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你怎么不去抢
秋水院里,白宿眠正和晏新寒在书房中说着什么。
二人神秘兮兮,就连颜渚白都被赶了出去。
“殿下,可要派出暗卫,彻查浔阳城西北方圆十里地域?”
西北方向,是白宿眠感知到的安卿兮营地的所在方位。
他们一行一个时辰有余,因此可以猜测,营地大概在距离浔阳十里外左右。
晏新寒低垂着眉眼,指尖轻敲着桌面,薄唇轻启,他道:“再等等。”
他身穿一绛紫色衣袍,银线勾边,说不出的贵气非凡。
那一双雾气昭昭的桃花眼中潋滟的风华无双,只稍一抬眼,就能勾魂摄魄般,却又无端端的令人望而却步,宛若一株冷冽斜傲的高岭之花。
白宿眠面露不解:
“再等等?为何?”
“安姑娘藏的秘密定然不小,而且此事还不知与安家有没有干系。
安将军如今还未站队,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要了然于心才对啊。”
晏新寒左手肘撑着桌子,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侧脸,棱廓分明。
那是一双生着淡淡薄茧的,漂亮至极的手,如同他的人一般,处处矜贵。
他素手一指院外,弯了眉眼:
“给你答案的人,已经来了。”
白宿眠望向窗外,只见安卿兮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他抿着唇思虑一番,没有离开,而是藏在了书架后。
安卿兮敲门后,还没等晏新寒应声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瞧见晏新寒的时候,她掐着腰冷哼一声,开门见山:
“柳家兄妹被人下药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晏新寒撑着下巴的手挪开,露出一张冷峻俊美的令人瞧了忍不住失神的脸。
他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颇觉无趣的道:“不是我。”
“不是你?”
那会是谁?
安卿兮皱着眉头想不所以然来,晏新寒却是直接给了她答案。
“这事,你问一下林微南就知晓了。”
怎么可能?
安卿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失声道:“是微南兄做的?”
晏新寒却是整理了衣袖,不理会她了。
暂且将这一件事放在脑后,安卿兮轻咳一声,缓缓走到晏新寒旁边的凳子上坐好。
她客套的问道:“你这强势如何了?”
晏新寒取来一本兵书,随意的翻看着,嗓音冰冷:“尚可。”
安卿兮迟疑了片刻,秋水无尘的眼眸骨碌碌的转着,接着试探道:“那白大人……他可是和你说什么了?”
晏新寒面无表情的点头,一板一眼:“嗯,说了。”
安卿兮:“说什么了?”
晏新寒古怪的瞧她一眼:“什么都说了。”
深吸一口气,安卿兮屏住呼吸,而后坐直了身子轻咳一声,道:
“宴桃花,不如我们两个,来谈一笔交易?”
晏新寒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冷冽到了极点:
“什么交易?”
安卿兮不说话,看向院子里小跑着赶来的青梧。
她走到门边接过青梧手中的东西,神秘小心的问她:
“没被人发现吧?”
青梧一个劲的点头,连连保证:“小姐放心,我很小心的。”
晏新寒听着,这才好奇的抬眼看了过去,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安卿兮画的那副图纸。
难道……
那东西被红色的绸缎包裹的严严实实,当四四方方的盒子放在桌上后,晏新寒挑了眉。
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
那图纸上所绘制的,应当不能是这样一个小东西吧?
安卿兮神秘兮兮的拍了拍盒子,将门关的严严实实,冲他道:
“这东西,是整个东宴只有我安卿兮有的宝贝。
用这个东西,换你不去探查我的基地,可好?”
晏新寒漫不经心的翻了书页,懒散的抬眸,目光里满是嫌弃:
“就凭这一个小盒子?”
安卿兮不服了,气势汹汹的将盒子打开,一个崭新的袖里箭就出现在了盒子里。
可是令安卿兮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袖里箭竟然是还没有组装好的半成品。
零散的放在盒子里根本看不出他的用途,只能看到那一根根的铁箭和一块组装的奇怪的木头。
晏新寒勾唇:“就这?宝贝?”
语调起伏不大,却是嘲讽到了安卿兮心里。
在心里嘀咕了那两个老头几句,她咬了咬牙,冷哼一声一脚踩到了凳子上。
“怎么?看不起?”
她撸起袖子狠狠舔了舔牙。
还好,这玩意是她画的,她会组装。要不然今天在这宴桃花面前,可得丢了脸。
她聚精会神弯腰在桌子上直接当着晏新寒的面组装起来。
两只手配合的极好,动作迅速,神色认真,让晏新寒一时之间起了兴致。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堆木块上,面色不显,心里却满是好奇。
可是渐渐的,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安卿兮的手上,那手指白嫩纤长,指尖还透着淡淡的粉色……
小姑娘今天穿的是翠绿的衣裙,肩膀处还绣了朵桃花……
小姑娘的脖颈弧度优美,白皙细腻,宛若凝脂……
忽然“吱呀~”的开门声响起,晏新寒眸光顿时一凛。
他忽的回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距离小姑娘非常近,小姑娘的肩膀都贴上了他的臂膀。
他低头,见安卿兮神色仍然专注,这才偏头看向门边那一脸鬼鬼祟祟的颜渚白。
对上那双桃花眼,颜渚白顿时心里一惊。
遭了……
表哥的眼神好像会吃人……
他挠了挠头,试探着道:“可是打扰你们春花秋月……啊不,花前月下了?”
他手抓着门上的凹槽,一直没敢松开,一副胆小如鼠还想凑热闹的模样。
“终于成了!”
恰好安卿兮组装完毕,将袖里箭递到了晏新寒面前。
眼角余光忽然瞧到了颜渚白,她蹙着眉头望过去,颜渚白嘿嘿嘿的冲她笑了笑。
真是奇怪。
安卿兮看着晏新寒,小声问:“他怎么了?怎么瞧起来傻乎乎的。”
晏新寒冷声道:“他一向如此。”
安卿兮想了想,赞同的点头:“确实如此。他和我五哥一样,都不太聪明。”
晏新寒轻勾起唇角,接过安卿兮手里的袖里箭。
他端详片刻,而后打开木质开关,将其戴到了左手腕上。
安卿兮挑眉:
“你倒是有点本事,竟也懂得这机关术?”
晏新寒摇头:“不过是你组装之时多瞧了几眼罢了。”
颜渚白看着袖里箭,新奇的凑上去:“欸?这是什么新奇玩意?新的弓箭吗?给我瞧瞧?”
晏新寒冷冷瞥他一眼,而后伸直左臂,忽然对准了书架的方向,快准狠的扣动了机关按钮。
只见放在箭槽里的三支箭顿时射了出去,五指长的铁箭,尽数没入了红木的书柜。
“嚯。”
颜渚白拍手赞叹一声:“这东西好生霸道,真是威风。”
安卿兮双手环在胸前,一脸的骄傲和得意:“那是自然。”
可是就在这时,书柜后一抹白衣晃动,安卿兮仔细探头瞧了瞧,了然的点了点头。
摘下袖里箭,晏新寒面无表情的将袖里箭放进了锦盒中。
安卿兮眼巴巴的问他:“这笔买卖如何?你答应不答应?”
晏新寒抬眸,桃花眼像是深渊一般,深不可测,看的安卿兮心里忐忑不安。
晏新寒在桌前踱步,颜渚白悄悄的溜到桌前,伸手碰了碰那袖里箭。
正一脸喜色的想要拿起来,却被晏新寒从后边拎住了衣领。
“那个……我就看看,让我看一眼……”
薄唇轻启,冷冽霸道:“出去,敢泄露半个字,把你关回王府。”
“别啊。”
颜渚白试图撒娇,可是看晏新寒神色严肃,他只好委屈巴巴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而后,安卿兮听着晏新寒冷冽的声音道:“私造重兵,乃是死罪。”
他不怒自威,一身桀骜风流便成了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凌人威压。
安卿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她坐在那里抿着唇,只淡淡道:
“这是我一人行事,与我安家其他人无关。”
她知晓暴露这兵器给晏新寒定然会惹来他的猜疑,受他威胁,也知晓这合作之事,必定难于登天。
可是……
她别无他法。
晏新寒早晚会查到那里,到时候,盯着晏新寒的无数双眼睛,自然而然的也会查到那里。
到时候,她的基地一经面世,定然会给安府带来灭门之灾。
所以她只能主动出击,主动来寻求一个结果。
她站起身来,一身傲骨,语气却软了几分,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模样。
“建立基地,只是起因于我的一个梦境。
我只是想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具备梦里那么大的威力而已,不会拿它们结党营私,掀起战乱。”
晏新寒瞧着他,却忽然幽幽道:
“可若是重兵器登场,征战四方。统一诸国,未尝不可。”
安卿兮心里一咯噔,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她虽然巧舌如簧,可这一刻,实在是拿捏不准晏新寒的心思。
他明明不想要那皇位,却还是说出统一诸国这般的话,实在让她伤脑筋。
仔细想来,她只得开口道:
“若是天命是真,我才有那等掀起战争败尽世人的能力。
可你我皆不信命。
更何况,若是信了天命,那你我岂不是被绑在了一处?想必殿下很是不屑的。
我于殿下你,并无恶意。
就算我不信这天命,我也愿和殿下你合作,成为殿下你的盟友。”
这一番话,她说的诚恳无比。
甚至还学着那些个读书人的模样,抬起手来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
她没有去看晏新寒的神色,她有六成的信心,相信晏新寒会答应她的合作请求。
只因为,躲在书柜后的人……是晏新寒故意暴露给她的。
脚步声响起,白宿眠踱步走了出来。
他先是冲晏新寒行了礼,而后看向安卿兮,道:
“此事,在下定会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基地半字。”
安卿兮露出笑容来,心想此事怕不是稳了。
“那就多谢白大人了。”
可谁承想,下一瞬,晏新寒冷冽的嗓音就从头顶传来:
“合作?盟友?”
他坐在那调侃的看着安卿兮,不屑的勾了勾唇: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安卿兮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什么身份?”
她还有什么身份来着?
晏新寒将桌上的锦盒递给白宿眠,嗓音依旧冷冽:“你如今,只是我院中的丫鬟而已,有什么资格做本殿的盟友?”
安卿兮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这么说,你是不同意合作了?”
晏新寒嗤笑一声:
“一个小丫头的事,我还懒得去深入调查深究。”
说完,他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就在安卿兮没搞明白晏新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忽然又听见晏新寒在院子里喊她:
“还杵在那干什么?
我手中暗卫亲信五人,一万两银子换一袖里箭,共换五台,这买卖你做是不做?”
安卿兮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成交。”
一万两银子,一点也不亏,成本价加起来也不过千两银子。
她走出院子里,却又见晏新寒冲她招了招手。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眼巴巴的走了过去,就见晏新寒递了把剪刀给她。
而后他指着这院子里的墨菊等名贵花卉,冲安卿兮吩咐:
“将这些花儿修剪一下。
半个时辰内做好。”
安卿兮一脸茫然和不情愿,却见晏新寒已经去到了凉亭里,颇为大爷的坐了下来,喝起了茶水。
心不甘情不愿的安卿兮撇了撇嘴,对着墨菊就是一剪刀。
只见那花型完好的墨菊瞬间被剪断了花径,没来的及开就掉落了。
凉亭里传来晏新寒冷冽幽幽的声音:
“墨菊难求,一株万两。”
安卿兮:……
默默地捡起来,试图将它重新绑上花径。
却因为动作过于焦急,一时不查,将一旁的并蒂莲的瓷盘给摔了下去,连盘带花一起,碎在了一起……
安卿兮:……
晏新寒淡淡瞟了一眼:
“上好的天青釉,有市无价。
雪山并蒂莲一株,万两白银……”
深吸一口气,安卿兮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
“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第122章:赔罪
“故意的?”
晏新寒颇觉好笑的撑着手臂看着安卿兮,而后素手一指那地上的墨菊和并蒂莲,惋惜的赞叹一声:
“这等连城之物,我用来捉弄你?”
他嗤笑一声,“安姑娘身量不大,想的可不少。”
身量不大?
安卿兮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胸脯,愤愤的一脚将整个花架都踹了下去。
看着那些个珍奇花卉一个个的落了地,颜渚白吓得慌忙跑了过去。
“我滴个乖乖,这些东西加起来,都能买十座宅子了。”
他指着安卿兮,一脸疼惜:“暴殄天物,实在是暴殄天物!”
十座宅子……
那岂不是百万两之多?
安卿兮想着,却还是硬着头皮双手环在胸前冲晏新寒道:“该有的银子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
说完,她气冲冲的寻来一个背篓,喊来小厮丫鬟重新将这些花卉给栽好,又吩咐她们将这花卉抱走。
可没有出几步,就被晏新寒给出声打断了。
“慢着。”
他托着腮漫不经心的瞧着安卿兮,颐指气使一般,“银子要赔,东西却要留下。”
“寻这花卉的人力物力,不是银子就可以赔偿的,所以,你不能带走,银子却仍然要赔。”
更何况,这些花卉他还有用处。
安卿兮气冲冲的瞪着他,见晏新寒仍旧面无表情的不看她,不禁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他面前。
“宴桃花,你不要欺人太甚!东西归你的话,那赔偿的银子金额便要大打折扣了。”
晏新寒淡然点头。
“交出二十袖里箭即可抵消。”
说着,他靠在美人靠上,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安卿兮气的牙根痒痒,“你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桃花眼瞧着她,晏新寒漫不经心的幽幽道了一声,“安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忘了什么?”
她想都没想的直接接了话过去,晏新寒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但笑不语。
思来想去,安卿兮才终于想起了她前日答应晏新寒的事情。
要去城东的铺子买石榴糕!
遭了,她竟全然忘记了……
“这……明日,等明日我一定为你买来。”
晏新寒挽了挽袖口,站起身来,走到安卿兮身旁微微倾了倾身子:
“安姑娘。
你剪坏了我的墨菊,弄坏了我的花架,如今又言而无信。你说,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
他向前逼近一步,逼得安卿兮后退到柱子旁,后背紧紧的贴在冰凉的柱子上。
她心里暗骂一句:该死,又是这个位置!又是这个熟悉的姿势!
她面色紧张,紧抿着嘴唇,晏新寒眼眸微眯,一手撑在柱子上缓缓吐出几个字眼:
“还是说,安姑娘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说着,他又倾下身子,靠近了几分。
他本就比安卿兮高了一头多,如今和安卿兮到了持平的高度,四目相对,那盛气凌人桀骜不驯的威压却更加重了。
安卿兮双手紧紧抓住柱子,心头暗恼,凶凶的磕巴道:“谁……谁想引起你的注意了!”
她也说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晏新寒要比任何人都更容易惹怒她,说白了,晏新寒的命令在她眼里都是挑衅,让她控制不住的想要反击。
若是他在中途出言挑衅暗暗嘲讽,那她便控制不了自己,身体比思想诚实,会反应过激。
两个人挨得实在是近,近到远处的颜渚白都看不下去。
他轻轻“啧”了一声,却在门外瞧到了徐萌萌的身影。
“咳!咳咳咳!”
他没敢靠近,只一个劲的出声提醒着。
这咳嗽声却是刺激到了安卿兮,头脑一热,抬腿踹向晏新寒的下三路。
“怎么?恼羞成怒?”
奈何她的动作全然被晏新寒看穿,而今还将她的小腿紧紧攥在了手里。
“宴桃花!你将我放开!”
安卿兮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却强忍着。
只因为她也瞧见了那一身白衣的姑娘,缓缓走了进来。
“殿下。”
徐萌萌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眨着眼茫然的问:“你们这是……”
颜渚白赶忙将人带远了一些。
好歹这是以后有可能成为安南辞夫人的人,总归还是要关照一些的。
他语重心长的嘱咐徐萌萌: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也别问。”
徐萌萌眨了眨眼,英气的脸上有些疑惑:“可是……”
她抬手指着凉亭的方向,却被颜渚白将手摁了下来,耷拉着脸警告她:“没有可是!”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噗通”一声的落水声响起。
颜渚白慌张的偏过头,只见凉亭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晏新寒和安卿兮的身影。
“这……怎么回事?人呢?”
徐萌萌站在一旁。双手一摊,神色有些委屈。
“我刚刚就是要说这件事。可是你没给我机会啊。
他们二人在亭中打闹,安姑娘不慎失足,伸手将殿下给拽下水去了。”
颜渚白:……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而后故作镇定的道:“无事,无事,我表哥会水。”
话刚落,就听一声暴喝从拱门处下传来:“晏新寒会水,可我家小六不会啊!
杵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忙?”
安南辞深深的担忧,还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瞪着颜渚白,颜渚白向前走了两步,却又为难的退了一步。
“可是我是男子!这于理不合啊!”
更让他为难的是,他隐隐察觉到了表哥对安卿兮的不同。
这女子落水身段一眼就可以瞧个明白,他怕表哥若是真瞧上了安姑娘,日后会找他麻烦。
这边正纠结呢,那边徐萌萌焦急的冲向了凉亭:“我去救安妹妹。”
安南辞:“欸?你也等等!”
可话刚落,就见徐萌萌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
安南辞咬牙,黑着脸脱下外袍跑了过去。
“净会添乱!你也不会水,跳下去有什么用!”
颜渚白:……?
南辞是怎么知晓徐姑娘不会水的?
池塘里,安卿兮和晏新寒是倒着摔下去的。
她掉落下去时,晏新寒本想伸手抓住她,没想到却被安卿兮伸手抓住了领口,一时不察用不上力气被她给带了下去。
入水的瞬间,安卿兮在下,晏新寒在上,他眼尖的瞧见小姑娘痛苦的呛了好几口水,却被他的体重压着,径直向池塘底落去。
小姑娘在水里紧紧闭着眼睛,一时之间,发丝如海藻般飞舞,甚至有些还缠绕到他的肩膀处,美得像个易破碎的梦境。
宛若九天神女映下的倒影。
他来不及多想,快速伸手揽住小姑娘将人抱在怀里,浮出水面。
等到徐萌萌跳下水时,他已经抱着安卿兮,站在了较为清浅的池塘边。
正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瞧着徐萌萌在水中挣扎。
徐萌萌:“遭了,救救我……
我不会水……”
晏新寒:……
“徐萌萌!”
安南辞入水前便瞧见了晏新寒和一直痛苦呛水的安卿兮。
他不敢耽搁跳入水中,将狼狈至极的徐萌萌给拉上了岸。
颜渚白凑过去看了一眼,却对上了晏新寒那双宛若深渊的黑眸。
他嗓音冷冽:“去拿毯子来。”
颜渚白不敢耽搁,拔腿就跑:“欸,好,这就去。”
安卿兮神色惨白痛苦,口中的水都吐了出来,人却迟迟没醒。
“安卿兮?安卿兮?”
晏新寒皱着眉头抱着她上了凉亭,没敢将人放下。
小姑娘身上的衣衫单薄,被水打湿之后,身段虽不是玲珑有致,但也隐隐有曲线瞧出。
他不想被人瞧见。
他掌心滚烫,唤着安卿兮的名字,可安卿兮却没有一点反应,像是陷入了她自己的梦境里。
他肩胛骨处隐隐作痛,刚要好的伤疤隐隐撕裂,可他顾忌不得,只轻轻晃着怀里的人。
徐萌萌那边无恙,安南辞将人救上来后,咳了几口水也就醒了。
安南辞捡起外袍冷着脸将人保住,而后急忙跑去安卿兮那里。
蹲下身子,他焦急的问:“小六怎么样了?”
晏新寒摇了摇头,看着安卿兮眉心蹙到一起,快要哭了的痛苦模样,他喉结微动,抿着的唇忽然张开,而后倾身贴上了安卿兮的唇。
安南辞神色震惊,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你……”
颜渚白手中的毯子惊的掉落在地捂着眼睛还打开了一条缝隙:“我滴个乖乖……”
徐萌萌也忍不住凑近了瞧,眼睛瞪得大大的,英气的脸上满满的都是艳羡和跃跃欲试。
殷红的唇瓣触碰在一起,晏新寒将口中气息渡给安卿兮。
他能感受到小姑娘吞噬他的气息,甚至还若有若无的颤动一下,唇瓣贴合的更加紧密。
他缓缓合上唇瓣,离开时轻轻摩擦着小姑娘的唇瓣。
那样的触觉很是神奇,让他忍不住的心神震颤,心中仿佛被蚂蚁啃噬了无数口。
可就在他还没有回味过来时,年前忽然有黑影扑来,一拳狠狠地将他砸到地上。
“姓晏的!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这一次还有什么理由?”
安南辞气的红了眼,抓住晏新寒的领口不松手。
他甚至没有看到晏新寒右肩倒地,瞬间疼痛的大变的脸色。
“表哥!欸?别动手啊!”
颜渚白上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给拉开。
他忍不住劝着:“都是自家兄弟,动什么手。”
安南辞黑着脸冲他吼:“要不是自家兄弟,老子早就打死他了。”
晏新寒坐起身来,看了眼安卿兮,见她被徐萌萌扶着没有被波及到才放了心。
他声音冷冽,看着安南辞一字一句:“之前,全都是意外。”
那些触碰发生的匆忙意外,他完全没有想到。
安南辞冷哼一声,而后挠了挠头,弯下腰抱起了安卿兮:“这笔账,过会再跟你算。
小六怕谁,醒不来肯定是因为吓着了,我先带她寻大夫。”
徐萌萌瞧着,也跟了上去,还细心的将毯子为安卿兮盖了上去。
晏新寒看着双目紧闭被抱着的安卿兮,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了屋。
而颜渚白站在亭子里,狠狠敲了下自己的头。
“表哥刚刚说什么?之前都是意外?
那岂不是说……这一次不是,是他自愿,甚至是有意为之?”
这个认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道等南辞回过神来想清楚这一点,又该如何发火……”
他忽然想起来晏新寒刚刚回房时惨白的脸,“不好。”
猜测晏新寒可能是牵扯到了伤口,他慌慌张张的向晏新寒卧房跑,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向府外走去。
“真是糊涂了,我又不懂医术,还是得去请孟大夫来才好。”
可此时的孟令仙正被老夫人请去了安卿兮的院子里。
安家所有人都围在千落院里,静静等候着孟令仙开口。
等号完脉,孟令仙幽幽的叹了口气,道:
“安姑娘这是陷入了梦魇。
老夫先为她开一副安神的药,这剩下的,剩下的还得靠她自己。”
“你们若是无事,也可留一人在此陪着她。
这梦魇程度不深,想必是幼年落水留下的恐惧所致,估计晚些时候就会醒了。”
老夫人松了口气,拍了拍楚叶柔的手,道:
“那你在这里陪着兮儿,我去殿下那里瞧一瞧。”
楚叶柔点头。
恰好管家跑进院子里,急忙道:
“老夫人,宴公子受伤了,请孟大夫过去呢。”
老夫人心里一慌张,面上不显。
晏新寒受伤可是大事,她不敢耽搁,当即带着人赶了过去。
晏新寒那里,颜渚白正在替他擦拭着伤口。
伤口裂开了一些,虽不是全部,却也看得人心惊肉跳。
“孟先生,快为殿下瞧瞧。”
老夫人语气焦急,孟令仙提着药箱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叹了口气。
“老夫离开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得。
这伤口不可沾水,一旦沾水就有化脓感染的风险了。
而且……就算老夫医术再高超,这伤……定然会留下狰狞的疤的。”
颜渚白忙声道:“还不是安小六将人给扯下去的。”
晏新寒出着汗冷声呵斥:“渚白!”
老夫人听在心里,拄着拐杖缓缓跪下。
“老身管教不严,代卿兮给殿下赔罪了。”
第123章:鬼刹阁
晏新寒来不及去扶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年过花甲的老夫人扶着拐杖跪在他面前。
老夫人这一跪直接跪没了大半情分。
晏新寒心头叹息一声,因着孟令仙正给他上药,他无法起身,只能看向颜渚白:
“还不快快扶老夫人起身。”
他嗓音冷冽:“今日之事也怪不得安姑娘,说起来人是在我秋水院落得水,要道歉也是我给我夫人道歉才是。”
说话间,他气势和威严不减,可冰冷的嗓音下,却藏着恭敬和温润。
颜渚白老夫人起身,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看着晏新寒,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嘱咐了一声:“还望殿下好生养伤”,便退下了。
颜渚白去送人,晏新寒瞧着肩胛骨上的伤,神色莫名。
孟令仙瞧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一声。
他自顾自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用手拍了拍放在桌上的药箱,笑着道:“你这小子,莫不是对安家姑娘有了想法?”
晏新寒看了他一眼,嗓音冰冷的,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霜:“没有”。
肩胛骨处被孟令仙用纱布缠的厚厚的,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行动。
他不满的瞧了眼孟令仙。忽然面无表情的冲他道:“你离开太医院那么久,准备何时回去?”
说起太医院,孟令先神色一变,握着茶杯的手也一抖。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准备回去了。一入宫墙,杀机四伏,哪有宫外来的逍遥自在。”
他面上装的轻松自在,可长袖之下的手却一直在忍不住的颤抖。晏新寒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这副模样而放弃这个话题,他紧接着道:
“那宫里的人,你不救了吗?”
孟令仙正襟危坐,身板挺得笔直,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他嗓音压抑,如同被困笼中多年的虎,如今只剩了皮包骨头只剩下满腔的不甘:
“救……如何救?”
浔阳城很少有人知晓他孟令仙三十岁就成为了太医院院判,娶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为妻,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阿福。
只因为他没有保住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太子就将怒火撒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的儿子要到了身边做了太监。
这等屈辱……伤透了他的心,他主动请辞出宫离开了是非之地,这么多年从未踏进盛京一步。
他笑,笑的悲凉,笑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双手握成拳头。
“这世道对我们这种身份低微的苦命人,是如此的不公。我该如何救他?我能怎么救他?
只因他是太子,所以他亲手将太子妃推下楼阁,导致太子妃出血小产。
便是那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回那皇孙。
可只因他是太子,所以我就要承受他的怒火,承受着不公的世道的欺压。”
他眼含泪水,重重的锤了锤桌面:“这是何其不公呐!我心向皇家威严,可皇家却害得我妻离子散,害得我的孩子……”
声音戛然而止,他闭上眼睛,眼泪瞬间流下,痛苦的几乎失声。
好一会儿,才听他颤声接着道:“害得他再也不能做个真正的男儿……”
他抬起头,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老人哭的像个孩子。
“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儿孙绕膝,与夫人白头偕老即可。
可枉费我学医多年,要强多年,却仍然所求皆所失。”
他看向晏新寒,眸中满是灼灼恨意:“堂堂院判之子却沦为宫中太监,这是何等的笑话?
就算是家徒四壁乞讨为生我也不愿将他送进宫墙为奴,可是偏生……”
他垂下头,兀自苦笑,仿佛瞬间被人抽走了所有生气。
“偏生……他没能投个好胎,偏生我是如此无能……”
晏新寒闭了闭眼,也跟着叹息一声。
他道:“我以为你知晓我是皇家人后,不会救我的……”
孟令仙眸中迸发出恨意,他瞪着晏新寒,目眦欲裂,良久后那恨意又渐渐消散。
他道:“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从未欺过我一家老小,纵然你是皇家人,我救你又何妨?
若是将怒火恨意牵连你身上,那我和太子那般人,又有何区别……”
晏新寒捂着伤口下了床,缓缓走到孟令仙身边,目光定定开了口:
“可是太子他薨了。”
孟令仙点头:“此事我知晓,真真是报应不爽啊。”
晏新寒敲了敲桌子,又继续问:“那你……就不想知道你儿子离了太子府,又去向何处了吗?”
孟令仙一愣,神色凝重起来。
儿子恨他,怎么会经常给他寄家书呢?这事,他日日担忧,却打听不到结果。
看着晏新寒,他犹豫开口:“那九殿下你……”
晏新寒点了点头,道:“他在我府上。”
除了太子,所有皇子都要居住在宫外附近的篁园。
因着他性子不好且受宠,便单独住着一府,免受打扰。
“在您府上?”
孟令仙激动的蹭的一下站起了身。
“那阿福他……他可还好?”
他一瞬间的神色令晏新寒动容,冷冽的嗓音也忍不住柔和一些:“他很好,每天就负责藏书阁晒晒书,扫一扫灰尘的,日子很是清闲。”
“好,那就好。”
孟令仙激动的再次落泪。
他颤抖着走了几步,却忽然停下来跪在了晏新寒面前。
他神色凝重,重重锤了锤胸口。
“殿下,我愿意为殿下效劳,重回太医院。”
他医术在身,且太子已死,他要回去轻而易举。
晏新寒并未言语。
孟令仙紧接着道:“殿下提起太医院一事定然不是无心之举,定有深意。
太子已死,众皇子夺储之争开始,草民愿意为殿下效劳,入太医院为殿下做耳目,助殿下夺储。”
身后有树可依,到时候他便可以接回阿福,再向那些逼死阿福娘亲的人复仇!
这仇恨藏了十几年,他本以为一生无报仇机会,可浔阳遇晏新寒,便是他最大的机会了。
晏新寒开口,轻声道:
“孟大夫误会了,我无心夺储,可是我确实需要您重回太医院。”
孟令仙不解了。
“这……”
晏新寒瞧了眼门外,颜渚白不知何时回来,正站在那里偷听。
被瞧见,他揉了揉鼻子走进去,冲孟令仙道:
“这回太医院之事,就交给我吧。
有些事情,还要和您交代一下,我们虽然做的事和夺储差不多,但最终目的可不是那个。”
千落院——
安卿兮是在子时忽然醒来的。
醒来时,她只觉得身上一阵粘稠,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冷的她忍不住的抖。
“水……”
大梦一场,她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正渴的紧。
青梧趴在榻边似乎是睡着了,对安卿兮微弱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
安卿兮强撑着力气晃了晃人,青梧还是没有反应,似乎是睡得很沉。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安卿兮正这般想着,就见床幔忽然被人掀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茶盏递了过来。
借着菱花窗的光亮,安卿兮看清了那人,是沈妄。
勉强坐起身来喝下水,安卿兮看着青梧,问他:“人是你弄晕的?”
沈妄毫不迟疑的承认了:“是。”
安卿兮神色还是苍白,忍着身上黏糊糊难受的感觉,问:“你何时回来的?天赎阁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沈妄双手抱剑点了头。
“暂时算是处理好了。
这一次回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安卿兮指了指塔边的凳子,有些乏力的冲他道:
“坐下说话吧,我这般瞧着你,也挺累的。”
沈妄坐好将剑放到一边,微抿了嘴唇,而后才道:
“三月之后,我要去盛京,所以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就在这三个月里说完吧。”
这话说的,好像三个月后就要慷慨赴义了一般,安卿兮听着挑了眉,“三个月后,你离开去盛京,便不回来了?”
想了想,她又添了句:“说好的一年之约,言而无信,可不是江湖子弟所为。”
沈妄声音又沉重了几分:“这三月,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为你做到,只是离开之时,我天赎阁玉佩你得还我。
三月后我去了盛京,极有可能再无回浔阳之日。”
安卿兮心想:果然是去赴死的。
想了想,她问:
“方便说一下你去是要做什么嘛?”
沈妄抿着唇,坐在那里宛若一座石像。
就在安卿兮以为他不会回答后,他才轻声道:
“为了杀一个人。”
安卿兮不解:“很难杀?”
沈妄轻笑了一声,不似以往那般冷冽:“我以为你会问我,要杀的是谁。”
安卿兮摆了摆手:“那并不重要,你总有你的原因,而我只在乎你会不会死。”
她叹了口气:“毕竟我们说好的是一年之期。
实不相瞒,一年之后,我也是有那个打算和你结盟的。”
沈妄这种一等一的高手,若是死了,那损事可大了。
更何况,她还用得着天赎阁这样的势力。
沈妄看出她的心思,盯着她那双眼睛瞧了瞧,而后道:
“你若是需要势力,除了天赎阁,鬼刹阁也一样可以助你。
他与我天赎阁相同,里面的人,都是流民,或者亡命天涯没有身份的人。”
安卿兮了然的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都是一些没有‘户口’的人,没有官府盖章的身份证明。
看着沈妄,她到底是没有劝他,只笑着问:“那在哪里,可以找到鬼刹阁的人?”
沈妄失笑:“浔阳东便有。”
安卿兮点头。
沈妄再次瞧了眼她的眼睛时,她忍不住问了:“我这双眼睛,可是与你故人相似?”
沈妄摇头:“并非如此。”
他想了想,道:“你与故人,一身灵动相似,只有这一双眸子最为不像。”
这一下轮到安卿兮震惊了。
每一次沈妄都在看她这双眼睛,她还以为那位故人有这和她一样的眼眸,他是在缅怀故人呢。
想起那人,沈妄难得带了笑容。
“她与你一般,鬼马精灵却又心存善良。
她心底有她认为的的江湖,有她自己的坚持。
可是她却没有你这般清醒自持的眼眸,她很勇敢,却看不透前路昭昭,孤身只影。”
安卿兮抿着唇,从这话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她问:“那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沈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又恢复了那一副冷若冰霜的脸色,眸中的星光再次陨灭,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
安卿兮:“抱歉……”
“我收回刚刚的话。”
沈妄自嘲的苦笑一声,嗓音沙哑:“无事,她已经死了七年了。”
好奇心趋驶着安卿兮继续问道:“那她如何死的?”
七年前,沈妄也不过十一二岁,救不了人也是正常的。
可答案,却让安卿兮久久不能平复。
“她……死在我的剑下。”
说完,沈妄便从窗口一跃而出,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安卿兮靠在塌上,心里忽然悲从中来。
那个姑娘让沈妄念念不忘那么多年,让他想起来还会露出笑容,一定在他心里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
重要的人死在自己的剑下……这等滋味,她想象不来。
个中缘由她并不了解,可是她却明白,她所设想的疼痛无助,远不及当事人经历的十之七八。
翌日一大早。
厌二去到晏新寒当中传报。
“主子,有人在找鬼刹阁的临时驻扎点。”
晏新寒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神鬼志怪的话本,道:“可有查出那人身份?”
厌二神色古怪,挠了挠头才道:“是……是安姑娘。”
翻动书页的手停了下来。
晏新寒抬起头来,颇有些诧异:“安卿兮?她怎会知晓?”
安南辞从门外走进来,没好气的问:“我家小六又知道什么了?”
厌二只好又将此事说了一遍。
安南辞神色顿时复杂了起来。
对上晏新寒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冷哼一声,“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会让她离鬼刹阁远点的。”
晏新寒点了头,而后问:“你来这做什么?”
安南辞瞟他一眼,略带试探的问:“那个……你对给小六找夫君这件事,怎么看?”
晏新寒蹙起眉头,眸中满是不解和不屑:“与我何干?”
安南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顿时一拍大腿,忙声道:“我大哥他们正在给小六挑选夫婿,你老人眼光独特狠辣,不去随我走一趟,去帮个忙?”
第124章:再生事端
这行雪院里,安南烨正在看着浔阳城公子的画像,身旁坐着的是不知何时回来的安南霖。
两人坐在那里各自翻看着,偶尔举着画像凑到一起交谈,
晏新寒被安南辞拉去之后,坐在那里神色淡淡的喝着茶水。
安南辞瞧中一个世代从商的黄公子后,递给他瞧:“你看这个怎么样?”
晏新寒瞟了一眼,正襟危坐嗓音淡淡:“样貌平平,性子太平,恐会挨欺负。”
安南辞挑了挑眉头,想了想将画像扔到另一边。
他又举手一个芝兰玉树风流倜傥的人物给晏新寒瞧:
“那这个呢?这个生的好看,从面相看,性子定然不平。”
晏新寒:“此人风流,必定妻妾成群。”
安南辞:……
“行吧,小六说她未来的夫君,只可娶她一个人。”
说着,还神色莫名的瞧了眼晏新寒。
晏新寒正斟着茶水,动作行云流水儒雅贵气。
安南辞“啧”了一声,冲他道:“你还说人家风流,你日后指不定比人家更风流呢,妻妾成群才哪到哪啊,你说不定会三千佳丽日日笙歌呢。”
安南烨听了抬头敲了下安南辞的头,“南辞,不可无礼。”
安南霖也接着教训:“不可妄言。”
安南辞不服气的捂着头躲得远了点,小声嘀咕一句:“本来就是。”
安南烨摇了摇头,对这弟弟也没什么办法。
他手中正拿着一幅画像,看晏新寒并未生气,这才笑着递了过去:“殿下瞧瞧,这位公子如何?”
那画像上之人虽不是容貌冠绝,但也是俊美无涛。
头戴白玉簪,一身长袍清秀有礼,气质宛若云中仙。
有那么几分像林微南,却又比林微南多了几分虚弱感。
“这是?”
晏新寒疑问出声,安家大哥笑着道:“此人乃是浔阳世家,吴家的嫡子。
饱读诗书,却也有经商之才,为人处世皆可,人皆赞许。”
晏新寒了然,嗓音清冽道:“听起来,倒是良配。”
安南烨轻笑,继而询问:“那殿下对此人可有看法?”
晏新寒摇头:“人无完人,仅凭借此些说法,无法评判。”
“他容貌上乘,家世上乘,若人品也上乘,倒真是天赐良缘。”
安南烨听着,轻轻点了头。
“殿下所言极是。”
可这人品……又怎会是轻易便可以看穿的?
晏新寒的眸光忽然落在长桌上,只见桌上,竟赫然有他和林微南的画像。
他伸手将两幅画像取过来,喉间不禁溢出一声冷笑。
安南烨和安南霖见了,纷纷瞪了安南辞一眼:“你这是何时将画像带来的?”
晏新寒也似笑非笑的瞧着安南辞,安南辞被看的头皮发麻,赶忙伸出手将画像给抢了来。
他硬着头皮道:“这是意外,意外之举,无心之举。”
他只是想让两位哥哥好生将二人对比一番。
在他心里,没有比林微南更适合安卿兮的人选了。
安南烨和安南霖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晏新寒和安卿兮之间种种他们也知晓,可是仅凭借这些,他们连怀疑的资格都没有。
晏新寒忽然看着安南辞开了口:“听说徐姑娘这次来浔阳,是因为逃婚。”
他眸中满是戏谑,安南辞黑着脸看他:“消息可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晏新寒道:“昨日得到的消息,尚书大人将消息封锁了。”
安南辞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神色莫名,而后忽然拍了桌子又变成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嫁人啊,嫁人有什么不好的。
等下我传书盛京城,让尚书大人来府中接人。”
晏新寒言语冷冽低沉:“到那时,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离开,出了安府。
安南辞坐在那里,在大哥二哥的注视下,笑着将晏新寒和林微南的画像拍在了桌上。
他笑:“都看着我干什么啊?怎么样?从殿下身上看出什么了吗?”
他拉晏新寒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确认一下,看他和小六之间到底有没有那层关系。
亦或者说,看他有没有对小六动心。
安南烨轻轻摇头:“殿下所言中规中矩,并无不妥,看不出什么的。”
安南霖也点头:“咱们家小六虽然美貌,可殿下阅女无数,当是不会动那层心思的。”
阅女无数四个字让安南辞噗嗤笑出了声。
晏新寒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只有天香楼的芙蓉姑娘可以为他唱曲闲谈呢,二哥竟然这般说。
不过……
他忽然眼眸一亮。
“大哥二哥。”
他喊了一声,神色激动,“我先出府办点事。”
他风风火火的跑远,安南烨和安南霖对视一眼,而后都重重的叹了口气。
“被天命捆绑在一起的人,缘分怎么会浅?”
殿下对小六是动了心思的,可是他们不敢让南辞知晓。
更让他们担忧的是,这心思的目的是何,他们根本看不透。
是为情还是为利益,亦或者是为他们安家的兵权……不得而知。
用过午膳后,安卿兮收到了程璐鱼的亲笔信。
信上言,要在明日邀安卿兮共同去寒山寺参加祈福大典。
安卿兮让人给程璐鱼回了信,而后冲青梧道:“这祈福大典要准备什么东西?”
青梧站在一旁为她轻轻揉捏着肩膀,想了想后,她为难的摇了摇头。
“对小姐你而言,那些东西都太过冗杂了。
依奴婢看,您就多准备着香火钱就够了。
庙里的小师傅会为您多多祈福的。”
她说的认真严肃且真诚,安卿兮无奈的瞧她一眼,抬手掐了掐她腰间的软肉。
“好啊,净会打趣我。”
主仆二人正在闹着,老夫人身边的秋霜姑姑就来了。
“给小姐见礼。”
安卿兮赶忙上前把人给扶起来。
“秋霜姑姑来这,可是祖母有事寻我?”
“正是。”
秋霜姑姑笑的眉开眼笑:
“我们浔阳城一年一度的祈福大典热闹的紧。
从盛京来的几位公子皆都未瞧过,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小姐你略尽地主之谊,与五公子一同带他们前往。
也好有个照应。”
安卿兮想了想,点了头:“祖母有心了。”
这哪里是要她尽地主之谊,分明是怕她一人出行,再遇危险。
可随后她就皱起了眉头。
可是难道祖母没有想过,与晏新寒同行才是最危险的吗?
秋霜姑姑走远后,她赶忙向着沈妄的院子走去。
进去时,发现沈妄正在凉亭中吃酒,而小十正在太阳下顶着酒坛扎着马步。
看着沈妄,安卿兮开门见山:“明日,随我一同去寒山寺。”
沈妄痛饮一杯酒,面无表情道了声“好。”
安卿兮又走到小十面前,见他满头大汗却依然神采奕奕,不禁轻笑着鼓励他:
“好生跟着沈公子练。”
小十郑重的点头。
可他头上的碗却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安卿兮:……
小十:“……我……”
他慌乱的看着沈妄,只听冷冽沙哑的嗓音响起,冷得不近人情。
“重新来,再加两刻钟。”
小十乖乖照做,神色坚毅。
安卿兮又是望了眼亭中的沈妄,主动去后院挖了坛酒,放到沈妄面前。
她笑:“沈阁主不是说不收徒吗?”
沈妄依然冷淡:“只是指点,不算收徒。”
安卿兮不再多说,只笑着点头。
只是指点那也够了。
坐了一刻钟,青梧匆匆赶来,冲她喊着:“小姐,柳依依送银子来了。
足足抬了十几个大箱子呢。”
安卿兮挑眉,“走,去瞧瞧。”
安府外,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柳依依坐在箱子上,神色自若眼中满是得意。
一左一右两边,还各有两名容貌姣好的丫鬟为她扇着扇子,遮着太阳。
听到消息,最先出来的,是安南霖。
他手握安家经商大权,自是知晓柳依依和安卿兮商讨之事。
他皱着眉头瞧了眼柳依依,嗓音冷冽的吩咐小厮:“去清点银子。”
柳依依抬头瞧他一眼,心道:这安家儿郎,果然个个英俊不凡。
可只是一瞬,这个想法就被她抛诸脑后。
她弯了眉眼,风情的笑了笑,长裙下轻纱环绕,她微一抬腿,那微妙的弧度便若隐若现。
“当街清点?安二公子这般做法是不是不太好?不如请我入府一聊?”
她身形丰腴,面容却并不是天生魅惑的那一种。
因此她这番妖娆举动,烦真是让人瞧了颇觉有些违和。
安家向来知礼守礼,哪怕是日后不在合作,也拒绝不了这合理的要求。
安南霖拱手作揖:“那就请吧。”
柳依依又是妖娆一笑,而后款款上了台阶。
这一走动,轻纱之下的白更是大幅裸露。
安南霖将头偏到一边,可柳依依却在经过他身旁时崴了脚,一下子靠在了他怀里。
“柳姑娘!”
安南霖下意识后退,可柳依依却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
安南霖恼怒不已,只觉她不知廉耻,用力一推她,却没想到只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
安南霖顿时愣在那里,手还有些抖。
而柳依依,此刻只穿着一层轻纱。
正双手环在胸前,泫然欲泣的控诉着安南霖。
安南霖倒退一步,神色冷冽:“我什么都没做。”
柳依依的眼泪却顿时落了下来,“安哥哥……你……你怎会如此对我?这让我还如何做人?”
安南霖皱起眉头,不知她唱的哪一出。
可下一瞬,有衣袍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视线,安卿兮忽然出现,手中拿着刚洗净还未晾干的垫絮就那么裹在了柳依依身上。
她身后还追着浣洗的丫鬟:“小姐,小姐那垫絮刚洗好,还用井水浸泡过了,抱久了恐会着凉……”
柳依依身上只有一层轻纱,如今被这用井水浸泡的垫絮裹着,烈日炎炎下,却如同掉入冰窖一般。
她瞪着安卿兮,却又不敢将垫絮拿下,重新将身姿裸露在众人面前。
安卿兮冷笑一声,将安南霖推去府中。
“卿兮……”
安南霖皱着眉头,却被安卿兮强硬的话打断了:
“二哥你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理。”
秋水无尘的眸中怒火中烧,她看着柳依依,忽的嘲讽的笑了笑,下一瞬,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柳依依脸上顿时多了个鲜红的巴掌印,可因为手被垫絮一同包裹着,她无法挡,甚至还无法触摸自己的脸颊。
她恨恨的瞪着安卿兮,道:“你们安家,不要欺人太甚。”
在安卿兮冷冷的注视下,她高声道:“我大哥被你强硬带去府中,我与安南霖两情相悦,他却对我始乱终弃,甚至众目睽睽之下,害我衣不蔽体失了清白!”
她哭的凄惨,痛心疾首的控诉:“安卿兮,你们安家逼死了我爹,差点害死我哥!如今连我都不放过了吗?”
安卿兮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挑了眉,在今日之前,她竟从不知晓有人竟这般擅长颠倒黑白无中生有。
她摊了摊手,回她:“真相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柳依依却是忽的笑了,笑的无助又凄惨。
“我爹死前求过你们,是你们没有帮他,才害得他走上一条绝路。
他死在林中那一天,有人亲眼所见你们府中的客人,那位徐姑娘,曾经出现在林中,慌乱离开。
我大哥心悦你倾慕你,可你却将他带回府里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恐怕但现在还没醒吧?”
听到这,安卿兮忽然明白了。
带柳如江回府……
是柳依依故意推动的,就连柳如江忽然昏迷至今未醒,恐怕也是她的手笔。
她不禁重新审视起柳依依来。
这个女人弑父虐中,心到是真的狠。
柳依依句句声嘶力竭:“我与安南霖,相识月前,他曾几次入我柳府与我花前月下,如今却否认这些……”
安卿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去你们柳家只是和柳青山谈论商肆之事,你不要胡言乱语。”
柳依依却是忽然笑了:
“可是……谁能证明呢?”
说着,她忽然看向落在地上的撕裂的衣裳。
她弯下腰轻轻抖了抖衣衫,只见襦裙中,忽然掉落下来一枚玉佩。
她笑的凄凉:“这玉佩……乃是安霖哥哥亲自赠予我的。”
“此物……你们安家子女人人都有,这上面的霖字,你可识得?”
第125章:一百刀
玉佩出现的那一刻,安卿兮心里咯噔一下。
柳依依手中可以有如此重要之物,是她没有想到的,而那玉佩……确确实实是安南霖的,不是仿品。
若她只是信口雌黄只靠一张嘴,那她便可以以牙还牙,回怼回去。
可是偏偏……她竟不知用了何等法子弄来这重要之物。
如此一来,再加上之前他呢举动,便是真的有口难言了,不能凭借三言两语就解释的清楚了。
“柳依依……你身后,到底是谁在指点?是谁在帮你?”
贴身玉佩这种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取得到的。
柳依依靠近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道:
“不管是谁,你二哥都只能和我捆绑在一起,甚至……我还能让他娶了我。”
她身后之人不会娶她这个身子不干净的女人,所以明媒正娶嫁进安家这一环,她心甘情愿,甚至还隐隐有报复的爽感。
安卿兮顿时眼神一凛:“你做梦。”
她忽然冲柳依依笑了笑,讥讽道:“你说,若是柳如江醒来,我许诺他夺回家主之位,要他说出真相,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柳依依脸色一变,而后却又高昂起头颅轻蔑了笑了。
“那他也得有醒来开口的机会不是吗?”
她款款走下台阶,两婢女顿时取来新的衣袍为她披上。
她狠狠抽了两人一巴掌,怒骂:“没眼力劲的东西。”
两婢女眸色一沉,垂下头来,一言未发。
安卿兮抿着唇,快步走进府里。
她吩咐管家:“将银子都送去二哥的院子。”
而后她唤来青梧,去了安置柳如江的院子。
从把柳如江带进府里来的当天夜里,她就高烧不退,好不容易退了却昏迷不醒。
她本以为他只是受尽了虐待,养两天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是柳依依的手笔。
看着柳如江印堂发黑的模样,她愤愤道:“去请孟大夫。”
而后又吩咐青梧:“去我二哥的院子里,让他清点完银子,来我院中寻我。”
她匆匆回了院子,却发现晏新寒正站在她院中。
见到他,她停住脚步,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落水一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她怕水,所落水,必梦魇。
她气冲冲的绕过他走到一边,没好气的问他:“你来做什么?”
晏新寒靠在一旁的竹子上,问:“听说你在寻找鬼刹阁?”
安卿兮挑眉,而后怒视这他:“你监视我?”
晏新寒没有辩解,默认了。
安卿兮气的偏过头去:“是又如何?”
她今日已经够烦了,这个宴桃花还要来给她添堵。
谁料晏新寒扔给她一张纸条,冷声道:“这是鬼刹阁在浔阳的地点。”
安卿兮不解,皱眉瞪着他:“你为什么帮我?怕不是耍我玩?”
晏新寒嗤笑一声:“信不信随你。”
看到小姑娘坐在那里气冲冲的模样,他又道:
“若是想查柳依依背后之人。我可以把厌二借你一用。”
安卿兮眼眸一亮,而后瞬间警惕了起来。
“你为什么帮我?有何阴谋?”
晏新寒颇觉好笑:“用一袖里箭来换。”
安卿兮:“成交。”
这样算起来……袖里箭数量共有二十多了,晏新寒他……究竟藏了多少势力?
安南霖来寻安卿兮的时候,晏新寒还没离开。
他神色凝重,看着晏新寒正想询问他为何在这,却被安卿兮抢先一步问道:“二哥,你的玉佩,何时丢的?”
她面无表情的模样让安南霖有些心虚。
被自家妹妹质问,挺没面子的。
可他还是如是说道:“大约……是前日。”
安卿兮蹙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没有寻找?怎的也没有通知我们?”
这玉佩安家子女人人都有,且都是从同一块玉料上取下来的,珍贵的很。
安南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那一日沐浴之后,这玉佩就不见了,我派人去找了一整日,也没有什么消息。
怕祖母怪罪并我这才没有说,本来丢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想到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这粗心大意,和二婶倒是有的一拼。
安卿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而后道:“这一件事,柳依依定然谋划许久,他背后之人针对的——是我们整个安家。”
安南霖不解:“可是我们安家向来与人和善,并无仇敌,那人为何针对我们?”
安卿兮冷笑一声,眸光寒冷:“这原因如何?我无从得知,可那人想必是从盛京而来。”
她饶有深意的看了晏新寒一眼,后者桃花眼微眯轻轻勾起了唇角。
“安姑娘倒是聪慧。”
“浔阳城你们有无树敌我不从得知,可在盛京,早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上了你们安家。
即使你们没有扎根在盛京,可盛京之人对你们,却是忌惮警惕的很呢。”
晏新寒神色莫名,暖阳落在他身上,为他打下一层温柔的光晕。他额前青丝垂落,一层薄薄的阴翳显得他高深莫测。
眸中晦涩不明,幽暗高深。
安卿兮轻声问他:“为何?”
晏新寒只淡淡摇了摇头,一只手负在身后走出了院子。
“二哥?”
安卿兮又看向安南霖,她不解地问:“二哥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安南霖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到了句:“不,我不知道。”
他紧张的搓了搓手。对上安卿兮质疑的目光,他呵呵笑了两声,逃也似的离开了院子。
安卿兮更加坚定了心中猜想。他们安家怕是藏了些秘密,而那些秘密家中人可能都知晓,只有她被深深的蒙在鼓里。
柳依依来到安府大闹的事情,传遍了整个浔阳城。
有人猜测,柳家和安家闹得不可开交,猜测这是柳依依的阴谋,也有人猜测柳依依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这件事一传开。花惜月便坐不住了。花朝院里,花惜月拧着安言文的耳朵,气不打一处来。她怒骂道:
“那柳家小姑娘都欺负到你儿子头上了,你如今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看书,赶快去收拾东西,我要去柳家会一会那柳姑娘。”
她花惜月的儿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安言文捂着耳朵直叹气:“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些事情叫他们自己处理去就行了。”
花惜月气的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安言文,你这爹怎么当的?
这儿子打的骂的,但是就不能被妖艳贱货毁了名声。”
看着安言文无动于衷的模样,她狠狠的跺了跺脚,进了房里拿出一支红鞭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出去。
“行,你不去,老娘自己去。”
“安家小辈里,能让你们当回事的,怕是也只有卿兮了。”
安言文看着她,又是赶忙愁眉苦脸的上前去拉去劝:
“夫人,我这哪里是不在乎?
只不过我们安家儿郎需得靠自己扛起一片天地,这经历都是锻炼,对他们没有害处的。
而且,你拿霖儿和兮儿比做什么?兮儿虽然受尽宠爱,但依我看,她的路啊,比几位哥哥都要远着呢。”
花惜月不听他解释,推开他就要走出拱门。
却恰巧在拱门拐角,遇到了安卿兮。
“二婶这是要去哪?这一副女中豪杰的打扮,莫不是要教训那柳依依?”
她眉眼含笑,瞧见花惜月忙凑了上去挽住花惜月的胳膊。
她笑着劝慰:“二婶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帮着二哥处理好的。
她身为男子不宜和柳依依一个姑娘家对峙,这些事,我来就好。”
花惜月出身镖局,一身英姿飒爽,脾气也是火爆。
听安卿兮劝了几句,她口中吐出几口浊气,拉住了安卿兮的手。
“卿兮丫头,你跟我来。”
安卿兮跟着她走到凉亭旁边,只见花惜月一手握着鞭子,双手大开大合之际,已经挥出了十几鞭。
每一下都甩的震天响。安言文坐在凉亭里,听见这声音被吓得忍不住一抖。却佯装镇定,面无表情的看着书卷。
他也不清楚夫人这鞭子到底是甩给谁看的,又或者是在敲打谁。
花惜月这鞭子甩的虎虎生风,安卿兮瞪大了眼睛去瞧,忍不住的为花惜月鼓掌喝彩。
“二婶威武,二婶霸气!这风采,不输当年呐。”
听说二叔二婶相识,就是因为二婶的鞭子把二叔打的差点爬不起来呢。
对安卿兮的夸奖,花惜月只是冷哼一声。
挥玩鞭子,她上前把鞭子塞进了安卿兮手里。
“别傻站着,甩给我瞧瞧。”
“若是那柳家丫头不识趣,你就用这鞭子抽花她的脸。”
说着,她还恨得牙痒痒的比划了两下。
安卿兮愁眉苦脸,却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二婶可真是可爱。”
安言文轻飘飘的话从凉亭传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稳重。”
安卿兮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往后退了一步,等着花惜月收拾安言文。
却没想到花惜月直接揪住她的后颈将她提溜了出去。
“去给我讲这鞭法好生练练,女孩子家家的,那么弱不禁风有什么好?练的身强体壮那才叫有底气!”
安卿兮一脸苦相:“二婶……”
可话刚落,她就被推了出去,一转头,发现花惜月已经关上了院门。
安卿兮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得,又错过了一场好戏。”
她捏着鞭子往回走,边走还能听见花惜月的咆哮声。
“府中有大嫂和母亲稳重就够了,我要那么稳重作甚?
安言文,你说,你是不是对我心生厌弃?”
二叔安言文的声音弱弱的传来:
“夫人冤枉,我哪里敢……”
安卿兮听着墙角揉了揉鼻子。
啧,真是好大一口狗粮呐。
傍晚时分,小十送来了三十袖里箭。
虽不多,却也是分五次送来的,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安卿兮揉了揉脑袋,拿出二十一个袖里箭分别装进五个锦盒中。
她吩咐小十:“将这些送去秋水院,给晏新寒。”
而后她又拿出一个单独的锦盒,里边装着一个小巧的袖里箭。她叹了口气:“将这个,交给沈公子。”
“主子……”小十神色复杂:“可是他身份不明……恐会泄密。”
沈公子虽然对他有授业之恩,事关主子性命,却也不得不防啊。
安卿兮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轻声道:“无事,你去送吧。”
小十去做,安卿兮又唤来了青梧。
将一个梨花木盒和一封书信交给青梧,她仔细嘱咐:“去交给浔子筠,沿路绕着走,别让人发现。”
青梧郑重点头。
吩咐完这一切,安卿兮将剩下的五个袖里箭仔细收好。
她迟疑片刻后,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佩戴在手上,拿出了晏新寒交给她的纸条。
她冲房门外试探般的唤了声:“厌二?”
话落,厌二的身影瞬间出现。
“厌二这几日听从安姑娘调遣,请安姑娘吩咐。”
他蒙着面,可能看出容颜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
安卿兮轻轻点了头,冲他道:“带我去鬼刹阁暂是停驻点。”
她有笔交易,需要和他们来谈。
一路上,她试探般的问:“你在宴桃花身旁,只有厌一一个伙伴,可会无趣寂寞?”
厌二面不改色:“身为暗卫,职责在身,怎会心生多余的情绪。”
安卿兮点了点头,知晓套不出什么话来,也就不多说了。
可到鬼刹阁停驻点她才发现,那里竟然是一个小型的花楼。
她看着自己一身女装打扮,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一进去,老鸨瞧见她,极有眼色的上前问候:“吆,是安姑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安卿兮轻咳一声,四周环视一眼,轻声道:
“我来,有比买卖要谈。”
老鸨捂着手帕笑的合不拢嘴:“哎吆,那你这是要买我家哪位姑娘?银子可带来了?”
安卿兮:……???
对话好像不对劲啊。
还是厌二在一旁看着她,轻咳一声替她道:
“我家姑娘想要一间鬼字号客房。”
这花楼不是客栈,怎么会叫客房?
这是安卿兮第一反应。
等反应过来后,就明白了,这怕不是对暗号呢。
果不其然,老鸨听到后脸色一变。
“跟我来。”
第126章:我等着
带他们去后院的路上,老鸨忍不住瞧着安卿兮问:“安姑娘这一次,带了多少刀?”
安卿兮没反应过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如实回答:“我没有带刀啊。”
这话一出,老鸨脸色一变停了下来。
“安姑娘没有带刀,也敢要我带你去鬼字客房?”
安卿兮不明所以,“为何要带刀?”
厌二在一旁提醒:“姑娘,这刀就是钱的意思。
一刀一千两。”
安卿兮恍然大悟。
老鸨却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姑娘这般单纯,实在不该来这里。”
安卿兮却是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单不单纯的,不能只凭借这一点就盖棺定论。”
她偏过头去,负手而立:“一百刀,可够资格入鬼字客房?”
老鸨一惊,“一百刀?”
这可真是大手笔。
安卿兮却在此时嘿嘿一笑。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鸨神色严肃:“姑娘请讲。”
“我想见你们阁主。”
鬼字客房里,安卿兮看着面前带着面具酷似浔子筠之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你们阁主?”
老鸨神色恭敬,低声斥责:“阁主面前不得无礼。
阁主脾气一向不好,姑娘可别惹火上身。”
安卿兮摸了摸鼻子,也收敛了几分。
她学着江湖儿女的姿态行了一礼,而后道:“阁下,在下前来想要与您谈个合作。”
上座的人无法看清他面具下的神色,可嗓音却是沙哑的紧,宛若地府凄厉的厉鬼,和那厉鬼面具相得益彰:“什么合作?”
安卿兮心下一惊。
忍不住的想,这鬼刹阁的名字由来,难不成是因为这阁主像鬼?
她正走着神呢,就见上座之人一挥手,她就被劲风挥退了几步,好在老鸨出手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摔出房间。
安卿兮霎时间脾气上涌,可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她还是稳了心神,不卑不亢道:
“在下愿出十万两,买几个人的命。”
……
翌日,程家的马车卯时就停在了安府门外。
同时而来的,还有骑着马的浔子筠。
程璐鱼和浔子筠门外相遇,只点头示意,而后程璐鱼便进了安府。
而此时的安卿兮还没有起身,正抱着布衾,在与周公对弈。
“小姐,小姐!该起身去寒山寺了,程姑娘和浔公子已经在等您了。
再晚一些,几位贵客也该到了。”
安卿兮被吵的一脸烦躁,将头埋进了布衾。
青梧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直接上了榻,拉开布衾,捏住了安卿兮的鼻子。
“小姐,恕奴婢无礼,您再不起身,黄花菜都凉了。”
安卿兮被憋的脸颊通红,这才一脸控诉的睁开了眼。
“青梧……你想要谋杀我?”
她坐起身来,任由轻舞给她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绣着凌霄花的襦裙。
程璐鱼走进来时,安卿兮正洗了把脸,正喝着燕窝粥。
瞧见同样一身白裙的程璐鱼,两小姐妹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安小六?”
安南辞在院外大声喊着,安卿兮烦不胜烦,干脆粥也没喝完,直接牵着程璐鱼走出去。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嘛。”
等到了院子里,她这才惊奇的发现,大家竟然都穿着一身白衣。
“这……”
更致命的是,晏新寒和林微南身上的图样,也是不知名的花……长得神似凌霄花,却一点都不女气。
程璐鱼看来看去,忽的低垂下眉眼,悄悄的笑了。
安卿兮冷哼一声,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晏新寒的左手手腕,拉着程璐鱼上了马车。
姑娘们坐马车,公子们骑马而行。
这一路上,浔子筠都走在马车旁,不敢离开半步。
安卿兮瞧着他,剥了个橘子递了出去:
“何必这样小心翼翼,这一路上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事的,你且放心吧。”
浔子筠却不敢松懈,他接过橘子,动作优雅的放入口中,警惕的看着周围。
“昨夜里有许多身份不明的人,进了浔阳城。“
因此不敢松懈,也不得加强防备。
这件事,安卿兮早就预料到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无所谓道:“那你也放心,纵使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也不会出事的。”
她从车内探出头,马车后,正跟了无数安家的护卫。
她笑靥如花,“你瞧,我们此行的人手足够了。”
不论是这护卫,还是暗中晏新寒他们,还有她自己的势力。
此行,都不会有意外发生了,而且,非但不会,她还要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来无回。
浔子筠看向前方,忽然皱起了眉头。
程璐鱼问:“怎么了?前方可有事情发生?”
安卿兮直接掀开车帘,探出了头。
浔子筠神色冷峻,他道:“你们好生待在车里,我去前方看看。”
安卿兮忍不住皱起眉头。
前方的大量人马,分别是柳家的。
“这柳依依,还真是阴魂不散。”
正嘀咕着,就见车窗旁,忽然多了晏新寒的冷峻身影。
面若新雪,身如庭松,瞧一眼都赏心悦目。
他瞧了眼安卿兮,安卿兮不明所以的吃了瓣橘子。
晏新寒眼神顿时暗了暗。
安卿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他冷冽的不说话的模样,将手中剩了一半的橘子递了出去,
“要不……尝尝?”
她也搞不懂这一尊神来她这摆脸色是为了哪般,可是今日,不易闹翻。
她本来只是客气客气,可没想到晏新寒竟真的伸出手来接了过去。
指尖轻触安卿兮的手,安卿兮的目光黏在他手上良久。
啧,好一只骨节分明,宛若玉骨的手。
晏新寒瞧着她的目光,冷哼一声快马上前。
林微南和安南辞颜渚白三人策马跟在身后。
林微南瞧着晏新寒手里的半块橘子,抿了嘴唇。
颜渚白却厚脸皮的凑到了马车让,将手伸了进去。
“来,我也要个橘子。”
程璐鱼递了两个柳橘子出去,颜渚白大方了扔了一个给安南辞。
安卿兮瞧着安南辞,疑惑的问:“对了,徐姐姐怎么没来?”
安南辞剥橘子的手一顿,“她回盛京了。”
颜渚白笑着补充:“徐萌萌可是逃婚来的浔阳,你哥昨日修书一封去了盛京,没想到被半路的徐家人收到了。
这不,他们今日就来带徐萌萌回盛京了。”
安卿兮:……
她看了眼黑着脸的安南辞,忍不住问:“她要嫁的人,是谁?五哥,你为何要亲手把她送走?不怕后悔?”
安南辞还未回答,颜渚白就抢着道:“还能嫁谁,尚书之女,自然是嫁皇子为侧妃喽。”
嫁皇子……
安卿兮蹙着眉头。
这份姻缘,说起是殊荣,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张催命符。
众皇子夺储,赢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尚书大人为何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她忍不住再问一遍:“徐姐姐要嫁的到底是哪位皇子?尚书大人已经站队了吗?”
安南辞神色阴沉,摇了摇头。
察觉到安卿兮的目光后,他神色再次变得‘轻松’起来,故意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道:
“她要嫁的是四皇子。
尚书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不可能轻易站队,如若他要站队的话,就代表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储君的人选。”
颜渚白在一旁笑眯眯道:“整个盛景城有谁不知道当今最受宠的便是我表哥了。
要说当今圣上最属意的人选,让必然是我表哥无疑啊。”
安卿兮看着他那一副春风得意额的模样,忍不住拉上车窗,不再与他们多言。
她遇到的所有人都说晏新寒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
可这种放在明面上的宠爱当真是真的吗?真的经得起推敲吗?还是说这背后另有深意?
她又拉开车窗抬眼看了眼队伍最后方,在那里,沈妄正骑马跟在那里。他头戴斗笠,身穿整洁的粗麻布衣,怀里别着一把长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许是他身上的杀气极重,因此那些个护卫都离得他远远的,无人上前与他交谈。
瞧着她的视线后,沈妄冲她点了点头。
林微南将二人这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策马缓行,去到了沈妄身旁。
“阁下是卿兮月前带回来的护卫?”
他主动开口,温润如玉,让人生不起厌恶。
沈妄“嗯”了一声,并无交谈之意。
林微南笑了笑,与他并肩同行,过了片刻,他忽然笑着道:
“总觉得阁下有些熟悉。曾经交过手一般。”
沈妄瞧他一眼,反问:“是吗?”
语调漫不经心,冷冽低沉,是不将人放进眼里那种。
沈妄想了想,又开了口,认真的道:“我记得你,半年前,在将军府。”
他毫不掩饰,嚣张至极。
林微南笑了笑,而后道:“沈阁主果然胆量过人,竟就这般将身份暴露给我。”
沈妄没有回应。
林微南回首瞧了眼身后,而后低声道:“请阁下仔细保护好卿兮,掩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让殿下知晓。”
沈妄再次瞧他一眼:“我自己的事情,不用别人多言,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江湖之人,向来与人交谈冰冷至极。
林微南轻轻点了头,目光似不经意的瞧了眼沈妄的左手腕处。
恰好沈妄加快了速度,有风吹起他的袖口,掀起一角,让林微南瞧见了那小巧的弓箭。
马车行驶到寒山下时,整条官路被堵的水泄不通。
马夫停下马车,安南辞敲了敲车厢,道:“下车吧,上山的路,需得徒步了。”
程璐鱼和安卿兮下了车,抬眼却瞧见了柳依依。
她巧笑嫣然的走了过来,发现安家这一队人马里没有安南霖后,她掩唇一笑,冲安卿兮道:
“真是缘分呐,没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
安卿兮摇了摇头,忽然将手放在耳朵边做喇叭状皱起了眉头,四处听了听。
而后她一脸茫然的看向程璐鱼,问道:“璐鱼,你有没有听到有狗在吠?”
程璐鱼哪里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当即掩唇轻笑:“好像是听到了。”
柳依依当即愤愤的甩了袖子。
“安卿兮,你敢骂我。”
她花容月貌的脸气的皱成一团,安卿兮掏了掏耳朵,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骂都骂了,你还问我敢不敢?
柳姑娘这脑子,实在是越来越不好用了,非要自取其辱。
早知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呐。”
她脸上满是嘲讽之色,对柳依依实在是再也维持不了那些表面客套。
柳依依怒不可遏,她气得抬手就想冲安卿兮打去,却被一旁的浔子筠冷眼抓住了手臂。
他眸光寒冽,柳依依瞧着他,却是忽然笑了。
只不过,是讥讽的笑。
“安姑娘还真是厉害,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男子为你出手。
这勾男人的本事,倒真是一等一的好。”
安卿兮笑,笑的眼睛都眯到一起:“谢柳姑娘夸奖。
总比柳姑娘当街裸露肌肤都没人乐意看的好呢。”
她交叠在一起的手痒得很,想要打柳依依那一副嘴脸一巴掌,却还得为了今日的安排忍着点。
柳依依冷哼一声,而后又不屑的道:“那你又好的到哪里去?被我哥带到破庙里的那一天,你真的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你真的相信,我哥真的没有用他那双恶心的手触碰过你的肌肤吗?
又或者……你真的相信宴公子,也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吗?”
她笑,笑的得意,眸中的精光和那引人遐想的语调让安卿兮皱起了眉头。
安卿兮黑了脸,缓缓摩挲了一下掌心。
可还未等她抬手,清脆的巴掌声就响起来了。
安卿兮瞪大了眼,一脸崇拜的看着程璐鱼那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手。
“璐鱼,好样的。”
她握住程璐鱼的手,笑的开心:“怎么样,疼不疼?她这脸皮厚的和城墙一样,别伤着自己呀。”
程璐鱼冷着的脸瞬间绷不住了,无奈的笑出了声。
“不疼。”
管她是城墙,亦或者是铁盾,这般诋毁她程璐鱼珍视的朋友,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打下去。
一如卿兮每次奋不顾身帮她一样。
“你们……”
柳依依一张脸变得狰狞,她指着程璐鱼,放着狠话:
“程小姐,今日这一巴掌,我柳依依定会十倍奉还。”
程璐鱼神色淡淡,双手交叠冲她微微一笑。
俨然一副名门贵女的模样。
“我等着。”
在一旁看戏的几个男子,属颜渚白神色最为夸张。
“我滴个乖乖……这程家姑娘,原来和安小六一样可怕。”
第127章:配不上她
这一巴掌打的,他的小心肝都跟着颤了一颤。
晏新寒似笑非笑的瞧了颜渚白一眼,调侃般问道:
“日后你娶妻,当娶如此模样的。”
颜渚白瞬间就怂了。
“不不不,我喜欢温婉可人,温柔体贴,小意柔情……”
安南辞摸了摸鼻子,在一旁道:“你说的这些,程姑娘都符合。”
只不过这般女子,唯有在被人触及到逆鳞的时候才会爆发。
爆发之时,又会比常人来的激烈一些。
安卿兮冲柳依依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拉着程璐鱼往山上跑。
一众公子在身后跟着,可柳依依唯独叫住了浔子筠。
她捂着脸,扬着下巴,“浔公子,我背后之人,相与你谈笔生意。”
浔子筠抬头看了眼走远的安卿兮,迟疑着还是留了下来。
柳依依特意咬重了背后之人几个字,这样的消息,对他而言吸引力还是蛮大的。
一路徒步向着寒山寺走,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热闹非凡,沿途竟然有许多叫卖的商贩。
往来参加祈福大典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走起来摩肩擦踵的。
安卿兮和程璐鱼紧紧的牵着手,生怕走散了。
安南辞紧张的从身后捏着安卿兮的袖子,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而沈妄不喜热闹,带着剑去到了另一旁的树林中,选择了隐在暗处保护安卿兮。
这一路上往来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并无异样。
直到到了寒山寺,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
寺庙里,门外有小沙弥侯着,给入庙的人分发木牌。
牌子是随机发的,听说在祈福大典后,有大作用。
安卿兮瞧着上方的数字,忍不住好奇的道:
“柒玖玖贰,咦?璐鱼你是什么呀?”
程璐鱼瞧了眼,只见木牌上竟是写着四个零。
“这木牌竟是不按顺序发放的……”
摇了摇头,安卿兮和程璐鱼结伴走到祈福处。
程璐鱼写上自己的名字,将抄写好的经放了过去。
轮到安卿兮时,见她两手空空小沙弥问她:“施主,你祈福之物呢?”
安卿兮笑嘻嘻的掏出了一万两银票放进面前的木盒里,道:“我乃是一个俗人。
寥寥香火钱,愿保家人平安。”
小沙弥惊讶的不知还说什么好,只能一遍遍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会保施主一家平安顺遂。”
安卿兮满意的点了点头。
“啧啧啧。”
颜渚白碰了碰安南辞的胳膊,一脸的高深莫测,他问:“你说你家小六怎么这么有钱?
同样都是安家的孩子,你怎么就混成这副模样?你家小六不会藏了个金库吧?”
安南辞没好气的把他退到一旁,还抬起腿踹了一脚。
“滚滚滚,她有酒楼,当然比我有钱的多。”
不过……
当妹妹的比他这个哥哥还有钱,他心里还挺挫败的。
晏新寒默不作声的上前,也放进木盒里一张万两银票,恰好叠放在安卿兮的上方。
小沙弥瞧着他这一身贵气的模样,问:“施主您……”
晏新寒拿出一荷包交给小沙弥,嗓音低沉:“所求此荷包生灵,避难生福。”
小沙弥有些意外的接过荷包,只见荷包上绣着黑漆漆的看不清花样的图案,针脚也不工整,除了这布料珍贵,也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您……确定吗?”
小沙弥忍不住再次出声,晏新寒点了点头。
“确定。”
颜渚白和安南辞同时翻了个白眼,林微南装作没看见偏过头去,安卿兮却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不是,这不是我给你的荷包吗?
这么久了,竟然没扔掉?”
看着那荷包,她忽然神色古怪了起来:“你一直留着我给的荷包,该不会……”
晏新寒挑眉,冷笑一声:
“此等荷包,巧夺天工,瞧着是天下少有的辟邪之物了。”
安卿兮瞬间瞪大了眼睛,“你变着法的说它丑?
那你还我!反正和柳依依的赌约早就结束了,我拿去给狗都不给你。”
晏新寒漫不经心瞧她一眼,忽略她的话,只对小沙弥道:
“祈福后,我自会来取。”
小沙弥听的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就道:
“施主放心,此等辟邪之物,祈福过后,定会灵验。”
晏新寒唇角弧度加深,安卿兮听着却是黑了脸,一脸愤愤的瞪着小沙弥。
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小沙弥被吓的双手合十,不敢说话。
师父说的没错,山下的女人都是老虎,吓人的紧哩。
待晏新寒几人去往等候区休息时,小沙弥却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拿起桌上的木牌追了上去。
“施主等等。”
他一路小跑到晏新寒身边,而后将木牌递了过去。
晏新寒挑眉,亮出手里的木牌:“已经有了。”
小沙弥赶忙摇头解释:
“掌门师父交代过,若是有人带奇怪之物前来祈福,便让我将此木牌奉上。”
晏新寒挑眉,而后伸手接过木牌。
安卿兮听了咬了咬牙,正要上前辩论如何奇怪,被晏新寒挪动一步,挡在了身后。
这木牌上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奇怪的很。
小沙弥又道:“施主请将另一木牌交于我。”
晏新寒递过去,只见小沙弥一用力,木牌竟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几人都惊讶的瞧着小沙弥,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亮的脑袋,笑了笑:“这……这都是师父交代的。
他说事关机缘,不可存留被人剥夺。”
晏新寒眸色暗了暗,转身离开。
寺庙里,各种祈福之物应有尽有。
院子里挂着的红灯笼映的光都是红色的,映的人身上素净的襦裙衣袍都变得红艳。
花灯,走马灯,随处可见,祈福的孔明灯也堆放在一处,等候着夜晚升空。
坐在等候院落的美人靠上,安卿兮和程璐鱼百无聊赖的去找了鱼食喂起了寺庙里的鱼。
有些小姐公子还在院子里玩起了投壶,热闹得很。
这时候,浔子筠才迟迟赶来。
安卿兮瞧见他,问道:“你们二人谈了些什么?”
浔子筠神色有些凝重,他抿着唇没有言语。
安卿兮放下手头的动作,猜测:“风雅楼出事了?柳依依身后之人下的手?”
浔子筠点了点头,道:“楼中传信来,苏媚儿也飞鸽传信来了。”
安卿兮了然的点了头,又问:“那柳依依还说了什么?”
浔子筠如实道:
“她只言说,只要答应与她合作,将你赶出风雅楼,便停止对风雅楼的针对。”
针对?她真以为背靠大树便可无敌?
“笑话。”
安卿兮一把将鱼食尽数洒落进池子里,锦鲤们争先恐后的浮到水面来争夺。
她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嗓音却忍不住冷了几分:“我安卿兮,最不怕别人威胁。
你先回风雅楼吧,去给苏姐姐传个话。我们提前商讨的计划,不用等到一月后了,就提前到现在吧。”
“那些准备完好却还没有问世的商机,也该都拿出来,给她们一个教训了。
现在桃花酿和药材酒留存不多,苏姐姐也一直没有送人来,将青梧送到苏姐姐那里吧,她对流程熟得很,再拿上我亲手写的流程图,应当不会出事。”
“多管齐下,我倒是要瞧一瞧她如何针对。她背后之人,又是有着如何通天的本事。”
浔子筠犹豫片刻,嘱咐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便匆匆离去。
安卿兮站起身来,瞧着湖对面的柳依依,不禁不屑的勾起了唇角。
安南辞从未见过安卿兮这般一身凛然,气势汹汹的模样,冷酷傲然的不像他家那撒娇胡闹的安小六了。
他摸了摸鼻子,然后冲林微南道:
“我忽然觉得,就连微南兄你,也有些配不上我家小六了。”
林微南:……
安南辞自顾自的道:“先不说小六这皮囊是一绝,又会赚钱又会撒娇,关键还聪明,唉。”
他叹了口气,狠狠摇了摇头,谁说他家小六是个被娇养坏了的废物的。
颜渚白嗤笑一声,打趣他:“我表哥不行,微南兄也不行。依我看,你家小六就适合一辈子嫁不出去。”
“去去去。”安南辞嫌弃的将人推远:“别来诅咒我家小六,就算家中哥哥个个都能养她,那也希望她可以成婚生子,人生圆满才好。”
他忽的伤感起来,这伤秋悲月的,让安卿兮瞧了都直摇头。
鹅蛋脸,远山黛,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她拿了渔网,边往池子里送边打趣安南辞:
“五哥,你这怎的也染上了读书人的气息?叹花叹月,伤春悲春,如今还感叹上我了。”
小巧的渔网将池子里的鱼吓得四处逃窜,有小沙弥看到了慌忙赶过来制止。
“施主且慢!万物有灵,切勿如此对待这池中锦鲤。”
安卿兮听话的将渔网放好,而后乖巧的双手合十学着小沙弥的样子低了头。
柳依依的声音从湖对面传来,“安姑娘还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安生,这家教着实让人笑话。”
安卿兮瞥她一眼,神色恭敬虔诚的送走小沙弥,这才趴在美人靠上望着湖面兀自叹了口气。
金色的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却被水面的波纹割碎。
安卿兮有些可惜,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哎呀,这下如何是好。”
刚刚投喂鱼食的时候,她的木牌不小心掉下去了……
本来木牌很轻不会沉底的,可恰好那麻绳落在了一锦鲤身上,被锦鲤带着四处游荡。
她这才不得已寻来了渔网想着打捞一下,可没想到却被制止了。
程璐鱼在一旁劝她:“要不然,我在与你去寺庙门外取一个?”
安卿兮摇了摇头,“不想动,我就瞧着那个数字合眼缘。”
林微南注意到安卿兮的不开心,不禁上前去询问:
“卿兮,怎么了?”
“木牌落湖里去了……”
林微南往湖里瞧,果不其然看到远处一尾锦鲤拖着木牌游曳。
他想了想,去找来小沙弥,将这件事说了个仔细。
可这时候,却忽然有人从凭栏处一跃而下,稳稳站在湖中凸起的石块处。
丢了木牌的小姑娘挑了眉,跪坐在美人靠上,下巴搁在靠着的凭栏上,眼巴巴的望着他。
那一双秋水无尘的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漂亮的皮囊也灵动的满是期待。
“宴桃花……”
她喊了一声,站在石块上的人回首看她。
风掀起飘飘袍带,带起衣角一隅共舞。桃花眼凝着她,却并不多情,他只站在那里,跌宕昭彰,气势熏灼,自成风流。
正在与小沙弥讲话的的林微南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瞧见晏新寒时,明显神色一顿。
小沙弥:“施主,施主。”
林微南回过神来,带着歉意冲他笑了笑:
“抱歉,叨扰了。不麻烦小师傅了。”
他好像……又迟了一步。
他走到湖边,看着晏新寒拔出腰间软剑。
凉亭里的小姑娘却是慌忙出了声:“寺庙里不可杀生。”
她明眸善睐,手握在凭栏上,长袖飞舞,手腕处一黑色的东西若隐若现。
晏新寒眼神暗了暗,长剑看准时机用力一挑,那木牌瞬间带着水花上了天,划出一个圆弧冲向了安卿兮。
安卿兮没想到晏新寒会有这般突然的举动。
她慌乱的站起身伸手去接,伸手的瞬间,木牌却不小心砸在了袖里箭上,只差咫尺便可落入安卿兮掌心时,又猝不及防的掉进了湖里。
啪。
水花微小,还冒了几个泡,木牌彻底没了踪影。
安卿兮:……
她只觉得世界忽然安静了,她瞪着晏新寒,而后拢好自己的长袖将袖里箭遮掩的严严实实,生气的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她神色灵动,生气的模样仍然娇俏,甚至还带了些许不一样的神气美。
晏新寒面无表情的将软剑别回腰间,重新上了岸。
湖对面的柳依依瞧见,却咬碎了一口银牙。
晏新寒重新坐回美人靠,颜渚白手搭在安南辞肩膀上,撇了撇嘴问他:
“安小五,你说我表哥演这么一出是不是闲的?”
安南辞冷哼一声,而后大摇大摆的上前,扯下腰间木牌扔给了安卿兮。
他语气嫌弃不已,还狠狠敲了下安卿兮的头:
“行了行了,这么大的人了连个东西都看不住,说丢就丢。
我这木牌给你了。”
说完,他双手环在胸前,还得意的冲晏新寒扬了扬下巴。
看吧,关键时刻,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靠谱。
可下一刻,木牌就重新回到他怀里。
是砸回来的。
与此同时,小沙弥的声音传来:
“各位施主请随我来,祈福大典马上开始。”
第128章:不是天命,是人求的
祈福大典在寺庙的正院。
正对着寺庙的大殿。
随着人群,跟着小沙弥的指引一路过去,安卿兮转身的时候竟然发现,庙里没有了柳依依的身影。
她不禁瞬间警惕了起来,一时之间任何玩闹的心思都没有了。
程璐鱼注意到她的神色,而后问:“怎么了?”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妥,心里却更加担忧了。
“无事。”
安卿兮宽她的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林微南忙走到她身后,声音温润,带给人安心的力量:
“不用担心,我带了人手来。”
他总是这般贴心,敏感的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
转身,安卿兮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好。”
祈福大典开始的时候,众人面对着佛像,纷纷跪了下去。
唯独安卿兮和晏新寒站在那里,突兀的很。
三跪九拜,这是信徒的虔诚。
“卿兮?”
程璐鱼抬头喊了一句,晃了晃安卿兮的手。
安卿兮抿着唇,迟迟没有动作。
她该如何说呢。
她对神佛有着最高的尊重,可是她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去做一个信徒。
她可以弯腰,但是她无法下跪。胎穿来到这个世界太过玄幻,她只信她自己。
她所求所愿皆虔诚,如果神佛真的佑护她的家人,她也愿还愿,千倍百倍都可。
忽然耳畔传来晏新寒的嗓音,低沉的,悦耳的。
安卿兮奇怪的瞧他一眼,问:“为何不跪?”
晏新寒笑了笑,不答反问:“你又为何不跪?”
他身为皇家子弟,一身龙气。
在那等地方活着,若是他自己废物没用,满天神佛都护不下他。
他只管信他自己就好,只有他自己,能佑的了他自己。
安卿兮瞧着那一双桃花眼,忽然懂了什么。
她背脊挺直,不卑不亢。
微微一笑的时候眼波流转,满是潋滟风华。
她轻声道:“我与你一样。”
与你一样……
晏新寒听着,只觉得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轻飘飘的桃花瓣落在了心上,明明那般轻盈,却在他心上起了涟漪,烙上了粉黛之色。
他兀自笑了,仍旧跌宕昭彰,却又是由内而外的松弛。
这一笑,桃花眼里有了光,光芒点缀在星子中,迷了安卿兮的眼。
不得不承认,宴桃花的皮囊,真真是最合她心意的那一个。
林微南跪在那里,尽量忽略掉耳畔二人轻声漫语,只认真听着那钟鼓声,和诵经声。
他双手合十,面色虔诚。
若神佛真的能够如他所愿……
那么……
他所求不多,只想要一个机会……
一个……
能够和她并肩的机会,一个未来,不和她分道扬镳的机会。
当诵经声和钟鼓声停下之后,四周的人都睁开双眼,慢慢起身。
所来之人皆有所求,因此并没有人看到这满院人中,身姿站立的两个人。
诵经祈福之后,便是解签之时。
许多信徒前来,为的都是这一签。
看着身旁的人,神色凝重紧张,双手合十的捧着木牌不断祈祷的模样,安卿兮挑了眉:
“怎么,这木牌上的数字,难道另有玄机?
那空明方丈为人解签,就是抽这木牌?”
那她的木牌丢了……
该怎么算呢?
她又不死心的四处望了望,问程璐鱼:“你说,那些和我一样丢了木牌的,知道可以解签后会不会心生遗憾?”
程璐鱼无奈的笑了笑:
“来的人都知晓这木牌的重要性,不会有人将木牌弄丢的。”
安卿兮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若是那空明大师抽中了我的木牌,我却没有木牌作证……”
抽不到倒还好,抽到了就会觉得中了一百万,银子却长了腿飞走了。
“我还挺想问一问大师,关于我的天命预言之事的。”
听说那是一个老道士算出来的,她还想听一听这和尚大师有何高见。
说起天命,安南辞神色古怪的看了眼安卿兮和晏新寒。
他挠了挠头,肩膀忽然碰了下晏新寒,将他们两个人隔得更远了。
“是该问一问那件事的,那老道士肯定算错了。”
颜渚白冷哼一声:“那若是空明大师也这般说呢?”
安南辞:……
他瞬间黑了脸,神色认真:“那这和尚师父也肯定算错了。”
颜渚白:“嗤。”
佛像后走出来一个小沙弥,看着院子里的众人,他双手合十弯了腰。
“主持说,此次解签只为三人。”
三个名额,让院子里的众人喜出望外,争破了头。
“选我,选我!”
安卿兮远离喧嚣,远远的退到了一旁。
小沙弥这时候开口了:
“请手中持有无字木牌和手中没有木牌的施主随我来。”
安卿兮:……???
掏了掏耳朵,她一脸懵然的看着程璐鱼,问:
“刚刚小沙弥说什么?没有木牌的?”
晏新寒站在一边,冷眼瞧她一眼:“走吧。”
二人穿过人群走向小沙弥,众人不解了。
“这无字木牌我们都知晓,每三年会有一块,可是……怎么会有人没有木牌呢?”
安卿兮摸了摸鼻子,高声冲他们道:
“因为我把木牌丢了呀。”
说着还心情愉悦的冲她们欠了欠身。
笑容愉悦的像朵盛开的极美的桃花。
晏新寒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家伙……
倒是真的不怕挨打……
小沙弥也没想到,竟然这一条就占了两个名额。
他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就听着下边的百姓迫不及待的喊着:
“那最后一个名额呢?”
这……
安卿兮和晏新寒走到了他身边,那小沙弥想了想,道出了一个数字。
“柒玖玖贰。”
话落,人们纷纷看着手中木牌上的数字,却没有一个人向前一步。
程璐鱼站在后方,忽然道:“这数字……好像卿兮丢的木牌……”
安卿兮这时候也瞪大了眼睛,她隐隐有了猜想,却不敢相信。
小沙弥看着众人互相四处观望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颇有慧根,目光巡视一圈落在了安卿兮身上。
“那二位施主,我们就走吧。”
安卿兮:“另外一个呢?不等了?”
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板,笑的像个玉面狐狸一般。
小沙弥在前面带路,晏新寒一把揪起了安卿兮的后颈。
“走吧。”
明明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惹人嫉妒。
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放开我,放开我!”
安卿兮挣扎脱离了魔爪,气冲冲的抬腿就冲着晏新寒下三路踹去。
腿还未触碰到晏新寒呢,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腿,顺势借力往前一带,手扶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他神色冰冷,如同寒冬腊月的新雪:“安姑娘自重。”
安卿兮:!?
“自重?”
到底该自重的究竟是谁呀?
“貔貅院禁止打情骂俏。”
走过幽僻的小路,一道幼稚的童声忽然从禅房里传了出来。
晏新寒将安卿兮放下,安卿兮用力踩了踩他的脚,而后问小沙弥:
“你们寺庙里,还有小孩子啊。”
“阿弥陀佛。”
小沙弥双手合十,赶忙否认:“不是小孩子,是我家住持。”
安卿兮挑眉:“你在开玩笑吧。”
就连晏新寒都不禁深深看了眼禅房的方向。
小沙弥:“出家人不打诳语。”
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安卿兮和晏新寒进了禅房。
“小和尚诚不欺我。”
她嘀咕一声,下意识看了眼晏新寒。
晏新寒恭敬的看着那小孩子点了点头:“空明住持。”
“空明住持?”
安卿兮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那人虽然袈裟加身,可是那模样只是一个六七岁的肉包子才对啊,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返老还童。
她走上前去扯了扯空明住持的脸,忍不住戳了戳,“这满脸的胶原蛋白,哪里会是住持。
小朋友,你是住持找来替他偷懒的吗?”
晏新寒:……
他忍不住上前将安卿兮拽回来,一脸嫌弃的道:“他确实是空明住持。”
安卿兮眨了眨眼,又想笑,可看到晏新寒那张脸,到底是笑不出来了。
她不禁规规矩矩的坐好,对上空明住持那双清明的,似笑非笑的眼睛后,垂下了头。
她想不透,小声的嘀咕:“人怎么可能返老还童呢……”
晏新寒沉吟片刻,见住持仍然笑着,便轻轻开了口:
“传闻空明住持已过百岁,去年劫数已至,该化为舍利。”
停顿片刻,他又道:“没想到,却是有了新的机缘。”
安卿兮听的云里雾里,可是一想到自己也是死后胎穿,便也都释然了。
空明住持道:
“哪里是新的机缘,分明是油尽灯枯。”
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安卿兮:
“我知你有何疑虑,天命所言非虚,只不过这命运走向,却掌握在你手里。”
安卿兮没吭声。
住持又用那孩童的声音脆生生道:
“一十八岁,是为成人。
既已成人,才无畏送回应去之地。”
安卿兮心神一动,抬头定定看向住持。
一十八岁……
她死的时候,恰好成人……又以婴孩身份在此问世。
而该去之地……他的意思莫非是,她本来就该在这里……
安卿兮握紧拳头摇了摇头,而后道:
“此番不符常理,实在难信。”
空明住持仍旧笑着,他道:“老衲窥破天机,适才大限将至。”
他叹了口气,看着安卿兮,一字一句:
“施主曾见过那海市蜃楼,曾遨游天际,足不出户通晓万里之事,一身本领更是由此习得,我说的是也不是?”
安卿兮心神俱震。
她没有急着回应,而是悄悄看了眼晏新寒……
空明住持笑了笑,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忍不住道:
“有时候,这缘分不是天注定,而是人求来的。
所谓的天命预言,不过是看破往事之人,顺势而为写下的结局罢了。”
安卿兮一头雾水,晏新寒也盘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空明道长笑着继续道:
“更何况,你们两人中间,已经有人开始相信彼此间的缘分了,不是吗?”
两人同时抬头对视一眼。
那么,是谁呢?
而后,空明道长拿出两个锦囊,分别交给两人,只不过在递给晏新寒时,不小心触碰到了晏新寒的虎头,害得他虎头一麻。
他笑着道:
“我时日无多,若再有疑问,我也无法为二位解答。
你们可自行去寻那老道。”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垂下头,竟是瞬间入定,没了声音。
小沙弥适时的推门而入,恭敬的冲二人道:
“二位施主,请吧。”
出了寺庙,晏新寒的神色就变得更加冷峻了起来。
颜渚白凑到他身边,连叫了他数遍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颜渚白搭上了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出手扼住对方的脖子将人踹到地上。
动作行云流水的,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颜渚白已经躺在地上开始呻吟了。
“表……表哥……”
晏新寒神色很是不对劲,比往常更冷。
他只是冲颜渚白伸出了手,轻声道:“快些回去吧。”
安卿兮仔细想了想他们在空明住持房中说过的话,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晏新寒忽然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但唯一可疑的,就是空明住持那一句:有时候,缘分不是天注定,而是人求来的。
那么这缘分,是谁求来的呢?
她猜透,看不懂,只能摇摇头,将这话赶出脑海去。
可冥冥之中,有什么种子落进了她心里,扎下了根。
一行人向着山下走去,山路泥泞,天公不作美,竟然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随行的护卫递上几把伞来,安卿兮和程璐鱼共撑一把伞,下台阶之时,却忽然被人用力的捏住了手腕。
而这时,雨势忽然急了起来。
安卿兮偏过头去,是晏新寒。
她疑问:“怎么了?”
他虎口处仍然麻的很,安卿兮都能感受到他手的颤动。
嘴唇翕动,他低敛了眉眼,而后又松开了手,面无表情。
他道:“不用往前走了。这周遭,四面埋伏。”
“埋伏?”
安卿兮挑眉看他,同时将伞递到程璐鱼手中,捏紧了手腕上的袖里箭。
全员戒备,怕自己护不住程璐鱼,她又将程璐鱼送进护卫队里。
有雨落在头顶,很凉,林微南正要递伞过去,却见晏新寒走了过去,为安卿兮撑起了一隅天地。
暮色黯淡,风吹雨落。
无人看到他眸中的复杂,和虎口的血迹。
第129章:有炸药
雨声嘈杂,细听还能听到树叶破空,远处踏着枝头踏着雨滴袭来的声音。
“列阵!”
领头的护卫长剑出鞘,大喝一声。
近二十名护卫,就摆好了队形,将安卿兮他们围在中央。
安南辞左顾右看,烟雨蒙蒙中,他脸色阴沉:“不对劲,来的人不止一波。”
上山的阶梯修在林子里,四面八方都可以藏身,是个绝佳的刺杀地点。
最先出来的人,是身穿黑衣,腰间兮着红色绸缎的人。
绸缎华贵更加明显,明晃晃的更像是嘲讽。
他们头戴着斗笠,只见数十人飞身而来,手中斗笠尽数甩出迷了护卫们的视线,而后他们挥着剑,瞬间到了眼前。
“誓死保护小姐公子们!”
安卿兮不动声色,她心里清楚,这些护卫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
更何况……
这林中恐怕还有真正埋伏在那的人。
她瞧了眼晏新寒,他的手骨很是好看,为她撑着伞,雨水却打湿了他半边肩膀。
他面无表情,眼底似乎很能藏事,令人瞧不透。
他到底还藏了什么后手……
安卿兮忍不住想着,可刺客就在眼前,护卫们眼看着都要命赴黄泉,她只好冲着林中大喝一声:
“还不出来!”
树叶晃动,不知是雨下得更急了,还是人心更慌了。
有人踩着枝头,从林中深处掠来,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在雨中闪着寒光。
那人一身粗布麻衣,低调得很,却一身杀气。
站在安卿兮身前,长剑横档,就吓的刺客向后一退。
雨水落在剑上,忽然染了些许粉色,落在地上炸裂开来,又融进了清一色的水中。
“林中遇到刺客了?”
安卿兮紧张出声,不止剑上有血,她看的清楚,就连沈妄的手上都染着鲜血,只是被雨水冲刷的不那么殷红了。
“无事,十一人,都解决了。”
沙哑的嗓音淡淡的回答,他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射向对面,吓的他们对视一眼,身上的杀气瞬间被压了下去,甚至有了逃窜的念头。
他们敏锐的察觉到,对面站着的看起来平平奇奇的男人,也是一个刺客。
并且……是一个比他们厉害数倍,真正在血肉模糊中成长起来的顶尖刺客。
他们的心怂了,可是人却没有退。
任务失败也是死路一条,只能奋力一战。
可沈妄根本没有给他们多想的机会,甚至连个给自己鼓励的机会都没给。
斗笠扔出,划出漂亮的弧度。
可这漂亮是带着血腥的,大半人瞬间划破喉咙,血溅当场。
晏新寒瞧着沈妄的身影忽然牵了牵唇角。
他似是忽然起了兴趣,问安卿兮:“你这护卫,倒是颇有些意思。”
颜渚白也道:“这身法,倒是有几分钟眼熟。”
安南辞握着剑,神色凛然:
“都什么时候了,还对人家护卫起了兴致?
能从沈妄手下救出小六的,定然不一般啊。”
安卿兮听着摸了摸鼻子。
晏新寒冷哼一声,漫不经心。
“哦?是吗?”
安卿兮装傻不吭声。
沈妄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回头看了眼安卿兮:
“打完之后,将他们埋了,让他们入土。”
明明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但是在某些时候,又像一个心软的神。
安卿兮点了点头,答应他:“好。”
或许有时候,刺客才更加怜惜刺客吧。
因为知晓他们生前是一群浮萍无依没有家的人,所以想在他们死后,给他们一个长眠的,深埋地下的家。
不需要名字,可以好好沉睡就好。
风夹杂着湿气吹了满脸,沈妄提着剑停下了。
他武功顶尖,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将那些人全部摆平。
当沈妄转头时,那双沉寂的甚至是死寂的双眼,就那样和晏新寒撞在一起。
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平静,但安卿兮就是感觉到了一股电光火石的压迫感。
她忽然想起来沈妄说过,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她稍稍放了心,主动打破沉寂:“走吧,继续赶路吧。”
安府的护卫受了轻伤,但索性都平安无事,纷纷赶在前方开路。
安南辞想说些什么,伸了伸手却被晏新寒不动声色的摁下。
“宴……”
安南辞不解,他握着剑柄歪着头看着晏新寒,又偏过头看向林子里。
那里分明还有人埋伏在那里,为何不一次性解决掉?省的一路上提心吊胆。
林微南紧抿着唇,而后拍了拍安南辞的肩膀,他声音仍旧温润:“听殿下的,先走吧。”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贸然出击太过莽夫,且他们的目标不明,只能多加戒备,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下了山……他们便也不存在威胁性了。
可真的想留下他们性命的人,如何会让他们活着下山呢?
“什么味道?”
走在路上,安卿兮忽然停了下来,努力的在雨中嗅了嗅。
那味道很是熟悉,像是大雾四起的烟味儿,又像是烟雾弹……
烟雾弹!
雨水会冲淡味道,因此她嗅到的只是皮毛而已。
她忽然看向晏新寒,一脸紧张的问:“炸药……
东宴有生产的炸药?”
晏新寒眼眸一凝,眸子冷了冷,冰的人忍不住的抖。
“你如何知晓?”
竟然真的有……
安卿兮的瞳孔放大在雨幕中渐渐对焦。
颜渚白问:“怎么了?关炸药什么事?”
他也吸了吸鼻子,而后忽然问:
“我去过才硝石的矿山,他们偶尔搞出来的炸药就是这般味……”
安卿兮慌张:“别啰嗦!快跑!”
她手忙脚乱之下胡乱拉住了离的最近的晏新寒,而后就向着左侧林子里跑去。
林中树木可以为她阻挡一些冲击力,也好藏身。
可刚跑出三两步,热气袭来,爆炸声瞬间响起,掀起无数碎石,风沙,还有枯枝。
“小心。”
耳边嗓音低沉,安卿兮被爆炸的冲击力震的向前飞去,还未从嗡鸣声中回过神来,就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捞进了怀里。
他闷哼一声,借力抱着安卿兮向前滚了几步,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
安卿兮还没有从东宴国有炸药的冲击力中缓过神来。
听到晏新寒闷哼后的许久,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晏新寒的袖子。
她神色焦急:“伤到了?”
“无事。”
嗓音冷冽,低沉,还带着疏离。
晏新寒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硝烟拧起了眉心。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安卿兮解释。
“东宴炸药不多,都是盛京有专人在管理。
因此能拿到炸药的人,少之又少。”
二品以下……
是根本没有机会的。
前方忽然传来程璐鱼的尖叫声,安卿兮匆忙起身向前冲,却被晏新寒抓住了手臂。
“放开!”
安卿兮用力甩,却被晏新寒一把推到地上。
力道不大也没有摔疼,只是说的话让她并不喜欢:
“我去看看,你就不要再去添乱了。”
她一点武功都没有,去了也是拖后腿。
深知到这一点,她只是不服的瞪着眼睛,手握上袖里箭,没有倔强的跟上去。
炸药声势很大,山下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晏新寒赶过去时,发现安府的护卫已经被人尽数解决掉。
程璐鱼和颜渚白,掉在了不知道何时挖好的坑里。
而林微南和沈妄安南辞,正在与刺客搏斗。
见到晏新寒,那些刺客纷纷转身扑向他。
他毫不犹豫的抬起左手,动作利落的摁下按钮,丝毫不拖泥带水。
六支弩箭一齐射出,前方铺来的三人,气绝身亡。
“表哥!你先别管我们,先跑!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颜渚白听到利刃破空的时候,大声的喊着。
程璐鱼担忧安卿兮的安全,可是为了不让上边的人分心,强忍着没有问出口。
沈妄林微南和安南辞那边虽然应付的轻松,可刺客源源不断,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时候,晏新寒停下了,他冷喝一声:
“放箭!”
林中密密麻麻的箭射出来,他站在那里,宛若神明,执掌生死。
他的人藏的隐秘,因此打的刺客措手不及。
林微南他们看着那些小巧的弓箭,忍不住抿起了唇角。
沈妄弯了弯眉,看了眼林微南又看了眼晏新寒。
这事情……好像变得更加有意思了。
林微南想着沈妄手腕上的袖里箭,又想起刚刚看到的晏新寒手上的弓箭,抬眼疑惑的看向沈妄。
殿下和天赎阁……
什么时候搭好的线?难道二者之间有了合作?
只有安南辞,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小巧却杀伤力巨大的弓箭上。
看着中箭身亡的刺客们,他惊呼一声,双眼明亮:“这箭哪搞的?太帅了吧。啥时候送兄弟几把?”
晏新寒沉默,看着忽然没了声响的暗卫们,他蹙起了眉头。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源源不断冒出的刺客,为何忽然之间退了出去?
如果只是因为他林中藏了暗卫,恐怕不够合理。
若他是目标,他们定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收手。
忽然,他脸色一变。
“不好!”
他拔腿就向着安卿兮那边跑去,林微南见状,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卿兮有危险!”
安南辞头脑发蒙,只能跟着他们两个跑,边跑还边嘀咕:
“小六……为何目标是小六……”
坑里的颜渚白听着脚步声,疑惑的喊:“打完了?都结束了?”
可是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始终等不到人来拉他们出去。
看了眼狭隘空间里,和他面对面近乎贴在一起的程璐鱼,他温声安慰:“无事,他们一会儿就救我们出去了,你莫要着急。”
程璐鱼轻轻点了点头。
这空间太小,轻轻一动胸脯就会贴上颜渚白的胸膛,她连呼吸都得是轻轻的,实在辛苦。
好在有暗卫赶来,为他们放下麻绳。
而安卿兮那边,她正在慌不择路的逃窜。
晏新寒走了没多久,一群黑衣人就忽然闯出来,提着剑就要杀她。
她慌乱之际放了烟雾弹,这才趁机逃了出去。
可是如今……
那些刺客越来越近。
“为什么追着我杀?明明我只是个将军之女啊。”
她叹了口气,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腰停下喘息一瞬就继续奔跑。
可跑着跑着,她就撞上了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
硬到冲击力太大,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你……”
那人带着面具,看不真切面容,让安卿兮一下子想起了鬼刹阁的阁主。
她揉了揉脑袋,顺理成章的认为对方是收了银子来救她的。
“我还没有喊人呢,你怎么就出来了?剩下的人呢?”
她站起身来,揉了揉屁股,大大咧咧的躲到了面具男子身后。
那面具是红色的,她一时忘记了,那一日在鬼刹阁见到的阁主,青面獠牙的面具是绛紫色的。
“真是的,那些人可真难缠。”
她不满的轻声抱怨,可下一瞬,失重感传来,她被人轻而易举的举了起来。
面朝上,横躺着,却挣扎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
警惕心瞬间起来,可是却为时已晚。
那人不紧不慢的举着她走向前方,奇怪的是,那些原本追杀安卿兮的人,奇迹般的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一路上向前,面具男子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任由安卿兮骂骂咧咧,他始终没有暴露自己的声音。
最终,他走到了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
风忽然变大,安卿兮像个菜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脸上已经被雨水尽数打湿。襦裙被风吹的皱巴巴的,狼狈至极。
她稳了稳心神,道:
“我就知晓,你不单单只是把我当成雨伞挡雨这么简单。”
那人不说话,只定定站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安卿兮闭了闭眼,趁面具男子不注意,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拿出了骨哨吹响。
好像万籁俱寂之时忽然涌现出凄厉的鬼叫声。
一声落,远处的晏新寒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在北方。”
而鬼刹阁的人,也倾巢而出,对面具男子大打出手。
那人一手托着安卿兮,一手与之周旋,十分费力。
安卿兮用袖里箭对准面具男的脖颈,摁下机关的同时,被面具男子甩飞出去。
一番混战之下,安卿兮躲在一棵树后,看他们打得难舍难分。
可就在这时,一双手悄无声息的扼住了她的喉咙,带着她走到悬崖边。
那人声音很轻:“这么娇美的花,可以如今就要凋零了呢。”
安卿兮一颗心都被提了起来。可下一瞬,风呼啸而过,她被推下了悬崖。
“安卿兮!”
衣袂飘飘,风吹的睁不开眼。
她费力的抬眼看,看到了纵身一跃,离他越来越近的晏新寒。
第130章:天网
“禀告老夫人,小姐和宴公子,他们……他们坠崖失踪了!生死不明!”
安府内,一护卫跪在老夫人面前禀报。
听到这消息的楚叶柔当即晕了过去。
老夫人神色凝重,她用力的敲了敲拐杖,神色复杂,只是颓然无力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颜渚白和安南辞林微南坐在挂堂里,神色颓废,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程璐鱼自己坐在一边,芦花在静静陪着她,满眼心疼。
自从知晓安卿兮坠崖,她就一直哭,哭红了眼。
从派人下山寻找到现在,足足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一点消息都没有。
安南辞忽然气的打碎了一个茶杯,这声响在画堂里格外的明显。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走。
老夫人掀了眼皮,轻飘飘的问他:“去哪儿。”
他回头看着老夫人严肃的面容,忽然红了眼眶。
“去找小六,都一整夜了,也没什么消息,我害怕。”
他一向不羁又狂傲何时真的怕过什么?那三个字,说的很轻,却像千斤巨石,重重的砸进人的心里,压的人喘不过气。
颜渚白一下就跟着红了眼眶,他站起身,跑过去,拍了拍安南辞的肩膀,掷地有声道:“我陪你一起。”
他也怕表哥会出意外。
老夫人再次开口,声音威严,不容人拒绝:“你们好生待在府里,哪都不许去。”
林微南如坐针毡,他仔细观察着老夫人,看着老夫人这副面容,他忽然开口问道:“这件事,老夫人是不是知道这其中的隐情?”
老夫人沉默不语,迟迟没有出声。
她忽然起了身,拄着拐杖,由秋霜姑姑扶着,慢慢的向外走去。她叹了口气,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却依然威严不减当年。
“没有隐情。”
“如果你们非要去,那边去吧。府中派出去的人,也可以随时听你们调遣。”
走到门槛旁,她忽然停了下来,看向颜渚白,“有一事。老身想麻烦一下小侯爷。”
颜渚白:“老夫人请讲。”
老夫人:“殿下坠崖失踪这件事,还请小侯爷传信去宫里。”
安南辞瞬间瞪大了眼睛:
“祖母!这事被宫里知道了,会被问罪的!何不等找到殿下再报?”
老夫人不予理会,只再次盯着颜渚白轻声道:
“有劳小侯爷了。”
颜渚白点了点头。
报给宫里后,那些刺客便不会再明目张胆的这般嚣张了。
“我这就去传信。”
一炷香后,两只信从浔阳飞往盛京,一只是从安府,另一只,是从林府。
安南辞策马再次去向寒山的时候,身后有一匹马追的紧。
他没有时间理会,却忽然听到那女声传来:
“安南辞!你等等我!”
竟是徐萌萌。
安南辞勒紧缰绳,停下来回头瞧她,黑了一张脸。
“你不是会盛京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说完不给徐萌萌解释的机会,指了身旁两个护卫,道:
“你们,送徐小姐出浔阳。”
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徐萌萌一颗心冰到极点,却还是不服输的冲他大喊。
“安南辞,我知道你们安家的秘密!
让我留下!我告诉你你妹妹遇刺的真相!”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家族的人逃了出来,她不想离开。
即使安南辞的态度很明确,她依旧不想放弃!即使他放弃了她,她也不会失去一搏的勇气。
真相?
这两个字让安南辞生生停了下来。
他抬起左手,冲拦着的护卫挥了挥手。
徐萌萌大喜,策马追了过去。
“说吧。”
安南辞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徐萌萌想了想,道:“边走边说吧,安姑娘和九殿下应该还在寒山。”
“也好。”
一路上,徐萌萌将自己偶然听到的消息尽数讲给安南辞听。
听完,安南辞从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说,这刺杀一事里,有我祖母的手笔?”
他盯着徐萌萌,仿佛想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来。
“我知道,这话贸然说出口你定然是不信的。”
徐萌萌拍了拍胸脯,连连保证:“可我保证,我以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虽然只在你们安府住了几日,可我也明白你们安家人对安卿兮是如何的视若珍宝。
我刚刚知晓的时候,也是无法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害了安卿兮的其中一队人马,是你祖母派出去的。”
安南辞皱眉,正欲发笑,就听徐萌萌又道:
“那人,戴着红色獠牙面具。”
安南辞抿着唇,鼻尖忽然有些酸。
他本不想相信的,也不会相信。
可是……
害了小六的,确实是一个戴着红色面具的男人……
他想不透……
“可是祖母为什么会害小六……”
要说家里最受宠的,那一定是小六无疑了,祖母是如何疼爱卿兮的他都看在眼里,十几年的疼爱和血缘亲情不会是假的。
心神一动,他又道:“你刚刚说,卿兮他们应该还在寒山?”
徐萌萌重重点了头:“对,我听到老夫人说,悬崖下别有洞天,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出于安全考虑,不能立刻寻人,以免被刺客察觉,让他们对九殿下和安姑娘不利。”
……
“娘,意外难测,卿兮她万一真的出了事情如何是好……”
楚叶柔娇娇弱弱的躺在塌上,满面泪痕。
老夫人坐在榻前,重重的摇了摇头。
“若是兮儿出事,老身会去黄泉路陪她。”
“娘……”
楚叶柔哭的梨花带雨,虽已近不惑之年但风韵犹存保养极好,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又几。
她虚弱的抬起手握上老夫人的手,满眼都是悲伤。
老夫人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像是又衰老了十岁。
“可是不这般做法……我们还能如何?”
“宫里那位已经盯上了卿兮,兮儿总会有此一难。
经此一事,正好将殿下送回宫里去,又能打断她的出手,更重要的是……”
她又是叹息一声:“是试探殿下……”
若殿下没有跳下去还好,可是偏偏……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
“我们安家……要尽早打算了。”
那天命上说的明明白白,可是她们偏生要打断这天命,斩断她们二人的姻缘。
只有这样,卿兮才不会踏入盛京城。
只有这样……
藏书阁的秘密,才不会被再次提及。
才能保住整个安家。
得到消息的安南霖和安南烨一同踏进门去,他们神色凝重慌张,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掀了掀眼皮,嗓音威严:
“你们……已经收到消息了?”
两兄弟沉沉一点头:
“是。”
老夫人:“那你们就着手准备,悄悄去接卿兮和殿下吧。另外,寒山上的各路人马的身份,你们也去天网查一下。”
安南烨抬起头,原本温润如玉,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祖母……”
“你不是说,我们兄弟几人不可以接触天网吗?”
天网是浔阳城留存百年的巨大收揽信息的地方,无人知晓他在何处,起码在今天之前,他们安府儿郎,还没有知晓的权利。
老夫人似乎是倦了,她沉重的抬了抬眼,却又无力的垂下,就连声音都低沉疲倦:
“现在时机已到,你们兄弟二人便可去了。”
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信笺递给了安南烨。
她挥了挥手:“去吧。”
两兄弟只好抿着唇,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寒山悬崖下,安卿兮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上的,是晏新寒放大了的俊脸。
她顿时瞳孔收缩视线散开又重新聚焦,慌张的推了下晏新寒,从他身上滚落了下来。
她动作很大,可躺在那里的晏新寒只是不舒服的颤了颤眼皮,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安卿兮这才松下心来,可是想起坠崖时的画面,心里再次紧了起来。
当时……
她被推下悬崖,本以为会粉身碎骨。
可是晏新寒紧随其后跳了下来,抓住了她的手……
空中下垂的时候,她本以为会在临死之前体验一把飞翔的感觉,可是并没有。
体验到的,只是晏新寒紧紧的怀抱,和那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
落下的时候,下方凌乱繁茂的树枝很多,可他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手掌落在她头顶,让她免受伤害的同时,给足了她安全感。
“晏新寒……”
她轻轻唤了一声,有些慌张了。
落下的时候,他本就遭受了太多的冲击。
落地瞬间,他又强行和她翻转了身体调换了位置,背脊落地的时候,安卿兮迷离中甚至听到了他骨头的闷响。
再然后,两个人便都不省人事了。
“宴桃花!”
安卿兮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看着晏新寒的嘴唇发干的厉害,她慌乱的四处寻找:
“水……该给你寻找水的……”
可她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发现他们呆的地方是一个悬崖上的峭壁,往前走仍旧是深渊,往后退,便瞧见了一个山洞。
头顶还有山鹰在虎视眈眈的盘旋,安卿兮害怕的后退几步,吃力的将晏新寒拉进了山洞里。
“没有水源……宴桃花,你可要撑住……”
她眼眶有些红,听着外边鹰盘旋鸣叫的声音,心慌得不行。
“宴桃花,听说山鹰会盯上将死之人,用他饱餐一顿。
你可不要吓我……”
她的声音很轻,转而又开始颤着声音抱怨:
“你说你跟着我跳下来做什么……万一你死了,我们整个安府都不够你那做皇帝的爹杀的。”
细嫩的手放在晏新寒的额头:好烫。
她又摸了摸晏新寒的手,却是冰到了骨子里,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跪坐在地上,她搜刮尽了洞里的枯草,却只能垫上薄薄一层。
伸手摸了摸晏新寒身上的衣衫,被雨淋湿的地方,已经却被体温烤干了。
安卿兮握着晏新寒的手,不停的给他揉搓,见他还是冷的发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襦裙。
“谁让你投胎投的好呢,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死在浔阳城。”
她拔高了音调说了这句话,而后竟拿起一撮枯草盖在晏新寒的眼睛上。
她将襦裙脱了下来,只穿着雪白的里衣。襦裙盖在晏新寒身上,他的手总算是有了些温度。
“这可不是我真心想救你的……”
她托着腮轻声嘀咕一句,脑海中却忍不住响起晏新寒毫不犹豫随她跳下悬崖的一幕。
更让她不解的是,她脑海中竟然忽然浮现出空明住持的那一句:
“你们之间,已经开始有人相信了不是吗……”
相信……两人姻缘的缘分……
“啪”的一声响起。
安卿兮竟是用力打了自己的手背一下,白皙的手背瞬间就红了。
她愤愤的看着晏新寒:
“反正我是不信,开始相信的人,肯定是你。”
“住持说的……
肯定不是我偷偷觊觎你美貌这一件事……”
她已经很是克制了,除了喝醉酒,她都能很好的控制住这双眼睛和这一颗好色的心的。
她自顾自懊恼的在地上画圈圈,没注意到昏迷的人眼睛动了一下,手指也颤了颤。
过了会,晏新寒才偏过头晃掉眼睛上的枯草睁开双眼,他先是定定瞧了安卿兮几眼,直到安卿兮回过头来,他才哑着嗓子道:
“穿好衣服,我们离开这里。”
安卿兮看他虚弱的起了身,正欲喊他闭眼,襦裙就被扔在了头顶,挡住了她的视线。
“喂!你——”
她气愤的去瞪他,才发现他已经走出了山洞。
穿好襦裙后,站在峭壁边,她问:“这怎么离开?”
谁知晏新寒从腰间拿出软剑,闭上眼睛扔了下去。
没一会儿,极其微小的碰撞声传来,他回头看了眼安卿兮,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直接跳了下去。
安卿兮:……
“我去!宴桃花你是不是疯了!”
梅开二度。
好生不爽。
这时候,安南辞也赶到了寒山。可是在悬崖下搜了一整圈也没有找到晏新寒和安卿兮。
这时候,却遇到了前来接人的安南霖。
可当他们上了隐秘的峭壁之后,山洞里哪里还有二人的影子?
安府。
安南霖仔细汇报,安南辞站在一旁脸色阴沉。
没想到……徐萌萌说的竟然是真的。
老夫人听完后,手中的拐杖瞬间落地。
她定在那里久久没有回应,良久,才定声道:
“调动天网!一定要将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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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虎符不见了
寒山下有一河流,河流旁是成片成片的茂密树林。
晏新寒带着安卿兮那一跳,手臂恰好抓住了一截粗壮树枝,堪堪挂住。
手臂刺痛,他支撑不住多久,便就近将安卿兮丢到了河里。
有了河水卸力,安卿兮倒是没有大碍,就是重新变回了落汤鸡,还险些被水冲走。
她不会水,险些噩梦上涌,再次陷入梦魇。
好在她满心满脑都是对晏新寒的恨意,恨不得马上上前拎着他的衣服,让他下跪道歉。
这才目光坚定,顶着狼狈却不服输的劲头爬了上来。
“晏新寒!”
她咬牙切齿,没看到晏新寒落地时稍微迟疑的步伐。
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过去,安卿兮抬脚就向着晏新寒踹去,可他竟没有躲开,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
身形未动,却是闷哼一声。
安卿兮质问:“你怎么没有躲开?”
晏新寒回过头去,抬起食指竖在唇中间嘘了一声。
桃花眼里满是凉薄,不但并不多情,甚至是一点情义都没有。
他道:“有人。”
安卿兮瞬间老实了起来。
任由晏新寒带着她穿过密林,一路向西。
两人手腕间皆有袖里箭,遇到单独搜寻的刺客,也是可以直接干掉。
直到——
遇上了那戴着面具的男人。
安卿兮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被扔下悬崖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涌了。
正想破口大骂,却忽然见着晏新寒走了过去。
两人不知在交谈些什么,可一派和谐,分明像是同伙。
安卿兮默默抚上袖里箭,悄悄抬起手对准了面具男。
“小心!”
那人敏锐的发觉推开晏新寒,而后自己瞬间后退。
可袖里箭的顺发速度太快了,六支弩箭,还是有一只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他抬眸,绛紫色的鬼王面具青面獠牙,骇人可怖。
“安姑娘这是何意?
我鬼刹阁收你银两却未能护你周全,已寻你一天一夜。
却没想到刚寻到你,就送了这么一大份礼给我?”
安卿兮迷了双眼。
这沙哑难听的声音,确实是鬼刹阁阁主不假。
可想起悬崖上的那个面具男,她还是放不下警惕心。
她看向晏新寒,沉着脸问:“你为何会与他相识?”
晏新寒回答的简洁:“因为一百刀。”
一百刀……
安卿兮瞬间明白。
“原来你也请了鬼刹阁出手……”
如果她猜的不错,目的和她一样。
这样一来,这鬼刹阁岂不是收了两份银子,却只需要做同一件事就行?
她心里有气,不禁阴阳怪气抱怨几句:
“你们鬼刹阁,倒是会赚钱。”
一个红色面具从鬼刹阁阁主手中被扔到安卿兮的面前。
安卿兮看到那面具,再拧着眉心看看他,“这是……”
鬼刹阁主:“那人的面具,人已经跑了。”
原来是认错了人……
看着鬼刹阁主手臂上的伤,安卿兮不动声色的向晏新寒身后走了一步。
“误会……
都是误会……”
现在她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只能靠一下宴桃花了,带她跳崖把她扔水里的仇恨,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晏新寒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面上不动声色。
啧,小丫头害怕了还知道躲,也是稀奇。
看着鬼刹阁主,晏新寒低声道:
“此地不宜久留,先出浔阳城吧。”
“出城?”
安卿兮揪住他的袖子:“为何要出城?不回安府吗?我娘亲祖母他们肯定很着急了。”
晏新寒没有回答她,声音冷峻,再次强调:“出城。”
听闻浔阳城有天网的存在,若是他们不趁现在出城去,想必很快就会被查到踪迹。
天网所属势力他还没有查出,正好趁此机会,下一盘棋。
一路走山路出了浔阳城,去了汾城鬼刹阁的据点。
安卿兮想给家里传个信,可奈何晏新寒一直不理会她,甚至还让鬼刹阁的人看守着她。
在安卿兮房中,晏新寒和鬼刹阁主在谈论刺杀之事的线索。
“前来的人,都是哪些势力?”
鬼刹阁主回:
“共有四波不同的人马。
一是盛京黑影卫,但他们没有出手。
二是江湖势力,目前没有查出具体是哪一方势力,但目标,是为殿下你而来。
这第三个,也是出自盛京,只不过……”
他话语停顿,“那一队人马的路数,有军队的痕迹……”
“军队?”
安卿兮震惊。
“可是军营里的人,怎么会被派出来呢……
他们身为东宴的士兵,怎么可能会刺杀晏新寒……”
更值得人深思的是,那会是谁的兵呢……
又或许……这是敌人用的障眼法?
猜不透,安卿兮在这一刻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安言武。
只希望这一件事,目的不是为了陷害父亲。
晏新寒神色没有变化,他淡淡询问:“那第四波人呢?”
安卿兮眨了眨眼,听的极其认真。
鬼刹阁主瞧了她一眼,道:
“第四……
这……是安家的死士。”
安卿兮挑了眉眼,拍案而起。
“你骗人!”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反正就是觉得荒唐至极,可笑的很。
“我们安家才不会做出刺杀晏新寒之事。”
父亲一心效忠国家,镇守边疆。他们安家怎会涉险,违背初心?
晏新寒瞧她一眼,继续道:
“先听他把话说完。”
鬼刹阁主:“安姑娘误会了,安府派出死士的目的不是想要刺杀殿下。
而是……为了姑娘你。”
“为我?”
安卿兮蹙眉。
“对,为了让你身陷险境,为了将你推下悬崖。”
“可笑至极。”
她弯了眉眼,想起疼爱她的家人,忍不住嘲讽的瞪了鬼刹阁主一眼。
可鬼刹阁主继续道:
“那红色面具男子,是你祖母手下的死士,这一点消息千真万确。”
安卿兮仍然不相信。
家人的爱,她从不会怀疑。
晏新寒知晓她的倔强,没有对此点评什么。
指尖敲击着桌面,他嗓音多了几分玩味。
“传消息给浔阳城里的暗桩,散布安姑娘和我被秘密带回盛京的消息。
小心行事。”
鬼刹阁主转身去办了。
安卿兮看着晏新寒,只觉得那一双桃花眼是如此的难以捉摸。
仔细想来,她轻声问着:
“你信了鬼刹阁主的话,怀疑我安家?”
晏新寒站起身来走到门旁,看着院子里的假山流水,意味不明的勾了唇角。
“安姑娘可以宽心,我此举没有针对你们安府之意。”
说完,他走出去,身影快速消失。
他心里藏了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安卿兮。
在他昏迷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抹红衣。
她……
有着和安卿兮相同的脸。
在山洞时,他也将安卿兮的嘀咕声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只因为这一切让他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被关在房间里,安卿兮看着窗外的鬼刹阁守卫,她趴在窗边,悄悄的拿出了空明住持给她的那个锦囊。
犹豫片刻,她打开了锦囊。
里面有一张泛黄的纸,纸上写着三个字:安卿兮。
那笔墨似乎是经历过岁月的洗礼,生生淡化去了一些痕迹,纸张薄如蝉翼,轻轻一用力就会撕碎一般。
“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锦囊,竟然只是写有她自己名字的纸条?有何意义呢?
可这字……
看上去颇有些年头了,难道上方安卿兮三个字,指的不是她?另有其人?
“难不成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还有人与我重名不成?”
不过说来也巧,她在现代的时候也叫安卿兮,如此文雅的一个名字,记得当时她还问过爸妈为何取这名字。
那时候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她们说:算命先生算的,说是这名字大有机缘。
如今想来,这机缘怕不是指的她英年早亡了。
叹息一声,她看着窗外低飞的鸟儿忍不住的嘀咕:
“到底该如何给府里送信呢……”
她心里好像忽然缺失了一个角一般。
说到底,她其实也是怕鬼刹阁主说的是真的吧,更怕……安府因为晏新寒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安府。松鹤园。
有探子慌张来报,“老夫人,刚得到消息,六姑娘和殿下被秘密带去了盛京。”
老夫人掀开沉重的眼帘,问:“可知道走的水路还是官路?”
“属下不知。”
正巧安南烨慌张的从门外赶来,一踏进画堂,他就紧接着道:
“昨天,天网的消息,去盛京的路途,皆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
倒是寒山一带,有人瞧见过可疑的身影。”
老夫人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仔细理着这些消息。
“去查,是谁放出的那个消息。”
那探子领命去了,
安南烨走近了,温声劝着:“祖母,你先去歇着吧。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这样吃不消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强撑着精神吩咐:
“兮儿和九殿下失踪的消息要努力压下去。”
安南烨点了点头,神色复杂的欲言又止。
老夫人:“有什么话就说。”
安南烨:“……祖母,外边两位老先生找您。”
老夫人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安府门外,两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坐在那里,互相看不对眼的一人站在一个石狮子旁。
老夫人去迎的时候,那两个老头儿还险些打了起来。
“钟离家两位先生……”
老夫人喊了句,忙拱了拱手:“老身有失远迎了。”
钟离木钟离铁摆了摆手,一脸凝重的问:
“卿兮丫头真的失踪了?”
老夫人抿着唇,让出一步:“府里说话吧。”
她没有将人带去正厅,而是直接将人带去了藏书阁。
屏退藏书阁洒扫的下人,她掩上门。
“老夫人带我们来这里作甚,我们两个粗人又不识字?”
钟离铁皱着眉头,一心想知道安卿兮的下落,老夫人冲他们轻声道了句:“稍等”,而后指了指最高层的架子:
“劳烦钟离老先生帮我取下那陈旧的匣子。”
钟离木三两下爬上架子替她取了下来。
老夫人叹了口气,沉声道:
“你们打开这木匣看看吧。”
钟离木钟离铁凑在一块,心里同时对这木匣所装之物有了猜测。
可打开之后……竟空空如也。
“这……”
两人一时之间疑惑了,老夫人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匣子。
她慌忙一把抢了去,可就算看出个花来,那里面放着的东西也是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
钟离木沉了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虎符在我们浔阳传承百年,你我皆知晓它的重要性,如今他消失不见,恐有祸乱。”
“就怕有心之人,利用虎符控制那股势力……”
老夫人沉默了,接二连三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计划,让她一瞬间仿佛身若浮萍,心里也没了主心骨。
钟离两兄弟叹了口气,道:
“虎符既然丢了,我们兄弟二人便先回去营地镇守了,以免暴乱。
卿兮丫头那边,切不可让她出事。”
老夫人重重点了点头。
送别二人,她雷厉风行唤来所有安家暗卫,将人分成了两队。
一队人马去查探所有进出过藏书阁的人,一队人马去全力搜索安卿兮的下落。
而隔壁林府,安南辞正躲在那里,坐在林微南对面喝着闷酒。
他苦笑一声,眼角猩红,忽然发了狠的用力将酒坛砸在地上。
林微南端起酒水一饮而尽,轻声问着:
“南辞兄这是怎么了?”
安南辞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手用力的拍着桌子,拍的林微南刚为他斟满的酒都溢了出来。
“我家小六遇刺……竟然有我祖母的手笔,这件事,我娘也知道……”
他苦笑一声,“呵,多讽刺。”
他不懂那些大局,不懂那些无可奈何。
他只明白,若是事情有闪失,他安南辞将永远失去唯一的妹妹。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抹晶莹从眼角落下。
没多久,他就醉的不省人事。
有一道人影踏进院子,轻手轻脚的替他盖上一狐裘毯子。
“昨夜他淋了雨,要好生注意不要受凉才是。”
林微南瞧着她,问:“要走了?”
徐萌萌点了点头:“要回了。”
“有消息传来,说殿下和安六姑娘被带去了盛京。”
她深深看了眼安南辞:
“他如珠如宝珍视的人,我也想替他守护一二。”
好让他……
能够早日恢复不羁快活的模样。
第132章:祸不单行
盛安街独一风雅楼。
浔子筠看着店崽竖着的打烊的牌匾,深深叹了口气。
“派出去的人迟迟没有消息,安卿兮到底被带去了何方?”
卿兮慌张的跑来,身后还带着苏媚儿。
她依旧光彩照人妩媚多姿,只不过这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担忧。
青梧跑去浔子筠身旁,小声的冲他道:“暗卫都尽数派出去了,小十跟着沈先生也出去寻人了。”
浔子筠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苏媚儿身上。
“苏老板怎的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苏媚儿自来熟一般的坐在他对面,轻声问:“听说风雅楼遇到了麻烦?”
浔子筠犹豫半晌还是点了头,
“确实如此。
那柳依依身后不知道依附了盛京的何人,断了我们的布匹货源。”
他们手中还有一百单定制款,断了货源虽然还可以再找,但是一时之间绝对没有这般合适的了。
苏媚儿抿着唇轻声笑了笑:“或许这件事,我能帮得上你。”
“第一楼虽然不涉及什么成衣领域,但是巧的是,前不久江南制衣局刚好和我谈成了一笔买卖。
布匹上百种供我挑选,这合作的机会,可以转让你浔公子你。有我从中做担保。想必这合作应当会容易得很。”
她巧笑嫣然,浔子筠听着忍不住惊诧了。
“江南制衣局?”
那可是皇商啊……
不是什么人都能与之合作的。他不禁对苏媚儿的看法,又有了更新一步的惊讶与佩服。
一介女子,却是做的比他这个男子都要好,人脉更是比他宽广。
似乎是看出了浔子筠的想法,苏媚儿噗嗤笑了一声,道:
“我与那柳依依一样,背后都有大人物依靠,这些人物势力的面子,乃是给我家主子的,也不是给我的。”
她过于谦虚,浔子筠轻轻摇了摇头:
“苏姑娘本身就实力过人。身后的势力之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这一番话听上去像是阿谀奉承。可是浔子筠知晓,他没有半分的虚假成分。
他浔子筠还从来没有在商业上服过谁,尤其是一个女子。
两人谈起商业,性取相投,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话。
可没过多久,就见一个小二模样的人慌慌张张的跑来,进了楼就开始喊。
“浔楼主!浔楼主!桃林酒馆出事了!钱掌柜又被人栽赃陷害了!”
青梧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桃林酒馆的小二。
她紧张的上前,“又出人命了?”
小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趴在地上,忍不住的点头:
“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们是喝了我们的药材酒当场死在酒馆里的!”
浔子筠和苏媚儿同时变了脸色。
二人起身,浔子筠慌忙道:“快,快带我们过去。”
桃林酒馆外,又围了许多人。而小二只是报信的功夫里,钱掌柜就被人摁在了地上,死了的那人被抬到了酒馆门口。
他口吐白沫,面色发紫,身体僵硬,显然早就已经断了气。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谁允许你们擅自动了尸体?”
浔子筠拨开人群大喝一声,带着半张狐狸面具双目满是寒光。
“报官了吗?”
人群里有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报……报了……”
边上的百姓不明所以,看着浔子筠和苏媚儿在一起都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嘀咕。
苏媚儿名声虽然不好,却也是做过善事的,而浔子筠,百姓们都知道他经常和安家六姑娘一同布粥,还是安六姑娘的老板。
这酒馆是安六姑娘的,他们多少还是知晓不能妄言的。
“浔老板……”
钱掌柜自责的出声,浔子筠这才顾及到他,赶忙让人上前去将他扶起来。
钱掌柜自责的红了眼眶,“都是我不好,总是着了别人的道,看不出那些个妖魔鬼怪的心思。”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主子她信任我才将酒馆交给我打理,可是我辜负了她的信任,我又让酒馆抹了黑,又让酒馆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且这一次不一样,他们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酒水的身上。
若是酒水喝死人这样的消息传了出去,那谁还敢来他们桃林酒馆饮酒呢?
浔子筠面色不好,他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道了句:“无事,县丞大人会给我们一个公道的。”
他抬头看向远处,那里的林子琛正穿着一身绿色的官服,带着衙役赶来。
看到浔子筠,他询问:“怎么回事?”
钱掌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林子琛又让仵作去验尸,结果是中毒而死。
钱掌柜松了口气:“我们酒馆的酒不可以有毒的,那么多客人都在,若是有毒,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出事的。”
人群中有人反驳:“万一是你上酒之时对他下了毒呢?”
小二听到这大声的反驳:“胡说!酒是我上的!掌柜的根本没有接触到他的酒!”
他义愤填膺一身正气,掌柜的却是拉住了小二,赶忙喝止他:“莫要胡说!”
人群里抓住这一点,又大声质问着:“那这毒可能就是你下的呢。”
小二气的眼眶都红了:“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要害他!”
林子琛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谁的酒馆出事不好,偏生是安卿兮的。
他揉了揉眉心,道:
“去查死者的身份,再去查验一下他用的酒坛和碗。”
仵作和衙役马上去了。
查完瓷碗,并没有毒素,可是查探酒坛里的酒水时,银针却变黑了。
“这……”
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沉。
没一会,死者的信息也出来了:
“禀大人,死者是杏花村的一个小商户,是柳家外戚。”
“柳家?”
苏媚儿轻声开口,忽然看着浔子筠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事情……仿佛也没有那么麻烦呢。但是她露出这样的马脚,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结果未明,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林子琛只能吩咐道:
“将掌柜的和小二带回衙门审问。
将死者带回去继续查验,顺便通知他的家人。”
他带着一队人马匆忙离去,桃林酒馆两月里,再次贴了一张封条。
回去的路上,浔子筠和苏媚儿并肩走着。
苏媚儿先开口:“浔公子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浔子筠:“苏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苏媚儿又忽然话锋一转:“浔公子看起来气质昭著,想必是出身于高门世家。”
浔子筠瞬间寒了一张脸。
“苏姑娘何必试探。”
他的身份是他心里揭不开的一道伤疤,但是迟早会暴露在烈日炎炎之下。
苏媚儿不再询问,只是摇着头轻轻笑了笑。
临别时,她忽然冲浔子筠道:
“若是担忧安姑娘的安危,可以去二十里外寻她。”
她翩然离去,步步生莲,宛若水墨中最艳丽的一朵红莲。
“二十里外……”
嘀咕着这一句话,浔子筠忽然有了计较。
二十里外……
是浔阳城的主城门。
出了那道门,便是汾阳……
“难道……安卿兮在汾阳?”
可是苏媚儿是怎么知晓的呢?
他当即去买了匹马,向着汾阳而去。
而汾阳的一处院落里,晏新寒收到了消息。
“主子,查到了一股秘密势力,疑似天网。”
晏新寒正在院中的摇椅上躺着翻着一本书卷,闻言,他问:“可有查出来他们的任务?”
“找到安姑娘。”
晏新寒挑了眉,颇感兴趣的放下书卷看向那探子:
“他们的任务里,只有安卿兮没有本殿?”
探子心慌的瞬间跪下,
“是。”
“呵~”晏新寒不禁勾起了唇角“倒是有几分意思。”
看来这天网……还真的在安家人手里。
而且安卿兮的身份,想必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和浔阳城那个百年秘密有关吗?
他挥了挥手,道:“去告诉颜渚白,让他来汾阳。顺便引安南辞前来。”
探子:“是。”
安卿兮的院子里,晏新寒带着一盘石榴糕去了她的房里。
而这时候,安卿兮正顺着柱子爬上了房梁,试图将房顶戳个窟窿爬出去。
这件事,晏新寒早就知晓了,只不过他没有理会,一边让暗卫多注意她一些,一边等着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听到开门的声音,安卿兮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
“谁!不是说了不准随意进来吗!”
她跨坐在房梁上,和晏新寒四目相对,而后冷冷的偏过了头,丝毫没有被发现的窘迫。
晏新寒端着石榴糕自顾自的坐下尝了一块,馋的上方的安卿兮舔了舔唇角。
晏新寒就干坐着,安卿兮继续也不是下去也不是,好一会儿才丧气的道:
“那个……接我一下行吗……”
坐久了,腿麻。
而且柱子太高了。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
晏新寒头都没抬:“怎么上去的怎么下来。
过会儿,我们可能会离开,你若是喜欢这里,就在上边待着就成。”
安卿兮听的惊喜:“离开?回安府吗?”
她手忙脚乱的试探着下去的方法,可是晏新寒不仅没回应她,还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欸?宴桃花?晏新寒?你回答我啊!
不是,你找个梯子来扶我下去也行啊,我跟你回去,我不跑了。”
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安卿兮:……
算了,不管了。
她撸起袖子,卷起碍事的裙摆打了个结,然后慢慢在房梁上蹲了下来。
“这么高,估计跳下去也摔不死吧?”
深呼吸了几次,她咬牙闭上了眼睛,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回府要紧,娘亲估计担心的又要哭了。
她鼓起勇气一跳,双手紧紧抱住了头,做好了应急准备。
失重感传来,她忍不住爆了粗口,下一瞬,预料之内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她悄悄睁开一道缝隙,看着晏新寒正板着脸瞧着她,眸光中满是鄙视。
“怎么,安姑娘这是在寻死?”
安卿兮气呼呼的偏过头去:“你不给我梯子,我只能跳下来了。”
晏新寒嗤笑一声,瞧了眼房梁又瞧了眼安卿兮:“跳下来?这么高的距离,少说你也得在床上躺上半个月。”
安卿兮冷哼一声。
下一瞬,晏新寒走动几步,忽然松了手。
安卿兮没有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摔的屁股生疼。
“晏新寒!”
她瞪他,他毫不在意。
只轻飘飘的道:“马车已经在门外了,等颜渚白和你五哥到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我五哥?”
安卿兮眼睛一亮,“这么说,你给我家人传消息了?”
看来宴桃花也只是嘴硬心软而已嘛。
看着她开心的眯起眼睛的的模样,晏新寒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没有说话。
他就算他不让颜渚白去安排,凭借天网的实力,不久也会查到这里的,还不如卖给安老夫人一个人情。
没多久,安南辞和颜渚白便出现在了这一座小院子,只不过两个人都做了乔装打扮。
同一时间,天网也将消息汇报给了老夫人,老夫人第一时间将安卿兮的消息告诉了楚叶柔。
可就在安卿兮和晏新寒一路伪装回浔阳的路上,却发现了策马离开浔阳城的林微南。
他面色焦急,一路疾驰,安卿兮正想要喊他呢,就见他快速没了踪影。
“欸?微南兄为了何事,这般焦急?”
晏新寒看了眼颜渚白。
颜渚白摸了摸鼻子,“那个……估计是去接小十一了。”
“十一?”
晏新寒蹙起眉,“派人过去,拦住她,将她送回盛京。”
安南辞插话道:“十一公主出行,肯定是有圣上应允的,你这般直接拦人,是不是不太好?”
晏新寒凉嗖嗖的瞅他一眼。
颜渚白顿时在一旁叹了口气:“十一公主点名要微南兄去接,微南兄这驸马之位啊,怕是跑不掉喽。
这一次宴初裳来,除了替圣上看我表哥,另一件事,怕就是为了拿下微南兄了。”
“早知道在盛京的时候,她就大胆示爱,无畏男女之别了,如今没了宫规,也没了皇后的管束,她强抢了微南兄共度春宵都是有可能的。”
安南辞揉了揉眉心:“我要是微南兄,我就不去接了。”
安卿兮听的稀奇,想了想后,她才道:“真想看看十一公主是个怎么样的人儿。听起来真是大胆又有趣。”
第133章:与公主互打
出了浔阳,林微南在城门处侯着,没多久就有一队浩浩汤汤的人马走了过来。
三匹白马开路,上方皆是身穿白色铠甲的少将,威风凛凛。
紧跟着的马车装饰横溢,点缀着各色的宝石,绘着耀眼的彩绘,就连马车的布帘都是用上好的蜀锦做的。
马车很大,同坐十人也不成问题,有两匹马同时拉着马车,气派极了。
这便是东宴最受宠的公主出行的待遇,一路上惹得过路的人频频回头。
“殿下,到了。”
有一少将停马,话语冷漠不耐烦的报备。
车厢里传来一声好听曼妙的声音:“林公子可是到了?”
那少将看了眼林微南,高声喊着:“林世子,上前一步。公主寻你。”
林微南下马走过去,站在马车前,唤道:“殿下。”
纤纤素手,丹苞新擘。
宴裳初掀开布帘探了头,瞧了眼远处林微南停在那里的马儿,而后由随行的宫女扶着下了马车。
“林公子。
几月不见,如三秋兮。”
她笑盈盈的说着情话,眉眼带笑,一副娇俏模样。
粉色的绸缎泛着华彩的光,头上珍贵的头饰也熠熠生光,衬得她光彩照人。
“公主殿下,折煞微南了。”
林微南面无表情,甚至还后退了半步。
他拱手作揖:“公主身份金贵,还请快快上马车,随臣子入城。”
晏裳初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幅谦卑有礼却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不在乎的偏过头去,看向高头大马上的三名少将,“你们几人回京复命吧,马车也带回去。”
那几人本就不满护送公主这样的大材小用的差事,听到这冷冷的抱了拳就快速离开了。
只不过马车并没有带走,因为上方还有着公主殿下的侍女和她随行带的物品。
林微南:“请公主殿下上马车。”
晏裳初叹了口气,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而后径直走向了林微南的白马。
她指着马匹,冲林微南勾了勾手:“林公子,抱我上马。”
林微南:……
他抿着唇一掀袍子跪了下去,加重了语气:“请公主殿下上马车。”
丫鬟杏儿也走过去劝着晏裳初:“公主,您不会骑马。”
晏裳初冷嗖嗖的瞧了她一眼,一字一句:“我不会,但是林公子会。”
话说的清楚了,她摆明了是要林微南与她同骑一马,招摇过市。
林微南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走向晏裳初,面无表情的将她抱到马上,而后自己翻身上马双手拉住缰绳,快速的进了城。
杏儿慌忙上了马车,见他们疾驰着,赶忙催促着马夫:“快,快跟上。”
林微南生气了。晏裳初感受的明明白白。
可她唇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向后靠了靠,让自己的背贴在林微南的胸膛上。
还柔情蜜意一般的道:
“林公子,你强势可好了?待我回京之时,你亲自送我可好?我已经和父皇说过了,待除夕佳节,就让他给我们赐婚。”
说完,她明显感受到身后的人一僵。
晏裳初的眸子不禁变得凉薄起来。
她忽然道:
“听闻九哥出了事,不必先送我去客栈了,直接带我去安府吧。”
林微南抿着唇,冷声问:“去安府做什么?”
他心里隐隐有猜测,晏裳初此行,怕是为了找安卿兮的麻烦。
皇家眼线遍布各地。他对安卿兮的特别之处,想必瞒不了她的法眼。
可他越是紧张,晏裳初眸中的光就越冷,冷到摄人心魄,像在暗中捕猎的蛇信子。
————
这边安卿兮他们入了浔阳城,经过盛安街时,却看到风雅楼打烊的牌子。
而收到消息的浔子筠,在风雅楼外将马车给拦了下来。
看到安卿兮安然无恙时,他松了口气,而后向安卿兮交代了一下风雅楼的事,还有桃花酒馆的事。
安卿兮眸光晦暗,可此时不是从长计议的时候,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报平安。
就因为这一耽搁,他们的马车行驶到安府门外时,恰好遇上了策马疾驰而来的林微南。
听着马蹄声安卿兮回过了头。恰好看见了那貌美如花的女子。
四目相对,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女子眼中的敌意。
“九哥!”
那女子下了马,娇笑着向着晏新寒跑去,却在距离晏新寒两步远的时候,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局促的捏了捏裙摆,然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柔声道:“裳初见过九哥。”
晏新寒冷冷的瞧她一眼,“嗯”了一声。
颜渚白笑嘻嘻的看着她:“裳初妹妹……”
可他的热情换来的,是晏裳初嫌弃的白眼。
安卿兮打量着晏裳初,晏裳初露出鄙夷的目光,而后端着姿态走到了安卿兮面前,居高临下道:
“见到本公主,为何不跪?”
她眸中的敌意如有实质,电光火石一般,让安卿兮皱起了眉头。
她正要回怼,就听安南辞冷嘲热讽的在一旁道:“公主真是好大的威风。”
晏裳初瞪他一眼,“这就是你们安府的教养?”
安卿兮忍不住了,她不耐烦的后退一步,先是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而后才淡淡道:
“我们安府教养如何,不是公主殿下你随意评判的。”
得,这个公主白白浪费了她的期待。
她转身迫不及待的进府,却被晏裳初一把抓住,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落了下去。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几人都震惊了。
“小六!”
“卿兮!”
没人想到初来乍到的晏裳初会这般狂妄,这一巴掌直接让安卿兮白里透红的脸上浮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她舔了舔牙,晏裳初却是毫不在意的偏过头去,嘲讽一句:“皇室威严,岂容挑衅。”
“呵~”
摸了摸脸上的火辣,安卿兮看了眼晏新寒。
后者神色淡淡转身踏进了安府。
安卿兮勾了唇,缓缓卷起了袖子。
“皇室威严?公主殿下这可就严重了。
臣女从未去过盛京,认不清公主殿下,将公主殿下任城街上的泼妇也是情有可原的。”
晏裳初:“你……”
可话还未落,就见安卿兮一把扯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快速的打到了晏裳初的脸上。
“安卿兮!你敢打我!”
晏裳初从小金贵,是被娇纵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对待?
她当即红着眼眶,有样学样的扯起了安卿兮的头发,两人扭打成一团。
安南辞:“小六打的好。”
颜渚白:“我滴个乖乖。”
林微南:……
“公主……卿兮……别打了……”
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卿兮定会挨罚的。
可他们几个男子,也不好上前去将人拉开,不好插手。
没一会儿,晏裳初的马车就到了。婢女杏儿一看到与人扭打在一起的晏裳初,当即吓得跑了上去。
“公主!公主!”
眼看着局势成了二打一,安南辞撸了撸袖子,“不好,小六要吃亏了。虽然小爷一般不打女人,可现在……”
“小姐!”
早就在府里等候的青梧跑出来,许是从小陪安卿兮见惯了这种事情,不用交代她就自己撸起袖子冲了进去。
四个人扭打在一起。
吓得府里的管家赶忙将老夫人请了来。
“都住手!”
老夫人气势汹汹,走的慌张,可这话,却不是她说的,而是早前已经踏进府里的晏新寒。
他和老夫人在府门处相遇,率先开了口。
听到他的声音,晏裳初瞬间停了手。
她对这个九哥的恐惧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不敢造次。
可是她停了,不代表安卿兮也跟着停下,她素来我行我素不肯吃亏,也不会听晏新寒的话,一巴掌直接打的晏裳初捂着脸哭了起来。
“安卿兮!九哥说停手了!”
安卿兮气呼呼的用拇指擦了擦鼻尖:“他让你停又没让我停!”
晏裳初:……
“卿兮!”
老夫人用力敲了敲拐杖,安卿兮听到声音顿时怂了。
“祖母……”
她眼泛泪花的跑过去,老夫人板着脸道:“给公主……”
晏新寒抢过话去:“道歉!”
老夫人抬眼看了晏新寒一眼,又是敲了敲拐杖,沉声催促:“还不快去给公主……”
皇家人,都护短。
晏新寒:“晏裳初,去给安姑娘道歉。”
正一脸得意扬着下巴的晏裳初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去到晏新寒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九哥……”
她可怜兮兮:“我身为一国公主,怎么能向她这个草包道歉?
再说了,她还多打了我一巴掌呢。”
眸中泪花浮现,晏裳初楚楚可怜,好不惹人心疼。可她忘记了一点,从晏新寒这里求安慰,简直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她一时之间忘记了晏新寒不喜女人接近,还自顾自的拉起了他的衣袖。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晏新寒一把挥开,险些狼狈的摔在地上,还好颜渚白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九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九哥发起脾气来,宫里没有人能够劝下。
就算是杀人纵火,父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是以她就算再娇纵再无法无天,都不敢惹他半分。
晏新寒嗓音凉薄:“别让我再废口舌。”
晏裳初顿时吓得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冲着安卿兮大喊:
“对不起。”
安卿兮掏了掏耳朵,挺直了腰板,不禁身心愉悦起来。
她冷哼一声,双手环在胸前端起了架子:“哦?那你倒是说一说,哪里错了?”
“卿兮!”
老夫人将她拉到一旁,冲他摇了摇头:“不得对公主无礼。”
晏裳初很想附和一句,可是看到晏新寒的神色,她还是害怕的生生的忍了下来:
“求……求你原谅……”
迫于老夫人威严的目光,安卿兮只得不耐烦的道:“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她不顾规矩甚至都没有章老夫人撒娇,大步流星的进了府里。
青梧瞪了眼杏儿,跟了上去。
老夫人去到晏裳初面前低头认错:“公主远道而来,老身这厢有礼了。
孙女顽劣,不及公主殿下知情通理,还望殿下不要和她计较。”
晏裳初点了点头,无比赞同老夫人的那一句顽劣。
老夫人回头看了眼安卿兮,而后摇了摇头。
“兮儿愈发淘气了。”
话落,却忽然听晏新寒自喉间溢出了一声冷笑。
老夫人不解的看过去,就听他道:“她已经知晓真相了。”
她或许不是淘气……只是心中委屈。
委屈自己频频需要低头,委屈事实摆在眼前了,自己却还不愿意相信。
老夫人沉默了,冲晏新寒点了点头,由秋霜姑姑搀扶着离开了。
而晏新寒看着晏裳初,又看看林微南,道:“去驿站吧,安府不适合你待着。”
他转身就走,颜渚白和安南辞同情的看了眼林微南,也跟着走了。
晏裳初眼巴巴的看着林微南,可怜兮兮的拉着他的衣摆:
“林哥哥……我可以去你府中住着吗?
客栈我住不惯……”
林微南不动声色的将衣袖从她手里拉出,道:
“男女有别,我府中只我一人,传出去恐怕会影响公主名声。”
晏裳初才不介意这些:“无事,谁敢说我命人打烂他们的嘴。”
林微南正欲再次开口拒绝,忽然见祝阳小跑着过来,恭敬道:
“公子,公主的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
林微南冷眼凝视着他,祝阳眼神闪躲,垂下了头。
“林哥哥,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讨厌我的。”
晏裳初满心欢喜,被安卿兮打的不愉快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微南无法,只能将人带回了府,倒还是派人去知会了晏新寒。
安排好晏裳初,祝阳跪在林微南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父亲命令你这般做的?”
“是。”
祝阳咬了咬牙:“大将军说,公主爱慕你已久,让你趁机与公主培养下感情。”
林微南面色不显,语调也稀松平常:“你可还记得,你是谁的手下?”
祝阳跪在那里重重扣首:“属下知罪,愿去自领三十鞭。
可是主子,大势已定,你没有选择的机会。”
林微南挥了挥手:“退下吧……”
祝阳起身,又道了句:“主子,你若是想要安姑娘安好,就只能和大将军妥协。”
第134章:祠堂秘密
安卿兮回了府,先是去了楚叶柔的院子。
楚叶柔听闻安卿兮安然无恙的回了府,此时正着急忙慌的向着院子外赶,正好和安卿兮撞到了一处。
“娘~”
安卿兮一下扑进楚叶柔的怀里,楚叶柔用力抱着她拍着她的背脊,更咽着一句又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差一点,娘就以为见不到你了……”
安卿兮鼻子一酸,跟着哭了起来。
可是对于那个消息,她闭口不提。令她没想到的是,楚叶柔带她进了屋,竟主动提起了这一件事。
“兮儿,你落崖之事……”
安卿兮立马堆起笑容接了过去:“娘,我知晓,女儿定是让你们担心坏了吧。日后出远门我都听你们的,多带一些护卫。”
她笑的一脸天真烂漫,半分苦涩和勉强都看不出来,却让楚叶柔心疼的再度落泪。
“兮儿……”
她紧紧拥住安卿兮,满脸愧疚:“是娘没有保护好你,是娘亲没用……是娘亲没用啊。”
安卿兮的笑僵在唇角,机械般的拍着楚叶柔的背。
“娘……”
楚叶柔哭着道:“将你丢下悬崖的人,是你祖母的亲信。
兮儿,我知道你难以理解,可是为了避免以后生了嫌隙,我知道这件事只能我来告诉你,越早越好。”
可是……
她并不想知道真相啊……
安卿兮闭了闭眼,而后缓缓问:“为什么……”
话落,老夫人威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为了我安府百年传承。
为了保你不死。
为了遣殿下回京,重归安宁。”
老夫人拄着拐杖走进来,看着安卿兮她伸出了手,又颤巍巍的落下。
“兮儿,你可怪祖母?”
“我……”
安卿兮看看楚叶柔,又看看老夫人,沉默的低下了头。
应当是怪的吧……
毕竟什么大局什么目的的,她现在也不是很懂。
她只知道她是她们的孙女和女儿,知道她们是她永远都不会放弃的家人。
“兮儿……”
老夫人再次开口,嗓音低沉又透着无奈:“跟我来。”
她率先转了身,楚叶柔轻轻推了推安卿兮,温声道:“去吧。”
安卿兮抿着唇应了。
她跟在老夫人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却一直没有选择上前搀扶。
六月末的天,风一吹已经有了些许的暖意。
安卿兮看着前方老夫人那微微佝偻的身躯,还有满头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阵难受。
这么多年以来,祖母的辛苦和运筹帷幄,她都看在心里。娘亲出身于书香门第之家,掌不了杀伐果断的大权。
二婶虽然会武功,又擅长经商,可那份脾气性格却也不是掌权之人。
几位哥哥又都有着自己的事业,因此这家中大小事务竟都落在了祖母一人身上。
想想一向淘气爱惹事的自己,安卿兮不经一阵内疚,或许……她真的该长大了吧,真的要理解祖母了。
毕竟这家……是她经营半生多才走到现在的。
走了一会儿老夫人突然停了下来,安卿兮这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了藏书阁的门外。
老夫人偏了偏头冲她道:“进来吧。”
藏书阁里的书籍,有一些落了很厚很厚的灰尘,却不知为何负责洒扫的下人从来没有碰过最上面两排书籍。
走到一处书架前,安卿兮一眼就看到了那带着岁月痕迹的泛着黑色的红木盒子。
她挑了下眉,心里忽然想起来些什么。
老夫人打开盒子,盒子里不出所料,果然空空如也。
安卿兮:“祖母……这盒子里……”
话被打断:“这盒子,是我们瞒了你多年的秘密。”
安卿兮茫然的眨了眨眼,心底的好奇心硬生生让她把欲说出口的话给压了下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这里面装的原本是一枚虎符。
那虎符,是东宴国建国之初为守护一方安宁才问世的。
那时候,这一枚虎符,可号令三十万军马。东宴国安定下来之后,这虎符便一直留放在我们安家,成了我们安家世代守护的秘密。”
安卿兮皱起眉头:“这么久远的事物了,它如今难道还有作用?”
老夫人点了点头。她道:“终究是百年基业,就算是不如当年风光,如今也秘密训练着5万人。
而这5万人至少抵得上普通军队10万人马。”
安卿兮不解了:“既然战乱平定,国家安宁,那为何还要留着虎符?一直继承着军队?”
“因为天下纷争。”
老夫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有人曾经预言,百年后,将再次有战乱。
执虎符者,被虎符选中的人,则可以掌控军队。
如今……
百年之期将到。”
安卿兮听完,只觉得荒唐。
“那皇家为何不把虎符收去?怎么会放心留这么大一个祸患在外?”
老夫人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大战之后,对外的说法是,虎符下落不明。
其实皇家也有怀疑,但是他们没有证据。
而这支军队,并不想成为皇家的附属,他们为的不是守护东宴,而是守护可以让和平持续更久的那一方。”
安卿兮:……
怎么说呢,听完之后,更是心生不解了。
“虎符在我们安家,可爹爹他是东宴三品大将军,祖母,若是有一天东宴不敌他国,五万兵马站在了东宴对立面,你让爹爹如何自处?”
她不信祖母不清楚这一点,也不相信这么大的事情会瞒过爹爹。
“祖母,你们究竟在计划什么……还是说,若未来爆发战乱,爹爹手握三十万大军,将会叛出东宴?”
那时候经受创伤的东宴必败无疑,而新的帝国,将由她们安家重新托起。
忽然之间,她忽然察觉到,是她一直以来想的都太过简单了。
这个家不只是温馨,同时也隐藏了许多她不知晓的秘密,足以翻天覆地的秘密。
或许就连她那娇弱温柔的娘亲,都知晓各种秘事,同时又很好的隐瞒着。
若是在这个家里,有一个人和她一样都未曾听过这些秘密,只活在自己简单的世界里的话,她猜想,那一定会是五哥了。
老夫人瞧着她,缓缓道:“可这虎符……如今丢了。
若是被有心之人得到,定会掀起祸乱。”
安卿兮看向一个角落,她很想告诉祖母,说虎符没有丢,被她重新藏了起来。
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兮儿,那支军队名为浔城军,恐怕这阵子便会有人来寻你。”
安卿兮:“为何寻我?”
那浔城军和她有什么干系?
老夫人沉吟片刻,而后凝声道:“你……是虎符选中的,这一任的将领人选。”
安卿兮歪了歪头,秋水无尘的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为什么是我?
浔城军的将领,为何要从我们安家人中选?还偏偏是我一个女子?”
不知为何。
她竟下意识的想逃。
老夫人抬起手,布满沧桑纹路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温柔慈爱的抚摸她的发。
她放缓了声音,轻声道:“过会,你去祠堂仔细瞧瞧,也许能猜到。”
说完,老夫人便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秋霜姑姑远远的在等着她,搀扶着她走在花园中,岁月静好。
可安卿兮心里却明白,这表面上的平静,都只是为了掩盖那令人不安的真相。
他们都没有发现的是,有一人从藏书阁的楼顶悄然离去。
祠堂,在安府最安静的东南角落。
安卿兮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自觉的就走到了祠堂外。
想起自己风尘仆仆,回来后也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又生生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对待祖先,向来是要尊重的。
她快速回了院子沐浴更衣,可正在浴桶中沐浴之时,青梧告诉她:“小姐,林公子在院子里等着你呢。”
安卿兮面无表情的询问:“可有说,寻我何事?”
青梧摇了摇头。
安卿兮叹了口气:“我马上出去。”
换了身素净的衣裙,重新扎了两个简约的双垂髻。
安卿兮提着裙摆去到院子里,温柔美好的,宛若九重天不是人间烟火的神女。
“微南兄。”
她轻轻唤了句,林微南微笑着点了头,而后递上了刚买的石榴糕。
他笑的愧疚:“今日若不是我将公主带过来,就不会平白无故的让你受了委屈。”
安卿兮没有伸手去接,只笑着回:“这件事,怪不得微南兄你。
公主的命令,有几人敢不从呢?”
林微南顿时内疚的垂下了头。
安卿兮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石榴糕,又道:
“我听我五哥他们说了,公主倾慕与你,说你这驸马的身份,怕是跑不掉了。”
林微南心中苦涩。
旁人说上千万句他也可以一笑了之,可不知为何,这话从安卿兮口中说出,令他格外的惆怅。
“这驸马之位,我并不想要。”
安卿兮看着他,目光平静:“若是能逃的掉,那便逃吧。
公主的纠缠,家族的束缚,身份的束缚……”
她看向别处,话中似乎是有深意。
可不等林微南回答她,她忽然自嘲的笑了笑,道:“可是怎么能逃出家族呢……
该是自己的责任,怎么能不担呢?”
远处柳条垂下万丝绦,红色的檐角被衬得越发的明艳。
她没有注意到林微南眸中忽然升起的熠熠星光,也没有注意到那光芒又忽然暗了下去。
安卿兮轻快的挺了挺胸脯,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冲林微南道:“祖母让我去祠堂,我现在就过去了。
微南兄,我改日再寻你吃酒,与你探讨机关术。”
林微南看她面若桃花的脸庞,微笑着点了点头。
公主住在他府上这事,就让别人转告吧,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祠堂外,安卿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推开了门。
她先是上前上了一炷香,而后跪坐在蒲团上对着牌位磕了头,这才认真的跪在那里,找寻着祖母想让她发现的秘密。
她先是看向四周的墙壁,可是除了一些泛着时光痕迹的画像,什么都没有。
再然后,她看向了上方摆放着的牌位,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瞪大了眼睛。
“这牌位……和以前似乎是不大一样了,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多的……”
虽然这祠堂,她一年也只进来两次,可那些牌位的摆放和名字她记得很清楚。
如今,这些牌位明显的多了。
她不禁从下往上一个个的看过去,看到上面第二排的时候,抿住了唇。
牌位上,有三个字霎时间抓紧了她的心脏,让她险些忘记了呼吸。
“安卿兮……”
原来住持锦囊里的三个字,是这个意思……
原来这世间曾经真的有人和她用着相同的名字……
近百年前,安家也曾有一女子,名为安卿兮……
她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只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而大脑满满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可又拼凑不成完整的话语和信息。
“族谱……”
忽然,她微微抬头,呢喃出这两个字。
她慌乱的上前,打开牌位一旁的紫檀木的盒子,从里面翻出厚重的族谱。
“安卿兮……安卿兮……”
她一边念着这个名字,一边快速翻着族谱,想查看关于这个人的记载。
终于在族谱中段,发现了。
可关于她的介绍却很少。
安卿兮——浔城军头领,安家嫡长女,卒年二十岁。
“然后呢……就只有这一些吗?我不信,我不相信。”
她颤抖着手不停的翻着,却是再也没有在族谱之上发现这个名字。
颓然跪在地上,安卿兮忽然麻木了,从心里底蔓延出深深的无力感。
“浔城军……选中我……呵~”
她低垂着头,自嘲的笑了笑。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名字……”
而他们安家也不是百年世家,而是真正扎根浔阳,数百年的家族了,底蕴,起码不止眼前这些。
她将族谱放回原处,忽然又发现箱子底部,有一张很小的卷轴。
是一张女子的画像。
而那画上人,和她容貌七八分相像,却又多了几分成熟和风韵,端的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秋水院里。
厌一厌二跪在那里,晏新寒轻声问:“她可否知晓了?”
厌一回:“安姑娘正在祠堂。想必已经知晓十之五六。”
------题外话------
芜湖,假期快乐
第135章:护你周全
安卿兮手拿着画像缓缓走出祠堂。
祠堂外的院子里,有老夫人早就安排好侯在那里的人。
安卿兮将画像递给他,冷声道:“将画像交给祖母。”
那人接过画像才道:“小姐,老夫人还说了,近七日您不可以离开府里。
您的两位师父会来寻您。”
安卿兮冷冰冰的点了头,走了。
在安府里闲逛,她漫无目的,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走着走着,竟发现晏新寒坐在前方池塘里的一处凉亭中。
她抿着唇,抬起头四处看了看,确定这确实不是秋水院,才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晏新寒对面,她满脸疑惑,晏新寒却抬起头,轻声道:“在等你。”
“等我?你如何知晓我会打这里经过?”
安卿兮蹙起眉头,一脸的不相信。
晏新寒却是直接将一个锦囊递了过去:“打开看看。”
安卿兮一眼就认出了那锦囊,只见上方写着:“晏新寒安卿兮”六个字。
安卿兮:……
“为何你的和我不同?”
晏新寒挑了眉,“这个,恐怕就要去问主持了。
不过……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安卿兮:“什么意思?”
手指毫无节奏的潜力着桌面,晏新寒缓缓道:“刚传来的消息,主持已经圆寂了。”
安卿兮心里忽然像是被人砸进一颗巨大的石头,压的她心里烦闷,喘不过气。
住持死了……
那谁还能解惑?
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看着晏新寒,脱口而出:“老道士……”
住持说过,老道士可以为她们解惑,而且所有的天命预言都是老道士说的。
晏新寒依旧神色淡淡,他告诉安卿兮:“老道士,在盛京皇宫。”
安卿兮激动:“那你能否见到他?”
晏新寒摇了摇头。
安卿兮顿时满目失望。
她看着桌上的锦囊,心头忽然涌上大胆的猜测:“你……你给我看这锦囊,有什么目的……”
她不相信晏新寒会忽然这么好心,更何况,安卿兮三个字代表的是一百年前的安卿兮,那晏新寒三个字呢?难道也是一百年前的晏新寒?
还是说……
晏新寒他察觉到了什么?难道他知晓一百年安家卿兮?知晓浔城军的存在?
看她一副坐立不安,局促紧张的模样,晏新寒不由得轻笑一声:
“你别紧张,我没有什么目的。”
“只不过命运相同,想来帮你一把罢了。”
远处躲在假山后的厌一厌二:……
厌二:“这话说的,我都不信。”
厌一:“你知道厌舞是怎么离开的吗?”
厌二:“……知道,知道。”
他懂他懂,对于主子和安家姑娘的事,他们就充当瞎子和哑巴角色就好,看不见听不见的,不能多嘴。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一句:“那……主子真的放弃了吗?那块虎符……”
厌一冷冷瞅他一眼,厌二摸摸鼻子闭了嘴。
他就不相信安家姑娘能相信主子这一张嘴。
“若是只是简单的帮忙,不要任何回报和利益,那么,我并不相信你。”
凉亭里,安卿兮左思右想,斩钉截铁的回答。
晏新寒面色如常,安卿兮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点了点桌面嗓音低沉:“我要的,就怕你给不起。”
安卿兮的心顿时被提起。
直觉告诉她,晏新寒的目的真的和虎符有关。
“一百年前,安家安卿兮助宴家夺得大全,自此东宴成,有了晏家的百年天下。”
他嗓音淡淡,眸中的幽深让安卿兮不敢细看。
她低着头,轻声呢喃:“你说这些做什么,她不是我,我也不会是她。
我不会有她那般本事,也不会插手国家战乱。”
晏新寒带有深意的瞧着她,半晌后,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他盯着安卿兮的脸,神色认真:“我知道你不是她。”
安卿兮抬头与他对视,水中的鱼儿忽然跃出水面,带起了一串水花,叮咚的清脆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
这样沉默压抑的心理战,让安卿兮感觉到了不适。
她捂着心口,轻声说着:“你要的,是一百年前的安卿兮的虎符?”
她还是太弱了,没经历过风浪,空有聪明,却需要沉淀打磨。
晏新寒看着她,看到了她眼底那一抹深深的不安。
他开口:“虎符这件事,知情者甚少。
日后不要在旁人面前提起。”
这话出乎了安卿兮的资料,“什……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见晏新寒忽然站起身来,冷声开口:“我要什么暂且不提,日后,总有你回报的时候。”
“实不相瞒,我来安府的目的之一,确实是为了那虎符。”
安卿兮瞬间紧张的站起了身。
晏新寒余光看到她的动作,负手而立,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可是……我志不在皇位,那军权对我而言可有可无。”
“安卿兮,我可以在你羽翼未丰之时保你,可以护你不死,可以助你顺利执掌那支军队,也可以为你提供所有你疑惑不解的线索。
可这些东西,都是要有代价的,就好似黄金万两,换你二十袖里箭一般。”
他负手而立,气势熏灼。
有那么一刻安卿兮觉得,晏新寒似乎很适合做一个上位者的,浑然天成的帝王气势,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的。
她轻声回:“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我同意执掌军权?”
她心里抗拒,极度抗拒。
晏新寒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她:“你心里已经选择好了,不是吗?”
安卿兮看着那双无波无澜的桃花眼,忽然怔了神。
晏新寒不再和她多说,走出凉亭。
安卿兮又轻声询问:
“可是,这样的利益交换,是不对等的。”
万两黄金至少能做成千上万的袖里箭了。
而他的无条件帮助,就更不对等了,因为她并不知晓自己能成长到什么地步,那时候又能为他带来什么。
可晏新寒好似并不在意,他只是嗓音慵懒随意的回着:
“这世间完全对等的东西少之又少。
安卿兮,你别忘了,即使你娇纵无礼又言而无信,但你仍是我院里的婢女。
日后,莫丢了本殿的脸面。”
风吹过回廊吹过长亭,有风抚起晏新寒身后的青丝,让安卿兮霎时间想起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不过……这公子端的是傲娇,端的是一开口就像让人将其打死的孤傲。
“婢女……”
还真的是,嘴欠到想打爆他的头呢。
安卿兮回了千落院。
一踏进去,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卿兮,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程璐鱼哭着抱着她不撒手,安卿兮鼻子一酸,这近日的委屈尽数爆发。
“璐鱼……”
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哭的险些喘不上气来。
她一回府,这些情绪本该是在娘亲和祖母那里爆发的,可是因为她心事重重,因为那些所谓的“大事”,她发现自己竟然哭不出来。
如今看到程璐鱼,才总算是寻找到了一片可以宣泄的安静净土。
“璐鱼……我好累啊……”
她轻声呢喃这一句,声音还带着哭腔。
程璐鱼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又一遍轻声安慰:“卿兮,我在呢,我会陪着你。”
陪着安卿兮进了屋内,安卿兮挑着捡着将一些信息告诉了程璐鱼。
但也仅仅局限于不涉及隐秘之事。
程璐鱼听着,敏锐的感觉到安卿兮还有未说出口的话,却没有询问。
只是温柔的轻声道:“卿兮,你想要怎么做,便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安卿兮点了点头,好久才破涕为笑。
她拉着程璐鱼的手,轻声问:“璐鱼,若是以后我变得不再是这副模样,你会不会感觉到陌生?”
程璐鱼摇了摇头,“你还是安卿兮,那便够了。
“不论变成什么模样,只要一直这样下去,依然会是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
卿兮,你不要想太多,你当初是如何陪伴着我走出来的,我便会更加用心的陪伴着你。”
以前,她只是个养在深闺无人识得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强行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诗词歌赋。
她的存在,好像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名门贵女,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对爹爹有帮助的人。
是安卿兮将她拉出来,让她知道,她可以在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中,活出不一样的姿态。
喝酒、逛花楼,抛头露面。曾经不被允许,被看成有失体统要挨板子的事,卿兮都带着她做过了。
虽然她仍然在家族的桎梏里,但是至少,是安卿兮带给了她快乐。那是足以在勾心斗角的日子里,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快乐。
看着安卿兮,她又问着:“酒馆那边,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钱掌柜再次被押进了大牢,酒馆名声受损,对卿兮的商业计划十分不利。
安卿兮也有点头疼这件事。
头疼的不是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棘手,而是钱掌柜和小二,他们在桃林酒馆真的是受了不少委屈和诋毁。
“还真有事情要你帮忙……”
她揉了揉眉心,“祖母这几日不让我出府,可是酒馆和风雅楼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理的。”
“璐鱼,我想请你帮我去城西去看望一下钱掌柜的妻女,捎带一些银钱过去。
小二也住在城西,顺便给他带去一些银钱粮食,宽慰他们一二。”
程璐鱼一一应下:“你放心,我自会替你安排妥当。”
城西距离安府坐马车要将近一个时辰呢,祖母下了令,安卿兮不敢离开安府太远的距离,这才拜托了程璐鱼。
但是风雅楼,她还是可以一去的。
乘坐程家的马车,安卿兮和程璐鱼同去了风雅楼。
楼里,浔子筠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
一入楼,安卿兮带着程璐鱼直奔二楼,“风雅楼怎么样了?酒馆的事,有什么线索了?”
浔子筠看着她站起了身,温声道:“楼里还好,酒馆的事没有进展。
若是林子琛查不出真相,这件事,必定会让钱掌柜和小二抗下。”
程璐鱼也道:“我听林大人与父亲谈过此事,当时模糊听不清,但隐隐约约听到了柳家和盛京。”
“柳家……盛京……”
浔子筠皱着眉头:“盛京人的头,可伸的真长。”
安卿兮却忽然看向了程璐鱼,问:“林大人经常去见程太守吗?”
程璐鱼想了想:“倒也没有太过频繁……只是,这是曾经的县丞没有过得。”
安卿兮眼波流动,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浔子筠见状又问程璐鱼:“太守大人身为正三品的官员,可站队了?”
“子筠!”
安卿兮喝止,程璐鱼笑着道:“卿兮不用这般紧张。
我父亲站不站队我并不知晓的,浔公子问问也无妨。”
她只是一介女子,父亲要做什么,她听着就好,不知会她她也不去妄加猜想。
安卿兮低垂着眉眼,却是不得不猜想,程太守和林子琛之间,或许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而林子琛……
他的背后,是抚宁将军府,若是抚宁将军站了队,那么父亲……是不是也无法保持中立了?
收起这些心思,她又问:
“近日柳依依可有什么举动?”
浔子筠叹了口气,回她:“最近柳家风生水起,柳依依风光无两。
柳家大肆购买商铺,大肆购买粮食,甚至还想将手伸到钱庄里去。”
粮食……
“她买那么多的粮食做什么?”
难道是想囤着,好等着坐地起价?可是如今天下太平,粮食充足,不可能有那个机会的。
安卿兮左思右想,最终只能猜测:除非是有人要人为制造祸乱……
虽然猜测只是猜测而已,她还是冷声道:
“不能放任下去了。
粮食是重中之重,既然她有意囤粮,那我们便先她一步。
还有钱庄,浔阳城大大小小十几家钱庄,与我们风雅楼合作的,也只有三四家,我得去苏姐姐那里商讨商讨,从长计议。”
不管柳依依背后之人是谁,都不能让她掌控浔阳,不能将浔阳轻易的送给他做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