂马儿喝了些水、吃些草料。

    待沈迟拿出一张地图,对着两人讲诉接下来的路程和计划时,付子陵已经十分安心的听从她的安排了。

    “……过了这个山林便是双溪镇,那里人口虽不繁密,也算热闹,到那儿我们要多多采买些必备品,接下来我们都要绕小路,甩开那些追兵刺客。”少女娇憨的声音带着与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稳。

    “到了双溪镇,我们可以改头换面,隐匿踪迹,我们在镇上等一日,若无意外,六子会在此地与我们汇合。”

    付子陵想到分别前六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摸了摸鼻头,这个小话痨不在,莫名觉得有些冷清。

    先前在落雁谷时,家中仅存的两个护卫受了伤,是沈迟将他们医治好,后来又叫他们折回那处,去看看有没有幸存的兄弟。

    “那些人的同伙定是要去检查有没有活口的,即便当时不死,若被他们发现也是要死,他们回去岂非徒劳?”当时付子陵是这样问沈迟的。

    沈迟曾斩钉截铁地回答他:“不,他们不会查看的,我用的毒烟有腐烂尸体的功效,那些中了毒的人尸体会缓缓腐烂,接触到的人也会被感染,他们不会冒着危险一具具去翻找。”

    “我唯一担忧的,是有人一不做二不休烧了那片山林,所以六子一定要快!”

    听她这样说,付子陵终于问出了早有的疑惑:“为什么我们都没有中毒?如果那些尸体已经染上了毒,受伤了的护卫岂不是更加危险?”

    不被敌人杀死也被沈迟的毒烟毒死了,不被毒烟毒死,也被尸体的腐毒感染了!

    “不会的,中午时候,我让何秦在你们的茶水中下了解药。”

    付子陵感叹,若沈迟是敌人,此刻他已是全军覆没了。

    “……大约还有两天的路程我们可以赶到双溪镇,这两日,冯家的人若是机警,也该发觉我们走了哪条路。”

    沈迟的话拉回了付子陵神游天外的思绪,他顿了顿看向沈迟道:“若是再遇到敌人你便让何秦护着你早些逃去,他们想要抓的人是我,不会为难你的。”

    还未等沈迟说什么,何秦却是嗤笑道:“付少爷未免把冯家的人想的太过仁慈。”

    作为冯家训练出的暗卫,何秦太明白冯家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莫说沈迟和他曾在对战中杀了对方数十人,早已引起冯家注意,便是一个陌生的无辜女子,若是和冯家想要杀的人在一处,也是要死的。

    “我们既然在一处,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侥幸,冯家有多无情,你当心中清楚,不成功便成仁。”沈迟接过何秦的话,缓缓说道。

    她黝黑的双眸平静地看向付子陵,脸颊露出一双梨涡:“付少爷,你怕吗?”

    怕?

    付子陵腹议,这世间最无用的便是一个怕字,该来的总会来,怕有什么用?

    他摇了摇头,以一种极为轻松的语气说道:“若是先前唯有我一人,前路未卜,或许付某会心中惶恐,可现在既然有你、有何秦,我倒觉得可以奋力一搏。”

    认识沈迟这么久,他总算明白一个事实,沈迟不是个轻易承诺的人,相反,她想做的事总会相近办法达到、完成。

    想起当初沈迟对他的提醒,若是他更谨慎些,也许落雁谷的悲剧便不会发生,那么多人也不必命丧黄泉。

    “先前是我误会了你,日后你想做什么我必然全力支持配合。”

    付子陵给出了承诺。

    沈迟点了点头,很不客气地说道:“好,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付子陵失笑。

    “既然我决定同你一路,便是准备送你去江州的,而且,还要看着你成功推翻冯家在江州的势力。”沈迟一板一眼认真说道。

    付子陵长眉一扬,困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在江州会成功挖出冯家的污糟事?”

    沈迟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我看的到,此次还有我这个贵人相助,你定能逢凶化吉,马到成功。”

    听了这话,付子陵哈哈大笑:“好,若是能成,我们的计划也更近一步,早些完成,付某也不必再耽搁一个无辜女子。”

    付子陵说的,却是魏宣帝为他安排的联姻人选。

    沈迟眼眸微动,想到付子陵的姻缘,只是附和道:“那便再快一些吧,快些完成这些,快些回到都城,快些……结束魏宣帝的美梦。”

第二百五十二章 汇合

    两日里,三人不间断的赶路,唯有在夜间轮流休息,阿团沿路跟随,每晚都给三人送来猎物,或是山兔、或是野鸡、野山羊、鹿等。

    沈迟不愿阿团再跟着,再往前人渐渐多了,阿团也不宜出现。

    第三日清晨,站在山坡上,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双溪镇的景象,沈迟抱了抱白虎硕大的头颅,轻声安抚:“乖阿团,和你的团子们好好生活,不要出现在人前,以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嗷呜——

    阿团听懂了沈迟的话,低声呜咽,一双大眼泛出水光。

    沈迟硬扯出一个微笑,抚摸阿团柔软的绒毛:“我要走了,阿团,你要好好的。”

    不再看阿团呆萌的可怜模样,沈迟翻身上了马车,付子陵透过帘幕看向车窗外……

    何秦驾着马车飞驰下山。

    山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沈迟忍住回头的冲动,一双手紧握成拳。

    嗷呜——

    山林里久久回荡着阿团痛苦不舍的吼叫。

    双溪镇的村民惊觉,山中何时有了猛虎?接连几日猎户都不敢进入狩猎。

    付子陵和何秦谁都没有问关于阿团的来历,更不会去打探为何她一个小姑娘懂得御兽。

    付子陵暗道天下能人异士何其多,沈迟身上纵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也该是她自己的经历。

    到了双溪镇,三人寻了间大不大小的客栈,将马车交给小二哥照料,几人简单用过膳,痛痛快快地洗了澡,连日的疲劳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待三人采买好物品,第二日一早,六子便循着付子陵留下的记号找来。

    “少爷!呜呜呜,六子好想你啊!没有六子在身边,你看你的搜了!”

    才下楼的沈迟便瞧见厅堂中大呼小叫的六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付子陵的大腿。

    付子陵额头跳了跳。

    “六子啊,你家少爷我还没死呢!”

    他想收回先前想念这位话痨小厮的话来得及不?

    沈迟勾起一个浅浅的笑,这个六子真是个福星。

    “少爷,可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六子抹了抹眼泪,瞧了眼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终于利落起身,搬过一个凳子拿袖子擦了擦,放到桌前,对着付子陵笑道:“少爷,您坐。”

    付子陵无奈摇头,能见到六子平安无事,他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

    沈迟落座后,顿感一道炙热的视线热情地注视着她。

    “……那些护卫我已经遵照少爷的吩咐送回都城了,这次损失的弟兄我也依照名单交给了林管家,说是遇到山匪了,其他人也都这么以为。”六子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快速将几日的情形向付子陵汇报,眼神却不时盯着沈迟,目光中满是崇拜。

    付子陵顿感自己在六子心中的头号位置不保……

    先前是他低估了冯家,此次出行,他并未做太深的隐藏,本打算出了都城,到了下一个付家商铺据点,再改头换面,隐藏踪迹,却没想到冯家如此迫不及待。

    “你离开都城,有没有被人跟上?”沈迟放下碗筷,抬眸注视六子机灵地双眼。

    六子顿时咽下口中的馒头,胡乱嚼了几下,因为太过着急被噎住,又连忙灌了两大碗水,这才胀红着脸道:“有人跟着,被我甩了!沈姑娘,你别担心,我这一路都小心又小心,保证没有尾巴跟来……”

    付子陵轻咳两声,看向六子道:“六子,这一路辛苦你了。”

    “诶?不辛苦,跟着少爷走南闯北怎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啊,诶呀,若说意外沈姑娘才真叫人意外,那两个被沈姑娘救下的护卫就差把姑娘当菩萨拜了!都说若是没有姑娘的药他们就不能活,若不是姑娘和少爷心善,咱们也不能折回去,这不又救出了五个弟兄……”

    “还好我们回去的及时,再晚一步,都要和那片山林化成灰了……”

    六子小声向两人讲诉当时的情形,沈迟略略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恢复了原本平和的样子。

    “好了六子,事情我们都知晓了,这几日奔波劳碌,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付子陵终是没忍住,出言打断了六子喋喋不休的絮叨。

    “哦。”六子眨巴着眼睛,闭着嘴。

    沈迟不客气的哈哈大笑,付子陵见状也忍不住笑起来。

    六子摸摸后脑,咧开嘴跟着傻笑了两声。

    四个人并没有在双溪镇做过多的停留,准备妥当便又上路了。

    冯家还不知道魏宣帝真实的打算,尚且在路上堵截付子陵,若是知晓付子陵去了江州,免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江州是冯家的大本营,一时半会,冯家便是想撤离更换地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冯家的长孙三年前为母丁忧回到了江州老宅,冯家在江州便如同老树盘根,别人想动他们要掂量掂量,他们想挪,也不是易事。

    与此同时,都城。

    赵弈自从那日知晓帮助堂妹赵钿的年轻公子名字叫魏无音后,便大发脾气,牵累了谢启轩不说,便是赵钿也没给个好脸。

    随后便去城外大营练兵,若非魏宣帝召见,怕是几日都要宿在军营里了。

    这一日,赵弈从皇城出来后,心神微动,他掠身上马,直奔国子监而去。

    当赵弈出现在谢启轩面前时,握着筷子的谢启轩有些意外。

    难道是赵二公子经常往这儿送吃食被发现了?

    谢启轩放下手中筷子,干咳了两声,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赵弈先一步问道:“上次那个小子在哪里?”

    那个小子?

    谢启轩略略思忖,暗道他说的那人大概是沈迟了!心中不是该气愤还是好笑。

    “这、赵将军,不知我这位朋友是否得罪了您?”谢启轩拱手问道。

    “与你无关,本将军只想知道那小子现在何处!”赵弈脸色黑沉,他就是见惯生死、沙场征战惯的,如今刻意板着面孔,气势凛然,十分骇人。

    谢启轩心中发怵,面色却是不显,他想起沈迟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了都城,只留了口信于他,一时心中失落,语气也低沉了几分:“我那朋友前些日子已经离开都城了,他临时有事,也未交待何日归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愿

    沈迟只告知他回了淮州,谢启轩只当是沈迟被付家退亲、情伤返乡。

    赵弈闻言,面色一僵,他这些日子越想越觉得那小子可恨,竟敢用无音的名字!纠结几日,心中打定主意要让那小子改个名号,若是不从,他冒着被御史参奏的风险也要揍那小子一顿。

    可现在,对方竟是离开了都城,赵弈顿感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未使力,对方却消失无踪,实在可恨。

    “哼,这小子倒是跑的快!”

    心头浮现那个一身月白袍的清俊公子,赵弈竟觉得有些眼熟,他挥退杂乱的思绪,

    又对着谢启轩道:“你当日救了我家……二弟,本将军承你的情,但这个小子叫什么名字不好,竟然敢冒犯已逝的无音公主,若是再叫本将看到他,定叫他好看!”

    丢下一句,赵弈握着身侧的剑柄大步离去,一身金色盔甲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谢启轩只觉得那赵将军十分气恼,这青石板路都要被这威武将军踩出脚印了。

    “无音公主的名讳吗?”谢启轩暗自嘀咕,自从知晓沈迟用的这个假名号,谢启轩便觉得耳熟,如今赵弈提起,他才想起这位传奇的巾帼英雄。

    自幼,学堂的夫子便常常拿魏无音作为例子讲学,这位已逝的国师大人法力高深,且为人忠义,不知多少次救百姓于危难中,也不知多少次为大周征战沙场。

    谢启轩想起她的死因,暗自嘀咕:“这样聪慧英勇的女子,真的是为祈雨奉献自己而死吗?”

    他知晓那场大旱,当年便是因为那场干旱,惜凤姐姐才被父母卖了,后来父母也都死了……

    “听闻赵将军与无音公主曾是青梅竹马,并肩作战的好伙伴,难怪他听到这个名字会如此激动!”

    谢启轩后知后觉地想起曾经活在别人称赞里的那个铁血威武将军方才正在他的面前,而对方生气的缘由皆是因为沈迟扮男子假取的名字。

    “但愿沈迟回到淮州后莫要再假扮男子了。”

    谢启轩担忧地祈祷,不知该偏帮哪一个,最好便是二人再不相见,赵将军早日将此事忘记。

    忙于春闱应考的谢启轩很快便将此事忘在脑后,他只当作沈迟一时兴起、随意起的名字,并未深究。

    相对于谢启轩的云淡风轻,将军府的赵钿小姐却是焦急不已,她插着腰,指着赵弈怒道:“哥哥!你根本就是只为你的前程,不顾我的幸福!”

    “钿娘!你胡说些什么!”原本坐在梨木椅上的长须男子重重地放下手中茶盏,对着突然出现的女儿斥责道。

    此人正是赵钿的亲父,赵弈的叔叔赵百胜。

    “儿女亲事,自由以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大哥商议亲事,你竟然敢偷听!偷听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跳出来插嘴!老子是不是平日里对你太放纵了,才养成你如今这没大没小的骄纵模样!”

    赵百胜怒而起身,作势要去打赵钿,赵弈一把上前拦住,劝慰道:“叔叔,钿娘还小,不知其中厉害关系,有话还是好好说吧。”

    赵钿原本见父亲想要动手,吓的拿手臂挡在眼前,听见赵弈的话,偷偷拿眼瞥去,见老父被大哥制服,顿时放下心来。

    她放下遮挡的手臂,眼里浮出泪花,看向赵弈道:“哥哥,从小妮便对钿娘照顾有佳,可是为何你们要将我嫁给那个商户之子!难道就是因为他得了陛下看重?我们赵家世代忠烈,靠着祖辈鲜血得到的爵位和荣耀,如今竟然要靠女子的姻缘维系吗?”

    赵弈原本清冷的面孔因着赵钿最后两句话松动了几分。

    “钿娘,你别胡说八道!那付子陵并非寻常商户之子!他是……”

    “叔叔!”赵弈高声呼喝,打断了赵百盛的话。

    他松开赵百胜,拱手谦逊道:“叔叔,这件事还是交由我同钿娘说吧。”

    赵百胜重重地叹息一声,瞥了眼赵钿委屈不甘的模样,甩着衣袖离开了厅堂。

    厅中只剩下赵钿和赵弈两人,赵钿瞧着依旧沉着脸色的赵弈,眼珠微转,她抬手拿衣袖抹抹眼角,心中有了主意。

    “哥哥……”

    赵钿走上前,摇了摇赵弈的衣袖,撒娇道:“哥哥,我方才只是一时情急,你不要生气。”

    “哎,钿娘,你每次犯错都是这样,可这次你却是不该。”赵弈看着眼前如花朵般娇艳的妹子,心情复杂。

    “哥哥,难道你真的要我嫁给那个商户之子吗?你这样……其他家的小姐不知要如何笑话我!笑话将军府!”赵钿有些焦急的问道。

    她的父亲常年驻扎在外,近些日子却忽然返回都城,这原本是件欢喜的事,若非她无意听到父亲和大哥的谈话,还不知自己竟然被陛下挑中,要赐给付子陵为妻。

    “哥哥,难道你想外面那些酸腐文人、还有那些皇孙子弟笑话我们赵家吗?我、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付子陵!”赵钿甩着衣袖嘤嘤哭泣。

    “陛下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赵家为他鞠躬尽瘁,付出了多少,以往是你,你明明不喜欢魏无垢却还是娶了她!难道现在你要我像你一样一辈子活在悔恨和痛苦里吗?!”

    “钿娘!”赵弈面色铁青,眼神严厉:“陛下做什么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你父亲说的对,确实是我们太过骄纵你,如今你才不知天高地厚,连陛下的旨意都敢妄议!”

    “你这话若是被有心人上报,你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你以为赵家是什么?我们所有的一切是谁给的?若是因你一句话牵累赵家全族,我赵弈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子!”

    赵弈恨声严肃的话吓到了一旁哭泣的赵钿,她愣愣地看着一向待她温和的哥哥,红唇微张,诺诺点头。

    “可是……可是哥哥,钿娘真的不想嫁给付子陵啊!钿娘从未见过他,也不喜欢他那样的人!哥哥,你帮帮我吧!陛下还未下旨意,这不算抗旨是不是?”

    赵钿泪眼婆娑,原本只是假装哭泣,慢慢想到自己将和一个从未了解的人成亲,再也不能与另一个人相见,一时悲从中来,嚎哭不止。

第二百五十四章 承认

    看着自小疼爱的妹妹哭的这般凄惨,赵弈心蓦地揪紧,他放缓了神色,想要拍拍赵钿的后背,又想起如今她已是大姑娘了,手掌遂停在半空中。

    赵钿娘哭的凄惨,丝毫没注意到赵弈神色的变化。

    “钿娘,除了瑛儿,你是赵家唯一的适婚女子,即便不是付子陵,你的亲事也由不得你,同样也由不得我和你父亲。”赵弈缓和了神色,注视着赵钿沉声说道。

    赵钿神色懵懂,降低了哭声,偷偷去瞧赵弈。

    “你说的没错,赵家如今的爵位、所受到的荣耀和尊重都是赵家世世代代的祖辈靠着刀头舔血、冲锋陷阵,拿命博来的!可是朝堂从来不是沙场,并不是单纯地靠输赢来定论,如今的朝堂,更不是!”赵弈一字一句,慎重说道。

    他想起赵家世代忠孝,为国尽忠,哪一辈都是对着天家鞠躬尽瘁,忠心耿耿,从未参与到任何的皇权斗争,也正是因此,经历了几代,赵家越发得到器重,尤其是他的祖父和父亲。

    也正是因此,当年陛下要他娶魏无垢,他虽是心中不愿,却无力拒绝,再加上无音的话……他伤心之下,真的同魏无垢成了婚。

    之后,便是半辈子的冷战和怨怼。

    后悔吗?他想若是重来,依照当时的形势,父亲定然不会违背陛下的旨意,便是绑了他也是要他成婚的。

    遗憾吗?遗憾是有的,至少到了现在,他听到无音的名字依旧会失控,这么多年,他仍是无法忘怀。

    赵钿发觉印象里一向神勇强大、为赵家撑起一片天的哥哥,竟然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难道……只有我嫁给付子陵才可以吗?陛下待哥哥你一向颇为看重,就算嫂嫂她……还有瑛儿啊,陛下为何还要我嫁给他看重的一个商户之子?难道是大周的军饷不够用了,想要付家的银子?”

    她看着哥哥伤痛的面容,迟疑地问出心底的疑惑,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会让陛下把他倚重的将军家的妹妹嫁给一个商户。

    “不,并非是为了这个……”赵弈低声答道,看着赵钿稚嫩地面容,决定隐藏那个秘密。

    在事情未成定局前,这件事不能泄露分毫,若非是为了这亲事,陛下也不会吐露分毫。

    但陛下这样做,更表现出对他赵家的看重,即便亲事不成,赵家也该感恩戴德,毕竟,陛下给了他们提前站队的机会。

    “这其中牵扯良多,哥哥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知道一件事,付子陵绝不是你可以侮辱贬低之人,日后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的话。”

    提起付子陵,赵弈的脸色严肃了许多,原本就冷酷的面容更加骇人。

    “我、我知道了。”赵钿撅嘴嘟囔,她虽然心中不满,但却是知晓轻重的,若非大事,哥哥不会用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同她说话。

    缩着身子的赵钿娘忽然感觉不对,她是要反抗亲事的,这哥哥三言两句连话都不让她说了,还怎么反对?

    思及此处,赵钿娘抬起胸脯,清了清喉咙,脆生道:“哥哥,我不提那位付公子如何,但是这亲事真的不能拒绝吗?难道朝中上下,就只要我这么一个适龄女子?哥哥,我真的不想嫁到付家,难道你想看到日后妹妹过的不幸福,整日以泪洗面吗?”

    赵弈有些怀疑的看向赵钿娘,依照她的性子,她若是过的不幸福,旁人也甭想过的好了,以泪洗面?不可能的。

    可是正因为这一点,赵弈更忧愁了。

    付子陵若真是日后的太子,将来必然是天子,那钿娘岂不是要住进皇城,成为皇后娘娘?

    他这妹子自小就是骄纵长大,在军营里没规矩、泼皮打滚的像个混小子,最是厌烦那些繁文缛节,宫门规矩。

    她真的成了皇后娘娘,岂不是要把皇城给掀了?

    到时,赵家若是因此受人弹劾,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赵钿眼见自家哥哥脸色更黑了,还以为是她方才的话惹赵弈不快,顿时心虚地低下头,小脚在地上碾啊碾,恨不得刨个坑出来。

    赵弈瞧着赵钿娘的小动作,忽然有些后悔从小对她过于放纵。

    他想起这些日子探听到的消息,知晓陛下如今对季家很是爱重,那位季朝大人近日更是接了远在淮州的侄女赴都城……

    或许,这门亲事也并非要赵家来结不可。

    季老夫子学生遍布天下,季家书香门第,可谓是清流世家,若是未来的太子妃出自季家,朝中众臣也要掂量掂量的。

    “钿娘,你老实同哥哥说,你这般抗拒这门亲事,可是心中有了喜欢的人?”赵弈忽然开口质问,倒是吓到一旁呆愣的赵钿娘。

    “我、我……我没有。”赵钿娘小声嘟囔。

    “到底有没有?若是有了,哥哥替你想办法,对方若是也有这心思,我便同你父亲商量,快些将你们亲事定下,免得日后陛下圣旨一下,你想悔亲也不成了。”赵弈早已知晓赵钿娘这些日子常往国子监跑,那谢启轩样貌出众,又颇有文采,待钿娘也是真挚有礼,钿娘若动了心,也不算意外。

    他此刻却是硬逼着钿娘做出选择:“若是嫁给付子陵,日后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无上的权利地位,你可想清楚了。”

    “我才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赵钿娘高声反驳,不过一瞬又脸色通红,她想起那个俊秀温雅的男子,心跳如鼓。

    赵弈翻了个白眼,天下的女子遇到情事都会变做小绵羊吗?他如风一般的妹子竟也知晓害羞了,只是可惜那个傻小子到现在怕是都不知钿娘的女子身份。

    “我、我、我确实心悦一人,哥哥,你也见过的,我们虽然私下见过几次,但绝无逾越之举,他甚至、甚至还不知我是女儿身!”赵钿娘鼓足了勇气,终是羞怯开口,承认了对谢启轩的爱慕之情。

    “你总算是承认了,傻丫头。”赵弈轻笑,目光温润,棱角分明的面孔柔和了许多。

第二百五十五章 赣州

    “哥哥,你是故意的?!”

    赵钿娘后知后觉,总算明白赵弈为何有此一问。

    她先是羞恼,又觉得感动,哥哥明明知晓,别并未阻碍斥责她,反而与她坦诚相待。

    “哥哥……”赵钿娘红了眼眶,一向无法无天的骄纵大小姐,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为难堂哥有些过份。

    “莫哭了,傻丫头。”赵弈叹了口气,想想谢启轩的样貌品格,心里又舒坦几分,看着面前毫无心机的赵钿娘,不仅提醒道:“你既然心悦于他,何苦整日扮作男子与他厮混?你就不怕谢公子日后只把你当作兄弟,而无男女之情?那你岂不是弄巧成拙吗?”

    “这……这……”赵钿娘呆愣当场。

    这可是她没想过的事,她只以为扮作男子可以多见谢启轩几次,哪儿能想到那么多的以后?!

    此刻被赵弈一提醒,“诶呀”尖叫出声。

    “哥哥!不不不,不成的!我得让他知道我是女子!”赵钿娘说完就要往外跑。

    “回来!”赵弈恨铁不成钢的吼道,他这个妹子还真是听风就是雨。

    “你这会子往哪儿跑,谢公子忙着备考,哪儿有这些儿女情长的心思,你不若待他高中,再去与他见面。”

    赵钿愣愣点头,想到谢启轩,心中溢满了甜蜜,可是,“哥哥,你同意拒绝陛下的旨意了?不让我嫁给付家了吗?”

    赵弈看着妹妹惊喜欢快的面容,顿觉自己方才的决定是对的,他用力点头,目光坚定。

    “你不是说哥哥不疼你吗?那付家你不嫁,有的是人想嫁,日后你不后悔就成。”

    “诶呀,哥哥,人家刚才只是气话!哥哥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赵钿娘知晓赵弈做了妥协,心中动容。

    “只要你日后不怪罪哥哥便是了,再说那谢公子与你也不知是否有缘分,这事哥哥可帮不得你,总不能给你把人绑来……”

    赵弈想着在朝中偶然听到的传闻,知晓这位谢公子前途无量,暗道妹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认定谢公子了,他若是不娶我,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赵钿闻言,心中也隐隐担忧起来,她十分害怕现在谢启轩真把她当兄弟相处了,不仅有些后悔前些日子的莽撞和任性。

    “胡说什么!没出息!”赵弈面色一沉,怒声斥责。

    赵钿吐了吐舌头,溜了。

    和赵弈推测的那般一样,待他表明自家堂妹性子顽劣,恐不能担负大任后,魏宣帝虽然略有遗憾,未有勉强。

    东方不亮西方亮,太子难道还愁找媳妇吗?

    为了避免让魏宣帝多心思虑,赵弈直言百年之后,赵家的一切尽数归于瑛儿——他和大公主魏无垢唯一的女儿。

    “陛下,臣余生恐不能再娶,无垢罪孽深重,却与我有夫妻情义,何况我们还有瑛儿,臣一生戎马,所得皆是皇恩所赐,百年之后,臣愿将所得的一切留给瑛儿。”

    赵弈这番话,便是向魏宣帝表明,他此生只会效忠于魏氏皇朝。

    魏宣帝闻言,心中放下成见,十分满意赵弈的乖觉,面上却痛哭流涕,痛骂赵弈太过执拗,怎么能让自己孤寡度日。

    赵弈早已看清魏宣帝的虚伪和无情,是以出了御书房,便擦擦不存在的眼泪,大步离去。

    收到魏临的飞鸽传书时,沈迟四人已经行至赣州。

    信上简单地交代卫左思在大周遗留下的祸患,他又是如何处理,并且对沈迟寄送给他的锦囊妙计表示感谢,夸赞她这个幕僚十分称职,最后,问候下他可敬的幕僚现在走到何处?对付冯家,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沈迟收了信件,走到窗边点燃。

    她知晓魏临的意思,是有些担心她,想要过来相助,但卫左思留下的人又岂是那般容易应付?

    出门前,她便为这次的行动卜算了一卦。

    她会顺利完成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总会成功的。

    “想不到王爷竟有如此谋算,当初只知他胸怀天下,绝非我等凡夫俗子,知晓他许多,才越发钦佩。”

    付子陵站在窗边,忍不住称赞道。

    他是听了沈迟的转述,才知晓传闻中“捉拿国师、游历天下”的伯远王,是真的去捉拿国师了。

    “都城中常有消息传来,皆道伯远王四处游历,每到一处名胜景致皆会与美同游,大兴诗会花宴等文雅之事,还不时运送些江南新鲜瓜果送进皇城,与魏宣帝尝鲜。”付子陵摇头失笑,眉眼具是温润:“想不到,这些竟都是王爷的障眼法,若非熟知他的秉性,我怕是也要被骗了。”

    “他既然能与你许下承诺,自然不会是个空有皮囊的纨绔公子。”沈迟抿嘴轻笑,一身月白袍透着几分雅致。

    付子陵瞧着她丰神俊朗的英俊模样,脑海中回忆起在淮州遇到的那位无音公子,轻叹一声:“我也未想到,原来那时便遇见你了。”

    若是他早一些识得沈迟的真面目,知道她并非外界传言那般软弱多情,他绝不会拖延婚期,生生错过她!

    “世间的事,皆有定数,付公子莫要强求,否则为难的只是自己。”

    沈迟想起付子陵的姻缘,心中酸涩,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富贵公子的一生又当如何?她的重生是个变数,又打乱了多少人的命盘……

    付子陵那般聪颖的人,又岂会不知这样的道理,可惜这世间,多是看不破的聪明人。

    六子敲门回禀打探的消息,打破了屋中短暂的寂静。

    “少爷,那个赣州知府刘文治打探到了,最是逍遥的一个官老爷,这会子还在醉春楼喝酒听曲呢!嘿,他这个官老爷做的那叫一个轻松,府下一干事宜全交给了师爷,这青天白日的……”

    眼见六子越说越不像样,付子陵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咳,水匪的事你打探的如何?”

    六子收了话头,险些咬住舌头,闻言赶忙捂嘴道:“嗨,那个水匪别提了,根本就是刘文治的连襟,你说哪有官老爷和土匪结亲家的啊?!偏偏这赣州还就是!且人尽皆知,便是街上的妇儒小孩,都知晓水匪是水老爷,衙门里的是官老爷……”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官差

    六子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将赣州知府刘文治和他那个连襟水匪的来龙去脉给沈迟、付子陵讲个清楚明白。

    末了,二人总算弄明白了:赣州是有水匪,专门劫持外来的“肥羊”。

    比如上次牛御史的家人。

    “御史的家人那水匪都敢劫持,可见背后是有大依仗的。”付子陵沉吟半晌,低声说道。

    “可不是,那知府刘文治就是他的靠山啊!”六子连声附和,神情愤慨。

    他们付家商号生意遍布大周各地,经过这赣州也免不得要交些“过路费”,以往只觉得是悍匪狡诈,官府无能为力,哪知竟是两厢勾结,且如此明目张胆!

    付子陵摇了摇头,叹道:“若只是刘文治一个赣州知府,还不至于如此。”

    六子看着自家少爷满面阴沉,沈迟也是垂眸沉思模样,不仅挠了挠头,疑惑道:“少爷,沈姑娘,你们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啊?可别让小人猜啦!”

    付子陵手中骨扇轻敲六子额头:“你这小子,告诉你多少次凡事多琢磨,怎地不长记性!”

    六子捂着被付子陵敲红的额头,一脸讨好的乖觉模样:“嘿嘿,有少爷在就行了,少爷负责想,小人负责跑腿就行了!”

    付子陵被六子搞怪的模样逗乐,一脸无奈:“你这小子,惯会哄我开心。”

    沈迟手指在身侧快速掐算,眉目紧锁。

    付子陵注意到沈迟周身冷凝的气息,轻声问道:“沈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沈迟这才抬眸,神情严肃:“我觉得我们好像有大麻烦了。”

    恰在此时,何秦推门而入,悄声对着几人道:“楼下来了官差搜查,属下看他们几人拿的画像,是在寻付少爷!”

    付子陵望向沈迟,顿感意外。

    难道这就是沈迟方才说的大麻烦?!

    “六子,你带着你家少爷从后门走。”沈迟当机立断的安排。

    虽然此时的付子陵已经乔装改扮成一个普通的书生,但他样貌太过俊俏,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怀疑。

    “我们来时是两人,若是官差的问起,你该如何?”付子陵担忧沈迟脱不了身,匆忙问道。

    楼下已经隐隐传来官差推门搜查的呵斥声和客人的惊叫吵闹声。

    沈迟一身月白书生袍,如同在都城那般,乔装成男子。不同于付子陵的俊朗风流,沈迟更显得秀气文雅。

    “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沈迟目色清明,嘴角露出自信的笑。

    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六子带着付子陵避人耳目,跳窗而逃。

    这厢沈迟快速地嘱咐了何秦几句,何秦起先微微愣住,待看到少女狡黠的眼神瞬间明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楼下查房的官差便到了沈迟的房门外。

    掌柜的陪着笑脸为几位官差领路,此时二楼的房屋只剩下最后两间了,他记得来时是两位俊俏的书生郎君。

    “官爷,前面这两间是今日才定下的,小人记得是两位外地的书生。”掌柜的如实禀告。

    “外地的?”

    那几个官差互相看了看,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怀疑。

    “掌柜的,这通缉的画像你是看过了,可仔细想清楚了,店中确实没有吗?”其中一个官差谨慎开口,又拿出先前准备的通缉画像展示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瞧瞧那画像,挠了挠头,仔细的回想起来,若说先前那两位公子确实俊美的很,在赣州这样的地方真是少见!

    可是与那画像上看,又实在叫人难以分辨……

    掌柜的还在纠结,众人却听见客房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这……

    不是说此处入住的是两名男子吗?

    哭声哀戚断肠,真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从这声音便能断定房中女子定是个美人。

    官差中明显为首的一人眸中精光乍现,给对面手下一个眼神,那手下官差立时上前拍门大叫:“快开门!官差查人!”

    房中的哭泣声忽地消失,隐隐有衣衫簌簌之声。

    官差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再他耐心耗尽,想要将房门一脚踹开之时,门嗖的开了。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仆颤巍巍地站在门口,面色惊惧地看向他们:“你,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赣州府地的官差,正在缉拿通缉犯,老头儿你是谁?这房中除了你还有谁?”官差头子瞅了眼老仆半旧的衣衫,不客气地质问。

    掌柜的在身后挠了挠头,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老仆有些违和。

    “官、官大人,小人是从北面来投亲的,房里除了我家主人,再无旁人了。”何秦低垂着头,声音微微颤抖,装出一副瑟缩模样。

    那官差头子闻言,却是冷笑两声:“呵呵,主子?什么样的主子?北面来的人,该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说完,就起头向内室冲去。

    “诶?不可啊大人!不可!”何秦“拼命”阻拦,自然抵挡不过年轻体壮的官差,被人用力撞到在地。

    “啊——”

    内室里穿着月白书生袍的少女正慌忙挽着发髻,见到突然闯入的众人,大惊失色!她晶亮的双眸隐隐泛着水光,贝齿轻咬朱唇,肤白似雪,黑发如瀑,真可谓是我见犹怜!

    几个官差先是一愣,继而眼中放出放肆轻佻的光。

    “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扮作男子在此?该不会是私会情郎来的吧?”官差首领调笑说道,身后的一众官差起哄笑闹,指着沈迟肆无忌惮的打量。

    何秦在身后哀声哭喊:“不许看不许看!你们这群登徒子!”

    那群官差听了反而更是兴奋开怀,有人对着摔倒的老仆吐口唾液,怒骂道:“老不死的!”

    掌柜的躲在门后,悄悄瞥了眼沈迟,正是早上来投宿的一位小公子!怎地此刻变成了小姑娘?!

    他四下看去,也未瞧见同行的那位公子,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想这些官差一贯的行事作风,心中不免为这小姑娘点一支蜡。

    沈迟拿袖子掩住面容,似乎羞臊地不能见人,仓惶中想要向外奔去,却被官差们齐齐阻拦,断了前路。

    “诶?小娘子,要去哪儿呀?别走别走,哥哥们陪你好好聊聊。”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作戏

    几个龇牙咧嘴的官差早已忘记身上的任务,只顾着戏耍眼前的俏娘子。

    “官爷,你们放过我吧,我、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爹是怀阳县的何员外,你们放了我,我爹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沈迟掩着面容,声音凄绝婉转。

    怀阳县是赣州治下的一个县城,很是富饶。

    若是员外家的,家资也必是丰厚。

    那几个官差原本还当她是哪家平民偷跑出来的姑娘,又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加之身边只有一个老仆,不禁出言调笑,此刻却是慎重的互相看了看,再不复先前那般肆意模样。

    唯有官差首领有恃无恐,上下打量了沈迟后,这才讥诮开口:“小娘子,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们哥儿几个只是例行搜查,至于你这个小娘子,倒是有些形迹可疑,先前掌柜的说,与你一道入住的还有一位俊俏书生,那书生现在何处?”

    跟在官差首领身后的几人眼神登时一亮,没错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一个呢?

    沈迟眼神躲闪,似乎十分尴尬,她捂着面容,后退几步,直直跌坐在椅子,伏在桌案上痛哭流涕。

    官差们面面相觑。

    他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女人就这点不好,哭哭啼啼的真是麻烦!

    “各位官老爷行行好,莫要再问那个负心汉了!我们小姐已经后悔了,各位官老爷高抬贵手放过老小儿,日后我们老爷必有重谢啊!”何秦“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对着几位官差作揖哀求。

    几个官差闻言对视一眼,眼里闪过嘲讽和鄙夷。

    原来是个私奔被抛弃的小娘子啊……

    那官差首领眼珠转了几转,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改先前态度,亲手到何秦面前,搀扶老仆起身,客气说道:“诶呦,原是如此,老丈,您莫多心,我们哥儿几个粗鲁惯了,大家只是开玩笑的。”

    说完,又回身臭骂了那几个官差一顿。

    官差们互相瞧了瞧,知晓老大又有了歪招数,也配合的道歉,规矩的移步到房门外。

    何秦偷偷瞥了眼仍在伏案哭泣,已经哭得失声的沈迟,心中暗暗对她举起大拇指。

    “多谢官爷体谅了,不知官爷您如何称呼?日后老小儿也好回禀我家老爷。”何秦诚惶诚恐地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对着那官差首领拱手问道。

    “哈哈,好说好说,在下姓秦,得兄弟们抬举,叫声秦爷。”秦官差拍了拍胸脯,自得说道。

    “哦哦,原来是秦爷,久仰久仰。”何秦顺杆往上跑,满脸的崇敬。

    此时内室里哭声渐歇,沈迟移步至屏风后,打量那秦姓官差。

    她未可以隐藏身形,是以自称秦爷的官差很容易便察觉到女子的窥探,他傲然的挺了挺胸脯,大声对着何秦道:“老丈,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一个老人家,带着何小娘子孤零零的上路,路上该有多危险啊!”

    何秦瞥见沈迟的身影,拿袖子抹抹脸,压下嘴角笑意,带着哭腔道:“谁说不是呢!诶,只怪我太过听信小姐和那小子的话,原以为是家中远亲自然信得过,哪儿料到竟是个贪财胆小的孬种!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秦爷打量着老仆破旧的衣衫,在心中揣测他话中的真假,面上带了几分探究之色:“不知那小子姓甚名谁?老丈若信得过我老秦,老秦帮你们把那小子抓回来,给何小娘子出气!”

    何秦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这事不能声张,若是被外人知晓,我们小姐可是没法活了!”

    老秦望向屏风后的身影,似乎在掩面拭泪,心中有了几分把握,他一拍额头,叹道:“该是如此!怪我想的没那么周全!”

    何秦自然又是一番感谢,两人你来我往推辞几句,那秦爷终于说出了他的打算。

    他说,他家中正有一子侄,其父母颇有财资,为他在赣州开了间药铺,生意虽不兴旺,倒也算是过得去,且这子侄年轻力壮,外貌颇为秀气,只是心高气傲,一直未寻到有合适的女子为妻。

    今日,他瞧见何家小娘子姿容秀丽,想要为这子侄做媒。

    “老丈,这事本该与那何老员外去说,但小娘子现在想来是出逃在外,也不知那何老员外见到女儿又该如何?”秦爷打量着老仆的神色,试探问道。

    何秦眉目紧锁,好似为难一般看向了内室。

    秦爷见状,眉眼带笑,他颇为自得的瞥了眼内室,这才慢悠悠地对着老仆道:“老丈,那何员外想来也是个疼爱女儿的,若是何小娘子这般归家,想来要受斥责,何不等它两三年,待小娘子与我那侄儿瓜熟蒂落,带着孩子回到娘家,何员外难道还要将自己的外孙一起赶走吗?”

    话说到这,何秦终于明白了这老秦官差的真实目的了,他哪里是见义勇为,成人之美啊,根本就是拐带良家女子!

    他面上不显露分毫,只焦虑道:“这……这真的能行吗?”

    秦爷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听老弟的,准没错,若我那侄儿能娶到何小娘子,也要尊称老丈一声叔父呢!”

    这秦爷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物,从何秦与沈迟的几句话里,便领悟出这老仆是有自己的私心,此刻正是说到老仆的心坎里。

    何秦摸摸鼻子,可惜他不是真正的老仆人,沈迟也并非何小娘子。

    他们只是虚构出这样的人,恰好令这位秦爷深信不疑。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秦爷的子侄究竟如何品貌?老小儿可不愿小姐再受人欺骗了!否则便是要了老小儿这条命也抵不得啊!”何秦配合着那官差,问出他意料之中的问题。

    果不其然,那老秦顺口道:“这有什么!我这便让我那侄儿出来请老丈吃酒,让何小娘子躲在屏风后偷瞧一眼便可。”

    “啊……这样倒也可以,只是,秦爷可做得了您那侄子的主?若是他父母亲不愿……”

    何秦的话还未问完,那老秦便不耐烦地打断:“没了,都死了!我那侄子最是听我的话,你们放心好了,我叫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604/ 第一时间欣赏凤鸣天下之魏无音最新章节! 作者:醉如意所写的《凤鸣天下之魏无音》为转载作品,凤鸣天下之魏无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凤鸣天下之魏无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凤鸣天下之魏无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凤鸣天下之魏无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凤鸣天下之魏无音介绍:
十年幽魂,一朝重生;往日恩怨,如何相忘?
前世的魏无音,因着公主的血统身份继任国师之位,受天机反噬,早衰体弱;一场祈雨,竟被最亲的人暗害……
古镜藏冤魂,归来问人心;
软弱痴情的知府千金,换了芯还能乖乖嫁人吗?
她步步为营重新回到那座皇城,有人不愿见她名满天下,她偏要颠倒这乾坤!
担着王爷名号,却并非皇族血脉,被她一眼看破,那又如何?谁说皇位一定要魏家人坐?
凤鸣天下之魏无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鸣天下之魏无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鸣天下之魏无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