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深夜入闺房
“都道天赎阁总部在盛京,怎么,你还要去找沈妄寻仇?”
晏新寒看着快要失去理智一般的安南辞,将手掌落在了他的肩头,微微用力。
“南辞,天赎阁不是那么好闯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先送安姑娘回去将养。”
颜渚白也附和:“我表哥说的对,先送安姑娘回府吧。至于沈妄的行踪,兄弟帮你查。”
安南辞憋着一口气没处出,右拳狠狠砸在左掌,发出一声脆响后,冷着脸驾马车回了府。
安府外,收到消息的老夫人、楚叶柔和安家二房都早早的在府门前等着。
远远的瞧见巷口拐角的马车出现,老夫人抓着楚叶柔的手赶忙道:“快,快扶我下石阶瞧瞧。”
楚叶柔和花惜月一左一右搀扶着她下了石阶,而这时,安南辞驾着马车刚好停下。
楚叶柔瞧着他,忙声问:“卿兮呢?可有出事?”
安南辞张了张嘴,黑着脸一声不吭的将安卿兮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见祖母娘亲二叔二婶都在,安卿兮摸了摸鼻子,乖巧的一一喊了人。
“这……这怎么是抱着的?兮儿伤哪了?”
老夫人凑上前拉着安卿兮打量,急得声音都有些抖。
安南霖赶忙走过去拉住老夫人,轻声道:“祖母,卿兮伤着腿了,先让南辞送她回去歇息罢。”
安南辞大步流星的进了府,青梧小跑着才勉强能跟上。
程璐鱼从马车上下来,冲老夫人她们行了礼后,随着老夫人她们一同跟了上去。
千落院里,安卿兮躺在塌上。
老夫人坐在塌边握着她的手,疼的嘴里直喊“心肝”。
楚叶柔站在那,心疼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花惜月扶着她,握着她的手无声的安慰她。
安言文急的出着主意:“大哥现在应该还在盛京并未出征吧?现在飞鸽传书给他,让他派暗卫送药回来,岂不是更快?”
“二叔不可。”
安卿兮匆忙出声,她握住老夫人的手,撒娇道:“祖母,这点小事,就不用让爹爹知晓了。
盛京之地风云诡谲,爹爹已经够操劳了,就别告诉他,害他心急担忧了。”
她生在爹爹从六品副尉升为四品中尉军的那日,更因为是安家小辈里唯一的女儿,备受爹爹宠爱。
活生生将一个威严不苟言笑的将军变成了一个擅于变笑脸的女儿奴。
老夫人见她这般懂事,更是心疼。她轻声哄道:“不告诉他,等日后他知晓了,定会怪我。”
安卿兮又嘟着嘴看向楚叶柔,眸中满是央求:“娘~”
楚叶柔擦擦湿润的眼眶,走上前对老夫人道:“母亲,夫君他在朝中已经是劳神不已,此事,就依卿兮吧。”
不是她不想让女儿得到夫君的那一份关怀,实在是近日的事情来的太过蹊跷,他也怕分了夫君的心,害他有了什么过失。
而女儿的伤,她定然会尽力想法子以最快的时间去求药。
老夫人心里如何不懂这些?她无奈的叹口气,点头应许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安卿兮也不忍心她守在这里太久,便拉着她的手轻声道:“祖母,孙女想要歇息了。”
闻言,安言文便上前来扶起老夫人,道:“那就快让卿兮歇息吧,刚好南霖也要汇报商号的事,汇报完,看看让他亲自去盛京一趟,为卿兮取药。”
安南霖听父亲点到自己,赶忙应声。安南辞这时也才想起,受伤的白宿眠要住进安府一事。
他道:“祖母,为白大人找的马车在后头,此刻应当也到了。”
老夫人抬头看他:“今日遇刺的,是白宿眠白大人?他也受了伤?”
安南辞点头。
老夫人不再啰嗦,带着安家人走了出去。
安家人离开,程璐鱼这才有了和安卿兮讲话的机会。
她坐在塌上,丹凤眼湿润,止不住的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来寻你带你上街,也不出这样的事。”
安卿兮抬手戳了戳她的头:“傻瓜,这怎么能怪你。你今日也受了惊,太守夫人定然心忧,快些回府报个平安罢。”
程璐鱼摇头,肉包子似的脸上满是倔强:“我已经让芦花回去传话了,我今日就留在这里陪你,不然我不安心。”
知道她表面看上去好说话可实则性子拗得很,安卿兮也不再说什么。
用过晚膳后,安卿兮百无聊赖的坐在塌上给正在教她绣荷包的程璐鱼提着建议:“白大人正在秋水院养伤,不如你去看看他聊表谢意?”
程璐鱼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行事,并不妥当。”
她们两家正有议亲的打算,她若前去……
安卿兮好奇:“那你今日见了那白宿眠,心中可有无半分欢喜?”
程璐鱼手下一抖,针尖猝不及防的刺在指腹,疼的她倒吸一口气。
“我……”
捏着手指,她竟是心中杂乱,回答不上来。
安卿兮似笑非笑的“晤”了一声,不再逗她。
夜色如泼墨,玄月当空明时,安卿兮和程璐鱼齐齐躺在了塌上。
可子时刚过,忽有风吹菱花窗的声响传来,令浅眠的安卿兮意识瞬间清醒。
她瞬间睁开双眼,隔着一层轻纱帷幔,借着皎皎月华,她隐约看到了窗前站着的高大身影。
那人影盯着帷幔看了片刻,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而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悄然离去。
看到重新关好的菱花窗,安卿兮看了一眼熟睡的程璐鱼,悄悄的起了身。
走到桌前才发现,那竟是一放在白玉瓶中的药膏。
她打开菱花窗向外看去,借着皎皎月光,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正要收回目光时,她忽而看到窗外的地面上落着一发着绿色微光之物。
她心中微动,悄悄地开门忍着伤痛走到窗下,却发现那竟是一绿色玉佩,而玉佩的正反两面,分别刻着“天”“赎”二字。
“竟是沈妄?”
她轻咬着下唇,生恐那人去而复返。连忙折断一根花径,用枝叶轻扫地面掩饰掉自己的脚印,掩好房门回到塌上。
而没多久,沈妄便再次回到千落院,跳窗而入。
第32章:他是要做驸马的人
他先是看了眼桌上的白玉药瓶,没有看出被动过的痕迹后,这才站在窗前视线落在地面上搜寻着。
环视一周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沈妄凝了眼眸落在了帷幔之上。
而床榻上,安卿兮正闭着眼盖着布衾,双手紧紧的握着那玉佩,心跳的慌张。
因为走动,她的膝盖骨正疼得厉害。她只能死死的咬牙忍着,静静地听着帷幔外的声响。
僵持了片刻后,她忽然听着有脚步声正在靠近帷幔,顿时屏气凝神,尽力的伪装着自己生怕被看出端倪。
沈妄手触上帷幔,鹰隼一般的眼眸里满是冰冷,而此刻安卿兮也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呼吸就快要将她暴露。
“喀——”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惊的安卿兮心间一紧。
难道……是沈妄的同伙?
如今白宿眠和晏新寒皆在秋水院,难道他的刺杀任务还在继续?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帷幔外微不可查的脚步声渐远,那股冰冷的威慑感也消散。
窗门大开被风吹的“哐当”一声,惊醒了睡得香甜的程璐鱼。
她揉了揉眼睛,迷糊的咕哝:“可是有雷声?莫不是要下雨了?”
安卿兮将那玉佩塞进枕头下,坐起身来轻轻捂住了膝骨。
因为疼痛,她的后背处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怕程璐鱼担忧,她硬是没吭一声。
“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程璐鱼坐起身来,困顿都被吓跑了一大半。
安卿兮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有些轻微痛感,先睡吧。”
两人再次躺下,安卿兮抬眼瞧了瞧桌上的白玉瓶,终究是警惕心重,绝了自己用药的念头。
这一夜,她生怕刺杀之事再次发生,给安府带来祸乱。待到东方渐露鱼肚白之时,她才稍稍放松,睡了过去。
卯时一刻,厌一入了安南辞的卧房。
站在榻前,他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道:“安五公子,天赎阁阁主沈妄夜里入了六姑娘的院子。”
睡得正香甜的安南辞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又惊又呆的睁开了眼。
见是厌一,他又缓缓闭上了眼抱着布衾翻了个身,口中念念有词,不是什么正经话。
厌一颇有耐心的等着,不过是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就见安南辞瞪着眼睛蹭的一下坐起身来,一副惊着了的模样。
“你刚刚说什么?”
厌一回:“天赎阁沈妄夜里入了六姑娘的院子。”
话刚落,安南辞拎起一旁的衣袍胡乱穿上,飞快的蹬好长靿靴就冲了出去。
厌一跟在他身后,瞧他这般急切的模样,又慢悠悠道:“六姑娘无事。
主子让我来知会你,沈妄昨夜在盛安街遇袭,如今下落不明。”
他这说话大喘气的模样气坏了安南辞。
站在去千落院和秋水院的岔路口,他烦躁的挠了挠头,上前抬脚作势就要踢厌一。
厌一灵活的躲过去,身影顿时消失。
安南辞破口大骂:“说话不利索的玩意,和你主子一样的坏心思,就喜欢看人着急出糗。”
他整理着衣衫,一边往秋水院走一边咕哝:“沈妄这报应来的可真快,小爷我还没出手呢,他就被人刺杀了。”
秋水院里,颜渚白竟难得早起了,边打着哈欠边坐在晏新寒旁边看他作画。
安南辞到后,看着晏新寒画的新奇玩意皱了眉:“你这是画的什么东西?这木头箱子和弓箭怎么能画在一起?难道是想做新的武器?”
他凑近了指着画上的柱型物件和布帘木箱摇了摇头:“这些东西看上去实在是不配,怪异的很,属实看不出要如何才能有攻击性。”
颜渚白捂着嘴困得泪眼婆娑的冲他伸出了拇指:“你这话说的,和我表哥刚刚自己嘀咕的差不多。反正就是他画的不对,也找不出正确的画法。”
晏新寒懒散瞥颜渚白一眼,而后收起画,直道:“却是如此。在残留的古籍兵书上,却有之言半语描述过大型兵器,不过上下近三百年,从未有人真正做出来过。”
安南辞不懂了:“那你怎的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若是让其他人知晓,怕是刺杀你的人要从我安府排到皇宫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其他皇子对你有多么忌惮。”
晏新寒唇角轻勾,桃花眸里满是讥讽:“我一个咸鱼废物,有何好令他们忌惮的?”
安南辞嗤笑一声,不接他的话了。
他凑到颜渚白身边,问:“你今儿个怎么起的这么早?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颜渚白神色痛苦的摆了摆手,一脸的无奈:“昨夜沈妄入安府,府里还多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
厌舞一直守着我,孤男寡女的,我是一夜都没敢睡,天将微亮我就起身了。”
安南辞“噗嗤”笑出了声,“瞧你这点出息,孤男寡女的,像是厌舞能对你做什么似的。”
颜渚白撇撇嘴:“她要是真的想,我还能反抗的了吗?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最是怕那等女子呢。”
安南辞又是嫌弃的“嗤”了一声:“懂懂懂,你就喜欢那柔情蜜意,娇柔温婉的。”
他语调带着浓浓的调侃,颜渚白冷哼一声,幽幽道:“今儿一大早,微南兄就让祝阳来传了话,说他离开浔阳几日,不用寻他。”
安南辞揉揉肚子,拿起个苹果就啃了一口,咬字不清的道:“离开浔阳?他能有什么事啊。”
颜渚白的神色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他凑近安南辞,挑了下眉,嘿嘿的笑了一声:“安小五,你觉不觉得,微南兄对你家安小六有那种想法?”
安南辞不明所以:“哪种?”
颜渚白狠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神情都带着些许不怀好意:“就那种啊,男女之间那种呐。”
安南辞咬苹果的动作一下就停住了,他狠狠推了下颜渚白,嫌弃道:“你有病吧。
微南兄怎么会喜欢我家小六?十一公主喜欢他人尽皆知,他可是要做驸马的人。”
第33章:晏新寒赠生骨膏
“做驸马?可微南兄不见得想做啊,不然也不会逃到这浔阳来养伤了。”
颜渚白唏嘘一声,“依我看,微南兄这次离开,八成是为了你家安小六的伤势。
昨儿个你先送安小六离开之后,微南兄脸色很不好,紧张的拳头都没有放松过。”
安南辞还是觉得这事很荒诞,“也许,他是担忧白宿眠呢?对了,白宿眠伤势如何了?”
颜渚白翻了个白眼,见他如此迟钝,也是不准备再仔细说林微南之事了,敷衍回道:
“白宿眠的伤没事,伤在肩膀,养上七日也就好了。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就出门去县衙了,完全就是一操心的命。
真真是给他机会歇着他都不干。”
白宿眠二十二岁,已是从四品的太常寺卿,正是身上那股韧劲和冲劲才让他成为众进士里最拔萃的那一个,颇得圣上信任。
安南辞想着他这脾性摇了摇头,“这性子,可不适合做我们家小六的师父啊。
他为人严谨周正,我家小六拜他为师,要么吃他的苦头,要么就会把他气死。”
一旁的晏新寒听着这话,眸中忽的染上几分兴致。
“白宿眠从来没有和女子接触过,且为人周正知礼,想来不会为难于安姑娘。”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由得想起安卿兮那一副倔强没规矩的样子。
当沉稳的老山羊遇到一头初出茅庐的幼狼,这秋水院估计会闹得人仰马翻。
安南辞摆摆手,用一副你什么都不懂的模样看着晏新寒。
“我家小六那副样子……得,还是不说了,你就等着瞧好吧。约摸着这个时间小六也该醒了,我先去千落院看看她。”
他大摇大摆的走出秋水院,隐在角落里的厌舞走出来,脸上颇有些不情愿的道:“主子,真的要将生骨膏给安姑娘送去?”
“生骨膏?”颜渚白顿时站了起来,惊讶的看着晏新寒:“是贵妃娘娘好不容易为你央求来的那一瓶?
这药可是有奇药啊,断骨都可医治,用来医治安小六这骨伤……怕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厌舞在一旁幽幽附和:“属下也是这么觉得。况且安姑娘之前还那么对主子,无才无德的,哪里值得主子送药给她。”
“厌舞。”
晏新寒沉了声音,视线没有半分波动,却让厌舞顿时紧张,跪在了地上。
“属下知罪,不该妄言。”
晏新寒没有看她,只冷声吩咐:“去吧。”
“是。”
厌舞离开,颜渚白摸了摸鼻子,不懂得他忽然这般冷冽是为了哪般。
他凑过去,低声试探道:“其实……我觉得厌舞说的不错,你这般举动,实在不像你往日作风。”
晏新寒抬眉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他生的金质玉相,容貌气度皆是一绝,又带着天生的贵气,这般皮笑肉不笑时,看似慵懒,却令人下意识的畏惧。
颜渚白移开视线,快速认怂:“我收回刚刚说的话,你这作风很正常,很正常。”
说完,就两脚抹油的溜了出去。
晏新寒嗤笑一声,视线落在了屏风上的紫色荷包上。
那日他丢掉后,是厌一又捡了回来,自此就一直挂在这屏风一角。
只看一眼,他就能想起当日安卿兮醉酒后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无赖流氓。
“只一瓶生骨膏,怎抵得上未知的惊喜。那丫头骗子身上的秘密,还得抽丝剥茧的一层层剥开才好,”
千落院。
安卿兮正坐在塌上,双腿盖着布衾,低垂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长发随意散落,她身形单薄的靠在角落里,看起来令人心疼的紧。
安南辞到时,瞧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走上前,看着眸中含泪的程璐鱼和一脸急切的青梧,心里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堆起一个笑脸,走进去笑呵呵的道:“安小六,你送我的麋鹿正在院子里撒欢呢,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啊。”
闻言,安卿兮稍稍抬了抬头,
秋水无尘的眸子里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令人心疼的脆弱和憔悴。
娇小的身子微微耸动,安南辞顿时紧张了起来:“安……小六,你别哭啊……”
安卿兮一抬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她瘪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五哥,我的腿不能动了,它不能动了。”
从一早清醒想翻个身开始,她就发觉这腿沉重无力,根本无法挪动。
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了,竟是半分好转都没有。
她趴在安南辞肩膀上哭:“连麋鹿都可以撒欢的跑,我现在却像个废物一样只能坐在这。”
为了哄安卿兮开心,正抱着灰兔小缺儿走进来的青梧顿时站在门前,不知是该进还是该出。
瞧了一眼怀里灵动的兔子,她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将它放回了笼子,喂了一根胡萝卜。
“你这蹦蹦跳跳的模样,还是也不要让小姐见了吧,免得她徒增伤感。”
程璐鱼站在一旁看着哭着的安卿兮,也跟着轻声抽泣了起来。
安南辞拍拍安卿兮的背,又看看程璐鱼,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青梧。”
他烦躁又急切的喊了一声,“去请大夫。”
青梧赶忙应了匆匆出了府。
没多久,厌舞进了千落院,瞧着安卿兮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冷着脸将生骨膏递了过去。
“主子让我送这生骨膏给六姑娘。”
她承认这安家姑娘生的的确是好,身体好端端的时候灵动神气,如今受伤娇弱的模样更是让她一个女子都为她可怜。
可是她还是从心底里不喜欢她,这般骄横大胆对主子不敬的女子,她实在是生不出好感。
她所欣赏的女子,当是画出那闻所未闻的兵器图纸的人。
“生骨膏?宴兄当真把生骨膏送给我家小六?”
安南辞面色狂喜,接过生骨膏打开盖子就嗅了起来。闻到那一股淡淡的清香后,忙不迭的道:“过会儿我亲自再去谢他,宴兄这个兄弟果然靠谱。”
“生骨膏?”安卿兮眨了眨眼,鸦羽般的长睫上还挂着泪珠轻轻颤动。
她也曾听过这生骨膏的名号,只是这晏新寒竟真的愿将这么名贵的东西送与她?
她不由得悄悄咕哝一句:“他和五哥的感情还真好。”
第34章:苏媚儿到访
药膏已送到,厌舞微扬着下巴一副傲慢的模样敷衍的行了一礼:“属下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告退了。”
她周身气势冷冽,像是有意而为之。瞧着她的背影,安卿兮眨了眨眼,看向程璐鱼:“璐鱼,你觉不觉得,这个暗卫好像不喜欢我。”
程璐鱼捏着帕子松了口气,“或许,她本就这般性子呢。”
这暗卫行事作风冷静疏离,瞧着是有些吓人。
安南辞自得到这生骨膏,整个人便轻松了不少,现下也有了打趣的心情。
他轻嗤一声:“这哪里是好像,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厌舞对你颇为不喜。”
安卿兮瞅他一眼,有些不解:“可我与她,也没有过交集啊,我如今竟是这般人憎狗厌了?”
安南辞抬手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饶有兴致的问:“你这是忽然醒悟了,还是在指桑骂槐暗指讨厌你的人是狗?”
程璐鱼捂着嘴偷笑,安卿兮拿着生骨膏慢悠悠的给自己上药揉搓,嫌弃的回:“我可没有你那么多的小心思,既然你这么闲,不如亲自去将那麋鹿送与那徐姑娘?”
徐姑娘三个字好似和符咒一般,瞬间封印了安南辞的笑脸。
他面无表情的道:“没事别瞎听他们胡说。”
安卿兮敏锐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八卦气息。
她将生骨膏递给程璐鱼,俏声问:“那徐姑娘是何许人也?是哪家大人的姑娘?生的如何?是不是倾心于你?”
她每问一句,安南辞的脸色便沉上几分。
最后干脆佯怒的伸手捏住了安卿兮的耳朵,凶巴巴的沉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再问东问西,明天就把你丢去秋水院拜师。”
从来没被安南辞这样对待过的安卿兮懵了。
她呆呆的看着安南辞,不敢置信的轻声问:“你捏我耳朵?你敢欺负我?”
眼看着她的拳头越收越紧,安南辞迅速松开了手,烦躁的大步流星快速逃离。
“卿兮~”
他走后,程璐鱼握住安卿兮的手安慰她,笑道:“这么多年,五公子也就做过一次这种事吧?”
安卿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确是如此,这徐家姑娘,我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竟让五哥变得如此不自然。”
她皮肤娇嫩,耳垂已被安南辞捏的发红滚烫。轻轻揉了揉后,她又气愤道:“即便如此,也得给我五哥找点事情做才好。”
“小姐。”
青梧端着汤药走进去,远远的,安卿兮就皱起了眉头。
程璐鱼见状,马上取来蜜饯塞到她手里,“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喝完这药,我也好安心回府。”
青梧走近了,道:“大夫过会儿就到,小姐先将这汤药喝了,一会儿奴婢便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安卿兮眼睛一亮:“什么好消息?”
青梧神秘的摇了摇头,问:“是要奴婢喂您,还是您自己喝?”
见躲不过,安卿兮只好苦着脸捏住鼻子,接过汤药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慢点慢点,小姐别呛到。”
眼看着安卿兮喝完,青梧赶忙接过青花瓷的碗,又端来了整碟蜜饯。
安卿兮靠在那嚼着程璐鱼递给她的那块蜜饯,苦到怀疑人生。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帮她擦了擦唇角残留的汤药,青梧笑道:“浔公子传话说,一会儿苏楼主会来看您,想和您讨论话本一事。”
“苏媚儿?”安卿兮讶然:“这话本递过去足足一日了,我还以为这个法子也不灵呢。”
程璐鱼也跟着笑:“如此这般,你们二人合作,也算是有指望了。”
安卿兮扬起笑脸去瞧她,眸中神采斐然,灵动不已。
“若真是如此,想必你那一整条街的嫁妆,很快就会有了。”
“还未及笄,嫁妆的事,还早着呢。”程璐鱼被闹了个大红脸,看着等待在门外的芦花,她拧着帕子起了身,仔细叮嘱:
“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府,改日再来看你。”
安卿兮点头,拉着她的手认真道:“白大人瞧着也是个正人君子,样貌堂堂前途似锦。可你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万万不要为难自己。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开口,我定会帮你。”
她着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一十四岁的年纪还未完全长开,身形小巧,容貌精致娇俏,却已有了令人信服的气势。
程璐鱼重重点了点头,嫣然一笑:“就算是为了不负你那一整条街的红妆,我也不会将此一生草草托付出去。”
苏媚儿是在程璐鱼走后的半个时辰到的。
她先是递交了拜帖,而后再由管家禀报楚叶柔和老夫人,再被带到的千落院。
瞧着她的那一刻,安卿兮不禁讶然。
只见苏媚儿上身着黄色的大袖衫,衣襟上绣着银色丝线勾勒而成的花样,头发被挽成漂亮的流云髻,青丝自然垂在脑后。
这下身她着一片式的绿色百褶裙,上边绣着片片荷叶和水波纹,依稀可见精细的银色荷花。
这一身说不出的细致大气,全然没了往日的风流气息。再加上她没有了浓妆艳抹,只着了淡妆,倒真真像高门大户人家的沉稳嫡长女。
“苏姐姐今日穿着属实令我惊讶,恕卿兮有伤在身,无法起身见礼了。”
苏媚儿坐在床榻边,轻笑:“妹妹就别打趣我了,入你这安府一趟也是不易。若我身着轻纱衣,于你安家人而言,是莫大的不尊重。”
安卿兮如何不懂她的意思,正是如此,才因她这般举动,更心生好感。
轻纱着身,在世人眼中,皆是风尘女子所为,而风尘女子,向来是人性糜烂之所向,身处常人所不齿之地。
而他们安家世代忠良之家,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者代代有之,是绝对不可沾染上那种污名的。要知道人言可畏,流言更是如此。
安卿兮笑着由青梧披上一件外衫,开门见山道:“不知姐姐以为这话本如何?”
苏媚儿收起脸上的笑意,眸中流转着属于商人精明的鎏光,不疾不徐道:“故事极妙,只是单凭这说书讲话本……成不了多大气候。”
安卿兮笑着点头称是,而后狡黠道:“这只是前菜罢了。只不过你我皆从商,这后续法子设及利益,恕妹妹还不能告知。”
第35章:合作事成
瞧着安卿兮这幅狡黠灵动的模样,苏媚儿不禁摇着团扇,掩唇笑了笑。
“安妹妹倒真真是懂得审时度势。”
今日她主动来访,就代表她默认给了安卿兮与她谈判的权利。而安卿兮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
一十四岁的小姑娘已有如此活络的心思,她不得不承认,这安卿兮确实有从商的天分。且凭借这份聪慧,未来的权势人脉,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超过她。
她看着安卿兮,徐徐道:“我可与安妹妹你合作,只是这具体合作事宜盈利分配,我想先听听安妹妹你的意思。”
安卿兮抿着唇,低头思索起来。
片刻后,她正色道:“我居于幕后,与苏姐姐合作,这一应具体事宜还要多多仰仗苏姐姐。
酒馆之事,还是如同我之前所言,将配方给你。只不过,你需派一信任之人来我这,我亲自教他,且这酿酒之术只传他一人。
至于这酒馆盈利,你所卖酒品的利润需分我五成,至于其他话本之类的盈利,你我六四分如何?你六我四。”
说完,她静静的看着苏媚儿,等待着她的回答。
扪心而问,她对自己这番要求颇为没底,这酒的纯利润分她五成,这钱,她赚实在太过容易。
可是若要她将这酿酒法子低于五成交给她,她又颇为心疼不甘。
因为凭借她自己,她也可以做到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只是她羽翼未丰且树大招风,她想要提前为自己筹谋,就不得不走这一步棋。
“安妹妹还真是胆量过人啊。”苏媚儿眸中带笑,只是这唇角的弧度却勾起的牵强冰冷,看不出是何态度。
安卿兮镇定自若,继续等待着她的下文。
“想要与我合作的商贾权贵,哪一个不是稳中求胜,顶了天也只提出想要三成利润,安妹妹倒是颇令姐姐惊讶。”
青梧见这气氛忽然凝重起来,赶忙去为苏媚儿斟茶。
安卿兮知晓苏媚儿这话是在暗示她,可她只笑眼盈盈,神色满是执着,并不打算松口。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苏媚儿拿起这茶盏轻嗅,仔细品尝过后,她竟神色缓和,重新有了笑意。
“早就听闻安妹妹颇为受宠,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没想到竟能在这品到这雪峰雾尖。”
安卿兮看向青梧,有些不明所以。青梧冲她悄悄摊了摊手,也不明白苏媚儿的话。
看着安卿兮这完全不懂茶的模样,苏媚儿忽而道:“合作之事,怕是不能如安妹妹所愿了。”
安卿兮心中瞬间染上失落,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结果,就降低要求再去求合作。
她惋惜的叹息一声:“无事,这合作之事本就讲究你情我愿……”
话还未说完,就又听苏媚儿道:“与安妹妹合作岂能六四分成?我苏媚儿做事向来谋得长远,我愿以五成利润来换与安妹妹长久的盟友身份。”
“?”安卿兮噤声片刻才反应过来苏媚儿说了什么,当即不解的挑了眉。
可苏媚儿却没有给她问话的机会,紧接着道:“现在,安妹妹是否可以对我直言你的想法了?”
安卿兮轻轻点头,青梧和玉儿自动退了下去,只留两人密谈。
待到一个时辰后,老夫人派管家来催促,说是大夫已等候多时,两人这才结束密谈,苏媚儿笑着离开。
安府外,苏媚儿上了马车后,玉儿不解的问出疑惑:“主子,为何要五五分成?安姑娘明明提出只要四成啊。”
苏媚儿思索着安卿兮说的那些话,眸中笑意清明,满是赞赏。
“一成利润换取永久的盟友身份,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这次合作,是主子亲自传信来吩咐的。
她掀开马车上的窗帘看向外边熙熙攘攘的闹市,又忍不住凝了目光抿直了唇角。
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浔阳,暗处也不知有何阴谋涌动。
希望安家妹妹,不要被牵扯进去。毕竟,她所期许的商业盛景,也是她心之所向。
安府,林子琛递了拜帖后,恰好碰见了送苏媚儿离开的青梧。
青梧记得他的样貌,冲他行了礼后,被他叫住。
“安六姑娘伤势可好些?”
青梧思索片刻,只言:“怕是还需养个几日。”
林子琛叹息一声,状似自言自语道:“那这伤势确实不轻,难怪微南他执着的亲自去求药。”
说完,他便由人带路负手向着秋水院走去。
“小姐小姐。”
千落院,青梧急忙进了卧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刚看完伤势的安卿兮正躺在那,因为合作达成,她心情正好,见青梧这般,还调侃她:“怎的了?莫不是这千落院进狼了?”
“哎呀不是。”青梧走过去,一脸纠结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了?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抓了抓脸,青梧坐在榻边,硬着头皮道:“是林公子,他离开浔阳是为了给小姐你寻药去了。”
这话其实没有多难以开口,只是她一想到此件事情里可能包含的情愫,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小姐直言。
毕竟小姐从不认为林公子会对她生出男女之情。
这话一出,安卿兮也错愕的呆在那,秋水无尘清凌凌的眸中,布满了复杂。
“微南兄……竟因为我这伤才连夜离开浔阳的?”
“是啊,是林县丞亲口所言。”
烦躁的将自己藏进布衾里,安卿兮强忍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他大概……是真的将我当成他的亲妹妹了吧。”
毕竟一直以来,微南兄真的对她很好,像是大哥对她一样好,一样温柔。
而此时秋水院里,林子琛正坐在那,冲晏新寒汇报:“殿下,属下无能,没能查出来白衣刺客是何组织。”
晏新寒抬起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而后冷声道:“这些事,禀报白宿眠就好。本殿不关心这些琐事。”
他坐在菱花窗前,深褐色的瞳孔里满是不耐和凉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硬生生染了寒气。
林子琛只好行礼告退,走出秋水院,深深叹了口气。
“九殿下虽最为受宠,可确实无法堪当重任。”
不论是在盛京还是在浔阳,他从不关心朝中大小事宜,若是有官员求到他头上,他更是不会给半分脸面,将人直直扔到闹市里去。
“这储君之位,他怕是真的无望了。”
第36章:他从不信命
林子琛走后,厌舞走了进来。
晏新寒翻着泛黄的书卷,问:“查到什么了?”
“主子,下边的人传来消息,说这独一风雅楼的主子和洵子筠颇有些交情。
楼中也确实有那么一位老先生,前些日子刚刚离开,确定不了他的身份。”
晏新寒翻着书页的手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书页一角,问:“可能证明,那画是老先生作的?风雅楼的主子,可有确认身份?”
厌舞摇头:“无法证实,风雅楼楼的主子似乎将所有事宜都交给了洵子筠,从未出现过。”
放下书卷,晏新寒颇感兴趣的笑了。
“倒是有意思。”
桃花眸中映着书卷上的文字,是一卷残破的古籍兵书,上方正画着流星锤双板斧样式的兵器。
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忽而问:“洵子筠此人和安姑娘是否有交情?”
厌舞皱眉,“您是怀疑……”
晏新寒稍一抬手,起身负手走到院外池塘边,看着那水中游弋的锦鲤,嗓音淡淡:“去查。”
“是。”
在院子里搭了秋千荡秋千的颜渚白瞧见他,暗搓搓的叹了口气。
“表哥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最近查的事是一样比一样微不足道。”
拱门处忽然走进来一道白色身影,白衣胜雪神色清冷俊美,独独这被包扎的厚重的胳膊降低了他的气质。
远远一瞧,倒也像个病美人。
瞧见他,颜渚白喊:“白大人,怎的回来的这么迟?用过早膳没?”
白宿眠走过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已在太守府用过了。”
“太守府?”颜渚白瞬间来了兴致凑了上去:“可有见到太守嫡女?这亲事进展如何?”
白宿眠叹息一声:“此时说来话长,暂时不提也罢。”
眼见着八卦之事没了进展,颜渚白哪里肯干,他拉着白宿眠缠着他道:“好兄弟,你就说说呗,你也一把年纪了,也该成亲了。”
一把年纪的白宿眠:“……”
面无表情的推开颜渚白,他走到晏新寒旁边的围栏上坐下,问:“老夫人想让我收安姑娘为徒这件事,殿下怎么看?”
晏新寒投喂着鱼食,淡淡道:“你决定就好。”
白宿眠挑眉:“那殿下可需要安家这份助力?”
话落,颜渚白赶忙凑了过去,一把捂住白宿眠的嘴,“伤还没好呢,现在说这些,找死吗?”
手中鱼食尽数落尽池中,惹的锦鲤纷纷追着沉了下去,荡起阵阵激烈的涟漪。
晏新寒的手就自然垂在那里,桃花眸中潋滟着冰霜。
他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深褐色的瞳孔幽深的像是深渊。
“白宿眠,既然到了我身边,就要收起你的目的,收起你的心思。
你为她做事我不为难你,只是你知我耐性不好生性冷淡,你的下场如何,全靠你自己的选择。”
白宿眠盯着他的背影,眸中复杂不甘。
朝中皇子个个为了储君之位争抢的头破血流,可偏偏他未来要辅佐之人一走了之,视那皇位如敝履。
他垂眸轻笑一声,幽幽叹息着向着卧房走去。
“众星环伺,霞光漫天。
蛟龙盘旋,神光尽明。
若看紫微,且待九鸣。”
这几句,却让晏新寒的神色越发阴沉起来。
颜渚白瞧着,更是深深叹了口气,默默的又坐回了秋千上。
他咕哝道:“正是因为那老道士这几句话,害你多次置身险境,好多次都走到了鬼门关,差一步就进了阎罗殿。”
他摇头:“也不知他安的什么心,那紫微二字,他怕是存心想让有心之人害死你。”
紫微星,指帝星。后面那个九字,所有人都自动代入了九殿下晏新寒。
晏新寒神色莫名,暖阳微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使得他半面朝朗半面阴翳。
不知过了多久,他勾唇冰冷道:“这般言辞,我从不信。”
甚至……他从不信命。
就算是老道士能窥破天机,就算他确是帝星,可那皇位,他并不向往。
从三岁起,他在皇宫受尽父皇宠爱,却步步杀机四伏。
他是所有皇子的眼中钉,是所有妃子眼中最大的目标。
天堂地狱之间他不断轮转,更甚者……
他攸的攥紧拳头,冷声吩咐:“去桃林酒馆,带两坛桃花醉。”
在暗处待命的厌一走出来,应了一声快速去了。
颜渚白坐在秋千上,想要靠近晏新寒,却又不敢。
一众皇家表兄里,他最喜和晏新寒亲近。能让晏新寒主动要酒喝,就代表他心里是真的难受的紧了。
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站起身来,忙不迭的道:“我去喊安小五做点下酒菜来,酒要是到了,你可得先给我留一半啊。”
安南辞那里,正在和楚叶柔老夫人撒娇。
他得知安卿兮和那柳家女打了那么大一个赌,忙不迭的来告状了。
若是从前,他定会站在安卿兮这边,不敢给她添乱子。可就在一炷香前,那个丫头竟然让丫鬟去二哥那诬陷他喝花酒,害得二哥把刚给他的一千两银子又收了回去。
想着银子,他一脸的肉痛,拉着老夫人的手正色道:“祖母,安小六那性子你也清楚,她定然是输不起的。
可若是要她赢,她这文不成武不就,琴棋书画样样都不行。”
楚叶柔瞪他一眼:“你妹妹哪有这般。”
安南辞抓抓脸,又跑过去楚叶柔撒娇:“娘,小六是从您肚子里出来的,她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嘛。
现在白大人也要养伤,闲得很,不如就趁此时机,将安小六送过去拜师吧。”
楚叶柔不满的戳了下他的额头:“兮儿这伤还未好,怎能拜师。”
安南辞嘀咕:“宴兄可是把生骨膏都给她了,这伤怕是用不了几日就好了。”
“生骨膏?”老夫人沉思着,和楚叶柔对视一眼后,道:“待我问过白大人的意思,再做定夺吧。”
安南辞一喜,忙不迭向外跑:“得嘞,孙儿这就去请白大人。”
走到院外,安南辞却和颜渚白撞了个满怀。
第37章:坐着轮椅去修业
“安小五?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
颜渚白一把抓住安南辞,却被安南辞着急忙慌的推开。
他脸上又喜又急,“有事过会儿说,我急着去请白宿眠来呢,今儿个要是不把安小六送去你们秋水院,我就不叫安南辞。”
“欸?送去秋水院做什么?”
颜渚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安南辞步履匆匆,早就跑远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向着安府厨房走去。
半个时辰后,千落院里忽然涌进一群小厮。
青梧听到动静走出去一看,好家伙,竟然全部都是之前拨进来的护院。
本以为上次故意派人手假装刺杀晏新寒时这些人都调去了秋水院,现在又回来了是何种说法?
她正欲去禀报安卿兮,却发现拱门处一脸得意的安南辞正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他先是去空着的厢房里看了看,而后冲前边离得最近的护院招了招手,“来来来,将这个木头椅子搬出去仔细擦拭一下,过会儿推着六姑娘去秋水院。”
卧房里的安卿兮也听到了动静,她放下手中颇令她头疼的之乎者也,唤了声:“青梧?”
“小姐。”青梧走进去,主动状告:“是五公子来了,正在吩咐人将那闲置多年的轮椅搬出来呢,说是给您用,送您去秋水院。”
“轮椅?”
安卿兮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物件。
“五哥的记性可真好,竟还记着它在我院子里。”
小时候他和五哥吵闹打架,五哥不慎将她给推倒了。她哭着去父亲那里告状,五哥便被父亲罚去站木桩,结果因为体力不支掉下来摔破了腿。
这个轮椅还是当时年幼的她去找了浔阳有名的老木匠做出来的,在当时还轰动了一时,老木匠还动了收她为徒的心思。
不过……这个轮椅可是安南辞心里的黑历史,今天竟又取了出来。
拉回思绪,她蹙起眉:“他送我去秋水院作何?”
青梧轻轻摇头:“外头还跟着许多护院呢,阵仗挺大的。”
安卿兮小声嘀咕一声:“安小五真是长能耐了。他今日若是阴了我,赶明儿我就把他的麋鹿炖了。”
话刚落,安南辞就走了进来。
看着安卿兮不满的看着他的模样,他毫不心虚的上前,得意的挺着腰板,道:“祖母说了,从今日起,让你去秋水院跟着白大人读书。
顺便再教你那些个琴棋书画,好让你去参加花朝节的比试。”
安卿兮睁大了眼,气的抓着布衾瞪他:“安小五,你竟然连这个都告状了?
我还在养伤呢,祖母怎么可能同意我去?”
安南辞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你这伤并不妨碍你修业,这事确是祖母的意思。”
他干脆上前一把抱起安卿兮,二话不说就招呼人把那轮椅推过来将安卿兮放了上去。
还颇为贴心的给她盖上了一块绣着桃花的毯子。
他笑的好不得意:“五哥啊亲自推着你去,你要是觉得白宿眠教得好啊,三日后,我们就举行拜师礼。”
安卿兮抓着扶手咬牙切齿:“安小五,你给我等着。”她才不要读书,更不要拜师!
秋水院,白宿眠并没有将安卿兮要去的事告知晏新寒。
安卿兮到时,他正坐在池边的凉亭里和颜渚白一人一坛桃花醉,喝的沉默又压抑。
远远的瞧着安卿兮坐着轮椅出现,颜渚白颇为新奇的放下酒坛走了过去。
“安姑娘这坐的是什么?看起来还挺有意思。”
安卿兮心里憋了一股火,没好气道:“怎么你也想坐?改明儿你要是腿伤我送你一辆?”
她语气不善,明媚的脸上还带了几分委屈,吓得颜渚白登时后退几步,赶忙摆手:“不不不,还是不劳烦安姑娘了。”
只是他看着轮椅的目光,还是像极了孩童看到了喜欢的玩具,恨不得扒上去拆开看看。
晏新寒也看向了安卿兮,视线触及轮椅之时,眸光不自觉晦暗了几分。
这轮椅……让他不自觉想起了绘制的兵器图上的推车。
这些个稀奇物件,还有那独一风雅楼的金木笔,奇特的作画风格……
这些所有忽然出现的奇特物件,都不由得让他只能联想到眼前的安卿兮。
他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安卿兮的眉眼上,那双娇嫩的手上。视线转换间不经意瞥过那平平无奇的胸口,让安卿兮恰好逮了个正着。
她怒视晏新寒,呵道:“登徒子。”
这三个字让晏新寒一愣,而后无声的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多情的桃花眼更是在挑逗她嘲笑她。
安卿兮气的紧握住轮椅扶手,硬生生留下了五个指甲划痕。
该死的,这笑容和在猎场那日一模一样!
瞧着他手中的桃花醉,气愤的眸子却忽然一亮,不自觉的舔了舔唇角。
这动作,却让晏新寒眯了眼睛冷哼一声偏过了头。
“青梧。”
安卿兮露出狡黠的笑意:“去桃林酒馆,让钱掌柜送六坛酒来。”
青梧皱眉:“小姐,您是想?”
她嗓音温柔:“今儿来秋水院读书,也没给白大人和两位公子带什么礼物,只能以酒相待了。”
颜渚白又来了精神:“还有这等好事?”看着桌上快喝完的酒,他赶忙催促青梧:“还不快去?”
青梧只好狐疑的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安南辞站在一旁,对安卿兮这举动颇为意外。
他小声咕哝:“这丫头怕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吧。”
安卿兮耳朵尖的听见这一句咕哝,她冷笑一声,道:“这只喝酒没下酒菜怎么能行?”
她指着身后几个护院,吩咐着:“你们几个去五公子院子里,将那麋鹿给带来剥了吃了。这野味配酒,才真真是有滋有味。”
那几个护卫听完,竟真的转头就向着院外走,安南辞瞬间急了眼。
“都不许去!我看谁敢动我的麋鹿!”
呵斥住护卫,他又指着安卿兮,“那鹿送了我就是我的,安小六你不讲道理。”
安卿兮本也没真的想吃,只是想吓一下他,见目的达成,她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这时,白宿眠忽的从房中走出来,看着安卿兮,他面无表情道:“安姑娘既然来了,就入书房开始修业吧。”
安卿兮:……
第38章:见解独到的鬼画符
白宿眠代入角色之快让安卿兮猝不及防。
瞧着他一副清冷疏离的模样,她心中暗想:这白宿眠,应当也是不喜当她的夫子的。
没法子,她只能先任由安南辞推着她入了书房。
一进去,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让安卿兮不由得痛苦的闭了闭眼。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书房,发现三张横成一排的桌案,当即疑问出声:“这为何有三张书案?”
难道要拜白宿眠为师的不止她一个人?
她抬头看了眼安南辞,安南辞却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故意板起脸来道:“不要动之前那些俗气的小心思。”
指着那三张书案:“本来就是要三张啊。”他一一道:“中间是你的,其他两张是宴兄和白大人的,白大人需要处理公务,宴兄嘛……”
他看了眼外边凉亭中的晏新寒,摸了摸鼻子弯身悄声道:“他喜欢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装模作样罢了,不会常来的。”
说话间挤眉弄眼的,仿佛那书极为不正经,忍不住令人往歪处想。
安卿兮眼角微微抽搐,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晏新寒,却恰好看到那双桃花眼里没来得及消散的笑意。
那笑绝对算不上温柔,甚至还带有戏谑性侵略性,安卿兮感到莫名,迅速转过了身。
白宿眠是个做事很细心的人,她的书案上已经摆好了三本书,笔墨纸砚也都摆放的整齐,宣纸更是一丝褶皱都没有。
安卿兮不由得打量了一眼白宿眠,他正穿一身白衣,一手执书卷一手执笔侧身书写着什么,整个人清冷周正,不苟言笑。
她心想:这个白宿眠怕不是有一些强迫症。
拿起书卷一看,书封上四个周正的大字看的她眼皮一跳:“周礼启蒙?”
她将书卷丢在桌上,不满的看着白宿眠:“白大人是不是搞错了?这书是给黄口小儿启蒙用的,我如今都一十四岁了。”
说话间她不自觉的拔高了音调,惹得外边的晏新寒和颜渚白都投去了目光。
安南辞也不是很明白白宿眠这般做的用意,他走近了拉着白宿眠低声问:“白兄,你这是不是拿错书了?我家小六虽然没有文采,但这启蒙书她四岁就倒背如流了。”
话落,白宿眠怀疑的目光霎时落在了安卿兮身上。
他扣住安南辞的肩膀,不信任的问:“你确定?”
安南辞摸了摸鼻子,余光正瞥见安卿兮似笑非笑的冲他冷笑,当即眼神闪躲着溜出了书房。
安卿兮倒也坦诚,她直言道:“倒背如流自然是五哥他瞎编的,我四岁之时,将这启蒙书倒着撕个粉碎还差不多。”
她自小就带着模糊的记忆,所以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朝代做一个富有才学的高门贵女。
相反的是,她从四岁启蒙开始,动用了无数小心思气走了不下十位夫子。
但是她礼数周正,又惯会演戏,因此所有夫子都统一口径,认为她是没有天分。
所以像柳依依那样的浔阳贵女才会一口一个废材的笑她。
但是这个白宿眠……
她勾唇看着这启蒙书,忽的伸手拿起翻开,挺直了脊背做出一副好学的姿态恭敬问:“那夫子,我们要从何学起呢?”
白宿眠深深瞧她一眼,暗道,这安家姑娘和程家小姐果然不一样。
他敛起心思,沉声道:“就从“学”字开始。
安姑娘,你理解的“学”是什么?”
安卿兮挑了眉头,拿起笔便在纸上画起了鬼画符。
画完,她拿起宣纸一脸自信的给白宿眠看,看的白宿眠眉心一跳,满脸疑惑。
安卿兮笑:“这“学”之一字,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你想学什么就会变成什么,学的种类多了,可不就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一个四不像了?”
她神情灵动,说话间的小表情不断,那自信的模样还真能唬的人频频点头。
颜渚白和安南辞就是这般,听着看着还忍不住点头拍手称好。
颜渚白赞叹:“这鬼画符看上去杂乱无章,仔细一看又能看出许多熟悉之物,果然妙啊。”
安南辞与有荣焉的双手环在胸前一脸得意:“那还用说,我安小五的妹妹,自然见解独到。”
晏新寒瞧着那鬼画符,颇为嫌弃的看了眼颜渚白和安南辞,幽幽道:“二位这幻想症,大抵是又重了。”
安卿兮提笔落笔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从中他只瞧出了敷衍,全然没有半分别的东西在里边。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极为聪明的,论道讲述见解之时,越宽泛模糊就越不会出错。
这点小心思,糊弄别人还是可以的,只是……她面前站着的,偏偏是过于严肃周正的白宿眠。
白宿眠看着那鬼画符,眼神还不自觉的落在了安卿兮捏着的宣纸一角上。
那里的褶皱过于明显,甚至还破损了一些,就连安卿兮的手上都沾到了墨痕。
他当即皱起眉头,偏过了头,干脆眼不看为净。
“安姑娘聪慧,见解却是独到,不过这字迹却是差强人意,不若这修业第一课,就从抄书开始罢。”
他嗓音清冷,三言两语就又安排了新的修业任务。
这番动作,却是让安卿兮证实了心中所想。
恰好此时青梧带着桃林酒馆的小二送酒来了,安卿兮见状欣喜的划着轮椅向外跑,手中染着墨的狼毫笔却在经过白宿眠身旁时,不经意的将墨迹尽数蹭到了他身上。
“呀!夫子,我不是故意的。”
“安卿兮!”
安卿兮无辜又紧张的呆在原地手足无措的道歉,白宿眠看着那墨痕,气的重重吐出几口浊气,拂袖向着卧房走去。
“夫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夫子,你大人有大量,会原谅我的吧?”
回答安卿兮的,只有“砰”的关门声。
见状安卿兮眉眼带笑的摸了摸鼻子,去了青梧身旁。
瞧着那六坛桃花醉,她朗声问青梧:“可是拿的店里最好的?”
青梧赶忙应声:“对,却是最好的。”
看着那六坛酒又看看几位贵公子,她心虚的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这‘最好的’酒,几位公子能不能受得了。
第39章:确有交情
好酒自是要配好菜的。
安南辞急匆匆让小厨房安排了一桌菜,几人围在凉亭中落座,将六坛酒尽数打开。
安卿兮瞧了眼白宿眠的厢房,她冲青梧道:“去请白大人过来,说起来今日这酒菜,多半可都是为了他呢。”
“是,奴婢这就去。”
青梧瞬间猜到了安卿兮那一点小心思。
那六坛酒只三个人喝,属实是太多了,如果公子们贪杯,这后果不堪设想。
待到白宿眠迟迟出现,安卿兮瞧见他那一身衣袍不自然的挑了眉头,侧过脸掩唇笑了。
“没想到白大人除了一身白衣,竟然也会穿这黑袍。”
不过是被她弄上了墨迹,他便干脆在她面前弃了一身白衣,属实有趣。
白宿眠冷着脸慢慢走近,不轻不重的冷哼一声落了座。
颜渚白伸手摸了摸他墨色的衣袖,打趣他:“白大人这是突然来了什么兴致?莫不是安小六那一下,让你发现了墨色的美?”
白宿眠知道他是故意这般说的,面无表情的将颜渚白的手打落,又顺手抚平了被摸的衣袖。
他不疾不徐的开口:“墨色甚好。”
安卿兮立马接过话去:“墨色好,墨色妙,墨色更能衬得夫子肤白胜雪。不过……”
她弯了眼眸卖了个关子,顺利吸引了白宿眠警惕的神色后,这才狡黠道:“这更重要的,是墨色它颜色重,看不出脏污啊。”
一番话将白宿眠的心思说的明明白白,他不咸不淡的看了安卿兮一眼,而后拿了一坛桃花醉猛灌了一口。
他就知道这安家姑娘性子顽劣,但是这说话虽然句句让你听着不顺心,可你又偏偏强说不出什么错处。
这收徒一事,看来他需得从长计议了。
桃花醉六坛,算上安卿兮却只有五个人。就在颜渚白给安卿兮递酒之时,安卿兮却巧笑嫣然的拒绝了。
“一会儿还要跟着白大人修业,我就不喝了。免得某些人呐又去祖母那里告状。”
说话间她冲安南辞翻了个白眼,神色间满是小女儿家不满的神情。
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安南辞喝着这桃花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不会了不会了,五哥不也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嘛。不然十三天后,你拿什么和那柳依依比?”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没有底气,安卿兮冷哼一声后倒也没有继续和他计较。
毕竟安南辞于她而言,只是打掩护找的借口罢了。
她爱酒,忽然不喝容易令他们心中存疑,可是搬出这告状的安南辞来,她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她一直笑着看他们几人举杯痛饮,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和蔼’,到最后,终于让晏新寒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安卿兮中途以催菜为由离席后,晏新寒看着面前喝的面色潮红东倒西歪的安南辞三人,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
站起身来向着安卿兮离开的方向迈步跟了过去。
拱门外的小园子里,安卿兮坐在轮椅上一脸的喜色。
青梧有些担忧:”小姐,那些酒……几位公子不会喝出事来吧。”
安卿兮摆了摆手:“都是些大补之物罢了,顶多让他们难受一些,哪里会出什么事呢。”
“不过等这酒的后劲一起,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她眸子里满是灵动神气,甚至期待的搓起了手,“嘿嘿,到时候,还不是任由我摆布?”
拱门暗处藏着的晏新寒被她这笑惹的打了个寒颤。
酒劲上头,他视线已然模糊,思绪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只觉得安卿兮这笑是越看越不怀好意。
他不由得抚上腰间袍带,脑中又浮现出那日安卿兮哭着闹着要扯他袍带的模样。
“传言安家姑娘极为重颜色,莫不是她这几日一直都在伪装?”
而现在……
她是打算将他们灌醉,伺机寻风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真是醉了,思绪竟荒唐至此。”
他脚步虚浮着走近了安卿兮,不知是他脚步轻,还是那主仆二人聊的太过认真,竟无一人发现他。
待他靠近了,就听安卿兮俏声道:“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该去收网咯。”
,一转轮椅,她却忽的前倾撞上坚硬,撞的她额头发疼。
鼻间满是那醉人的桃花香和醇厚的清香,她揉着额头错愕的看着面前面色潮红的晏新寒。
“你……你怎么会在此。”
她退后,抬眼对上那双桃花眼暗自咬了咬牙。
这桃花眼本风流,奈何晏新寒一身骄矜的贵气,气质也是不羁清冷,因此多了几分禁欲气息。
可如今这桃花醉令他醉了酒,冷冽气息被冲淡,甚至染红了那桃花眼的眼尾,又添了几分风流勾魂之意。
她舔了舔牙,只觉得这张脸生的是真真的妙,恨不能让她伸手摸一把,还有刚刚撞上的坚硬有力的胸膛……不,不对!
这哪里是被美色迷了眼的时候。
她猛的清醒摇了摇头,忽的用力推了一把晏新寒,而后迅速滑动轮椅进了院子里。
青梧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看着晏新寒被推得踉跄,危险的眯起了眼眸,她捂着嘴,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赶忙追着安卿兮去了。
而主仆二人的身影一消失,厌舞厌一就出现了。
厌一扶着晏新寒,厌舞则冷着眸子盯着远处消失的那一抹淡绿色身影。
“就说这安家小姐没安好心,胆子大的很。”
厌一则紧张的问:“可需要去请大夫?”
晏新寒轻抬起手,几个呼吸后,他眸中再次清醒几分,凝声问:“查的如何了?”
厌舞回:“确实如主子想的那样,两人确实有交情。”
厌一补充:“且这洵子筠十二岁前的信息都是白纸,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哦?”
晏新寒眉眼舒缓,来了兴致。
“那他十二岁那年的信息,有何异常?”
厌一仔细思索一番,摇了摇头,“并无异常,只是……他曾在浔阳书院修业,且在书院里住了五年之久。”
第40章:好戏开场
五年……也就是説那洵子筠在浔阳书院足足待到了一十七岁,而后才出来做生意开商肆的。
书院收留他本就不同寻常,且他又是如何赚得的银子才能在一离开书院就开商肆呢?
厌一想了想,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主子,洵子筠出书院后,曾经在一些小的商肆里做过工,后来他赚钱的天赋显现出来,这才赚了一些银子,将那店给盘了下来。”
“他天赋确是极好,只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开了足足五家商肆。”
这一番话合理的解释了晏新寒心头的疑虑,可是不知为何,这洵子筠合情合理的经历,他并不相信。
毕竟善于伪装的人,做戏都会做全套,哪能会让人轻易的捉住把柄呢。
但想起安卿兮那张小狐狸似的脸,他暂时收起了思绪,迈步走进了院子。
凉亭里,安南辞三个人喝的东倒西歪,就连周正的白宿眠此时都维持不了那雅正的模样,像极了从神坛上掉下来的高岭之花。
颜渚白和安南辞二人就更是不必多说了,两个人抱作一团,嘴里哼哼唧唧的喊着:“这酒怎的烧人呢。我这脸发烫的紧,难受得很呐。”
安卿兮划着轮椅溜过去,看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发笑:“难受就对了。我这大补的药材可贵着呢,真是便宜你们了。”
说完,她冲青梧招了招手:“去取纸笔。”
青梧忙不迭的去书房里取了,“喏,小姐。现在要怎么做?”
安卿兮看着安南辞,唇角勾起了狡黠的弧度。
她附到青梧耳边耳语一番,青梧眼眸一亮上前扶起了醉醺醺的安南辞。
眼看着他们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拱门处,颜渚白忽然起身晃晃悠悠的喊着“安兄”跟了出去。
凉亭里一时之间只剩了安卿兮和白宿眠。
安卿兮执笔思索一番,怕暴露自己的字迹,索性将笔塞进了白宿眠手里,而她卷起了袖子,正欲去握着白宿眠的手书写。
指尖刚触碰到白宿眠的手背,晏新寒忽然走进来,嘲讽道:“安姑娘真真是像极了那登徒子。
“男女有别,更何况白大人和程家姑娘正要议亲,安姑娘这般举动,实在欠妥。”
安卿兮的手霎时停在那里,想了想,赶忙收了回来。
对啊,这白宿眠是要和璐鱼议亲的,她这番举动确实不妥。
可是……不这样做,她就失去了拒绝拜师的一个绝佳机会啊。
看她神色变换的飞快,一会儿苦恼一会儿愁闷,一会儿还气愤的瞪他几眼,晏新寒不由得走近了,从她身后伸出手,握住了白宿眠手里的笔。
三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紧张暧昧起来。
他低笑:“不知安姑娘想要写些什么?不如在下为你代劳?”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安卿兮和晏新寒四目相对,只觉得这周身清冽的气息惹得她心跳不自觉加快。
她抿着唇用力一推晏新寒,想要逃离这鬼地方,却被晏新寒提前识破小心思,一把抓住了手。
晏新寒只觉得身体被那酒水牵引着,带来阵阵不同寻常的温度,触碰到安卿兮微凉的手后,他忽的弯了眉眼,悄悄抬起满是浓墨的笔。
柔软的笔尖毫不犹豫的划过安卿兮粉色的面颊,留下一道黑色的墨痕。
冰凉湿滑的触觉令安卿兮呆在原地,鼻间充斥着阵阵墨香,仔细嗅还能嗅到阵阵龙涎香的味道。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呆呆的眨了眨眼睛,而后缓缓抬起了手摸上脸上的墨痕。
看到手上的痕迹后,她这才反应过来晏新寒做了什么,当即胸膛起伏着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
嘴巴开开合合却没能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只凶巴巴的说出两个字。
“幼稚!”
晏新寒这般人物会做这种事,实在是令她没有想到。
这比他直接坏脾气的令人把她抓起来倒吊在树上都难以接受。
“幼稚?”
晏新寒轻笑一声,低头看了眼被抹上墨痕的紫色领口。
他拿着笔轻轻在安卿兮鼻间一点,嗤笑一声后,后退一步。
而拱门处,一道青色身影正瞠目结舌的站在那,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晏新寒状似不经意的瞧了一眼,而后闲庭信步般的向着卧房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他隐隐觉得,这酒劲,愈发的上头了。
心间困顿的猛兽正在一点一点的苏醒,吞噬他清醒的理智。
而他进了卧房后,那道青色身影才敢靠近凉亭,有些犹豫的开口:“小妹……。”
安卿兮偏过头去,有些惊讶:“二哥?你怎么来了?”
安南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脸上的墨痕,又看了看趴在桌上的白宿眠。
“我……我不放心你,怕你养着伤又受了累,所以来看看。”
可是没想到一来……就刚好看到了那一幕……
看着他的神色,安卿兮霎时撒娇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二哥,姓宴的他欺负我。”
她指着自己的脸,气冲冲的道:“我不过是想要让白大人偷偷写个推辞教授我修业的文书而已,他恰好醉酒瞧见了,就抹花了我的脸。”
安南霖的神情变了变:“可是……”
安卿兮继续委屈道:“二哥,虽然他喝了足足两坛桃花醉,醉的神志都不清了,可你还是会站在我这边帮我报仇的对吧?”
她故意咬重了两坛和神志不清两个词,安南霖的神色这才舒缓了起来。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揉了揉安卿兮的头发:“喝醉了好,既然是喝醉了,我们就不和他计较了好不好?
大不了,二哥去吩咐厨房,不让人送醒酒汤来,让他明儿清早头疼。”
安卿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还是二哥最好啦。”
安南霖看着白宿眠,嘱咐安卿兮等他会,将白宿眠送回了房里。
而后他推着安卿兮就要离开。
可是刚走到拱门处,就听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响起,白宿眠竟径直朝着他们走过去。
“白大人?”
安南霖停下来,疑惑的唤了一声。可是白宿眠不但没有应声,反而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只不过脚步虚浮,看起来随时会摔倒一样。
安卿兮摸了摸鼻子。
好戏开始了,酒劲终于完全发挥了。
第41章:我对你无意
白宿眠举动反常,像是那梦游症一般,安南霖不敢再轻举妄动的喊他,推着安卿兮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直到看着白宿眠一路走到安府正门时,他这才按耐不住了。
“白……”
刚开口,却被安卿兮打断了:“二哥等等。
白大人现在正处在自己的意识里,醉的很,贸然喊他会惊扰他的。”
安南霖一脸的苦恼:“那该如何是好,他这副模样,如何能上街……”
安卿兮瞧着下台阶的白宿眠,捂着嘴偷笑。
这副模样,确实瞧着不太妥当。步态虚浮一步一晃三步一趔趄,入了前方盛安街摩肩擦踵的定然会被撞倒。
可是她是真的好奇白大人想去什么地方呢。
人的意识一旦进入深眠模式,脑海中浮现的,一定是对他顶重要的事。
若是她能够把握机会知晓这些事,那便有了和白宿眠谈条件的筹码了。
虽然白宿眠不见得想收她为徒,可靠人不如靠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最真实,不会出现意外。
她轻声给安南霖出着主意:“二哥,安排几个人保护着白大人就好了,不要惊扰到他就好。”
“可是……”安南霖并不赞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白大人入浔阳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刺杀。”
安卿兮抿着唇,下意识伸手握住了藏在了袖中的骨哨。
她偏过头看向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厮,沉声吩咐:“去秋水院外的小园子带几个人去保护白大人。”
小厮不敢耽搁,快速的去了。
安卿兮拉着安南霖的衣袖,撒娇道:“二哥,你推我跟着去瞧瞧吧。我想不会出什么意外的,白大人的暗卫肯定就在不远处,也会保护他的。”
看着安卿兮眸中的光亮,又看着白宿眠的身影正一点一点的消失,安南霖抿着唇,还是妥协了跟了上去。
哪曾想,白宿眠这一走就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穿过七八个小巷口后,安南霖越来越疑惑。
“白大人这是要去哪?”
安卿兮看着那趔趄的身影,悄悄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他脑海中想的竟然是这里……”
安南霖听的奇怪,“嗯?哪里?”
安卿兮抬头冲他一笑,眨了眨眼:“二哥,你怎么忘了,前边穿过闹市,就是太守府了呀。”
“这……”安南霖恍然,“白大人竟是要去太守府?可他这幅醉酒的样子……”
他挠了挠头,有些犹豫,“这般会不会太失礼?”
安卿兮也想到了这一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可是没到太守府之前,这一切也只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
“先看看吧,我们见机行事就好。”
又是一炷香后,安卿兮都坐疲惫了,白宿眠终于站在了太守府外。
门外的小厮眼尖的瞧见了他,立马跑上前,笑呵呵道:“白大人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您先稍等会,小的这就去通报。”
后边的安卿兮瞧见了,赶忙抓着安南霖的胳膊将他往那边推:“二哥快,快把白大人带回来。
那小厮这样会惊吓到他的。”
她一脸急色,安南霖也不敢耽搁,紧接着跑了过去。
他扶住白宿眠,忙声道:“慢着慢着,不用通报了,我找白大人有事,这就先带他离开了。”
碰巧护院们到了,安卿兮挥着手喊他们过去,“快,快仔细着带白大人回府。”
可护院们刚走过去,就见程璐鱼恰好从府里出来。
她穿一身粉色罗裙,身边正跟着提着小篮子的芦花。
瞧见白宿眠和安南霖,她停下了脚步。
“白大人?安二公子?”
话落,又瞧见了远处的安卿兮,面上一喜,提着裙摆快速下了台阶。
经过白宿眠身边时,却忽然被白宿眠拉住了衣袖。
她错愕停下,面露不解:“白大人?”
她长相偏江南的温婉,脸似肉包子,杏眼明眸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又比寻常大家闺秀多了一些灵气。
白宿眠瞧着她,目光飘忽,只觉得看不清程璐鱼的长相。
他头脑昏涨的厉害,忽然道:“程姑娘,我对你无意。”
声音清清冷冷,容貌端的是贵气俊美,可这话,却真真是伤人。
芦花手中的篮子骨碌碌的滚到地上,忙去看程璐鱼。
“小姐~”
她轻轻唤了一声,抿着嘴快哭出了声。
白大人这般做实在是太过失礼,太过伤人了。
程璐鱼长袖中的手捏紧,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公子的意思,璐鱼知晓了。”
白宿眠这话,是在和她表明议亲之事,他并不同意。
她终是重新拾起了笑容,左右手交叠,对白宿眠施了一礼。
“既然如此,璐鱼祝白大人早日觅得良缘。”
说完,她走到安卿兮身边,蹲下身来询问:“伤养的可好?”
程璐鱼若无其事的模样,让安卿兮好是心疼。
她握住程璐鱼的手,面上满是自责:“璐鱼……”
她忍不住想,如果她不给白宿眠喝酒,在安府的时候就将他拦下,不想着窥探他心底的秘密,是不是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事情。
是不是……璐鱼就不必这般难过了?
可谁又能想到,白宿眠醉酒都仍记得的事情,是推辞这门亲事呢?
看着安卿兮这般,程璐鱼拍了拍她的手:“我无事。”
芦花带着哭腔道:“怎么会没事?我们此次出门本来就是为了去寺庙求签问缘的。
小姐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为了还那救命之恩,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去接纳这门亲事。
可如今……”
安卿兮叹了口气。
可如今……白宿眠竟是不愿的。
她捏了捏程璐鱼的手,冲远处的安南霖点了点头。
白宿眠被带走,她抱着程璐鱼轻声道:“璐鱼,你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的,会有上天注定的姻缘的。”
至于白宿眠……
她用力闭上了眼睛。
此事她也有责任,她会给璐鱼一个交代的。
而独一楼里,安南辞和颜渚白正靠在雅间的太师椅上,他们面前是衣着轻纱表演飞天舞的美人。
美人靠的极近,脂粉味让二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第42章: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一舞毕,掌柜的笑呵呵的走过去。
“两位公子?公子?”
颜渚白和安南辞瞧着他,哼哧几声不理会。
掌柜的颇有耐心,赶忙让人去对面的酒楼做了醒酒汤来。
看着下属一点一点的灌给两位公子喝了,他这才道:“公子,这飞天舞也看完了,共计一百两银子。”
安南辞醉的已经尝不出醒酒汤是什么味了,他虽然神志不清,但却敏感的捕捉到了银子二字。
他瞪着茫然的眼睛打量着周边,然后狠狠拧了一把颜渚白的大腿。
“嗷——”
听到颜渚白杀猪般的声音,他茫然了:“这不是在做梦吗?怎么还真的会疼呢?”
颜渚白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他头上,然后姿态颇为大爷的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他随意的挥挥手,“不就是一百两银子嘛,拿去拿去。”
说完他摸了摸发干的唇,闭着眼不耐烦的冲掌柜的招了招手:“上茶上茶,怎么招待客人的呢。
告诉你,我颜小侯爷有的是银子,快点快点啊,一定要最好的。”
掌柜的阅人无数,这纨绔公子什么德性他也是见识过的。
当即乐呵一笑,竟是亲自去了。
而洵子筠戴着狐狸面具站在二楼看着这一切,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他叹息一声:“若不是发生那件事,我大概也会走上这条路吧。”
一刻钟后,掌柜的端着两杯茶走了过去。
安南辞和颜渚白喝了醒酒汤后,终是清醒了一些想起来了有些不对劲。
两人面面相觑,在掌柜的放下杯盏后,忽然一左一右的抓住了掌柜的手腕。
“掌柜的,我们是如何来的这风雅独一楼?”
为何……全无印象?
他们不是应该在秋水院的凉亭里把酒言欢吗?
掌柜的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笑眯眯道:“二位公子自然是相互搀扶着来的啊。
二位醉了酒不依不饶的要进里边来看飞天舞,小二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说动二位爷,只好将您们迎了进来。”
这飞天舞一向是不容许在雅间里观看的,今儿个竟也是为他们破了规矩。
两人霎时有几分不好意思,干巴巴的对视一眼笑了笑,同步的端起杯盏喝起了茶。
安南辞眼神飘忽:“呵呵……这茶不错啊,不错。”
颜渚白无脑附和:“是……不错……就是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他仔细品了品,可除了觉得熟悉,却始终没能想起来这是什么茶。
掌柜的这时开口解惑了:“这个啊可是极品血雾,是我们风雅楼最好的茶了,这可是我们楼主的私藏。”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两位也是第一个在我们风雅独一楼品到这茶的客人呢。”
被掌柜的重视优待,放在从前,颜渚白定然会一脸傲然。
可此刻,他抓了抓脸,手下意识的伸向怀里摸了摸那寥寥无几的银票。
他讪讪笑了笑,而后用一只手挡住脸,冲安南辞做着口型:“带银子了吗?”
安南辞正回味着那余韵悠长的清香,忽的低头看着颜渚白这副模样,顿时迷蒙起来。
他看了眼掌柜的,也学着颜渚白的样子,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什么?”
颜渚白:……
掌柜的掏了掏耳朵,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走远了两步。
颜渚白瞪了安南辞一眼,没好气道:“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我这只剩一百两了,不够茶钱。”
安南辞一听,顿时讶然:“这茶是金子做的吗?一百两还不够?”
他摸了摸胸口内衬,一脸苦相的摇了摇头:“我的银子早就被安小六那家伙害没了。连二十两都没有。”
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颜渚白叹了口气,烦躁的挠了挠头:“都怪我将这里当成了盛京,开口就要那最贵的。
这雨后的顶尖雪雾稀少的很,百两一杯太过正常了。
要知道这雪雾就连宫里的贵人们都不见得分到了多少。”
抬眼看着掌柜的,他硬着头皮问:“不知……这雪雾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伸出了两根手指,抬眼看到上方的洵子筠后又笑眯眯的变成了三根手指。
颜渚白咽了咽口水:“三……三百两?”
这下惨了,这剩下的两百两他去哪里找?
真是当了这么多年纨绔,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他看了眼安南辞,咬了咬后槽牙,挺直了腰板缓缓道:“想必安兄还没品够这风雅独一楼的茶,那你且先品着,我先去办些事情,过会再来寻你。”
说完他就向着外边走去,安南辞一下子就懂了他的心思。
当即站起来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谁知这不喊还好,一喊颜渚白竟直接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小跑了起来。
“颜渚白!你胆子大了啊!你给小爷滚回来!”
安南辞气的暴跳如雷,可没给银子又不好走,只能眼睁睁看着颜渚白跑走。
“等小爷回去,你等着。”
要是早些拿银子来寻他,让他酌情减轻处罚也不是不可以。
咬牙切齿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狠话,他叹了口气再坐了回去,心虚的道:“那个……”
掌柜的依然笑着:“安公子随意就好,可是还要再来一杯茶?”
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一丝的变化,安南辞摸了摸胸脯,没底气的挥了挥手。
“不了不了,喝的太饱,我坐会,坐会就好。”
掌柜的看破也不说破,只道了句:“那我先去忙,有需要您再喊我。”就退了下去。
安南辞如坐针毡,烦躁又尴尬的直搓手扣桌角。
好在没让他等多久,厌一就来了。
他一走进去,安南辞就像看着了救世主一样,扑了过去。
他压低了声音:“怎么样,带银子了吗?”
厌一点了头,拿出五百两就递到了小二手里。
“不用找了。”
说完,他颇为潇洒的转身,安南辞一脸的茫然:“这……”
足足三百两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送钱也没有这么送的吧?
瞧他站在原地不动,厌一转身徐徐道:“安少爷快走吧,安姑娘遇到刺杀了,正在院子里哭呢。”
第43章:安卿兮遇刺杀
一听安卿兮被刺杀,安南辞拔腿就跑。
一炷香后,他气喘吁吁的去了千落院,又被打理园子的小厮告知安卿兮在秋水院。
等他好不容易赶到时,安卿兮正扑在楚叶柔身上哭。
“怎么回事?怎么会遇到刺杀?”
因为跑的急,他气息都不太稳,还是第一时间弯下了腰检查安卿兮身上有没有伤。
颜渚白心虚的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了一些,一心都放在安卿兮身上的安南辞自是没注意到这一点。
安卿兮抬起头来,哭的梨花带雨,眼眶湿润,一副可怜模样拉住了他的袖口,委屈的唤了声:“五哥~”
只这一声,就能消解掉安南辞心里所有的赌气,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安卿兮,他握紧了拳头,蹲下来用袖子擦干净安卿兮的泪水。
“乖,不哭。五哥会给你报仇。”
安南霖站在旁边一脸的内疚,“怪我无能,是我没有保护好小妹。”
想起当时的场景,他也是一脸的怒火:“当时我推着小妹向府里走,护院们带着白大人先行回了府。
隔着一条长街的距离,忽然涌出来几个刺客。”
说到这里,当时的情景仿佛再现,他仍心有余悸:“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前来刺杀白大人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她们的目标是卿兮。”
当时小巷昏暗,乌云遮日,莫名的令人打了几个寒颤。
那些人的眼睛尽数落在安卿兮身上,甚至为首的人还沉声喝了句:“定要取安卿兮项上人头。”
安南霖自小不爱练武,只能堪堪防身,根本护不住安卿兮。
安卿兮腿又受了伤,根本没有逃走的可能性。
在一道道冷冽的寒光围过去后,安南霖只能视死如归的挡在了安卿兮面前,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可是长久的沉寂过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发觉自己还活着后他才缓慢的转过身去,竟发觉所有刺客都倒在了身后。
地上的鲜血像浸泡湿了青石板,暗哑的颜色印在他的瞳孔里,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敢耽搁,只颤抖着推着安卿兮拼命的向着府里跑,生怕身后还有魑魅魍魉在追赶。
听完,颜渚白又问:
“安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安卿兮摇头,楚叶柔神色疼惜的抱着她,轻声道:“兮儿乖,外边的商肆就弃了吧,和苏姑娘之间也莫要再来往了。”
安卿兮想要开口反驳,触碰到楚叶柔眸中的坚定和后怕后,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这一次的刺杀绝不是因为商肆的事。
可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腔热血选择在这个时候伤害待她如珠如宝的娘亲。
犹豫片刻,她趴在楚叶柔腿上,尽量将声音放的轻缓:“娘亲,女儿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
可是娘亲,在还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女儿不能轻易的放弃,这也是从小爹爹教导女儿的道理。”
楚叶柔不再说话,温柔似水的眸中多了几分坚毅和冰冷,无人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而在所有人猜测之际,安卿兮将视线落在了凉亭中的白宿眠身上。
只见他神色颓然清冷,一身黑衣衬得他多了几分阴郁。眸中一片清明,哪里还有那醉酒的痕迹。
发觉安卿兮的注视,他微楞片刻,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心中愧疚使得他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笼罩在亭下的阴影里,似那凌霄花般孤寂。
安卿兮不禁咬住了下唇。
本来只是假设,刚刚她才真的确定了。
她,竟被白宿眠利用了。
她不知道白宿眠是何时思绪清明的,可她确确实实的低估了一个谋士的智慧和手段。
白宿眠这一出将计就计,玩的可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同时又气的牙根痒痒。
身为前途大好的年轻大臣,他竟然将这场联亲的压力都落到了璐鱼一个女子身上。
依着璐鱼的性子,这议亲之事,她一定会不多加解释的执意拒绝的。
想到这,安卿兮合上眼眸。
她一定不会允许这件事损坏璐鱼的名声半分。
至于白宿眠——他既然无心娶璐鱼,那么此生,他将再无机会靠近璐鱼。
傍晚时分,苏媚儿派人悄悄潜进了安府,去了安卿兮的院子。
那是个生的极为水灵的婢女,瞧着安卿兮,她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安姑娘,我家主子让我来给您递信。
今日刺杀一事,所有刺客皆已在城南的林子里服毒自尽,身份不明。
只有一条线索,估计会对您有所帮助——那些个人,是由盛京来的。
主子让我问问姑娘,您在盛京可有仇敌?”
“盛京?”安卿兮摇了摇头:“我从未踏入盛京一步,怎会有仇敌。”
忽然,她想起了沈妄,想起了那块玉佩。
“那些人……有没有可能是天赎阁的?”
那婢女摇了摇头:“并不能确定身份,而他们身上,也并无天赎阁标记。”
安卿兮想不出,只叹了口气,道:“那替我谢过苏姐姐,让她费心了。”
婢女福了福身,又道:“对了,主子对您今日所坐这椅子很感兴趣,她说这也可以成为新的商机。”
安卿兮眨了眨眼,不禁哑然失笑的摇了摇头。
“既是苏姐姐感兴趣,那等我作好图纸就派人给姐姐送去。
另外,我会为姐姐裁一身罗裙,近几日,可能会让青梧去第一楼里帮姐姐量一下身段。”
那婢女点头:“奴婢会如实转告给主子的。
安姑娘仔细养伤,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安卿兮笑着点头,给青梧递了个眼神:“青梧你去送一下。”
青梧意会,塞给那婢女五十两银子,而后笑着将人送了出去。
没一会儿,青梧回来不解的问她:“小姐,为何要给苏姑娘做罗裙呢?”
安卿兮支着下巴,摆弄着烛台慵懒道:“我瞧新来的布料里有一天青色挺适合绣莲花图样的,苏姐姐她应该是很喜欢莲花的。”
“她在利润分成上做出那么大让步,我总该表示表示吧。
再说了,那样喜欢莲花的女子,值得深交。”
第44章:林微南归
因这刺杀之事,安卿兮便在千落院里仔细的将养着,再没有踏出院子一步。
难得的是,她竟也为了十日后的花朝节比试再次拿起了绣花针。
而所有安家人都在寻找着刺杀一事的蛛丝马迹,比起刺杀人的来历,那帮了安卿兮的人,反倒是没有特别的被在意了。
秋水院里,厌舞靠在回廊的红色柱子上,一脸的寒意。
只见她右手握着长剑,而左边手臂上却绑着厚实的绷带。
厌一从回廊的另一边走来,瞧见她,他招了招手:“厌舞,该去换药了。主子都说了,让你歇息三日,你怎的还在这守着?”
厌舞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只闷声道:“厌一,你觉不觉得,主子他变了。
身为暗卫,多重的伤你我都受过,何曾因为这区区小伤就将养歇息过?”
厌一想了想,道:“主子一直体恤下属,凭借这一点就说他变了,未免太牵强了一点。”
厌舞冷笑一声,干脆坐在了旁边的围栏上。
她道:“厌一,主子从来未曾对一个女子感兴趣过,主动送上门来的,不是已经草草嫁了人,就是已经尸首异处。
可偏偏只有这一个安姑娘,是主子他有意无意主动靠近的。”
她看向厌一,问:“你何时见过主子做过用笔墨勾勒女子面容这等调情之事?何时见他对一女子这么上心?竟让你我二人轮番跟着她,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厌一左思右想,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
“你虽然说的也在理,可我还是觉得,主子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反正主子那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喜欢上一个女子的,他靠近安姑娘,也许只是想从安姑娘身上得到什么。”
“是么?”厌舞眼眸闪烁,深深叹了口气。
她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主子会喜欢安姑娘那般的女子。
在安姑娘遇刺的那一瞬间,隐藏在暗处的她,甚至想过就那样看着,看着那个灵动神气的女子身首异处。
可是不知为何……她始终没能狠下心,还是选择了出手。
厌一扶着她起身,缓缓道:“不要想太多了,我们奉命行事就好。”
而千落院里,林微南竟是没有递交拜帖,直接翻墙入了千落院。
瞧见他,安卿兮一脸的诧异。
只见林微南一身风尘仆仆,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尘土痕迹,和翻墙时留下的划痕。
他站在桃花树下,一脸倦容却仍旧温润如玉。
“微南兄?”
安卿兮坐在轮椅上,惊喜的将手中的半成品荷包丢在桌上,滑动着轮椅到了房门边。
她看了眼墙头,捂着嘴打趣:“微南兄离开这一趟,竟也学会翻墙了?”
林微南瞧着她的腿,紧抿着唇,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微南兄?”
就在安卿兮摸不着头脑时,林微南却突然捏紧了拳头,大步走过去弯下腰抱住了安卿兮。
“微……微南兄……”
猝不及防的拥抱让安卿兮不知所措起来,同时脑中有一道弦瞬间绷紧了。
忽然,她听林微南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能感受到抱着她的林微南一直在颤抖,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压抑他的紧张,和他的后怕。
可是她不明白林微南为什么要道歉,更不明白一向礼数有加的温润公子,为何会这般慌了神。
她轻声问:“微南兄,出什么事了吗?”
青梧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吓的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生怕引来旁人让别人瞧见误会了。
可林微南在安卿兮话语落下的瞬间,瞬间清醒过来一般,松开了安卿兮退后了几步。
他手足无措,看着安卿兮澄净的如同山涧泉水一般的眼眸时,再度道歉:“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口,可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抱歉。
在安卿兮疑惑的目光下,他缓缓掏出了一个瓷瓶,交到了青梧手里。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失态,只是调整了自己的神色,又变成了往日那温润的邻家哥哥模样。
“这药早晚各敷一次就好,对骨伤有奇效。
卿兮妹妹这腿伤定会很快好起来的,而且一定不会留下副作用的。”
青梧捏着那瓷瓶,只觉得握在手心里有些暖意在散发出来。
她笑:“小姐,这竟然是暖玉做的药瓶。”
她将药递到安卿兮手里,安卿兮收到后一脸欣喜的冲林微南道谢:“那就谢谢微南兄了,只是想必这药得来很不容易吧?”
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就递给了青梧,青梧又笑着走到了林微南面前,恭敬的递了过去。
安卿兮握着玉瓶笑的开心,“微南兄帮了我这么多,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这一千两银票,还望微南兄一定要收下。”
她笑的和往日一般无二,可林微南却僵在那,就连笑意都维持的勉强。
宽大长袖下的手蜷缩又舒展,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不必了。
我只是恰巧有事情外出,顺便得了这药而已,并没有耗费心力。”
他看向安卿兮,眸中带着的炙热和滚烫,让安卿兮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接着道:“若是收了这银子,岂不是显得生分?南辞他定会在我面前念叨个不停,为你抱不平。”
说完,他平静的看着安卿兮,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可那不自然的蜷缩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心里的期翼。
安卿兮垂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鸦羽忍不住的轻轻颤动。
再抬头,她眸中满是笑意,似银河映入眸中,娇俏灵动。
“既是如此,便依微南兄所言。”
林微南的神色这才又重新变得柔和轻缓起来。
他看着安卿兮,心里的一块重石终于落了地。
卿兮的腿伤,终于不会落下别的病症了。
待林微南走后,青梧叹了口气,道:“小姐,这下,林公子的心意可是表现的很明显了……
不过我们这般隐瞒他生骨膏的事,他知晓之后,会不会生气?”
安卿兮靠在轮椅上,一脸的愁绪。
“心意……”
想起那个怀抱,他心里就无比的烦扰。
“他风尘仆仆神色憔悴,我又怎么忍心告诉他,我早就得了那生骨膏?”
饶是她再没心没肺,也无法做到浪费别人一番苦心。
第45章:都是因为你
短短几日里,多批刺客涌入浔阳,林子琛不得不入了太守府去商讨治安对策。
同行的,还有白宿眠。
身为京官,他来浔阳打着考察的幌子,就必须严谨行事。
但混迹官场多年的这几位人精都知晓,他是为了晏新寒而来。
太守府里,几人到时,程璐鱼正在被程晋安训话。
她跪在地上,仰着脸说着什么,程晋安一脸的怒气,可见父女二人讨论的并不愉快。
看着厅堂里跪着的程璐鱼,白宿眠神色染上几分愧疚。
管家前去通报,程璐鱼这才起了身,神色落寞的走了出来。
经过白宿眠身畔时,鬼使神差的,白宿眠道:“在下那日说的话……”
他本欲想说不必记在心上,只当他醉了酒就好。
可程璐鱼却一脸的倔强,轻声道:“当日承蒙大人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大人这桩心事,璐鱼一定尽快解决。
届时,定不会扰了你我两家的情谊。”
说完,她匆匆离去,挺直的背脊宛若这院中亭亭玉立的松柏,一身傲骨,傲然挺立。
她是何等的聪慧。一言就道破白宿眠的算计和担忧。
白宿眠不禁抿唇垂了眼睑。
还好她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这般聪慧且洒脱拥有傲骨的女子,不该嫁给他这般的男子。
一开始是他不想被寻常女子束缚住,不想把自己和这样的女子捆绑在一起。
可是现在……
他忽然觉得,是他没有权利去将这样的女子拉入黑暗,捆绑在没有自由的他身边。
他自认为他这一身白衣是为掩饰黑暗,而身处黑暗中的他,不配拥有感情这种东西。
他深深叹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厅堂。
林子琛在他身后若有所思的用扇子轻敲了敲脑袋,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跟了上去。
这一讨论,就足足谈论了两个时辰。
而对于浔阳治安,他们决定加派大量人手,加强巡逻力度,以轮班的形式让府衙的人守在各处。
并且,他们还招募了五十名武功高强江湖人士,给了他们朝廷编外护卫的身份,让他们暗中守在浔阳城。
待到白宿眠和林子琛二人告辞时,这才发现,程璐鱼竟颤抖的跪在梅园里。
原本如同花瓣般粉嫩的唇染上了一层霜白,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同雨后枝头的花苞,摇摇欲坠。
瞧见他们出来,婢女芦花跑过去扑通一下跪在他们面前,带着哭腔颤声道:
“老爷,小姐已经足足跪了两个时辰了,您就心疼心疼她,答应她吧。”
“璐鱼!”
程晋安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看着程璐鱼这副模样,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懑。
他先是指了指程璐鱼又愤愤的拂了袖,道:“芦花,还不快扶你家小姐回去!再去派人请了大夫来。”
程晋安生了张国字脸,一脸正气,平日里任是夫人都怕他三分。
芦花吓得咬住下唇,上前扶着程璐鱼哭着道:“小姐……”
程璐鱼虚弱不堪,她跪在那里努力的挺直背脊,可奈何体力不支,只能是一副羸弱的样子。
轻轻摇了摇头,她双手交叠在额前叩首。
“请父亲成全。”
程晋安气不打一处来,眼角余光瞧了眼白宿眠和林子琛,呵斥一声:“这件事,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
可程璐鱼仍旧坚持,抬头一字一句的坚决道:“女儿不愿嫁给白大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完,再次扣了下去。
这声闷响砸进了程晋安耳朵里,却也砸在了白宿眠心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卑鄙,而眼前这个女子,又是如何的倔强,孤注一掷。
在程晋安眼里,程璐鱼这话像是清脆明亮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也打在了白宿眠脸上。
明明白宿眠对这门亲事毫无意见,可偏偏自己的女儿这般一改常态的任性妄为。
在这一刻,白宿眠有些后悔了。
可他还是清醒的任由自己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样,轻声道:“既然程姑娘不愿,这门亲事就作废吧。”
程璐鱼抿着唇看着他一言不发,在程晋安失望至极的看着她叹了口气后,她这才忽然露出了一苦涩至极的笑容,再次扣了下去。
“谢父亲成全。谢……白大人。”
安卿兮知晓这件事时,是酉时。
彼时日渐西斜,天边的霞光散落在这红砖绿瓦之上,散落在院子里的桃树上,别有一番温暖。
收到程璐鱼来信后,安卿兮当即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拎起放在院子里的酒坛子滑动着轮椅去了秋水院。
院中,晏新寒正在看着一卷神鬼杂谈,无意间瞥见那绿色的身影,便漫不经心的瞧了过去。
在触及到安卿兮腿上放着的空酒坛后,他眯了眼眸。
这一副怒容,像个生气的小鹦鹉,莫不是来寻仇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安卿兮大吼道:“白宿眠!白宿眠你出来!”
瞧着院子里只有晏新寒一人,她拎着酒坛子一副威胁他恐吓他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说,白宿眠呢!让他给我滚出来!”
小姑娘明眸皓齿,恶狠狠的模样也依旧灵动,晏新寒眼波流转,毫不犹豫的就指了指北边的厢房。
“在卧房里。”
话刚落,房门就被打开,露出了那道白衣身影。
他一脸憔悴,瞧着安卿兮,他冷声道:“安姑娘这番模样,成何体统?”
安卿兮讥笑一声,嘲讽的瞧着他。
她扶着轮椅把手缓缓站起来,重重吐出几口浊气,手拿着空酒坛和白宿眠对立站着。
“白宿眠,她因这救命之恩妥协,不想你为难才同意联亲嫁与你。
可你呢?你故意表露不想娶她之意,让她一介女子承载父辈怒火,让她一人站在这姻亲之事的对立面,受尽谴责。”
说到这,她控制不住的捏紧了手中的空酒坛,忽然用力向着白宿眠砸过去。
白宿眠一动未动,酒坛应声碎裂,紧接着响起安卿兮的怒吼声:
“因为你,她跪在园子里两个时辰染了风寒。因为你,程太守当众打了她。
白宿眠,凭什么你可以这般心安理得!作为一个男子,你的担当呢?被狗吃了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晏新寒眼眸半眯。还好,只碎在了白宿眠脚边。不然这殴打朝廷重官的名头,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