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螳螂捕蝉
当初，正是这钩蛇带领妖修偷袭翠竹书院，导致内外门弟子死伤惨重，险些灭门。
她反应极快，连忙唤出数面玄冰巨盾，将三人包裹起来。
“妖族当前，你我暂且停手如何？”云凡看向一旁的姬元龙。
姬元龙体内灵力消耗极大，此刻正运功抗毒，只得对他点了点头。
【千机】闻言，一缩一胀，如同吐痰一般将一金色物体吐到了姬元龙脚边。
看到滚到脚边的玉玺全身灵气尽散，一副精力耗尽的样子，姬元龙眼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等等，是孤中毒以后眼花了吗，【永昌】怎么好像小了一圈？
……
云凡和景雪融背对而立，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千机】再次化为木甲，缓缓地覆盖上云凡全身。
只是，这次所变化的【千机甲】，不再是原始的木纹，竟然带上了似金似玉的质地，与那玉玺有几分相似。
这亦是原本【千机】的能力之一，记录神兵利器。
祭练之后，更能吞噬其他法宝部分材质化为己用。
“小心。”
云凡刚出言提醒，三道黑色蛇尾从密林中探出，灵活地绕过玄冰巨盾，朝着景雪融袭去。
景雪融毫不犹豫地全身喷发出冰凌，化为了云凡眼熟的那座冰山。
一股暴风雪随即呼啸而出。
雪之道，【冰封】、【雪叹】发动。
她此时亦中了钩蛇的剧毒，连续发动两道术式，让她灵力消耗极大。
带着长钩的黑色蛇尾力量极大，和玄冰碰撞，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见偷袭无果，蛇尾再次扭头朝着云凡袭去。
身覆【千机甲】的云凡，化出黑色【文武】双刀，爆发出数道刀芒。
黑色刀芒所到，三条蛇尾应声而断，化为紫色雾气散去。
“刀法不错，你这小子，想必是铁刀镖局弟子，难怪能站到现在。”
密林中，全身黑甲带刺的钩蛇缓缓显露出身形。
上次翠竹书院一战，正是那几名铁刀镖局修士，仗着强大的气血之力和犀利的刀法，将他拖到了最后，逼得他化形而战。
若非白殿下出手，他可能已经……
故而他便将云凡认作铁刀镖局门下弟子。
在远处，站着数十名妖修，呈环绕之势将三人围绕在中间。
云凡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形态各异的妖修。
这边是沧澜界的妖修吗？
“哼，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见云凡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钩蛇心中的怒火又被引了起来。
翠竹书院一战后，他遵照那位白殿下的指示，一边暗中修养伤势、萃练妖毒，一边在沧澜界归拢妖族修士。
翠竹书院山下自然遍布着他的眼线。
奈何那书院大阵每日全力运转，滴水不漏，让他再无可乘之机。
隔三差五下山腐败的云凡和景雪融自然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大敌当前，还敢寻欢作乐，岂不是视我妖族为无物。
这两名内门弟子似乎地位不低，竟安排了数名人族修士暗中保护。
其中一名金袍男子，据麾下小妖识得，竟是天道盟近年来斩妖无数的姬元龙。
那可是据说曾经越境斩杀第四境【庚】境妖族，都不带回头的狠角色。
不过今日似乎那姬元龙也无法忍受这两人的作派，竟动起了真格斗法。
如此良机，钩蛇自然不会放过，早就趁三人斗法，在周边默默地释放着毒气。
他这一手妖毒，无色无味，释放起来速度极快，覆盖范围也足够大，当初翠云上人亦是如此毫无防备地着了他的道。
若不是低估了那老道的灵力以及反应速度，早已把翠竹书院拿下了。
因此这次他特别确认，三人已经在【第3996次调试版】毒气当中呆了足够久的时间以后，才带着手下现身。
“哼，寅将、一尾，那两个小子是你们的了。”
随着钩蛇发话，两名妖修出阵，朝着姬元龙和云凡奔袭而去。
观其气息，修为皆在第三境【辛】境。
他手下妖修被赐予了他的血液，自然能在毒气中安然无恙。
“这座冰山，便由我亲自来，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钩蛇说着，一边演化数条长尾不断撼击在冰山之上，不断有碎冰被击落。
那日，不但自己引以为傲的毒气被这名女修所带之物解除，还以玄冰击破自己的外甲，钩蛇自然是恨之入骨。
况且这一次，自己可是吞噬了数种毒物，调制出远超之前的奇毒。
朝云凡袭来的，是一名虎头人身的妖修。
若不是皮毛是金色的、身材也高大许多，云凡差点以为他是八木创的亲戚。
“听闻铁刀镖局弟子，极为强调气血之力，那便让老夫来试你一试。”
那名为【寅将】的虎族妖修，赤手空拳对着云凡便是一击。
“哦？”云凡仿若未闻，抬手抵挡对方攻击，眼睛却依旧仔细盯着远处的钩蛇。
他还在留意神念中涌上的信息：钩蛇，第四境【庚】境妖兽，其尾如钩，擅奇毒，服之可御毒。
“看不起老夫？”
那寅将眼中杀意暴涨，一爪轰在云凡臂甲上。
它体内突然分化出三道蓝色灵体，从另外三个方向同时朝云凡挥出一拳。
这是它的独门绝技，【伥鬼四方击】。
云凡看似轻松地接下了这虎族妖修正面一击，但那三道蓝色灵体一触到他身上，神识却有若被撕裂一般疼痛。
“云大哥小心，那是生魂，不惧外力，能透过护具损人神识。”他耳旁传来景雪融的提醒。
“我这伥鬼，须得用有修为之人，折磨九九八十一天方能练成，岂能和普通的生魂相提并论？”
一边说着，虎族妖修再次一拳袭击向云凡，那三只伥鬼在其身后如影随形。
自己这【伥鬼四方击】不但能无视对方防身法宝，且攻击方位飘忽，难以防御。
云凡低着头，不退反进，全身涌起强大的风力，极快地朝着那寅将揉身而去。
“来得好。”
见云凡一掌抵向自己挥出的拳头，寅将大喜过望。
下一秒，拳掌相接，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如同打到了棉花上一般。
《厨经》揉面篇，第叁式，【揉】。
“哦？卸力的技巧吗？可惜，对灵体无效。”
自己的力道被卸，寅将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三只伥鬼此刻，已然缠绕上云凡周身。
此刻，他才看清，那三只伥鬼还保留着身前的形象，乃是一名年轻女子和两名武人模样。
伥鬼缠身，莫说这小子只是第二境，哪怕是第三境修者也讨不了好。
第三十一章 真火
“你这贱民，硬撼生魂，不要命了吗？”
姬元龙此刻灵力所剩无几，凭借着帝王九术和玉玺，不断和那面貌俊俏的狐族男修周旋着。
他侧眼看向云凡这边，不由得破口大骂。
这群妖修本就是为了翠竹书院这两人而来，自己却恰好撞到了枪口上，中了奇毒不说，还被和这家伙斗法耗尽了灵力。
在钩蛇出现之时，他便用天道盟秘法向驻地发送了讯息，只需再拖一炷香时间，便会有支援赶到。
若云凡被击溃，那虎族妖修腾出手来，自己怕是“一炷香时间”亦无法撑到了。
待支援赶到，怕是只来得及给自己上柱香了。
“活人被折磨九九八十一天，想必很痛苦吧。”
忍着神识中撕裂一般的剧痛，云凡死死地握住对方的拳头，脸色冰冷地问道。
“无妨，马上你便有机会亲自尝试了。在下正好还缺一名气血之力强盛的伥鬼。”
寅将挥起另外一只手，朝云凡轰去。
“既如此，你便随他们一同安息吧。”
下一刻，他身上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白色的火焰有若活物一般，快速地窜上了寅将和三道灵体之上。
被白色火焰缠绕着，那三道灵体皆发出痛苦的嚎叫，不断挣扎着，却又无力脱离云凡身体。
“竟能灼伤灵体，这不是普通的火焰……”
而被云凡握住拳头的虎族妖修寅将，见火焰沿着手臂窜来，慌忙中欲收回拳头。
却发现眼前男子力量之大，一只手钳着自己的拳头，竟挣脱不得。
数息之间，那三道灵体便被焚作青烟。
烟雾之中，隐约可见两男一女朝着云凡深深一拜，就此散去。
他们被那寅将炼为伥鬼，受尽折磨苦楚，此刻终是解脱了。
而被云凡狠狠箍住手臂的寅将，亦是个狠人。
痛苦之下，他用力一扯，竟将自己整只手臂硬生生拔断。
鲜血溅上有着金色光泽的【千机甲】，沿着木纹缓缓流下。
云凡轻轻松开手，一整只粗壮的虎臂落在地上。
他抬眼静静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虎族妖修。
白色火焰只剩下了一丝火苗，却沿着断臂之处，燃烧得越发的熊壮。
无论那寅将如何挣扎，他却始终无法扑灭逐渐将他全身覆盖的白色火焰。
“钩蛇大人，救我！”
听闻手下呼救，钩蛇细长的斜眼看向那白色火焰。
“虽然只是【下昧】，毕竟也是货真价实的【真火】。”
真火分三昧，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名曰中昧；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名曰下昧。
“哦？你竟识得此火。”
云凡扭头朝那钩蛇奔去，竟看也不看身后被白色火焰逐渐吞噬、化为飞灰的寅将一眼。
按《厨经》的说法，他目前的境界，只修成了以气海御火，便是【下昧真火】，亦称民火。
他速度极快，几个闪烁之间，便到了钩蛇身前。
钩蛇此刻正用长尾不断轰击着景雪融所化的冰山。
“找死……”
见云凡接近，三道长尾反应极快，如同三只巨大蟒蛇一般将他缠绕起来。
带着倒勾的长尾快速地地在木甲之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白色的【真火】从云凡周身燃起，将钩蛇那带着黑色外壳的长尾灼烧出一阵阵黑雾。
“你以为仅凭那【下昧真火】，便可以破我的先天刺甲吗？”
钩蛇有些玩味地看着被黑色长尾紧紧缠住的“猎物”，慢悠悠地说道。
在他看来，时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这三人在毒气中呆得越久，自己解决起来便会越轻松。
方才包围之时，他便注意到对方那名金袍护卫放出了秘法传讯求援。
但是此地离翠竹书院甚远，御空飞行至少也得一个时辰以上方能赶到。
哼，赶过来收尸倒刚好。
被三道长尾死死缠住的【千机甲】，突然整个膨胀了一圈，将长尾撑开了一瞬。
对云凡来说，一瞬便够了。
下一秒，他便从木甲中脱身，出现在钩蛇身旁。
“雪融！”
“到。”
被他呼唤的景雪融，如同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般在冰山中答道。
钩蛇周围的风雪突然变得猛烈。
他只觉得脚步一僵，一阵黝黑的冰霜从地面覆盖上了他的身体。
刚想收回长尾，那木甲却扭身旋转，死死地将三条长尾扯住。
见到周身覆盖的玄冰，他不由得有些恼怒。
上一次，他便是被这玄冰所累，不但行动速度减缓，一身防御极高的先天刺甲也变得脆弱。
不待钩蛇反应，云凡挽起袖子，手臂上环绕起巨大的旋风和白色火焰，朝着他一拳挥出。
《厨经》揉面篇，第壹式，【捣】。
面对云凡的攻击，钩蛇一点都不慌，只是有些恼羞成怒。
自己可是第四境【辛】境的大妖修，你这第二境的小子，以为被玄冰冻僵之后，便有机会击破我先天刺甲的防御？
如此儿戏，未免太瞧不起妖。
还不待他多想，狂暴的“八百零一牛”之力的一拳，以携风带火之势，结结实实地锤在钩蛇脸上。
如同引燃了炸药库一般，两人之间爆起一阵火光，伴随着巨大的热浪扩散开来。
尘埃落去，众人所见，便是云凡的拳头还停留在钩蛇脸上。
钩蛇的表情有些呆滞。
你们苦心积虑用玄冰削弱我黑甲防御，最后却一拳打在我唯一没有黑甲覆盖的脸上？
一行鼻血缓缓地从他鼻孔流下。
“咦？还挺厚的。”
云凡有些尴尬地拍了拍钩蛇的脸，讪笑着收回了手。
钩蛇下意识地、不敢相信地用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鼻血。
自化形之后，自己凭借一身黑甲和不断超越自我、无药可解的毒气享誉妖族。
不管遇到怎样的敌人，自己只需要把头一抱，毒气一放，便等着敌人毒发而亡即可。
虽然对方刚刚那一拳其实并没有对自己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是……
我，钩蛇，第四境的大妖。
被一个第二境的小子，打出了鼻血？
第三十二章 你没中毒？
“你……”
钩蛇张嘴刚想说什么。
身前的云凡再次挽起袖子，对着他又挥了一拳。
依旧是那夹风带火的一拳。
再次爆开的热浪落地之后，钩蛇的另一只鼻孔，也缓缓地流下了一行鼻血。
“我……”
钩蛇有些恼怒，奈何三道蛇尾被那木甲死死拉住。
云凡又是一拳重重地轰在他腹部。
恩，有效果，就继续。
被冻住双脚、拉住蛇尾的钩蛇被轰得腾空而起，又被长尾拉了回来。
钩蛇还未来得及平息腹部的震荡，见对面的云凡又挽起了袖子，他连忙出声道：“且慢！”
“恩？”云凡抬起的手缓了缓。
连轰了三拳，他的手却一点也不酸。
这一式他平日里习练得最多，一天也就挥个几百拳而已。
只见钩蛇极为熟练地缓缓蹲下，双手抱头，道：“好了。”
这姿势下，他全身上下均覆盖在黑甲之中，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我倒要看你能再轰几拳，灵力耗费得越多，你体内的毒发得越快。
数息后。
“轰……轰……轰……”
景雪融和远处的众妖修有些麻木地看着场中央。
就连姬元龙和那名曰一尾的狐妖，由于互相奈何不得，又被这边的声势所吸引，暂时罢手。
第二境修士单方面殴打第四境妖修，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随着那人族修士数十拳挥下，这原本强烈的火光、狂暴的热浪，已让他们觉得麻木。
钩蛇老大没发话，自然没妖自告奋勇去挑战那举手投足间便灭了寅将的小子。
“哼，你们跟老大的时日还是短了些，别看钩蛇老大貌似单方面被打，这是老大的常规战术而已。”
一名鱼头人身的妖修老练地对众妖说道。
他乃是鲶鱼化形，与钩蛇属同一湖修炼成妖，乃是最早跟着钩蛇的一批妖修。
“灞波儿奔，给咱说道说道。”另一名妖修问道。
“钩蛇老大的先天刺甲，哪怕是第五境的人族修士，也无法轻易击破，更何况这第二境的人族小子。”
那名曰灞波儿奔的妖修得意地弹了弹自己的鱼鳞，继续说道：“更何况，中了老大的奇毒，越是施法，灵力消耗越快。你们看着，再挥几拳，那小子就快灵力耗尽毒发攻心了。”
“哦，原来如此。”众妖恍然大悟。
再度看向蹲在场中央抱着头挨打的钩蛇，只觉得其连抱着头的姿势都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轰……轰……轰……轰……”
数十息后。
众人面色呆滞地看着场中央。
云凡还在兴致勃勃地一拳一拳挥出。
由于这一式破坏力比较强，平日里他只有机会对着空气习练。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不还手。
但是正好趁此机会将这获得御风之力后改良的一式练纯熟再说。
只见原本抱头挨打、一动不动的钩蛇，突然有些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掌对着云凡。
“难道那小子终于毒气攻心，老大要反击了？”原本看得有些乏味的众妖顿时打起了精神。
“等……等等。”钩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云凡。
“怎样，投降输一半哦。”云凡手上动作一缓，但狂风和赤焰环绕在他臂间并未散去。
连续数十拳挥出，他对御风之力的领悟更加圆润，只觉全身通透，舒爽无比。
“你这一式，应该很耗灵力吧？”钩蛇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好，灵力还够挥个几百拳的。”云凡认真地回答完毕，准备再次出拳。
“等等。”钩蛇再次打断他。
“又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全身灵力飞速流逝、经脉运转不畅、头晕脑胀或者心悸不安？”
钩蛇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云凡问道。
那表情，让云凡觉得和小诊所里卖药的老军医一般关切。
认真地自我感觉了一下，云凡对他摇摇头。
钩蛇对着云凡长吹了一口气。
“现在呢。”
云凡仍然对他摇摇头。
除了有点口臭，好像没啥感觉。
钩蛇再次隔空对着云凡挥出数掌，一股狂风吹拂在他身上。
“现在呢，你仔细感受感受？”钩蛇关切地问道。
“呃，挺凉快？”
正好出了点汗，别说还真挺凉快的。
“不可能，不可能……”
钩蛇正大布满血丝的双目看着云凡，嘴里喃喃道。
这妖修脑袋被自己打进水了吗？
起初，他以为云凡是和铁刀镖局掌柜赫连达达一样，仗着气血之力，能在奇毒中多撑一会。
但是在云凡连续使出数十式威力如此之大的招式后，还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让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若单凭气血之力真到如此强大，早就一拳将自己碾死了。
若说对方这一式灵力消耗极少，他也是不信的。
灵力守恒定律，有多大威力便要消耗多少灵力，可是自己化形第一天便懂得的。
哪怕是自己的奇毒、周身的黑甲，也是要耗灵力的。
唯一的解释，也是最让他不愿意相信的解释……
“你没中毒？！”
带着两行鼻血，钩蛇诧异地看向对方。
“我何时说过，我中毒了？”
云凡好奇地反问道。
扶摇山中有异草，名曰【千根】，叶茂如针，服之不毒。
他时常用这千根草泡水喝，早已不知毒为何物。
钩蛇双眼布满血丝，脑海中一片混乱。
区区第二境修士，怎么可能抵挡得住自己穷尽一生不断淬炼的毒之道？
你没中毒你早说啊，那我跟你在这里耗个什么劲。
自己这打，白挨了？
思绪万千之下，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喃喃道：“不……不可能……我这奇毒，哪怕是第五境【己】境的翠云上人亲到，也讨不了好，更何况你？”
“咳咳，在下上次只是一时不慎，才中了你这下三滥的毒，莫要胡言乱语。”
一道有些尴尬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众人耳边。
第三十三章 钩蛇化蛟
“师傅！”景雪融怎会认不出，这是翠云上人的声音。
身着绿色道袍的翠云上人，以及虎背熊腰、肩抗长刀的赫连达达掌柜，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钩蛇身后，与云凡呈“品”字型将对方围在中间。
原本还在吃瓜的众妖修，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息临头压下，修为低一些的，已经有些站立不稳了。
竟然是第五境【已】境的大修者，而且还是两名？！
“看吧，早像今日一般多出门活动活动筋骨，上次便不会轻易被人毒倒，还被拿到外面逢人便说。”赫连达达看着对自己的好友打趣道。
翠云上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搭话。
“云小哥果然天赋异禀，不但身体硬朗，竟能不惧这钩蛇奇毒，上次在下提过的拜入我镖局之事，考虑得怎样了？”见翠竹上人不理会自己，赫连达达又扭头向云凡问道。
“不好意思，我拒绝。”云凡也翻了个白眼。
自从上次大殿见过之后，这名字听着像江湖卖艺一般的“铁刀镖局”掌柜，便一直纠缠，想要自己加入他那充斥着肌肉男的奇怪门派，继承衣钵。
“等等……”
被众人忽视在中央的钩蛇忍不住发话了。
“翠竹书院离此地上千里，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怎么可能这么快到达是吧。此处可是为你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老夫两人在此刻恭候多时了。”
翠竹上人趾高气扬地接下了话头。
“原来如此，难怪这两个小辈近日如此嚣张，频频下山寻欢作乐，竟是以身做饵。”
喂喂，我只是出门下了几次馆子，不用说的那么夸张吧。
一旁的云凡眼角微抽。
“只闻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多说无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看好了，云凡小哥，接下来我为你展示的是我铁刀镖局【刀之道】风采。”赫连达达将肩上的铜环长刀持于身前，侧头对云凡抛了个媚眼。
云凡单手扶额，假装没有听见。
请不要将我的名字在敌人面前喊出来好吗。
而且，动手前说这种反派被人干翻前的常规台词，真的好吗。
“怎么可能，若是你们早已在此地埋伏，怎么可能没有中毒？”
钩蛇有些不信地呐喊道。
“既然敢来，自然是有解毒之物。”一旁的景雪融也从冰山状态解除，从锦囊中拿出白色蜈蚣肉干吞下。
上次云凡分她一半的蜈蚣肉干已经用光，这包自然是原本云凡那里剩下的。
一边说着，她也朝那姬元龙抛出一块雪白晶莹的肉干，示意对方服下。
一旁的姬元龙此刻脑中混乱无比。
原来翠竹书院这两人频繁下山，竟是为了引诱妖族出手。
而自己，刚好帮忙陪他们演了一出戏？
“又是此物……好，好得很，没想到终日水中钩人而食，今日反倒成了别人的猎物。”见到那白色晶莹的肉干，钩蛇的语气有些颤抖。
自从翠竹书院一役后，他反复重新调试、淬炼了数十次自己的奇毒，本以为那解毒之物也无法化解。
一旁的数名妖修见势不妙，竟各自施展神通散去。
“师傅……”见众妖散去，景雪融望向翠云上人。
“无妨，此地已被为师布下大阵，那些妖修也只能在阵中打转吧。”翠云上人老神在在地摸了胡须，对那钩蛇道:“今日，我便要为翠竹书院一百八十九名弟子，血债血偿。“
在他说话之时，至交好友赫连达达却抢先替他出手了。
只见他挥舞长刀，以一种似慢实快的节奏，斩向钩蛇。
钩蛇第一反应欲躲，却发现自己被对方刀意牢牢锁住，便将肩上黑甲侧向对方。
赫连达达他是交过手的，对方的刀法，自己的黑甲并非无法抵挡。
长刀斩上黑甲，爆发出刺耳的声音。
“没用的，我这先天黑甲……”
钩蛇话还未说完，巨大的黑色刀芒在长刀斩过之处爆发。
黑甲上爆出一片裂痕，数根尖刺应声而断。
“那日中了你的毒，无法全力施为，今日重新比过。“
赫连达达手中铜环长刀上，凝聚着有如实质的黑色灵力，再次朝钩蛇挥出。
“此乃【刀之道】-皆尽，长刀之下，万物可斩。”
又是一刀斩过，他还抽空向看过来的云凡说道。
云凡连忙尴尬地侧过脸去。
赫连达达接连数刀斩出，将钩蛇全身引以为傲的黑甲斩得布满龟裂。
“呼，云凡小子，你可知，第四境和第五境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接连展出几式【皆尽】，赫连达达也有些喘气，可见这威力巨大的一式对他也负担不小。
“还请前辈赐教。”
“第五境之前，若走的都是别人走过的道。第五境之后，便无路可走。若提前悟通这一点，对你将来破境大有裨益。”
“别人的道吗？”云凡闻言，若有所思。
周身黑甲破裂，嘴角带血的钩蛇，脸上表情却有些诡异。
他在笑。
“你笑什么。”
赫连达达有些奇怪，对方所仰仗的，无非是一身防御极为强大的黑甲，以及无色无形、难以解除的奇毒罢了。
现在，这两样神通，均已被己方破除。
难道这家伙是喜欢挨揍的那种类型？
“哈哈哈哈，我笑你们这些人族，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
随着钩蛇的一阵狂笑，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略一迟疑，便仰头服下。
“呃……啊啊啊啊。”
服下瓷瓶后，那钩蛇表情异常痛苦，若疯似狂。
他耳旁回忆起了那白殿下当初赐予自己这瓷瓶时，说过的话：“今日，赐你十二地支【巳】位。服下妖祖之血之时，便是你正式加入我【十二地支】之日。”
随着他痛苦地嚎叫，一阵浓烈有若实质的紫色毒气笼罩了他周身数米内的空间。
“小心，这是此妖的毒之精血，定然浓烈数倍，怕是云凡小哥的解毒之物也无法化解。”翠云上人出言提醒道。
众人连忙退避三尺。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骨裂之声，在浓烈的毒血包裹中，钩蛇全身黑甲竟然片片脱落，逐渐露出精壮而布满蛇鳞的身体。
他的头顶，竟然慢慢露出了两个圆鼓鼓的小角。
云凡和赫连达达数道刀芒斩向毒血中的钩蛇。
却见那刀芒一遇到毒血，其中蕴含的灵力竟然被腐蚀吞噬，如微风一般飘散。
“此妖究竟服下了何物，竟然白日化蛟了。”翠竹上人盯着毒血中的不断蜕变的钩蛇，眼中满是震撼。
第三十四章 十二地支【已】
数十息后，包裹在外的毒液尽数被钩蛇吸入内，逐渐显露出他蜕变后的身体。
褪去了坚硬黑甲的钩蛇，手生四爪，全身上下布满了如同蛇一般的黑色鳞片，体型变得更加纤细精瘦，头顶一对小角散发着锐利的锋芒。
看其气息，竟已突破到第五境【已】境初阶。
“怎么可能，这妖修片刻时间，便已立道？”
赫连达达抽了一口冷气，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若说第一境到第四境，只是灵力累积，水到渠成的话。
第四境和第五境之间，则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便是【立道】。
若说第四境之前，是修的前人的道，那第四境之后，便需要悟出自己的道，方能破境。
钩蛇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自己全新的身体，转头朝着云凡看来。
那细长的双眼中，满是暴虐之色。
云凡与之对视，神念中传来讯息：钩蛇【化蛟】，龙属，第五境【已】境，速快而鳞坚，无物不毒。
“此妖……”云凡还欲出言提醒，钩蛇已经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下一秒，只见其出现在云凡身后，带着残影的黑色利爪袭出。
方才被这小子打了几十拳，他此刻自然要复仇。
云凡竟如同背后生眼一般，原地蹲下，猛地由下往上击出一拳。
在众人看来，就像钩蛇将自己的下巴递到了云凡的拳上一般。
白色火焰在云凡拳上爆发而出，窜上钩蛇全身。
场内反应第二快的，则是赫连达达。
就在云凡蹲下时，他已拔刀出手。
此刻也一刀斩在钩蛇胸口。
“有点痒。”
那钩蛇受两人一击，却全然不为所动，轻轻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全身鳞片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下一秒，云凡的拳头和赫连达达的长刀上蹿上黑色毒液，随即仿若被腐蚀一般冒出青烟。
“当心，这家伙周身带毒。”
两人连忙收手。
黑色毒液方才蹿上云凡手臂，便消散不见。
赫连达达可没那么轻松，只见毒液从他长刀缠上手臂，手臂上黑色青筋暴露，一路朝着他心脏袭去。
一股庞大的气血之力从他体内爆发而出，才将那毒液于肩部消弭。
“好狠的毒。”
钩蛇再度朝云凡出手，一面玄冰巨盾兀然出现在云凡身前，正是景雪融出手了。
黑爪撼上冰盾，毒液即刻将冰盾腐穿，仿若撕破了一层纸一般。
随后的几面冰盾亦被他接连数爪破开。
趁这时机，云凡寸步发动，欲与对方拉开距离。
任凭云凡数次闪动，钩蛇仍紧紧追在他身后不远，距离却越拉越近。
“太慢。”
两人你追我赶之间，钩蛇一爪再度袭出，却好巧不巧递向了挡在两人之间的一人。
正是服下肉干后，本在运功调息解毒的姬元龙。
见那黑色的长爪袭来，自认无辜的姬元龙，心中自然问候了云凡亲人无数次。
但他的决断亦极快，金色玉玺立刻从他怀中脱出，绽放出一阵浩然之气，朝那钩蛇袭去。
正是当初对阵景雪融时，动用过的皇族气运之力。
对方可是第五境的妖修，气运没了可以恢复，小命没了……可就没了。
磅礴的金色气运之力，带着一股无人能敌的威势，随着玉玺轰击在钩蛇身上，让他整个人停了下来。
也仅仅是停了下来。
“怎么会？！”
随着姬元龙不敢置信的惊呼，钩蛇身上一股血红色的气息升腾而起，与那玉玺上金色的气息如同水入油锅一般，互相爆发、消弭起来。
“人族的皇族气运吗？不如，感受一下，我族数万年来，无数痛苦的呻吟吧。”
随着钩蛇的话语，他周身血色气息越发浓烈，众人仿佛可以听见无数生灵痛苦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此子身上，怎会有妖族的气运之力？静心屏息，莫用神念触碰。”
翠云上人连忙出言提醒。
下一秒，带着血色气息的钩蛇，一爪将金色玉玺握在手中，回过头来看向众人。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妖族十二地支-【已】，钩蛇参上。”
“十二地支？”赫连达达看向身旁好友。
“从未听闻。”翠云上人摇了摇头。
随着钩蛇手掌合拢，金色玉玺上的金色气运被彻底消弭，与之心神相连的姬元龙，也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钩蛇化蛟之后，一身鳞片防御不逊从前，一身毒气竟炼化为毒液，速度亦快到令人发指。
不过数息之间，在众人围攻之下，接连重挫两人。
“想办法拖住他五息。”止住毒液攻心的赫连达达，朝云凡和景雪融大喊。
“小心，我这一式，尚不纯熟。”
景雪融闻言，立刻唤出三面半球体的玄冰盾，组成巨大的冰球将钩蛇包裹在内。
巨大的风雪也在冰球内爆发。
冰雪之道，【极寒炼狱】。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困住了吗？”众人心有余悸地望向场中的冰球。
三息后，冰球有如阳光下的雪糕一般，缓缓融化，冒出阵阵毒烟。
露出钩蛇那充满黑色金属光泽的身躯。
“哼，我这一身蛟鳞，无物可侵。”
迎向他的，是身着【千机甲】、手持文武双刀的云凡。
“不知好歹。”看着主动出手的云凡，钩蛇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在他看来，对方以第二境之身，硬撼化蛟后第五境的自己，和送死无异。
带着残影的数爪袭向云凡。
“小心。“赫连达达拔刀欲拦，却跟不上钩蛇的速度。
就在众人皆以为云凡即将伤于蛇手之时。
却见云凡不退反进，【寸步】发动，身影在空中连闪数次，与钩蛇错身而过。
“哦？”见对方竟闪过自己的攻击，钩蛇细长的眉眼中充满了惊异。
下一瞬，云凡竟已贴入他的怀中。
黑色双刀上燃起白色火焰，狠狠地刺向钩蛇胸口。
“没用……呃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一脸轻描淡写的钩蛇，打算以后坚不可摧的鳞片硬抗对方攻击，再将对方扼杀于怀中。
谁知被云凡一刀刺下后，却爆发出有些失态、极为惨烈的叫声。
众人皆见，云凡所刺之处，远没有之前的坚韧，竟喷射出黑色的毒血。
云凡一击即退，避开了喷溅而出的毒血。
“怎么会……区区第二境的小子，怎刺得穿我这身龙鳞。”
钩蛇紧紧捂住伤口，周围的鳞片如同有生命一般朝着那里聚拢，将伤口压迫、修复。
“你……怎会知晓？”
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般，看着云凡的眼神，饱含着诧异，以及入骨的恨意。
第三十五章 【刀之道】列阵
方才云凡刺穿的，乃是藏于钩蛇那坚不可摧的鳞片中，唯一一片雪白色逆鳞。
此人之前不但不惧他引以为道的毒气，在自己化蛟之后，竟连自己逆鳞的位置都知道。
接连受挫，让他对云凡恨之入骨，又有些看不透对方。
“蛇有七寸，龙有逆鳞，常识罢了。”
看着钩蛇胸口的伤痕渐渐合拢，貌似轻松的云凡，背心已全是冷汗。
境界差距太大，方才那一击，并未给对方造成太大的伤害。
之前他那一连串动作，看似轻描淡写、精准有序。
但若不是提前开启了【通彻世界】，此刻自己早已是死人了。
据【通彻世界】状态下模拟的结果，一百八十三种应对方式之中，唯有刺中对方胸口处月牙状的那片逆鳞，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从《厨经》烹饪的角度来看，血液从钩蛇心脏的主血管涌出，在月牙状鳞片这里分散到各支血管。
因此，那一片逆鳞所在，极为柔软。
云凡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赫连达达。
约定的五息时间，到了。
赫连达达早已不在他原本的位置。
手持长刀的他，出现在钩蛇正上方。
“云凡小哥既已点出对方弱点，老夫还能失手的话，回去把整个铁刀镖局给你继承。”
云凡额头布满黑线：这怎么算似乎都是我吃亏啊。
下一秒，赫连达达手中长刀竟消失不见。
一股凌冽的刀意，将钩蛇笼罩。
“今日既让你看看，老夫立下的道。”
【刀之道】，列阵。
如芒在背的刀意笼罩下，勾蛇已经额头见汗。
那是只要挪动一步，便会身首分家一般的大恐怖。
“这便是……丧命于刀下生灵的痛苦吗？”
就在勾蛇动惮不得之时，无数把刀在他身旁浮现。
缳首刀、短刀、蝴蝶双刀、九环刀、大砍刀、马刀、朴刀、太极刀、子母刀、云头刀、苗刀、
斩马刀、双手单刀在其中逐一浮现，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斩向那钩蛇胸前逆鳞之处。
钩蛇用尽全力挣脱束缚，在刀光斩过之前，抱头蹲下，进入了他已经形成本能的防御姿势。
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又是数把刀演化而出……
片刀、陌刀、仪刀、大横刀、鱼头刀、连环刀、狼牙刀、戒刀、拍髀、直背刀、服刀、柳叶刀、勾刀、破风刀、二人夺……
数百道不同的兵器斩过，如雨一般的刀光让众人无法看清场中形势。
“这便是刀之道吗？赫连大叔自己的道……好重的杀气。”
哪怕是站在一旁，也能感受到刀意中蕴含的恐怖杀气，有若古代战场上两军对垒一般血腥而无情。
云凡咽了口口水。
和这杀人的刀比起来，自己的刀真的就只配杀杀鸡了。
光幕散去，场地中央的钩蛇仍然维持着抱头姿势，一动不动。
“死了吗？”姬元龙狠狠地看向场中央。
方才险些命丧勾蛇爪下，让他心意难平。
令他绝望的是，钩蛇那遍布黑色鳞片的身躯，轻轻地动了一动，竟直起腰站起身来。
“哈哈哈哈哈，刀之道又如何？我上古异兽化妖，如今聚妖族气运于一身，你能奈我何？”
此刻，起身的钩蛇扬天狂笑，周身鳞片上亦有不少缺口。
他抬腿欲朝云凡处走去。
此子竟能辨认出自己的逆鳞位置，必除之而后快。
他速度极快，带着残影冲向云凡。
钩蛇只觉自己视线莫名一矮。
他回头望去，自己的下半身，竟然还停留在原地。
“怎……么……”他声音嘶哑，有些惊异。
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洛骨牌一般，他全身上下竟缓缓地浮现出数不清的血线，就这么碎裂成了数块，洒了一地。
“呵……老夫的立道之术【列阵】，岂是那么简单的。”
一旁的赫连达达显然早有所料，略有些气喘地说道。
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之时，修行者将融合出属于自身之道，往往也会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独创术式，被称为立道之术。
眼见钩蛇在自己眼前碎成了一地碎肉，一只眼球还在地上死死盯着自己，云凡有些不寒而栗。
仿佛看了一场VR恐怖片。
他抬手唤出白色火焰，欲将对方火化。
尘归尘，土归土，对方毕竟也是修行到第五境的大妖，这个走法不太体面啊。
随着云凡走上前，那碎肉中的眼球竟然也随着他转动，狠毒而幽怨地盯着他。
“不对！”
那一地碎肉，竟然统统融为黑色毒血，化为人形朝着云凡扑去。
云凡反应亦极快，顶住头疼，毫不犹豫地再次开启了【通彻世界】。
眼前的世界，停滞了。
“好险……”看着离自己不超过一米，保持着扑向自己之势的人形毒血，以及上面那狠狠望着自己眼球，云凡只觉后背已然湿透。
神念疯狂地分析着外界涌入的信息……
毒液移动的速度极快，哪怕是发动寸步，也会在数息间被追上。
浓烈的毒血，在瞬间便可以将他的肉身腐蚀殆尽。
神念分析的结果则是……
下一秒，世界恢复运转。
人形毒血给了云凡一个大大的“拥抱”。
却抱了个空。
在它身前一动不动的云凡，却如同透明一般，被穿身而过。
它转身又朝着云凡扑去，亦如同击中了空气一般。
在众人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云凡早已一个狼狈的驴打滚拉远了距离。
那化血的钩蛇，却是朝着反方向无人之处不断发动着攻击，可谓是和空气斗智斗勇。
只见那毒血在不断活动之下，竟逐渐开始恢复为肉身，已然有鳞片长出。
“此妖竟如此难缠……”
却是翠云上人出手，以阵法将那钩蛇困住。
“云凡小哥，借你真火一试。焚……”
只见他朝云凡一指，又对着勾蛇丢出一木盒。
一股白色真火从云凡身上涌出，朝那木盒聚拢。
还在恢复中的勾蛇，整个身体便开始燃烧起来。
“好厉害的阵法，竟然可以动用别人的力量？”
见体内真火未经允许，被翠云上人调动，云凡不禁感叹。
只是那木盒，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师傅的阵之道-【天圆地方】，大阵之内自成一方世界。”
景雪融悄悄传音道。
只见那血人在白色火焰中被灼烧得冒出黑烟，一边疯狂挣扎，一边发出痛苦的嚎叫。
但其身体仍然顽强地在不断凝聚、恢复。
第三十六章 气运之争
“真火也无用吗？既如此……”
翠云上人摸着胡子沉思了一会，再次丢出一个黑色阵盘。
“逆。”
只见那疯狂挣扎的血人，突然四肢如同遭受巨力轰击一般扭曲、断裂，复又重新凝聚。
挣扎得越猛烈，他的身体反而扭曲、断裂得越快。
反复几次之后，那勾蛇仿佛学聪明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此妖体质太过奇异，看来凭借【阵之道】，也只能暂时困住他。”
看着在火中缓慢恢复着的勾蛇，翠云上人一时有些苦恼。
“那该如何是好，你这家伙整日闭门研习阵法，就没什么可用之法？若此妖脱困而出，修行界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不若我用那一招，与此妖拼了……”
赫连达达连忙问道。
“莫急，书院倒是传承有一术法，哪怕此妖与我同境亦可封印，只是那家伙既有气运加持……”
一边说着，翠云上人眼神快速地扫在云凡和姬元龙身上。
“这气运之力，涉及天道运转和众生意志，非道法所能压制。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
姬元龙皱了皱眉，道：“气运之力，纵然是我皇族也累积不易。翠云院长所言，是想借孤的气运之力以消弭此妖身上的气运？”
他揣摩气运之力多年，自然知道翠云上人这句话主要是对自己说的。
“正是，唯气运方制衡。”翠云上人坦然地看着他，道：“此次虽乃我书院与妖族之间的冲突，但此妖来历极不简单，一旦得势，怕是凡间百姓亦难幸免于难……帝王之道，以宽仁为大，还请三思。”
这玉玺上的气运之力累积不易，平日里姬元龙也是用于参悟帝王之道，极少舍得用于对敌。
原本眉头微皱的他，听闻翠云上人最后一句话，竟若有所悟一般，缓缓点了点头。
“气运之力虽珍贵，但孤乃帝王，当以苍生福泽为重。”
“不错……”似乎没料到姬元龙如此之快下了决断，翠云上人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翠竹书院有本《黄帝四经》残本，此事之后可借道友一观。”
姬元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眼角却是更加柔和了。
这《黄帝四经》虽不是什么道法奇书，但其被称为治国之本，对他参悟帝王之道极有裨益，天道盟这些年也曾四处搜集无果，却不想这残本竟一直在翠竹书院。
“至于云凡小哥……”见姬元龙答应，翠云上人又转头看向云凡。
“这勾蛇与在下并非没有牵连，若能尽点绵薄之力，自然是再好不过。不过这气运之力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如何运用，还请前辈解惑。”
云凡摸了摸头，异常诚恳地道。
一旁的姬元龙闻言，眉头不禁挑了挑。
他原以为这小子是翠竹书院内门弟子，但是听他这话，似乎并非翠竹书院之人。
这人境界虽不高，一身本事却极其古怪，在沧澜界从未听闻由此任务，究竟是何来历？
“若说道是个人意志所成，那气运之力乃是以道之力，集冥冥众生意志所聚，其中暗涵天地至理。遗憾的是老夫修炼多年，仍未能有幸驾驭，因此无法为你解惑，还需你自行参悟。”听见云凡的疑问，翠竹上人不禁叹了口气。
这气运之力，之所以能压制个人道法，因其乃是一己之道与众生意志牵扯凝聚，需要深厚的传承或极大的机缘方能掌握。
似他和赫连达达这等境界，也只能说可遇不可求。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翠云上人抬手在空中凭空写了个“封”字，那勾蛇便有若石化一般，一动也不动了。
不过片刻，那勾蛇体表便浮现血红色的气息，正是那妖族气运之力。
“动手。”
姬元龙祭起手中玉玺，一股庞大而浩荡的金色气息朝着那红色气息弥漫而去。
两股气运之力交汇，立刻像见了死对头一般纠缠起来。
“你还在等什么……”见一旁的云凡还在呆呆地看着，金色气运不断被消耗的姬元龙朝着云凡吼道。
“这……”云凡抓了抓脑袋，那东西之前都是自己冒出来的，不听使唤啊。
不管了。
只见云凡抬手一拳，向那勾蛇身旁的红色气息轰去。
“上次似乎就是这么自己出来的？”
果然，一触碰到那红色的妖族气运，云凡周身便冒出一层薄薄的灰色气息，与之抗衡起来。
“这云凡小哥身上究竟是何气运之力，简直闻所未闻。”
赫连达达看着云凡周身的灰色气息，向一旁的老友问道。
闭目运阵的翠云上人并没有搭理他。
与气势磅礴的皇家气运、血腥痛苦的妖族气运不同，云凡身上的灰色气息并不起眼，还带着一股子厨房里常见的油烟味。
若说金色气运和血红色气运互相消弭的速度接近相等，那云凡的灰色气运则异常的坚韧，往往血红色气运要消耗一倍的体积，才能将接触到的灰色气运抵消掉。
而云凡一拳轰在对方护体气运上之后，在他神识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一道血色深渊降临在他面前，无数正在遭受苦难、枉死的各种妖兽正在其中挣扎，全身带血的向他伸出手，仿若要将他一同吞噬。
“这，难道是妖族延续数千年的气运？”
凝望深渊，云凡只觉触目惊心，耳旁全是妖族意义不明却无比痛苦的呻吟。
这妖族数千年来的众生意志，竟痛苦如斯。
下一秒，他忽而又来到一座庞大的山脚之下，站在无数人群之中。
抬眼望去，只见从山脚到山巅，庞大的山体上遍布着金碧辉煌、大大小小的华丽宫殿，散发着磅礴、浩然的气势。
山道上，密密麻麻的百姓或躬身、或跪拜，无不俯首称臣。
在他两旁之人亦脸色虔诚，跪伏在地，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人群中，只有云凡一人，挺直了腰站着，好奇地打量着山巅那最为宏伟的一座宫殿。
“这YY场景，想必是那姬元龙玉玺中的皇族气运了。”
山巅处忽而出现一道人影，双目含电一般朝云凡望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得云凡双膝一软，险些便要跪下。
仿若有所感应一般，云凡周身一股薄薄的灰色气息升腾而起。
三十七章 黄雀在后
场景忽而一转，云凡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木桌前。
头上是一处简陋的凉棚，旁边还有几张类似的木桌，密密麻麻地坐满了正在用餐的人。
云凡周围用餐之人，大都衣着古朴，似那田间劳动之人，有的甚至还没穿鞋。
但细观其气势却甚是不凡，与天地相融而又自成一脉。
这密密麻麻的十多名食客，竟全都是五境以上的大修者。
一名肤色黝黑、眉眼却极为秀美的青年，大大咧咧地走进门在云凡身旁坐下，朝远处灶台吼道：“老钱，来一碗【雉羹汤】、一份【红烧横公鱼】。”
“你这厮又来，前天的饭钱还没给呢。”
灶台后方，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不屑地看着云凡身旁的青年。
两人熟悉地交谈着，坐在那的云凡如同空气一般。
“别急别急，改天俺给你打一把厨刀抵账。”
“行，那我可给你记账上了。”那老钱闻言咧嘴一笑，颇有些憨厚地开始在厨房烹饪起来。
雉羹汤？听见这道熟悉的菜，云凡忙起身想看看灶台处有些面熟的男子是如何烹饪的。
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只能眼巴巴看着。
不一会，一碗金黄浓郁的【雉羹汤】和一碟燃着微微火光的不知名鱼肉便放到了青年桌前。
只观这两道菜的卖相，云凡便知道此人的厨艺比自己只高不低。
那青年埋头苦吃起来，不一会便将一汤一菜扫了个精光。
他满足地抹了抹嘴，一丝灰色气息从他体内升腾，却又转瞬即逝。
青年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你这汤，咋和上次味儿不一样，蕴含的灵力也略有不同，不是偷工减料了吧。
“哪有哪有，你肯定是记岔了。”
灶台那边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虚。
见青年起身欲走，灶台那边的男子又叮嘱了一句。
“记得我的厨刀。”
“放心好了，我铁匠答应的事情，哪时候有赖账的？”
那青年抛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此人自称“铁匠”？
云凡望着那青年离去的背影，和那日自己于竹简中所见的那名铁匠的面容对比，果然有些相似。
只是对方面容太过稚嫩，气势也没有那么凌冽。
若不是那句话提醒了自己，绝难以认出这便是对自己有过传术之恩的铁匠。
云凡忽地抬起头细细打探周围，这小小的餐馆四处透风，只得几套桌椅、一个木棚，连个院墙都没有。
其间，不断有食客进门，也不断有用餐完的食客与那灶台后的老板打招呼、结账走人。
有的是用灵石结账，有的却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法宝抵账，生意竟是相当的兴旺。
不一会，一名留着八字胡、秀才打扮的男子踱步走到棚内，手上拿着硕大一块门板。
“老钱，你让我给你撰的招牌，可给你放这了。”
“好咧，谢过仓先生。”
那灶台后的“老钱”接过木板，满意地打量起来。
云凡歪着眼打量着那木板上的字。
那简陋的木板上，赫然是苍劲有力的“云深食肆”四个大字。
他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难道……这里，竟是自己住了十年的云深食肆？
这四个字，云凡可是看了十年，打死也不会认错。
可环顾四周，除了“装修风格”有些类似，哪里有半点云深食肆的样子。
我的木屋、院墙呢？
那“老钱“忽然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云凡一眼，道：“不错，这便是最初的云深食肆。”
“你能看到我？”
两人四目相对，那张满是黑色胡渣、有些憨厚的脸，和云凡记忆深处一张沧桑布满白须的面容渐渐重合了起来。
云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画面。
各种样貌迥异的客人，其中甚至有妖族打扮之人，在简陋的云深食肆中满足地享用着各种美食。
“万年来，无数食客在此地的满足、幸福和思念，构成了这座云深食肆独特的气运。”
食肆里的数名食客忽然停滞了动作，身上腾起灰色的气运，将整座木棚包裹。
“众生浮沉，命数难料，终抵不过当下的一餐温饱。后面，就要由你将它延续了……”
紧接着，整座食肆和里面的人如同沙堆的城堡被风吹散一般，慢慢化为飞灰。
“师傅……”
云凡双目含泪，身体却不能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消失在自己眼前。
待他回过神来，自己挥出的拳头，已然轰在那钩蛇胸口。
那钩蛇周身原本浓郁的血色气息竟淡薄到几不可见，此刻和一旁的姬元龙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在众人眼中，方才姬元龙和钩蛇气运争斗激烈之时，那云凡毫无章法地挥出一拳“王八拳”，竟然将那血色气息直接轰散掉了。
身在一旁的姬元龙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离得最近，也感受得最深刻。
这云凡身上方才浮现淡淡的灰色气息，只是一瞬，便将那血色气运消弭了。
如同当初消弭自己的皇家气运一般。
这灰色气息究竟是何来历，竟如此可怖。
那钩蛇头部已然恢复如初，却因气运消散，被翠云上人所唤的数个整盘化为金光包裹住，在其中不断地挣扎却不得出。
见挣扎无望，那钩蛇不再动弹，只是用眼神不断扫视着在场众人，仿佛要将这一幕死死印在脑海。
“我以身入毒道，不死不灭，哪怕你们今日将我封印，待它日白殿下助我破封而出，定百倍回报。”
“你那位白殿下，至今都不敢露面，怕是不会来救你了。”景雪融闻言，有些愤怒地道。
那日他们没能留下这钩蛇，便是因为那只闻其声的“白殿下”出手，还连带使数名内门弟子伤势加重，来不及救治。
待金光慢慢覆上钩蛇头部，他的挣扎也越来越弱，渐渐不再动弹，最后邪邪一笑，道：“你们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白殿下此刻，怕是早就到书院了……”
施展完封印阵法的翠竹上人闻言，脸色瞬间一白。
“不好，若此妖所言非虚，我们要立刻赶回书院。”
下一秒，云凡神识中的阵枢亦涌来一阵感应。
那代表着，沧澜界的残阵被启动了。
第三十八章 不成方圆
一个时辰前。
李木鱼静静地端坐在密室中。
今天轮到他值守。
他神色专注，手持一把铁尺不断地在木块上比划着，忽而又削上几削。
他手法极为巧妙、精准，铁尺沿着木纹内的脉络轻轻抹过，整个木块被削过的地方，表面光滑如壁，似浑然天成一般。
不一会，一柄木剑的雏形便在他手中出现。
他轻轻催动术法，灵力便随着木块内天然的脉络流动，随即欢快地围着他飞动起来。
随手削出的木剑，竟已然有了法宝的雏形，李木鱼脸色也有些欣喜。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李木鱼忽地面色一肃，木剑也随即落到地上。
此刻，还未到轮值的时辰。
随着脚步声接近，一名身披白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他视线中。
此人发如白雪、瞳如琥珀，长相亦是极为俊美。
只见他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这翠竹书院密室中，仿若在河畔郊游的贵公子。
李木鱼却没有闲暇去赞赏对方的容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对方头部。
那里，有一对雪白的竖耳。
这是一名妖修。
至少是第五境【已】境的妖修。
待到对方进入密室，三柄木剑带着破风声，齐刷刷地朝着其脖间斩去。
见到三柄木剑朝自己袭来，那名妖族男子微微抿起好看的嘴唇，饶有兴致地看了李木鱼一眼，开口说了一个字。
“停。”
三柄木剑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般，停在了离他一尺的半空中。
李木鱼此刻却脸色铁青，如临大敌。
因为他发现，对方说完那个字以后，自己亦如同那三把飞剑一般，无法动弹。
“待我启阵离去后，汝便自刎于此。”
那白发妖族看了李木鱼一眼，一对金色竖瞳仿若要将他内心看透一般。
他的话语落入李木鱼耳中，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直透人心。
“是。”
李木鱼闻言，双目有若失神一般低下头，伸手机械地唤回其中一把木剑，抵在了自己脖间。
仿若一名听话的傀儡。
那妖族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朝密室后方的大阵走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垂下头的李木鱼，手臂微微颤抖，双眼中血丝暴涨，满是不甘。
“传说中可联通三千界的四方古阵，果然精妙。”
优雅地踱步到了残阵旁，那妖族男子如同欣赏古迹一般，细细观摩起来。
他忽然若有感应，猛地朝后方一回头。
两柄木剑静静地朝他袭来，原本呆立在原地的李木鱼亦不知所踪。
“停。”
两柄木剑来势缓了一缓，周身亮起绿光亮起，竟没有像之前一般停下，而是继续朝他袭来。
妖族男子皱了皱眉，道：“火。”
两柄木剑上，忽地燃起一道汹涌的火焰，还未来得及飞到他身前，便已被燃尽。
同时，从他后方，一道剑光朝他袭来。
正是手持木剑的李木鱼。
他此刻全身包裹着绿色灵力，双目赤红，不见黑白，滴滴鲜血从眼眶滑落。
那妖族男子神识感应到后方动静，却并不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道：“幻。”
李木鱼手中木剑极快地穿过了对方的后背。
却见对方整个人如同烟雾一般消散。
他抬头环视四周，却见数十个身穿长袍的白发男子，将自己环绕其中。
“汝的道，有些意思，不似之前乖乖自刎的那几人，值得我多说几句。”
李木鱼闻言没有搭话，只是握紧了手中剑继续向最近的人影斩去。
他心里很清楚，此处被师傅设下了【封决】阵法，没有值守弟子的腰牌，哪怕是第五境的大妖，亦无法如此安静的进入。
外面即将和自己轮值的师弟，恐怕……
被他木剑挥过的人影，有如烟雾一般消散，复又凝聚。
见李木鱼不搭理自己，妖族男子更是来了兴趣。
他所修之道甚是特殊，同境之内亦极少有人能克制，更何况这小小的第三境人族修士。
对方方才不但从自己的道术之中挣脱，此刻亦能不受自己力量的影响。
甚是有趣。
数十道声音同时张口，道：“眠”。
正在挥剑的李木鱼，周身包裹的绿色灵力一黯，忽地眼皮一重，感觉滔天的困意朝自己袭来。
“门规第一百三十四条……”
只见他用木剑撑地，口中喃喃道。
“门下弟子……不得在值守时入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违者……当罚面壁思过一日。”
待念到最后一句时，他全身竟绽放出刺眼的绿光，将那困意尽数驱散。
“这小子所修究竟是何道，竟然在第三境便到了【道心自成】的地步。”
见李木鱼气势一振，竟从自己的道术中挣脱，这原本怀了戏谑之心的白发妖族男子也不禁神色一凌。
从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需得通过【立道】，以构筑自身之道。
但若是一个人在第四境之前，已悟通自身之道，便被称为【道心自成】。
一旦道心自成，他日突破第五境便只是水到渠成罢了。
“人族小小一个翠竹书院，竟有如此良才。天道，你待我族，何其不仁。”
白发妖族男子面色变幻了数次，复又微微一笑，道：“囹圄。”
李木鱼全身上下如同被沉重的锁链捆绑一般，整个人无论如何挣扎，全身绿光大盛，亦不得动。
“能让我用出两字真言，汝应感到骄傲。”
数个白色身影复又合二为一，化为白发妖族男子，缓步走到李木鱼身前。
全身不得动的李木鱼，嘴唇微动，还在喃喃着什么。
“门规第十二条……”
那妖族男子凑近聆听，有些好笑地道：“门规，便是汝之道？”
“凡妖族未经允许入我山门，门下弟子皆可斩之……”
听李木鱼失神一般继续喃喃自语，他有些不屑地道：“可笑，墨守成规，竟然也能修成【道心自成】？”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听闻他这一句话，妖族男子竟也似若有所悟一般顿了一顿。
“好，好一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竟能从小小门规，领悟到天地至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李木鱼，仿佛要重新认识了这个有些固执的人族。
“就这么杀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妖族男子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忽然，伸手轻轻地在李木鱼胸前隔空一划。
“呃……啊啊……”
李木鱼胸口如同被锐利的手术刀划过一般，竟自行张开了一个平整的口子。
那伤口也不见鲜血流出，从正面望去，一颗鲜红的心脏，正在勃勃跳动。
“记住，我名白泽，妖族十二地支-【寅】，乃是赐予你新生之人。”
李木鱼恍惚中所见最后一幕，是这自称白泽的妖族，拿出一颗血色果实，朝自己胸口内塞去……
三十九章 白泽
沧澜界，扶摇山下。
碑林中央一阵空间扭动，一道人影逐渐显现。
白发金瞳，一对短小的竖耳微微转动，正是那名为白泽的妖族美男子。
“如此浓郁的天地灵气，难怪这空夺草能如野草般满山遍野地生长。”
深深吸了一口气，白泽拿出一柄折扇展开，好奇地观望起四周来。
只见他轻摇折扇，有若那富家公子出门踏青一般，在蓝色的草原上不疾不徐地走着。
那折扇微微摆动，扇面上依稀可见“言必果”三个大字。
“不愧是传说中我族诞生之地……不知我白氏一族诞生的东海恒山，又是在哪个方向呢。”
白泽心情甚好，如游客观景一般，慢慢朝草原上那座茅庐走去。
但是他神识早已扩散而出，疯狂地探索着草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妙啊，妙不可言。”待他信步走到草庐前，抬眼看见招牌上“云深食肆”四个大字，不禁脱口赞道。
招牌下方，正有一人，背对着他，不徐不慢地扫着地。
白泽神识隔着老远便已探明此处的情况，此刻是有意出言试探。
近观此人背影，竟是虎头人身，全身肌肤露出之处，竟狰狞地生长着密密麻麻、如同倒刺一般的青色鳞片。
对方看似境界低微，可体内却有着一股极为庞大的灵力，毫不掩饰地、如同心跳一般在时刻爆炸着。
同时还散发着一股庞大而浓烈、带着酒味的妖气。
这四方秘境，乃是上古异兽发源之地。
也是诸怀、诸健一去不复返的地方。
对方能在此处成妖，绝非寻常之辈。
“在下沧澜界琅琊殿白泽，乃是东海恒山白泽一脉后裔。”
见对方不搭话，白泽也不气恼，再次温文儒雅地向这名“同族”自报家门。
言语间，已然将对方当做自己同境妖修对待。
而此刻，手持扫帚、背对着白泽，一副高人作派不紧不慢地扫着地的，自然是八木创。
饮下整坛【青龙衣】后，他体内一股庞大的灵力几乎破体而出，险些将其整个人撕碎。
若不是【太康】及时出手，助他勉强控制住体内的灵力，待到云凡送外卖归来时，怕见到的就是一地的碎肉和打翻的酒坛了。
在【太康】帮助下，八木创的身体与【青龙衣】的庞大灵力保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不断改造着他的身体。
一片片青色鳞片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他全身体表冒出，让他哪怕在失去意识之下，也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若是再给【太康】一些时间，或许能慢慢让八木创的身体将庞大的灵力吸收、恢复。
可是这微妙的平衡，便在此刻被人打破。
“阁下默不作声，是否有难言之处？”
他倒不曾担心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他乃是上古异兽白泽遗脉，形似白虎，天生口吐人言，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
而对方似乎也是虎族一脉，让他倍感亲切。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白泽也不气恼，反而热情地将手搭在对方肩上。
如同搭上了一颗榴莲。
这妖的肩膀好生刺手。
被他手搭上肩膀的八木创，也慢慢地转过了头来。
“嘿……嘿……”
他低着的头缓缓抬起，从虎头套口中望去，茫然的双眼一片赤红，口中微微喘着气，一副择人而噬的神情。
而他手中的竹扫帚，也抽风一般地颤抖着，似乎再也维持不住不断爆发的灵力。
“呃啊啊啊啊啊。”
八木创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体内灵力不断爆炸以及体表鳞片持续生长的痛苦。
一边发出无意识的嚎叫，一边将手中的扫帚丢了出去。
“这妖，难道是在此地隔绝太久，修炼出了岔子？”
见这位“同族”似乎情况不太妙，白泽也警惕地退后了几步。
毫无征兆地，对方的身影从白泽的眼前消失。
一股滔天的杀意，将他锁定。
“好强的杀意。”
这杀意十分浓烈，又有如草原上的狼群锁定了猎物一般纯粹。
哪怕身为第五境【己】境大妖的他，被这杀意锁定，也感到背心发寒。
“幻。”
白泽毫不犹豫地脱口道。
随即，他的身影被忽然出现在下方，如同野兽一般四肢趴地、后背拱起的八木创撕碎。
“在下并无意与阁下为敌。”
数十个白色身影浮现在八木创周围，同时朝着他开口说道。
这声音柔和细腻、不紧不慢，仿若有着直透人心的力量。
古人云，妖言惑众。
这乃是白泽一族天生的【共情】能力，加上其外形俊朗不凡，只要不是生死大仇，哪怕是人族修士，也会被他所言打动。
“吼……”
回应他的，是八木创如同野兽一般无意义的嘶吼，以及……
沙包大的拳头。
沙包大的拳头。
只见在浓郁有若实质的青色灵力包裹下，八木创速度快如鬼魅。
白泽幻化的数十个身影，只撑了一息，便被全数撕碎。
见对方如同野兽一般趴在地上，不断用“猴子偷桃”、“膝盖碎裂”、“菊花拓展”等方式将自己的幻影击碎，白泽也有些不寒而栗。
“这家伙怎的如同野兽一般，不……应该说比野兽更加纯粹，是全凭本能在行动。”
哪怕是灵智未开的兽类，也会被他的【共情】所笼络，但眼前之人却不曾动摇过一秒。
难道，诸怀和诸健，皆是被此人所击杀？
“停。”
现身于不远处的白泽，向朝自己扑来的八木创再次开口道。
“困。”
八木创前进的脚步没有受到一丝阻碍。
“隐。“
身体化为透明的白泽，却发现双目茫然的八木创，依旧直溜溜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袭来。
“能看到我？不对，视线并没有锁定在我身上，难道只是凭直觉？”
“遁。”
白泽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远处。
扑了个空的八木创，有若野兽一般茫然四顾，继续发出痛苦的嘶吼。
他只觉得体内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想要挥出，以缓解那撕裂身心的痛苦。
“既然无法沟通，那就……”
古人云，对牛弹琴。
白泽所修，乃【言之道】。
若是无法言语沟通的对象，道法效果便难以直接作用于其身。
无法沟通，那便打趴下再沟通。
第四十章 【十二地支】-寅
“火。”
空气中的火灵力随着白泽的话语聚集。
一点火光从八木创身上闪过。
稍纵即逝。
仿佛用打火石点火失败一般。
“炎。”
火光再次闪过，八木创周身燃起暗红色的火焰。
那火焰也就燃烧了一秒，便被鳞片上浮现的青色灵力扑灭。
白泽眉头微微皱起。
他这以言御火，所御之火名曰业火，因万物七情六欲而生，可焚世间一切生灵。
“焱。”
八木创体表再次燃起熊熊烈火。
青色的灵力再次涌现，与那业火互相争斗起来。
“啊……”
似乎体内的灵力终于有了发泄之地，八木创神情转而变得越发舒适。
“可恶，是看不起在下的业火？”
见对方不为所动，反而一脸沐浴般的舒爽，白泽也有些动了真火。
“燚。”
随着他的话出口，八木创体表的火焰由红转黑，竟隐隐有些压制住青色灵力的势头。
“吼……爽……”
体内膨胀的灵力不断被消耗，八木创舒服地趴在地上，如同猫伸懒腰一般舒展全身。
那密密麻麻的青色鳞片在业火灼烧下，不断化为黑烟散去，却又如野草一般生长出来，发出“咔擦咔擦”的刺耳摩擦声。
顶住了业火燃烧留下来的鳞片，变得越发铮亮。
他体表的鳞片，竟然在业火灼烧之下，不断地进化着。
“这家伙的鳞片，有古怪。”
潜遁暗处的白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
在他已经布满青色鳞片的体表，在业火燃烧中，一层一层地缓缓冒出新的鳞片。
“这难道是……青龙鳞？”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死死地盯着八木创。
只见八木创原本身着的野兽皮毛、标志性的老虎头套均化为飞灰，逐渐现出布满青色鳞片的硬朗身体。
连脸部，和某些关键部位，竟然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盔甲一般的青色鳞片。
传说中，东方七宿，苍龙主木，其鳞如翠，生生不息。
这家伙，难道身负上古苍龙血脉。
难怪散发出的妖气中都夹杂着蛇虫的味道。
可为何龙族后裔要将老虎制成头套，还全身散发着酒气，难道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哈哈哈哈，阁下既身负上古血脉，当知我妖族已危在旦夕，何不若加入【十二地支】，为妖族脊梁？”
白泽盯着场中的八木创，眼睛都冒着精光。
若得此妖相助，再掌这四方界大阵，我妖族复兴大业何愁不成？
场中的八木创体表的鳞片在业火燃烧下不断淘汰、进化，此刻已然化出一身黯青色的新鳞片。
原本熊熊燃烧的业火也逐渐熄灭。
那膨胀的灵力再次充斥他体内，撕裂一般的痛苦喷薄而出。
“吼……”
只是一个瞬间，四肢着地的他再次出现在白泽脚下。
“以彼之道……”
白泽这次却不闪不避，微微躬身，稳稳地接住了八木创带着风压的一拳。
八木创拳头被他接住，扭身借力，脚后跟踢向他两腿之间。
“还施彼身。”
如同能预判到八木创的行动一般，白泽优雅地抬手下压。
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压，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八木创整个人轰入地面，形成一个数米的深坑。
八木创翻身欲起，却发出野兽受伤一般的吼叫，被轰中的那条腿已然折断，不正常地扭曲着。
“方才的业火，只是为阁下热身。接下来，请允许我向阁下展现，身为妖族【十二地支】-寅，真正的力量。”
站在坑洞边缘，白泽朝着他微微躬身一礼。
……
云深食肆。
空间扭曲后，一名身背木箱、黑发白袍少年出现在草庐内。
正是第一时间发动了“归”字咒的云凡。
待他推门而出，已有一人坐在院内。
“茶很特别。”
正是那白发金瞳，如同翩翩公子一般的白泽，静静地品着茶。
他就这么静静地端坐在院内，却与那简陋的院墙、粗制的桌椅浑然一体，自有一股恬静优雅的气质。
仿佛他才是此地主人。
可此刻云凡却无暇顾及这些。
对方那双琥珀般的眼眸带着笑意凝视着自己，他额头微汗、如临大敌。
只因在神识感应中，对方那狂放肆虐、豪不掩饰的滔天妖气，乃是云凡至今闻所未闻。
神念中亦涌来信息：白泽（遗脉），第五境【己】境妖兽，趋吉避凶、共情万物，食之不惑。
在对方脚边，躺着全身是血、生死不知的八木创。
“此子体内的木灵力煞是狂暴，在下也略费手脚才将其制服。”
云凡抬眼看向院外，只见食肆周围的地面遍布着十数个大坑……
“门外是弄得乱了点，不过院内的地面，方才已经替阁下扫过了。”
白泽轻抿了口茶，有些尴尬地说道。
就在他制服八木创，准备进门的时候，发现方才被对方丢得老远的扫帚，竟然自己蹦了回来，靠在了门边。
于是他见猎心喜，想要细细把玩一下这件灵宝。
却没想，手一触上那竹扫帚，身体便不受控制地以各种高难度动作扫起了地。
以他第五境修为和自身蕴含的妖族气运，竟然都毫无抵抗之力，连嘴都张不了一下，更别提发动【言之道】了。
区区门边一竹扫帚，竟恐怖如斯。
他入院后静静打量，竟发现这看似简陋的小小草庐，神识探去仿若一片灰色大海，一砖一瓦皆不受自己道术所侵。
这让原本以为八木创是此地主人的他，立刻收敛了心思。
此子虽然一身龙鳞极为耐打，体内木灵力也强盛，但若论真实境界，怕也不过区区第三境而已。
以诸怀、诸健的实力，自保是绰绰有余。
此地主人，想必另有其人。
【太康】此刻才从墙角探头，蹦到云凡身前，轻轻地碰了碰他。
一股委屈、无奈的情绪传来。
云凡轻轻地点了点头，安抚地将它放到一旁。
他五感极为灵敏，看到墙角扫得整整齐齐的酒坛碎片，以及满地的酒气，再加上【太康】传来的数种情绪，事情的经过他自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第四十一章 言必果
见那“深不可测“的扫帚与云凡亲昵的模样，更加肯定了白泽内心的猜测。
方才他已对八木创用过【共情】，妄图窥探对方内心，奈何其意识如同醉酒一般混乱，只看到碎片一般的画面。
其中便有不少眼前这名黑发白袍青年下厨煮面的场景。
可现在观这人修为，竟连第二境中阶都还不到，实在让他匪夷所思。
“想必，你便是那钩蛇口中所说的白殿下了。”
“没错，正是在下白泽。”
“妖族处心积虑，来到这四方界，究竟所图为何？”
“看来对我族和此地的渊源，阁下所知甚少呢。”
白泽闻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有些事，我族祖祖辈辈铭刻在心，却不知别人早已忘却。
“鬼草茶，承惠一万灵石一杯。”
见对方答非所问，云凡没好气地看向对方手上的茶杯，眉头微皱。
云深食肆，概不白食！
“区区一万灵石？不如，在下出价将这没人的食肆整个盘下如何。”
白泽放下茶杯，好看的薄唇轻轻勾起，一对金色竖瞳挑衅般地看向云凡。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魅惑之力，让人无法拒绝。
“盘下？不知你出价几何？”
云凡双眼只是略一迷茫，随即恢复清明，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价格嘛，自然是阁下的一条命了……”
见对方不受自己言语魅惑，白泽蹙了蹙好看的眉头。
一股杀意死死锁住云凡。
“火炎焱燚。”
暗红色业火静静地在云凡身上燃起。
与真火不同，这业火灼身，竟带着一股阴冷。
随即，他体内的火种如同嗅到食物一般，疯狂转动，将他体表业火贪婪地吸入。
“哦？”见自己的业火竟被对方吸入体内，白泽挑了挑眉。
“画地为牢。”
周围的灵力瞬间涌向云凡，凝为有如实质一般方形牢笼。
云凡抬手一拳，将牢笼击破。
“好强的气血之力。”
白泽开口赞道。
他这灵力牢笼，一般法宝都无法轻易斩破，竟被对方徒手击碎。
下一秒，云凡寸步发动，极快地出现在白泽身前。
两把厨刀裹着白色火焰，带着破空之势斩出。
“居然是真火？以彼之道……”
云凡还未到对方身前，双刀如斩入泥潭一般，无法再进一寸。
“还施彼身。”
巨大的反震之力，在云凡身上爆发。
如同云凡方才那一击，斩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他背上的【千机】快速地化为颗粒，如流水一般覆盖上他全身。
“噗……”
云凡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方才那一击，如同与自己对拼了一记。
他气血之力本就极强，纵然有千机甲分散了力量，那反震之力也让他受了内伤。
竟能将自己的招式全数反弹。
这妖修的道，竟诡异如斯。
“在下此术，名曰【言出法随】，阁下觉得如何？”
他所修之道，以言御法，所说之字越多，威力越强。
方才八木创，便是被他这一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所制服。
从头到尾，白泽依旧端坐在桌边。
云凡手中凭空出现一支竹筒，咬开仰头饮下。
药力涌入胃部，他肺腑的伤势立即开始愈合。
正是他平日里存于乾坤锦囊中的【空夺草汤】。
白泽鼻头轻轻抽动，站起身道：“空夺草药力离土便逝，自古便是困扰炼丹修士的难题，竟还有秘法可以调制保存。我对阁下脑中的秘密，越来越有兴趣了。”
对方修为境界随低，但观那竹扫帚、周身覆盖的木甲以及方才服下可以修复伤势的空夺草汁，无一不代表着极为深厚的底蕴。
他此刻只恨不得将此子擒下，发动【共情】好好探索一番。
只见那白泽将手中折扇轻轻展开一摇，扇面上“言必果”三个字渐渐由黑转红，散发出似血一般的色彩。
“定。”
血色以白泽为中心弥漫开来，云凡顿时觉得全身如同浸泡在泥浆中一般，动惮不得。
同样的一个字，所产生的效果，却远非之前能比。
“此乃在下的立道之术【言必果】，能败于这一式之下，阁下应该感到荣幸。”
白泽站起身来，轻轻地向前踱步，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晶莹。
“今天，便是我妖族万年来重回四方界的日子……”
云凡没有顾及对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也只缓缓地向前挪动了一步。
“哦，我许你动了吗？断……”
白泽斜眼看了一眼还在不断挣扎的云凡，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被打断。
随着他话音刚落，云凡的一只右手，连同覆盖在体外的木甲，齐根而断。
“呃啊……”
突然爆发的断臂之痛，让云凡忍不住叫出声来。
覆盖在他体外的千机甲反应极快，立刻将他断落的手臂接回，紧紧压住伤口。
鲜血从他右臂泊泊而出，沿着食肆地面的青石板，缓缓流动。
“在我的领域里，我主宰一切。而未来，妖族将是这四方界的主宰，也是……这三千世界新的主人。”
白泽背着手，继续着自己的“演讲”。
云凡低下身，忍着疼痛艰难地挪动着。
“那勾蛇亦不惜以自身为饵，费劲心机让你侵入四方界，究竟为了什么？”
一边向对方问话，他趁机从乾坤锦囊中唤出竹管，艰难地咬破，将空夺草汁饮下。
雄厚的药力涌上断臂处，激发出无数肉芽涌动，开始缓缓修复他的伤口。
然后，【通彻世界】发动。
眼前的世界停顿了一瞬，神识竟无力维持，撕裂般剧痛起来，那玄妙的状态也随之解除。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云凡不禁口中有些苦涩。
方才与那钩蛇对阵时，连续冻用了两次，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发动了。
“无谓的挣扎吗……人类，总是这么的天真呢。”
瞥见云凡的小动作，白泽嘴唇微动，道：“碎。”
随后一阵骨头摩擦的声音响起，他全身的骨骼竟然应声而断。
“入侵？这四方界，本就是我族诞生之地。”
听见云凡的话，白泽神情有些激动。
“上古之战后，人族将我族始祖封印于此，盗取我族气运。自那以后，人族以万物为食，不断壮大，而我族却……”
说到这里，白泽走到云凡身前，轻轻蹲下，提起他的头发。
“我们，只不过是回家罢了。”
云凡整个人如同破布玩偶一般趴在自己的血泊中，骨骼碎裂的痛苦与空夺草药力修复带来的瘙痒混合在一起，让他意识有些模糊。
“以第二境之力硬抗我的立道之术，阁下足以自傲了。若是自愿将那阵枢交出，为在下省去一番手脚，也可为自己讨个痛快。”
“不……不可能。”听见对方的话，云凡反而大笑起来，口中鲜血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出。
八木创将云凡头的抓起，用力地轰在地上，更多的鲜血在石板上绽放。
“你笑什么。”
云凡忍着全身碎裂的疼痛，用力地想要撑起身体。
“妖族和人族的恩怨情仇与我无关……我只知道那牛首妖修杀我全家……我只知道，我答应过师傅……”
随着口中鲜血流出，云凡的声音开始微弱起来……
“切，晕过去了吗？那就让我亲自看看，这阵枢究竟在何处。”
白泽将手按上云凡额头，一阵血色光芒从他掌间散开。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态，如同木头人一般静止了。
唯有云凡的鲜血，沿着青石砖之间的纹路静静地流淌，慢慢在地面上形成一片诡异的图案。
第四十二章 旧事
“云凡……”
“小凡……”
“哥哥……”
“你要照顾好自己。”
父母和妹妹微笑着，身影逐渐在眼前消散。
牛首的妖修、鲜血凝固的法阵，那血腥的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映过。
不……不要……
云凡从床上翻身而起，大白发口喘着粗气，全身已是暴汗。
此刻他身处一间草屋内，周围都是竹制家具。
“我这是在……食肆内？之前，发生了什么？”
云凡用力回忆，神识却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名扎着发髻的男子背对着他，正在灶台前调制着什么。
一股食物的香味萦绕在屋内。
“你醒了。”中年男子转过身来，只见其面容方正，最特别的是一双眼，瞳孔处竟是一片纯白，仿若透明。
“师傅？！您不是已经……”
云凡张口欲说什么，却被胸口一阵剧痛打断，咳嗽不已。
“你这少年胡言乱语的，乱怕是被那诸怀打坏了脑子，万幸借空夺草吊住了一口气，却还需将养一些时日。”
这白瞳黑发的男子，正是云凡的师傅，自称钱叔。
男子将小碗放在床头，示意云凡喝下。
碗中，是熬得金黄浓郁的汤汁。
云凡热泪盈眶地望向眼前的中年男子。
这熟悉的一幕，正是他初到四方界，被师傅所救的一幕。
难道，这是我的回忆？
可若是回忆，为何连自己胸口那处伤口的疼痛，都如此真实。
“此乃【空夺蠃鱼汤】，利外伤……”
见云凡呆立着不喝，钱叔解释了一句。
云凡闻言，将碗中浓汤一口喝下。
金黄汤汁入口，与闻起来浓郁的肉香不同，口感竟是温热中带着一股清甜，十分美味。下肚之后，四肢百脉沁润出一股清凉的气息，不断滋养着云凡全身，连原本剧痛的胸口都感受到一阵舒适的微痒。
“这碗【空夺蠃鱼汤】，火候恰到好处，空夺草消除了鱼肉的腥味的同时，借蠃鱼的肉提纯了药力，但为何……有着一丝膻味？”云凡抿了抿嘴，下意识感叹道。
“你竟识得此汤？”
钱叔心中暗惊，这少年明明是未修炼之躯，五感闭塞，味觉竟如此敏锐。
见云凡咽下，他有些得意地继续说道：“咳咳，这膻味嘛，是见你身骨太弱，我特意为你加入了那妖兽的骨灰……”
那牛首人身怪物的……骨灰？
“噗……呕……”云凡开始抠起自己的喉咙。
我怎么忘记这一茬了。
“那诸怀本是上古异兽成妖，服之有强健肉身之效，且他与你本有杀身之仇，食之正合因果之道，有何不可？”看着正在干呕的云凡，男子一脸的不解。
自己这师傅厨艺可谓当世绝顶，可就是有个怪癖，喜欢不按菜谱下厨，总是任性地添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
视线一阵模糊。
云凡发现自己正跪在钱叔身前。
一旁的桌上放着一碗金黄浓郁的汤。
“……四方界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隔绝在三千世界外数万年，竟被这诸怀用缙云血祭破开。”
钱叔端坐在他身前，温和地说着。
这一幕，正是云凡当初通过了入门试炼，亲手熬出第一碗【雉羹汤】的情景。
“缙云血祭……”
想起了那被称为“缙云血祭”的鲜血符文，以及家人的惨状，云凡心中又是一痛。
“若依你所言，你身上必然有着缙云氏血脉。如今缙云血祭已启，四方界和三千世界的联系逐渐恢复，上古妖族必然侵袭而来，无法返回原本世界的你，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没有理会呆立的云凡，那钱叔站起身，背着手继续说道:“为师已时日无多，四方界解封印着上古凶兽，缙云血祭已启，此界与三千世界的通道逐渐恢复。今后，你需按为师所授勤练不辍，守护碑林周全。”
接着，钱叔一指点在云凡眉心。
“我现将碑林阵枢传授与你。四方界天地广阔，上古奇珍异兽众多，你自可量力而取。若有妖魔入界，一律斩之。若人族修士入界探求机缘，只要不破坏碑林，你可相机行事。”
随着一番动作，钱叔的身影在白泽视线中开始变得黯淡。
“师傅………”
此刻，云凡才反应过来，师傅正是在此刻，与自己别离。
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钱叔对自己有报仇之恩、救命之恩、传道授业之恩，恩同再造。
别离一幕再现，云凡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
“哈哈哈哈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可惜为师早在万年前便已身死道消，如今在你眼前的只是一缕残魂……”
“不然，定要好好尝尝徒儿这碗羹汤……”
伴随着钱叔一番豪迈的笑声，他的身影逐渐消散，只留下话语在云凡耳旁回荡。
“吾钱铿护四方界一世，未负舜帝所托，可谓死而无憾。”
对着钱叔消失的地方，云凡深深一拜，久久不起。
他深知，这一切他亦无力挽回。
只因，钱叔的肉身早已逝去，只凭着一缕残魂硬撑到今日。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当时立下的誓言，再说一遍：“弟子今日对天起誓，云凡在，四方界在。”
“好，好一个云凡在，四方界在。”
一道温文儒雅的男声在他耳旁响起。
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那白发金瞳的妖修白泽。
“白泽？”看着眼前的男子，记忆如水一般涌现。
最后一幕，便是自己倒在血泊中，被那白泽按住额头。
“没想到，四方界与三千世界隔绝万年，上一任镇守竟早已是一缕残魂……”
白泽手中折扇轻摇，微微一叹气：“可笑那诸怀费劲心机，在【论外】之地寻到最后的缙云血脉，好不容易成功施展缙云血祭，将四方界拉回到三千世界之中……”
他复又转头看向云凡，神色里满是愤懑不平。
“却没想到，弄得自己身死道消不说，还为这四方界镇守延续了传承……这人族气运，就真的如此深厚？天道，何其不公！”
此刻云凡亦理清了脑海中的记忆，恨恨地看向眼前的白泽。
“你竟然，窥视我的记忆？”
“不错，我们现在，正是在你的神识之中。”
白泽舒展双手，两人周围环境一变，竟出现在云凡神识中的星图之中。
星空之中，代表着阵枢的符文依旧闪烁着暖暖的光芒，如同呼吸一般忽明忽暗。
“我不光窥视你的记忆，还要拿走这四方大阵的阵枢。”
随着他的话，一阵血色气息沿着阵枢周围三千世界气运编织的网络侵蚀而上。
云凡识得，那是与钩蛇一般无二的，妖族气运。
接着，白泽面朝夜空中，被阵枢牢牢网住的四颗黑球，面色肃穆地跪了下来。
“东海恒山白泽一脉不肖子孙，今日前来迎四位先祖出关。”
第四十三章 血纹
随着气运之网不断被妖族气运染为血色，阵枢符文的光芒也越发黯淡。
当其中一颗黑球周围的气运之网，完全化为红色时，一缕细不可见的黑气，开始从黑球之中缓缓泄露而出。
一股宏大而纯粹，让人无法抵抗的意志，瞬间将白泽和云凡笼罩。
它只说了一个字。
“饿……”
仅仅一个字，却蕴含了仿佛数万年不曾进食的饥饿。
白泽和云凡心中，顿时被那无尽的饿意填满，无暇他顾。
若不是两人皆为神念，怕此刻地上有一捧土都会挖起来吃掉。
……
四方界，碑林中央。
空间微微波动。
一名白衣少女，和道袍老者出现在场中。
道袍老者一边打量着，一边抱怨道：“为师可是动用了箱底的老本，才好不容易将这残阵进一步修复到可以传送两人。”
“师傅你别啰嗦了，救人要紧。”
正是赶回翠竹书院后，立刻修复残阵，赶来相助的景雪融和翠云上人。
此刻三千石碑不断震动，开始产生裂痕，一丝丝黑气亦从裂痕中升腾而起，在空中聚集。
“不好，我观这碑林应是某种封印大阵。这异像，怕是阵中所封之物要脱困而出。”
翠云上人以阵入道，自然能感应到周围这精妙的大阵，运转出现了问题。
师徒两人连忙御剑前往草庐。
草庐中，一身木甲的云凡如同烂泥般躺在血泊中。
白泽的手静静地抚在他的额上。
地上的鲜血，沿着青石板缝隙，构成了一朵绽放的鲜花，犹如活物一般微微摇曳。
整个画面如同一幅静止的油画般，妖冶而诡异。
“云大哥！”
虽然身着木甲，但那独特的造型，让景雪融一眼就认了出来。
见一个时辰前分别的云凡，此刻已然倒在血中、生死未卜，她眼中涌上泪水，急的立刻便要对场中那妖修出手。
“云凡小哥性命犹在，切勿冲动。”
翠云上人轻轻打断了她凝聚的灵力。
“这地上的血迹，似乎在构筑某种血祭阵势，如若被你贸然打破，亦不知对云凡小哥是福是祸。”
听见师傅的话，景雪融才看见地上那无风自动的血迹。
“那，那也不能干看着什么也不做吧，万一那是妖族的阴谋呢。”
还不待她说完，那地上流动的鲜血已然勾勒完最后一笔。
形成了一朵如同火焰般的古朴纹章。
“这纹章，怎么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本古籍见过……”
翠云上人摸着胡子苦思着。
下一秒，那纹章如同被点燃一般，升腾起如烟一般的灰色气息。
以云凡两人所在为中心，灰色气息不断扩散开来。
草庐中的每一件事物，门窗桌椅、院墙灶台，被灰色气息触碰后，竟然如同褪色一般，化为了灰色。
整个云深食肆，短短数息内，如同彩色照片化为了黑白一般，全部化为灰色。
除了场中身着千机甲的云凡、白泽和倒在一旁的八木创之外，唯一保持着彩色的，便是那朝着云凡蹦跳而去的竹扫帚【太康】。
当那【太康】蹦入云凡手中时，早已失去意识的他，身体仿若本能一般，握紧了手中的扫帚。整个云深食肆，如同被激活一般，灰色的气息不断涌出，冲天而起。
“这，这不是云凡小哥身上浮现过的气运之力吗？怎会如此汹涌……”
见那如同实质一般的灰色气运冲天而起，翠云上人也是一惊。
气运之力凝聚不易，但凡一丝一缕，从境界上一亦是凌驾于“道”的存在。
那姬元龙不过第三境，凭借玉玺上多年传承的数缕气运，便能轻易击败第四境的妖修。
眼前这草庐内如此雄厚的灰色气运，那得是多少年、多少生灵意志的凝聚方能呈现。
“不，不对……这，这一整座草庐内的事物，竟是气运所凝？”
翠云上人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惊呼着跌坐在地上。
草庐上空，原本一丝丝缓慢汇聚的黑色气息，被冲天而起的灰色气运纠缠而上，立刻像老鼠遇见了猫一般。
一灰一黑两股气流不断在空中纠缠流窜。
奈何那股灰色气流太过粗壮，纤细了数倍的黑色气流闪之不及、撼之不动，数息间便被灰色气流所吞噬。
云凡识海中，原本被那无尽饿意笼罩的白泽，忽然恢复了意识。
发现自己竟然被赶出了云凡的神识。
在白泽眼前的，笼罩着凝如实质的灰色气息，如同身处浓雾中一般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都扩散不出身前半米。
“我这是，还在那草庐内？”
在他身前一米，隐隐可见一人静静站立着。
白泽反应极快，立刻摇动手中折扇，一阵血光从他体表散出。
言之道，【言必果】。
血光扩散出不到半米，撞上周围的灰色气运，如同撞上铜墙铁壁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噗……”
白泽喷出一口鲜血，眼中满是惊恐。
自己的道术，撞上那诡异的灰色雾气，竟然就此湮灭，连带他亦道心受损。
“不……不可能……四方界隔绝数万年，怎么还会有如此庞大的气运存留？”
连“道”都能湮灭的，只能是气运。
他抬脚欲退，却发现脚下满是粘稠的血迹。
“这是……血祭阵法？”
白泽惊呼得声线都已变得尖锐。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前那人影，正一步步朝他走近，面容亦清晰了起来。
正是云凡。
此刻他低着头，双眼灰白无瞳，有如失神一般，只是默默双手持着【太康】而立。
“这小子，全身骨头碎裂，竟还能站得起来。”
见云凡走近，被灰色气运和血祭阵法所慑的白泽，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
“无坚不摧。”
他下意识地挥出手中折扇朝白泽袭去。
草庐外，被景雪融扶起的翠云上人，手中捧着一阵盘不断掐算。
“气运乃是众生意志所凝，或聚于物上，或寄于人身……”
着看着那灰雾遮天蔽日，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气运化物，自成一体，简直是闻所未闻，难道与那阵法有关。”
面对被灰色气运笼罩的草庐，师徒俩亦不敢贸然闯入。
第四十四章 饿
“又是这里，我是死了吗？”
云凡静静地站在云深食肆庭院中。
一脸茫然地看着身前。
自己似乎又在某个幻境中，
一名灰袍老者正蹲在地上，拿着手中的锤子小心翼翼地在地砖上凿着。
地面上整块的石板，被他凿出了浅浅的细纹，隐约可见一朵火焰的图案。
“呼呼……老钱，这阵纹我都可都按你的要求，快刻好了，那压阵之物你可还没给我找来。”轻轻地吹开地砖上的石灰，灰袍老者看向一旁正在院门外扫地的男子。
那名手持扫帚，面容方正、黑发白瞳的男子，正是云凡曾在沧澜界竹简中见过的，年轻时候的师傅。
“最近生意太好，都忙忘了……不然，你看这个如何？”
只见云凡的师傅，也就是钱叔饶了饶头，将手中的竹扫帚随意地递向对方。
“……”一旁的云凡清晰地看见，那灰袍老者眯起眼睛，盯着那递过来的扫帚，脸色一黑，额头青筋暴起。
“诶诶，这可是好东西，一整捆的不忧木做的。你不说这阵纹太浅容易染尘堵塞吗，这玩意祭练一下，平日里还可以除除尘。”
“随你，反正这缙云血纹阵你也不一定有机会用。”
老者叹了口气，接过对方递来的扫帚，随意地往身旁一放。
好巧不巧，便递到了云凡怀中。
神识还有些呆滞的云凡，双手下意识，竟握住了本该是虚影的竹扫帚。
手中的还有些青嫩的竹扫帚，渐渐变得枯黄，与他熟悉的某个事物，慢慢地重合。
仿佛在这一刻，以某种形式，跨越了时空。
云凡缓缓睁开眼，看着怀中的【太康】，静静地伫立在灰雾之中。
纵使物是人非，你却依旧悉心守护着这里。
突然一人从雾中接近，正是拿着折扇袭来的白发妖修，白泽。
面对对方的攻击，云凡下意识地神念一动，一股灰色气运有如他延伸的触手一般，将对方卷起。
“我……这是……”
云凡惊觉自己全身伤势竟然恢复如初，神识亦从未有过的通透。
反倒是脚旁的【千机】似乎灵力耗尽，陷入了沉睡一般。
这灰色气运通过【太康】与他心意相通，如同意志的延伸一般如臂使指。
通过灰雾，他“看”到了空中被灰雾追逐的黑气，也“看”到了草庐旁忧心匆匆的师徒二人。
那白泽被灰色气运卷起，一身道法竟不得施展，周身如同感应一般涌起血色薄雾。
赫然是他身上所附的妖族气运。
那妖族气运不过出现一瞬，如同沸油里滴入的一粒水珠一般，被质量、数量全面超越超越其的灰色气运所蒸发了。
“这灰色气运，究竟是何物所聚？！”
眼见自己一身“浓厚”的妖族气运耗尽，白泽眼神中带着震惊与绝望，有若癫狂地朝云凡吼道。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云凡仿若回答他的问题，又仿若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一句。
这灰色气运，正是所有生灵，每日里最基本的、小小的幸福所凝聚。
不争朝夕，只求一餐温饱。
云凡称它为，烟火气。
整座云深食肆，便是由这烟火气所凝。
不再理会那白泽，云凡如同天神下凡一般浮空而起，操纵着灰色的烟火气，不断地将那石碑中逃逸而出的残余黑气扑灭。
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的危险程度，数百倍于眼前的第五境大妖。
“云凡大哥，你没事！”
见云凡朝自己使了个安心的眼神，草庐边上的景雪融方才松了口气。
“这黑气十分危险，你们避开一些。”
那黑气十分狡猾，化为数缕分头逃窜，奈何灰色烟火气在云凡的操纵下，遮天蔽日，很快便将那黑气逼得无路可走。
眼看即将被消弭殆尽，那黑气不再往外逃逸，在空中一个“急刹车”后，冲向被举在空中的白泽。
云凡始料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黑气侵入白泽体内。
黑气入体，白泽只觉一股庞大而无法抗拒的意志将自己笼罩。
“饿……”
正是方才星图中，将两人所震慑的那莫名存在。
黑色气息在白泽俊美的脸上不断地游走着，而他也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吼……”白泽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内涌现出白色的毛发。
“当心，此妖怕是要返形了！”
远处的翠云上人一边出言提醒，一边开始布置某种阵法。
不过数息时间，烟火气包裹下的白泽，便化为了一只如狮似虎，头生两角，有着山羊胡的异兽。
正是那白泽现了原型。
“饿……”
黑气再次涌上那异兽眉心，竟再生异变。
只见四足着地的异兽白泽，竟又生出两臂，化为了下身似兽，上人如人一般的存在。
最为诡异的是，新生的两臂腋下，竟各自睁开一只巨眼，凝视着场中众人。
“饿……”
那股无穷无尽的饥饿，透过眼神，传递给了在场的众人。
这股饥饿，仿若无底洞一般，让人恨不得食下视线内所有的事物……甚至生物。
翠云上人和景雪融被那饿念侵蚀，脑海中再也无法思考它物，只觉此刻无物不可食。
景雪融下意识地从乾坤锦囊中唤出小山一般的各种零嘴，与师傅分食起来。
“不好。”云凡自然是识得那饿念的厉害。
空中的灰色烟火气立即紧紧地压缩在那异兽周围，将那意念隔绝。
饥饿感随之消失。
“老夫竟然……好可怕、好恶毒的意志。”
翠云上人此刻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中被他啃食大半的一块肉排，以及不知何时被自己咬伤的手，心中只觉一阵后怕。
这饿念竟如此纯粹，连身为第五境修为的他，也在一瞬间着了道。
方才若不是这徒弟锦囊中食物颇多、云凡小哥的灰雾又颇为克制那妖兽……
自己怕是要化身妖魔择人而噬、挖土饱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饿……”
那异兽似乎饿极，被烟火气包裹，竟不管不顾地开始啃食起有如实质的烟火气来。
随着烟火气不断被其吸入口中，那异兽竟腹部不断胀大。
这烟火气，乃是无数生灵饱食一餐的辛福感所聚。
随着那异兽不断吸入，其脸色竟也开始缓和起来。
“阁下既来我云深食肆，岂有让客人空腹而归的说法？”
云凡灵机一动，紧握【太康】，草庐上再次升腾起灰色气息，似无穷无尽一般朝那异兽口中灌入。
随着大量的烟火气灌入，那异兽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开始被撑出数道血痕。
“饿……”
那股黑气中所聚的意志，发出不甘的吼叫。
它似乎饥饿了数万年，难得有机会饱食一般。
奈何它附身的身体却不争气，在灰色烟火气的灌注下，逐渐崩坏，被焚烧一般化为粒粒火星。
三人就这么看着那不知名异兽静静地消散。
忽然，从那异兽腹部蹿出一团漆黑的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碑林边缘逃去。
看那色泽，与之前的黑气极为相仿。
“好狡猾的妖，封。”
却是翠云上人出手了。
只见那团不过手掌大的黑色圆球一般的生物，在空中仿佛被无形的保鲜膜封住一般，饱满的身体被勒得微微变形，凝固不动了。
“哼，还好老夫方才布下了阵盘。”
翠云上人拿出九个阵盘，围做一个球形，将那黑色生物牢牢地封在里面。
云凡见眼前异兽庞大的身躯皆化作火星，逃逸而出的黑色生物也被封住，绷住的神经才算是送了下来。
他将【太康】往墙边一放，只见散逸在草庐周围的灰色烟火气便尽数回归，恢复了草庐原本的样子。
只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云凡看着景雪融，嘴唇微动，视线突然一阵模糊……
“云大哥！”
紧接着，他耳边传来景雪融的惊呼，眼前便是一阵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