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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尘下散人     景泰太子txt下载     景泰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章:孤儿与流民的矛盾

    这段时间,朱见济在稳步推进自身各项事业,中途虽然有波折,但总体上实现了自身的目的,名利双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地方出现了问题。

    京城西山,孤儿院内,一群孩子将王义围住,个个义愤填膺,要王义把新募来的青壮流民驱逐出去。

    “大人们有手有脚,为什么还要花钱养着他们?”

    “养着他们也就算了,还不干正事,整日欺负幼小,不可容忍!”

    “就是,两天前住在西屋的芹花外出,不知去了哪里。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今天一早在十五里外的山林发现,身子被人玷污不说,血都凉了,本来都说好要与北屋的小五成亲的。自孤儿院设立以来,几时有过这等恶行发生,分明是新近来的流民闹事。”

    “还有,最近女孩们晒在屋外的衣服也经常不见,洗澡的时候也有人趴在外面看。那些人都不是偷看了,而是光明正大地看,一个个身高力壮,谁知道哪一天又起了歹念,不知多少人要受害。”

    ……

    一群人叽叽喳喳,便是以王义的威严一时之间也无法平息众人的怒火。只能够不断重复说孤儿院内发生的要案大案一定会尽快侦破,还逝者以公道,给罪人以惩处。

    至于孩子们强烈要求的驱逐青壮流民一事,王义只说会商议,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其实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面挤了出来,王义已经是衣冠散乱,满头大汗,一脸的疲惫之色。

    一旁的李云看在眼里,不曾多言一句,算是看了一场笑话和闹剧。自从受命看护孤儿院以来,李云还是第一次见到王义狼狈如此。

    摆脱众人,王义将孤儿院内的主要人马召来主屋,这批人主要是当年他在牛头山上带出来的班底。不多,只十多人,却是王义在孤儿院内地位的保证,凡后勤采办,人员训练,日常工作学习包括情报网络等事都是这些人经办。

    “这些日子我奔波在外,院内的事情无暇顾及,交与你们去办。都是苦命人出身,各有各的苦,要尔等对待众人如同自家兄弟姐妹一般,不得发生争执。不过是短短日子,怎会闹出这许多事来。竟然还生出人命大案来,这都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事情!”王义的言语之中满是痛心疾首的意味。

    坐在王义左手边的孩子王礼有不同看法,道:“大哥,自太子殿下带咱们离开山,便是有其他孩子加入,也是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大家其乐融融。大哥你想想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这段时间殿下有意招募流民,使不为盗,又说这些人无有住处,暂且安置在院内,我们也都是尽可能地腾出房间来供他们住。自己十几个人住在一个小房间里,不少人闷热得昏了过去。我们如何不是为殿下分忧,为大哥解难,只是我等好心,换来的又是什么!“

    这王礼,就是原牛头山二当家,孩子们都叫他二哥,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什么名字,下山后王义为他取了名字。

    “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就不该和这帮人住在一起。四十五里外有一废弃军营,大哥你何不上书太子让他们搬去那里,我们宁愿给他们修房子也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了。”

    “还要咱们孩子给这帮大人修建房子,他们也是真的好意思,我不同意,要修就让他们自己修。”

    “是,是,就让他们自己修!”

    ……

    王义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些核心班底能够通情达理一些,不要再在火上浇油了,能够缓和矛盾,谁知道结果竟然是这样。王义脸色阴郁,拍案道:“够了,西屋芹花遇害一事尚未查明,不可诬陷他人。就算确为流民所为,也不过是一人犯案,怎可迁怒于所有人。”

    与会唯一的女孩王智道:“那还有女孩衣服被偷,洗澡被看这些事情呢?”王智这名字同样是王义取的,女孩的事情很多时候王义不好管,一律是王智负责,众人视为大姐头。

    王义轻笑一声,“在流民不曾进来前,女孩们的衣服就没有被偷过吗?洗澡的时候还不是一群人趴在窗子外面看。”说话间,王义目光扫视过在场的其他人,不少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颅。

    王智没有想到王义竟然会说得如此直白,特别是看见其他人心虚地低下头,怒得起身道:“好呀!我说之前怎么回事,原来你们也有参与,快说,你们哪些人干了这等事!别让我抓住,不然给你那玩意给剪了。”

    王智的话自然是无人应答的,包括王义,但是态度还是要表的,“此事不可轻忽,日后如芹花之事绝不可再发生,凡女孩外出务必要三人以上同行方可,此外学些武艺防身也好。至于院内晒衣洗澡诸事,可派些人藏在暗处,若是有人胆敢偷看,捉来阉了送入宫中当内宦。”

    王义这般说,王智的怒气才消解些许,坐了下来,但是看向其他人的眼光还是深深的防备与不满。

    “当下要事,是把那芹花一事查个清楚,绝不可任其泛滥,否则再过几天还不知道要传出怎样的声音来。”

    顿了顿,王义继续道:“至于要流民住在别处,此事我会思量。你们说的那废弃军营我也知道,是个河滩地,雨水大了被淹,否则这么好的地方早就有人占下了。无论如何,收容流民一事是太子殿下议定,要我等去办,你们无论如何也要平复其他人的怨气。若是担心这些流民行不轨之事,大可分隔片区,将流民专门安置在一块地方,其中界限派人看守起来便是。我等衣食皆是太子殿下所出,不要和其他人一样逞一时之快。”

    对于王义的意见,其他人虽然并不是特别满意,但是一时之间也只能够这般。

    就这样,一场几乎闹得不可开交的争端平息。但是孤儿和流民的矛盾并没有彻底解决,王义的办法不过是缓解而已。

第59章:成亲这件事

    开完会,屋内的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完整看过整个过程的李云不吝赞赏道:“贤弟果有才能,御下有方,这等大事三言两语就平息了。”

    “一时之法,终究不是万世之策。”王义显得颇为平淡,因为他深知矛盾在日后很有可能再次爆发出来。

    “饶是如此,也已经胜过无数人了。”

    王义苦涩一笑,并未应答。一方面他是太子朱见济在外的棋子,要满足太子的要求;另一方面他也是孤儿们的大哥,要回应孤儿们的期望。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王义得罪不了的,就只能够和稀泥。万世之策,说得简单,只要没有流民,自然没有孤儿和流民的矛盾,但是天灾人祸频繁,何其困难。

    王义不说,李云可有话要说,“王员外近来打算出银十万两助太子殿下赈济灾民,听说太子推辞了。若是有这些银两帮衬,流民何愁无屋居住。”

    “太子想来是自有打算,我等做属下的听命而已,可不敢妄议。”

    李云被王义提醒后脸色略显僵硬,附和道:“话是如此说,我只是可惜那些银子而已。若是有这些银子,真的能够办下不少事。”

    王义何尝不为此而感到惋惜,这不是一百两一千两,也不是一万两,这是十万两呀,王义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有这么多的钱,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显然是假的。王义叹道:“太子殿下不想要,咱们便是说破天也没有办法。”

    既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那就有突破口,李云顺势道:“诶,贤弟,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去来凤楼见王员外吗?”

    “怎么了?”

    “那日房内屏风后有一女子,王员外说是弄琴之人。此女实则为王员外独女王如屏,年方十岁,聪慧早成,甚得王员外宠爱,自家产业多有参与其中。”

    王义眉头微皱,不知道李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此等良配,只怕提亲之人早已踏破门槛了吧!大哥你莫不是心有——”

    李云连忙摆了摆手,打断道:“好贤弟,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嫂子听见,当年成亲之时她和我吃了不少的苦,我可绝没有纳妾的想法。再说了,王员外之女,若是能够娶来,光是嫁妆就以万两计,哪里是我这等平人能够奢望的。”

    王义不再戏弄李云,随手端起一边的茶水喝了起来,“既然如此,大哥你莫不是撺掇我去将人家娶过来吧!”

    “贤弟,正是呀!”李云满脸的惊喜,竟然还省却自己言语了。

    王义若不是脸转得快,只怕是一口茶水要喷在李云脸上,不过茶水呛到喉咙里面,咳嗽不止。“大哥,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呀。往日不识,近日不语,人家怎么会看上我个山贼出身的人。”

    “贤弟切莫轻贱自己,你为太子近臣,直达天听,执掌孤儿院,负责招徕孤儿,论地位,只怕是六部寻常郎官地位都不如你。加上贤弟你不畏权贵,为民申冤,可谓是年少有为,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看上你了。那王家女看上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义没有见过王家女,自然不会说被美色迷惑。再说了,那王进山是张懋的人,王义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想着这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好吗。

    “既身负太子重托,孤儿院内诸事尚且不曾处理好,大哥你也是看在眼里,这眼下一桩桩一件件如何能够稍有分心。”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娶个媳妇又能够耽误什么事?人家眼下尚在阁中,未到出嫁的年纪,大可先定好婚约,待日后完婚不迟。有个王员外这样家财万贯的丈人,你日后无论做什么都有好处。这太子的差事办得也好,不是吗?”为了撮合这场婚事,李云算得上苦口婆心。

    只是,王义油泼不进,针扎不进,“大哥呀,不是我看不上人家,是人家看不上我呀!王家不曾传出这等消息来,大哥你又是自何处知晓的,那些瓦舍勾栏的闲言乱弹且少听。若是我眼下答应下来,去往王家提亲,人家说我是借东宫威势逼迫良女,我到何处说理去。自己清名被诬不说,还连累了太子殿下,此事断断不可为。”

    李云没有想到王义会想的如此深,担保道:“此事不劳贤弟思虑,若是贤弟有意,我去王家分说,要他们来人说亲。只是王家虽然不是官宦人家,也是大户人家,要些颜面,若是女方提亲,贤弟到时推却不受,又是折了人家的颜面。”

    李云说到这个份上,王义一时之间都不好再说些什么,找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王员外与我是本家,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嘞,所谓同姓不婚。若是成亲岂不是坏了伦理纲常。”

    “这算的什么理由,贤弟你本辽东人氏,王员外祖上是顺天府的,两家八辈子连不到一起,须是八十辈才有些可能。指不定还是夷人改姓或是下人用主姓,贤弟大可不必有此忧虑。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呐!”

    眼见得李云说得越来越离谱,王义道:“大哥且放过我也,此福分你若是想要,你只领下便是。”一边说着,王义一边逃也似的离开了。

    李云想追,奈何王义走得快,几个转身,就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王大哥这是如何了,竟然慌乱若斯。”正好经过的王智见如此场景,开口询问道。

    李云道:“唉,他呀,脸皮薄。京城大户人家王员外看上了他,有心招他为婿,这可是多少人苦求不来的好姻缘,他倒好,像是遇上鬼一样,一个劲地往边上躲。”

    “大哥心在天下,志在苍生,儿女私情本就不是他所看重的。推了便推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云没好气道:“你个妮子不知道,王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呢,若是成婚,光是嫁妆就至少有数万两,你想想能够救下多少个孤儿来。”

    李云这话一说开,顿时引来众人攀谈。虽然有人希望让王义遵循内心想法,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希望王义能够答应下来。

    王智默默地选择了离开。

第60章:问学为假,索钱为真

    乾清宫。焚香袅袅,微风徐徐,硕大的宫殿除却十几个侍卫内侍外,并无外人。

    朱祁钰召见朱见济,借口是询问近来所学。朱祁钰自身好学,与一干文臣相当亲近,对朱见济的要求自然也不低,隔三差五地询问所学。所以,朱见济今日虽然突然被召来,却并不感到惊讶。

    朱祁钰开口道:“近来学了什么?”

    我学了什么你不是都了如指掌吗?何必多此一问,朱见济腹诽归腹诽,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学了《中庸》!”

    “背来听听。”

    “全部背完吗?”

    “是!”朱祁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

    《中庸》共计三十三章,因为是先秦时期的作品,字数不多,但也有三千五百多字。作为四书五经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明代是重要的科举考试内容,每一个举子基本上都是开口能颂。

    能颂归能颂,但是想要一字不差地背下来,难度其实还是不小的。朱见济在脑海中先行简单回忆一番,即开始背诵起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大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

    声如洪钟,掷地有声,清晰入耳。朱见济朗诵的声音经过一帮师傅们的调教,自有一股浩然正气蕴含其中,不偏不倚,不急不缓,雍和浩荡。

    等朱见济背诵完毕,也差不多过去盏茶功夫了,中间虽说有两三处错误,但朱祁钰不时点头,整体上应该还是满意的。当然了朱祁钰是不可能开口夸奖朱见济的,不过是一句“尚可”而已。

    “学了《中庸》,可知何为中庸?”

    “中庸者,中不偏,庸不易。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这是宋儒程颐对此的解释,也是明人普遍的看法。

    朱祁钰鸡蛋里面挑骨头道:“圣人谈及中庸之道,你眼下不过是鹦鹉学舌,说了人家的话罢了。”

    朱见济如何敢搭嘴,还不是只能够道:“父皇教训的是。圣人识见深远,微言大义,儿臣必时时铭记,三省吾身。”

    “中庸之道你不明白,但是中庸之术朕倒是要教你。”

    “有劳父皇赐教。”

    “中庸之术有三,一曰慎独修身,所谓君子慎其独也。二曰忠恕宽容,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三曰至诚尽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赞天地之化物,与天地参矣。”

    “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教诲。”

    朱祁钰轻哼一声,反问道:“你真的明白了吗?”

    有事就有事,偏偏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来教训我,真是烦人。心里难受,面上朱见济还是谦逊道:“儿臣愚钝,还请父皇针砭。”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你做到了慎独恐惧吗?”

    朱见济不想再打哑谜了,最近事情很多,但是值得朱祁钰亲自过来骂朱见济一通的也就是张懋那一遭事了,“父皇说的可是英国公之事?”

    “算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朱祁钰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朕自继位以来,深知国家处于危难之际,遂宽和示下,仁以待人。如此方渡过危难,民众得以安居乐业,不见边疆烽火。英国公不过御下不严,便是与你有些过节,何至于纠缠不放,坏我天家名声,你莫不是非要把张懋逼死不成?”

    果然是这事,朱祁钰的指责,朱见济肯定是不可能接下的,否认道:“儿臣几时要把英国公逼死,英国公为国家重臣,在军中根基深厚,儿臣巴结还来不及,怎会干这等事。自前次口出妄言以来,儿臣不曾言及英国公半句,也不曾教人弹劾,并主动约束下人不得惹事,不知这纠缠不放自何处而来,分明是下人挑唆离间我父子,其心可诛。”

    在背后调查张懋的难道不是好父皇你吗?合计着恶人我来当,好人全由你来当呗。朱祁钰这便宜老爹当的也真是。

    “既然不曾教唆下人惹事,有心与英国公交好,那英国公托人奉银一事,你何故推辞?还不是心中怨恨未消,伺机报复!”

    这说的是那王进山送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吧!朱见济眉头微皱,难道朱祁钰看上这十万两银子,打算放过张懋了吗?

    “儿臣与英国公的怨恨瓜葛前番在奉天门内早已一笔勾销。既然并无瓜葛,如何收得这十万两银子,岂不是落人口舌,自坏清白。”

    “什么落人口舌,你既有心收容流民,为民除害,为国分忧,可谓体国矣。英国公张懋深明大义,慷慨解囊。谁人敢说句不是来?谁敢?”

    说至激动处,朱祁钰站起来指着朱见济的鼻子骂道:“送上门的银子你不要,还想要人家把事情都一口气给你办了不成。那干脆这太子也让人当了去,莫要占着位置不做正事。”

    这话,不像是一国天子说出来的话,十万两银子,至于如此激动吗?但是,如果你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你就知道为什么了。英国公张懋出十万两银子,其他国公总不可能只出几百上千两银子吧!还有其他侯伯之家和宗室之家,零零碎碎加起来若是能够凑个百万两银子,今年的财政危机就能够渡过去了。

    朱见济需要忧虑东宫上下的俸禄问题,朱祁钰需要忧虑的就是整个天下文武官员的俸禄问题了。

    明代官员俸禄一年发四次,一季一俸。前几日户部奏请给在京文武官员去年冬季折俸银,文职少傅兼吏部尚书等官王直等一千五百二十员应给银三千五百五十两,武职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等官施聚等三万一千七百九十员,应给银一十二万四千六百七十两。

    眼瞅着今年秋天都要结束了,去年的冬俸都还欠着没有发呢。这都半年多的工资没有发放了,所谓皇帝不差饿兵,没钱谁给你好好办事,各种基层乱象那是层出不穷,但凡有机会剥削一把平民百姓的就去剥削老百姓,惹得民怨沸腾。

    体面,要什么体面,值几个钱呀!

第61章:南方之强,婚事曲折

    当朱祁钰选择下场的那一刻,朱见济其实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除了答应以外还能够有什么选择呢?

    事实上,朱祁钰完全可以绕过朱见济与张懋进行交易。而朱祁钰确实是这么做的,“张懋托人送来的银两,朕已经收下了。诏书已拟定好,太子你亲自走一趟送去英国公府上,务必尽释前嫌,不得有误。”

    事实证明,打小算盘不好,因为有人打的是大算盘,小算盘要服从于大算盘。朱祁钰此举,和之前截流份属东宫的皇庄银又有什么差别呢?都是绕过朱见济把事情就办了。偏偏朱见济还得要咬着牙齿咽下去,甚至还要谢恩。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之前就直接收下那些银子了。谁知道朱祁钰竟然如此不顾吃相,一点也不矜持,多抻上一段时间,张懋说不定会出更多的银子呢!

    银子收了,还要朱见济亲自送诏书给张懋,张懋这事算是彻彻底底翻篇了。朱见济清理权贵,插手军营的大计划才进行到第一步,就已经戛然而止。诚然朱祁钰和朱见济的目标并不一样,他目的是敲打权贵,并无大规模清洗的意思。但是就这么放过,朱见济也是真的无语。

    朱见济满心的不愿,只是拗不过朱祁钰这根大腿,老老实实地接下诏书,谢礼后启程出宫。

    在车上,何林静道:“殿下日后还是多学学南方之强,少去学北方之强。”

    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同样出自《中庸》,孔子认为南方之强是宽容以教,君子居之。北方之强是好勇斗狠,死而无怨,强者居之。虽然孔子本人并没有说这两者谁高下,倾向于中立并用,但是后世之人,特别是文人显然是更倾向于南方之强的。比如后世厦门大学便号称南方之强。

    何林静是宦官不假,但是自明朝宣宗以来,所有小宦官都要进内书堂学习,规矩还相当的严,写错字或者背错书轻则罚喝墨水,重则三伏天暴晒,雪天着单衣,还有其他很多惩罚,绝对是比寻常私塾要严厉的。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竞争出来的宦官,论能力学识并不弱于等闲进士,这也是明朝权宦层出不穷的重要原因。

    “连你也要开口讥讽我是吗?”何林静卖弄文采,朱见济则是一肚子的烦闷,他如今是再也不想听见任何有关《中庸》的话语了。

    “殿下心有猛虎,固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弓张易折,如今天子开口要殿下与英国公和好,也是舒张之道。”

    理是这个理,朱见济心里的坎却过不去,“张懋给了你多少钱,你这般帮着他说话?”

    “英国公与小人并无牵扯关联,殿下大可去查。小人只为殿下,绝不敢有二心。”

    朱见济不言,何林静应该也是知道朱见济暗中调查他,才会说出这番话。确实,朱见济什么都没有查到,但是朱见济若是想要换人,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只要心中猜疑就行了。要不是无人可用,何林静可不敢如此放肆。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颇为沉寂冷静,何林静开口道:“殿下,那王进山有意将幼女许配于王义,订立良缘。不知殿下可曾听闻此事?”

    “有所听闻,只是王义上书推却不愿,本宫也不好勉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可坏人姻缘大事。”

    这话说出来朱见济自己都不信,他之所以不干涉,只是希望继续吊着张懋等人,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如今朱祁钰出面破坏计划,朱见济就更加不愿意自己的心腹与王进山联姻了。被人打了一巴掌,难不成还要把脸凑上去再挨一下吗?

    何林静浅笑不语,朱见济问道:“怎么,你有本事说动那王义,这可是一头犟牛,弄不好要与你干一仗哩。”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义父母双亡,全赖殿下救其于山野之间,擢拔重用,说是有再生之恩也不为过,殿下去一手书,王义难道敢不遵吗?如今陛下既然要殿下与英国公交好,这婚事依小人看来,不若顺势定下。”

    “那王进山可是英国公张懋的人呐,如何可信,不可不可。”

    “王进山虽说依附于英国公之下,却也早有自立之心。殿下若是有心拉拢,以殿下的地位未必不能拉拢过来。这可是百万家财呀,尊贵如陛下尚且为碎银而恼,殿下更是需得早日绸缪才是。殿下若是不取,那英国公据说早有将此女纳为小妾的打算。”

    何林静说前面一大段的时候,朱见济神情都很淡然,何林静说的这些,朱见济如何不知道,百万家财虽好,也要能够守住才行。张懋能够派老兵守护,他朱见济可没有这个本事。这钱虽好,也是个烫手山芋啊!没这个牙口还是断了这个心思的好。

    但是最后一句,朱见济却是来了精神,“张懋想要纳这王家小女为妾,此事你自何处听来的?”

    “这还要打听吗?但凡和王家往来多一些,这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王进山生有一子一女,长子纨绔无能,不学无术,整日无所事事,纵情声色,唯有此女能够担当大任。迎娶此女便是迎娶百万家财,谁人不动心。英国公张懋早已将之视为自己盘中之物矣。”

    朱见济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么说,此番王进山奉银助赈一事,大概是王家自作主张吗?”

    “殿下英明!”

    “嘿嘿。”朱见济笑出声来,这个世界可真是太有趣了。

    王进山奉银助赈,还动用十万两这等规模的数字,一定是认为能够就此打动朱见济,却没有想到朱见济竟然不为所动,把银子退了回来。计划有变,不得不加大筹码,王进山将自己的女儿也一并赌了上去,外人眼中王进山与张懋也许还是主仆身份,但是内中怕是早已撕破脸皮矣。只不过张懋还需要王进山的银子替自己解围,所以不仅没有公布矛盾,反而不断掩饰美化。

第62章:开启信任大门

    与何林静攀谈多时,听了不少张懋这些日子的糗事,朱见济心头的不忿已经消解许多。最主要是父皇朱祁钰已经决定收手,朱见济便是想要继续闹下去,凭借他一己之力也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不多时,车驾来到英国公府外,张懋早已率领阖府众人迎候在外,根本不敢摆主人的架子。见得朱见济到来,张懋更是第一时间来到朱见济马车前,掀开车帘,搀扶着朱见济下车,鞍前马后,哪里像个国公,就像一个家丁马夫一样。

    张懋今天的着装也是相当朴素,一身宽松的布衣,脚上甚至是草鞋,头发简单地用束带缠在身后,像是居家的道士一样。事实上,这些日子张懋确实是时时刻刻摆出自己要遁入道门的姿态,明面上断绝与所有人的交流。但是他以这个姿态来迎接,朱见济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罪臣张懋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接朱见济下车后,张懋跪迎道。与此同时,张家其他人也是尽数跪伏在地,恭顺至极,生怕自身微小的过错招惹来太子的不满与责难。

    宫里目前是传出消息来,天子有意赦免张懋,全不追究,还要太子殿下亲自过来宣布诏令。若是觉得由此就可以全不在乎太子的感受,也未免活得不耐烦了。

    对于张家上下的表现,朱见济扫视一圈,寻不出错处来,便直接道:“本宫奉父皇口谕,来此传旨。英国公张懋为定兴忠烈王之后,世受国恩,忠义有为,御下有方。近来弹劾诸事多属无稽,朕已尽览,无得猜疑。尔其戒骄戒躁,铭记国恩,勇担大任,并严束下人。如此上不负皇恩国典,下不辱先人伟业,谨记。”

    听完口谕,张懋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地了,今晚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臣张懋领旨,谢主隆恩!”

    “本宫口谕传达完了,英国公有什么要本宫回去禀报父皇的吗?”被安排来传旨,朱见济本就是一千万个不愿意,流程走完就打算走了。

    “没有。”张懋哪里还敢再说些什么,连忙否认道。

    “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回宫了。”朱见济转身就要离去。

    好不容易太子出宫一趟,可以化解之前的矛盾,若是这样放走未免损失巨大,再怎么样好歹送些钱上去吧,张懋赶忙道:“殿下且慢!”

    “侯爷有事?”

    “不瞒殿下,罪臣府上确有奸人暗中污蔑天家,罪臣这些日子严加审讯,终于是将其纠察出来,还请殿下带回宫中处置!”

    朱见济眉头微皱,“此事既然不曾经三法司审讯,本宫如何带回宫中贸然定罪。”

    张懋吹捧道:“罪臣早闻殿下尊法敬律,以法为治,东宫上下纪律严明,今日一见,果是如此。”

    张懋这个马屁拍得没有什么水平,朱见济淡淡回应道:“国朝法典,若是本宫都不去遵守,如何要臣民遵守。”

    “此事案宗尚在府中,殿下若是不弃,可入寒舍一观。”张懋将头低得极下,谦卑到了极点。

    朱见济沉默了片刻,英国公府上豪华无比,光是外墙都有两丈高,所有侍卫都是退伍老兵,幽深的大门后,不知藏着什么。若是埋藏几十刀斧手,朱见济怕是自入黄泉,只是都这个时候了,张懋怎么可能鱼死网破。

    犹豫了一会儿,朱见济答应道:“父皇还在宫中等着回话,不可多拖延。”

    只这短短几秒钟,张懋就已经浸湿整个后背,好在朱见济答应了。若是不然,就说明朱见济对他有着极深的猜忌,后续根本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朱见济愿意进府中,那就说明还有一丝信任,当然也可以说是自信,但是那不重要。有信任才有之后的交涉与交易,才有希望达成最终的和解。

    张懋喜出望外,连连吩咐下人清道,并招呼朱见济入内。

    府外石狮铜门,堪称是森严壁垒,府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半数都是园林山水,花园里的花卉有不少和御花园里面的差不多,万紫千红。朱见济虽然没有研究过这些,但是也知道绝对是珍稀之物。

    不知道是不是张懋刻意布置的缘故,朱见济在府内并没有看见一个侍卫,全是侍女,步履盈盈,落落大方,打扮各异,镂空轻薄的纱衣尽显玲珑身材,经过的时候是扑鼻的异香,芬芳馥郁。

    穿得很清凉,态度很正经,即便是见到朱见济这个太子,她们表现得同样颇为得体。说起来,小地主家的女儿也未必有这种气质。

    张懋或许是想要表现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富家二代,流连风月,不关心政事。只是,朱见济也不是傻白甜,是不是有些过于刻意了一点,偌大的国公府,连一个侍卫都没有,骗谁呢。

    看见朱见济回头去看侍女,张懋嘿嘿笑道:“殿下若是看上了哪位,有空可多出宫来。微臣保证一定把殿下服侍地舒舒服服地,让殿下尽兴而归。”

    这张懋竟然还打算用美人计?朱见济心中颇为无语。也亏得他想得出来,真是病急乱投医。

    当然了,有一说一,东宫里朱祁钰看得紧。不少是年过半百的老妪,年轻漂亮的宫女们恨不得把身上每一块肉都给遮上,十分的姿色也变成六分,自然是比不得张懋府上这么开放的。东宫里朱见济多看两眼宫女,何林静孙震这帮人就立马去打小报告,朱见济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

    “侯爷,本宫是来办正事的。”朱见济不得不严正表明自己的态度。

    “是是是,有劳殿下在客厅等候片刻,案宗立刻送来。”张懋嘴上如此说着,心中恐怕不是如此想的。

    人自诩为万物之灵,但归根到底还是一种动物呀!是动物,那就有天性,七情六欲,在所难免,都是很好的突破口。

    张懋不在乎自己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够保住爵位,就算是将自己的夫人送入朱见济的床上也在所不惜,只要朱见济喜欢。当然朱见济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喜欢美女是天性,但是喜欢人家妻子那是荒淫。

第63章:试剑锋芒,无用之用

    客厅内,总算是有了几分武将世家的模样,兵书也好,兵器也罢,或是诸多残破不堪的军旗,都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来。特别是一些沾染血迹又存在锈迹的兵器,更是述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在众多兵器之中,有一把宝剑崭新无比,剑锋上甚至连缺口都不存在,好似从来不曾用过一样,在众多武器中显得格外奇怪,张懋见朱见济目光停留多时,道:“这剑是当年家父灭胡朝夺来的宝剑,是胡朝左相国胡元澄的佩剑。”

    “胡元澄?”听见这个名字,朱见济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

    张懋见状,连忙解释道:“这胡元澄本是胡朝太上皇胡季犛的长子,胡朝末代国王胡安世的长兄。国灭后被俘,寓居大明,改称黎澄,因精通火器,太宗爱之,擢拔任用,官至工部尚书。又博通经书,撰写有《南翁梦录》,与礼部尚书胡太师交往甚深。”

    朱见济就记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想来是从胡濙那里听说过此人,只是胡元澄在十年前去世,朱见济并未过多在乎,不久就忘了。

    朱见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感慨道:“剑是好剑,人也有才。胡朝合该灭亡,既有长君不立,却立弱君,长幼无序,真乃取死之道。”

    三尺之剑,吹毛断发。主不用之,非不锋利也,实乃不愿用也。上下失德,无怪乎大明平灭胡朝之路势如破竹。

    张懋道:“胡朝太上皇胡季犛退位之后仍然恋权不放,长子年长有成,恐不听己命,幼子年弱自然好使唤。”

    一侧许久不曾出言的何林静道:“昔日胡季犛废长立幼之际,还曾出对子给胡元澄,试探其心志。上联是‘此一卷奇石,有时为云为雨,以润生民。’”

    何林静故意只说了上联,显然是希望朱见济对出下联来,朱见济思索片刻,道:“云在上,雨在下,好比君臣同治天下,润泽生民。只是能够为云,又怎会愿意为雨呢?”朱见济一语道破情由所在。

    又是思索片刻,朱见济指着这把宝剑道:“这三尺长剑,翌日化龙化虎,以清君侧!”

    何林静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家这太子殿下,也是真的敢说呀!从文字上看,以润生民和以清君侧并不是特别对应,要改的话改成“以清昏君”更加合适,但是这话谁敢说。

    说是清君侧,但是和造反有什么区别。几十年前,正好有一个成功的例子,也是中国几千年来唯一一次以一地抗衡一国并且取得最终胜利的清君侧。其余的例子,要么失败,要么并不是以一地起事。

    说完下联后,朱见济见何林静和张懋二人都不敢应答了,也是,换做任何人来估计都不敢随便接话。朱见济笑问道:“那胡元澄的下联又是什么?”

    “这三寸小松,他日作栋作梁,以扶社稷。”何林静小心回答道,论气势,差了朱见济何止数倍,但是身份地位不同,胡元澄也不可能说得太张扬。

    朱见济道:“作栋作梁,以扶社稷。显然他扶的不是胡朝的社稷,扶的是我大明的社稷呀!”

    “是呀,太宗皇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小小胡朝还不是苟延残喘,一战成擒!”张懋在一旁附和道,这也是今天他唯一让朱见济听着比较舒服的马屁。

    “此剑本宫看着喜欢,侯爷可妨割爱?”

    张懋连连点头道:“殿下生分了,不过是一把无用之剑罢了,家中别的东西不多,这些刀剑之物却是有着不少。”

    说着,张懋便将这宝剑送与朱见济。

    朱见济接过之后,叫何林静手持鞑靼马刀对砍试剑。这马刀同样是张辅的众多收藏之一,来自西域,手艺外形与中原大不相同,刀柄处是黄金,还镶嵌有一颗红宝石,足有指头大小。

    朱见济说是让何林静手持马刀对砍,但是何林静如何敢真的发力,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不仅卸下了部分力气,而且还有意偏转了刀锋,以刀面迎接剑刃。

    此处本就脆,哪怕是以朱见济的力气,剑光一闪,只听得一道清脆的解体声,鞑靼马刀从中折断。

    张懋看着心中一抽,在即将出声的一瞬间咬住了舌头,血丝在口齿间蔓延,避免惹得朱见济不快。不就是一把刀吗?爵位在的话,日后有的是机会得到,爵位不在就什么都没有了。

    “殿下好生厉害,颇有太祖风范!”

    “一力斩断马刀,殿下莫不是天生神力,练武奇才。”

    “行了!”这两人说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不信,听着真肉麻,朱见济连忙叫住。

    马刀虽然从中折断,不得不说,其制造工艺还是很强的。何林静有意放水,属于胡元澄的宝剑还是出现了一道口子,就像完美的瓷器上出现了一道裂纹一样,看着格外显眼。于强迫症患者而言怕是无比心痛。

    不过对于此,张懋则是不心疼了,因为这剑已经送给朱见济了,要心疼也是朱见济心疼才对。

    朱见济的反应出乎二人预料,他看见这缺口之后,不怒反喜,甚至开心地笑出声来,“无用之剑,至此有用矣!”

    无用之剑这个说法是张懋提出来的,他连忙询问道:“恕微臣驽钝,不曾明白殿下的意思。”

    “刀剑本不过是死物,有用无用,不在乎死物,在于操使之人。张懋!”

    这还是朱见济今天第一次直呼张懋的名字,张懋吓得急忙跪下行礼道:“殿下有何吩咐?”

    “此剑,向来不曾用过,本宫先前用来斩断敌人之兵器,已然赋予其魂。而今回赠于你,翌日北虏寇边,本宫希望你能够持此剑出征,为国杀贼,保家卫国!”

    张懋感动地近乎落泪,一头砸在地板上,朱见济看得是嗡嗡响的。

    苍天有眼,终于化解了太子殿下的积怨。不仅如此,还获得了太子的保举,自己日夜所求的内容,不就是出战沙场建功立业吗?张懋这一刻已经成为了再忠诚不过的太子党。

    朱见济勉励他道:“所谓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日后须是谨记!”

    张懋满口答应下来。

第64章:政治斗争的手段

    在张懋家用过晚餐,朱见济就此打道回宫,出门的时候朱见济都忘了还有那诋毁天家的奸人存在,还是何林静提醒后方才记起,便顺手将这个添头带走。一个无名小卒罢了,激不起朱见济半点兴趣,死生之事都与他无关。

    天子朱祁钰赦免张懋,朱见济清理权贵的计划失败,只能够调整方针政策,与张懋化敌为友,乃至于收其进入麾下。

    张懋幼年继承爵位,虽说是英国公张辅的嫡子,整个过程中没有问题,但是没有父亲的声望,根基浅薄是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问题。

    即便是有战事,朝野上下有谁会举荐他上阵呢?平日称兄道弟的勋贵只怕是一个个如狼似虎,有军功不抢那还当什么将军,只有那种危险至极的任务才有可能轮得到张懋。朱见济表示日后若有机会愿意奏求张懋出征,是张懋无论如何也抵御不了的诱惑。

    朱见济需要有人在军中联络往来,张懋需要军功保守爵位。互有利益往来,张懋愿意加入太子党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于这个结果,何林静是再满意不过的,而今太子殿下毕竟羽翼未丰,之前与一群权贵产生矛盾,风险太大了,能够这样平稳落地,便是最好的结果。是以,何林静回去的路上不断向朱见济贺喜,朱见济只是浅笑回应而已,心中的忧惧没有减弱反而有加强的态势。

    武将集团处理不了,夺门之变的最大风险就一直都存在。这可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朱见济可不敢一日放松警惕。

    要不,还是让朱祁钰不要吃丹药了!朱见济心中暗自忖度,可是面对最高权力的诱惑,并不是特别情愿。

    思虑许久,朱见济的面色愈发阴郁,乃至于透着几分阴狠来。如今,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除掉朱祁镇这个上皇。没有朱祁镇这块招牌,无名无分,石亨等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但是,不能够是朱见济自己亲自动手,这种脏活要积极主动引导,让朱祁钰这个便宜老爹来干,上代人的恩怨他们自己解决。朱见济要保证自己的形象是正面的。

    在政治斗争中,除掉某人不一定意味着物理上的湮灭,肉体上的清除,而是指剥夺某人的影响力,解除其权力。典型的就是幽禁、流放和远贬这些手段。

    朱祁钰在对待自己哥哥的时候,就是幽禁,不许外臣与朱祁镇相见。生辰呀,重要的节日呀,都是一律不许的,而王直胡濙等朝臣在每年重要节日都会惯例地请一次,就像是某种默契一样。

    朱祁钰这些年都不愿意诛杀朱祁镇,其实就是在赌自己比朱祁镇活得久,只要朱祁镇自然死亡,哪怕是承受一些骂名也比弑兄这个罪名来得好。

    但是很显然,他没有成功。千百年来,多少帝王因为服用丹药而暴毙的,汉唐元明清,数不胜数,圣君有之,昏君亦有之。做什么不好,非要去服食丹药,不会去吸收前人教训。说到底,还是长生不老这个诱惑让人为之痴迷。

    朱祁钰不愿意动手诛杀朱祁镇,朱见济劝肯定是没有用的,除非他真的认为自己不久人世,比如晚清慈禧太后诛杀光绪皇帝那样。但是朱祁钰不久于人世,对朝政的掌控能力势必下降,朱见济又没有能力填补权力真空,难保不会发生意外。这种风险,朱见济需要将之下降到最低。

    所以,朱见济想了一路,认为将朱祁镇移去南京,远离北京这个政治中心,用类似于流放的手段可以削弱其影响力。到时候,即便朱祁镇起兵作乱,朱见济秉持大义,调兵遣将,最多数月即可平定,由此彻底荡平这个问题,就像是当年宣宗平定汉王之乱一样。

    计划想好了,如何去做成为了新的难题,而这又是一个无比严峻的难题,想想都头疼。不能够说是毫无思绪,办法总是有的,问题只在于你敢不敢动手去做,有没有勇气承担风险。

    而这一点,朱见济很欠缺,政治斗争这件事,他还是一个萌新,一只菜鸟。

    幽深的宫门在朱见济进入后关闭,发出巨大且尖锐的声音。这偌大的皇宫内,永远不缺的就是阴谋诡计,任何人也摆脱不了。

    回宫之后,朱见济第一件事就是回去复命。对于朱见济在张懋家用晚餐这事,朱祁钰并没有多言,只是劝勉朱见济日后要谨言慎行,为人宽厚,不可处处与人争强斗狠。

    朱见济嘴上自然是答应下来,表示听命。

    言语上的规劝再多,若是能够解决实际问题,谁人喜欢冒风险呢?又不是朱见济喜欢冒风险。迫不得已呀!

    拖着疲惫的身躯,朱见济回到了东宫,沐琮一脸的紧张,在门口等候朱见济。

    见到朱见济的车驾到来,沐琮连忙迎了上来,张口就道:“太子哥,听说你去张懋家里了,那张懋可曾为难你没有?”

    太子与张懋两人的矛盾延绵多日,加上二人身世不凡,打小都是万人追捧。如今天子强要太子去张懋家宣读诏书,无异于要太子赔罪。沐琮是真的担心二人矛盾为此激化,惹出更大的祸端来,那他这个中间人就更是里外不是人了。

    朱见济跳下车来,故意板起脸来道:“怎么,你就这么巴不得我二人闹翻。”

    “我哪里敢有这个心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还不是怕张懋那家伙不懂事,连赔礼道歉都不会吗?”

    朱见济不再开玩笑,道:“那你可以不用担心了,张懋还是懂事的,知进退,识礼仪。”

    “那就好,那就好!”沐琮提着的心放在了肚子里面。

    “但是,”朱见济一个转折差点把沐琮吓出心脏病里,“太子哥,你可不带这样玩的呀!”

    朱见济放声大笑,“张懋是个可塑之才,正好也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本宫打算奏请父皇,放他出去跑几年,看看成效。”

    沐琮不忿道:“要论亲近,也是我和太子哥你亲近吧,为何不奏请我建功立业?”

    “等你毛长齐了再说吧!”

    “哼,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呀!”沐琮一脸的不悦。

第65章:用人之难

    之后数日,朝野上下相对平静,于朱见济而言,每日就是学习学习还是学习,一点波澜都没有。

    但是在八月二十五这天,朱见济得到了王义的上书。王义作为朱见济在外的重要棋子,三天两头地上书,所以上书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内容。

    王义在书信中提及大明盘踞着一股奸邪,遍布北方各省,专以买卖妇女儿童、采生折割为业,人数可能就数百,但是为害不浅。目前已经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山东临清县可能是这帮人的一个重要据点。王义在书信的最后主动请缨,想要亲自查明此事,希望朱见济准允。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老实说,朱见济不怎么想要答应。倒不是说不愿意,而是这种案子以他的能力很难查清,山东太远了,连北京城朱见济都没有站稳脚跟,更不要说更加遥远的山东。眼下正是用人的重要时刻,朱见济不愿意放王义离开。

    但是,买卖妇女儿童,还行采生折割之术,罪责不小,人数虽说只有数百,但是这些年指不定祸害了多少家庭,罪大恶极,人神共愤。要朱见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睬,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奈何,朱见济只能够请求外援,在上课之余,朱见济和自己的师傅胡濙交流,便说起此事。

    胡濙听完后,眉头为之紧锁,愤而起身道:“竟有如此奸人结党,简直是法不可恕,死有余辜。殿下且宽心,老臣必定会启奏天子,还百姓一个公道。”

    朱见济赶紧将师傅胡濙拉住,道:“师傅且稍候,眼下这个消息也是手下人传来的,尚不曾证实。若是查证属实,另行禀报父皇不迟。”

    胡濙怒容稍霁,坐了下来,“说的也是,此事若是属实,少不得论罪不少人,是要斟酌一番才是。”

    朱见济连连点头,“本宫打算让下人去此地探查,不知师傅可否知晓当地主官?有人帮着办案,免得和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东宫官属俱有重责在身,轻易不可动,不知殿下欲用谁人?”

    “此事本是前番收容的孤儿们探查得来,自然是要用他们。”朱见济的话语显得有几分理所当然的意思。

    胡濙忍住了笑意,“此辈孩童,便是真的知道些许只鳞片爪的事情,当地主官见到他们恐怕也会心生轻视。这样调动不了当地官吏协同办案,不可。”

    朱见济知道这个道理,否则何必和胡濙说及此事呢?就是希望胡濙这个门生故旧遍布天下的人能够为自己找个人来呀!

    “殿下若是真的要查办此案,老臣倒是有一人举荐!”

    朱见济喜不自胜,问道:“敢问是谁人?”

    “御史张蓥!”

    朱见济身为太子,虽然不是每一个臣子都会关注,比如一些九品芝麻官肯定不会关心,但是一些重要的官员还是会上心的,特别是言官。朝中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是掌握监督权,实权不小,日后升迁空间巨大,自然在朱见济关注范围之内。

    “若是不曾记错,这张蓥去年还曾经巡视过山东吧!父皇还专门要他关注临清。”

    胡濙甚是满意朱见济的多闻,抚须道:“不错,张蓥是南直隶人,正统十三年(1448年)进士,家学渊源,世代为官。父亲张璚乡贡出身,累官淮府纪善。此子长髯伟干,襟量夷坦,与人谦让,不事矫饰,不以贵富加人,人多称之。殿下用他,必能纠察奸邪,还百姓以安宁。”

    “曾抚临清,如何未能发觉奸人?”胡濙夸奖了这么多,但是存在一个致命的弱点。既然这张蓥去年就已经巡视过临清县,当时为什么没有发觉奸邪,以至于还要让孤儿们上书言事呢?

    胡濙的神色有些僵硬,解释道:“山东临清县,地方虽不广而实两京咽喉,四方官民商旅之所往还住止,水陆货物之所储蓄贸迁。公私输运,舟车去来,未尝少息。争竞攘夺,欺压凌暴无日无之。词讼之所从兴,盗贼之所由发,强暴得志,良善受亏,甚是难治。”

    将临清县的情况介绍清楚后,胡濙继续道:“此一时彼一时,去年陛下要张蓥监察山东,临清不过是一地,事众而时日短,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此番专查此事,定然有所得。”

    朱见济虽然还是心中存疑,但是张蓥前番既然去过,有经验,眼下也是一个人选,只要不是和那些奸邪暗通款曲,都行。

    “既然如此,就有劳师傅上告父皇,要张御史再走一趟了!”朱见济当然可以选择换一个人,但那就是打了胡濙的脸,没有必要。

    胡濙谢恩告退不提。

    待胡濙远去,一同上课的沐琮道:“胡太师前不久才栽了一个大跟头,太子哥你还敢让他举荐呀!”

    沐琮说的是去年的事情,闹得比较大,是胡濙的一大污点,简单说一说。

    去年胡濙上奏天子说:“道士仰弥高谙晓阴阳,精通兵法。臣尝见其讲论机略,画列阵图,深有妙理。若使协助守边,运谋剿贼,必能宣威慑虏,以成扑灭之功。”朱祁钰随后命兵部会同内臣试验。仰弥高到兵部之后,会同官命题试之,不能如濙所言。朱祁钰最终以大臣荐保之故,授予这道人以道职,为右玄仪,在宣府等处协助守边。

    这道人本不是军旅出身,非文非武,一点根基都没有,到边关即便是有才能,人家也不听他的。除了举荐朝天宫道人朱可名为住持外,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御史遂弹劾他本以凡庸滥求荐举,其于军旅事务不闻一言申明建白,却乃内顾私徒要援党与。被弹劾后,仰弥高被巡按监察御史鞫问,朱可名送刑部问罪。

    这事若是换做是宋朝,胡濙早就被贬了,但是明朝对老臣的待遇还是很好的,只要不是真的无法理事,不少人真是在任上去世的。所以胡濙虽然在事后告老还乡,但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声名变差了而已。

    对于沐琮的话,朱见济回应道:“这张蓥进士出身,料来不至于如那道人一般无能。”

    “太子哥你若是缺人手,我可以借你几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是要保护好手下人才是。”

    朱见济不语,陷入了沉思。

第66章:人人都有利益诉求

    是日当晚,胡濙奏章不曾拟定好,尚不曾举荐张蓥巡视山东,孤儿们就已经开始自发行动起来。一支百人队伍分为四批,从孤儿院内出发,向山东临清县进发。

    你说他们这是不遵守命令,肆意妄为,他们有的是办法搪塞你。他们会说这是在为山东的商人运送货物,下去查最后也不了了之,因为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孤儿院内如今聚集有数千孤儿,自从劳务司运转起来之后,便拥有了一定的自我造血能力,虽然距离完全脱离东宫财政支持还有一段路程,但是也不远了。

    不夸张地说,他们已经自成一方体系,或许没有形成党派那般严密的组织,但是同样有其内部山头派系,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要孤儿们接纳青壮流民,他们是不愿意的,大人凭什么能够住进孤儿院内,哪怕昔日同为流民,同吃一锅饭又如何。

    相反,若是听说有奸人拐卖儿童,乃至于行采生折割之术,他们便想起自身经历,恨不得将奸人扒皮碎骨,挫骨扬灰。哪怕是远在山东,也要尽数诛杀之。他们利益诉求再鲜明不过。

    朱见济还在把王义这帮人视为手中棋子,却不知道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绝对控制一说,无非是相互成全而已。更不要说王义等人山贼出身,匪气十足。

    当朱见济能够满足他们诉求的时候就听从你,拥护你。若是不能够满足他们的诉求,能够推翻就推翻,不能够推翻就阳奉阴违,视若无睹。

    往好的方向上看,王义他们是嫉恶如仇,锄强扶弱。往坏的方向看,他们已经成为了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做好事朱见济未必能够得到好名声,做了坏事朱见济还要给他们背锅。

    最可笑的事情是,孤儿们出发锄奸这件事,还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毕旺转告东宫侍卫统领孙震,而后孙震禀告朱见济的,时间已经是次日天明。毕旺,或者说父皇朱祁钰背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管好你自己手下的这批人。

    朱见济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终日玩弄心术,到底久居深宫,人家不愿意听你的,自行其是,你又有什么办法。下克上,无法无天。

    朱见济压制下心中的不满,问孙震道:“毕同知可曾说了这帮孩子而今到了何处?当真是只有百人离开吗?”

    孙震回答道:“孤儿流散不定,转徙难料,非不愿查明,而是无法查明。此辈出城之后散为四路,夜间赶路,专走小路岔路,人手不足,难以查清。”

    朱见济知道孙震所言为实,还是忍不住发火道:“本宫不是派了东宫侍卫监管孤儿吗?连一群孩子们都看管不了,要你们何用!”

    “属下无能,不曾想到这帮孩子这般胆大妄为,竟敢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望殿下赐罪!”孙震不敢辩驳一声,跪地请罪。胆大妄为,究竟说的是他们要诛杀奸人呢,还是不听东宫之命呢,不同的人听着有不同的理解。

    “王义还在城外吧!”

    “不!”

    朱见济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诧异道:“他不在?”

    “是,属下已经着人往孤儿院查过了,王义不在,城中各处商铺也不见其人影。依属下看来,这王义自恃殿下宠信,恃宠成骄,一边上书请事,另外一边有自行其是,分明是阳奉阴违,小人行径。殿下若是不重治之,恐怕日后效仿者风行。”

    孙震明知道朱见济恼火,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原因也很简单,自从王义为首的孤儿们崛起后,太子多仰赖之,东宫侍卫的地位下降许多。此番王义自寻死路,正好问罪处死。

    “王义是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耿耿,向来不曾做这等悖逆事,眼下定有情由。殿下不妨遣人追及,问明实情后再行处置。”一旁的何林静悠悠道,不同意轻率治罪。

    孙震瞪了他一眼,朝朱见济起手道:“日后国家有事,大军出征在外,难不成也是如此,君命全不受吗?殿下,此风气绝不可开,不然日后必有大祸。”

    此后二人唇枪舌剑,争辩不休。看似说的是王义的事情,实际上想的都是其他事,特别是东宫权力分配问题。何林静希望借王义之力制衡孙震,如是而已。人人都有私心,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

    朱见济被他们二人吵得头疼,怒道:“够了,让看守孤儿的东宫侍卫来本宫面前,余者之后再议。”

    孙震心有不甘,却只能够答应下来,出门办事。等东宫侍卫李云来到宫中见上孙震后,自知出了大纰漏的他连声道:“将军,你可得要救小人一命呐!”

    孙震踹了他一脚,愤愤道:“你这杀才,管一群毛头小子都管不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殿下怒发冲冠,老子都自身难保,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李云心中直呼苦也,抱着孙震的大腿,哀告道:“将军,将军,小人家中上有七十老父,下有三个儿女待哺。只求将军为小人指点一条明路!日后千恩万谢,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孙震脸色变幻数轮,将李云提起来带到角落阴影处,道:“此事你只管将错处推到那王义身上,我保你身家无忧。太子纵容那王义太甚,以至于酿成这等惨剧,孰不可忍。”

    之后孙震在具体细节上又提点了一番,李云连连点头不提。

    随后,孙震带着李云拜见朱见济。

    原本孙震以为太子会询问前因后果,想不到朱见济开口就道:“此事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把那王义找回来,容其在外,指不定闹出多大的祸端来。你与王义交结日久,容你三日内将王义领回来。”

    李云只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呆傻在原地,半晌之后才喃喃回应道:“小人知道了!”他连礼数都忘记了,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跌倒在地,狼狈不堪。

    孙震看着何林静平淡的面容,哪里不明白是何林静在太子身边进言。自己失策了,说服太子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和那李云说的再多也没用。

    ps:上班了,开学当班主任,事情一大堆。存稿耗尽,日后有空更新,不求你们投票,也不要催更,就这样。

第67章:孤儿们的诉求

    八月二十七日,距离孤儿们出发已经有一天一夜的时间,此刻最早出发的一批人已经距离北京城有五十里路程。他们沿途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也为了赶路,多走小路近路。并无交通工具的他们,靠一双稚嫩的脚板能够走出这么远,一则人数少,二则锄奸心切。

    王义也在这群人之中,最初他是前来拦阻众人行动的,但是后来却加入了其中,转而派遣一人回去通报消息。

    队伍之中,还有一人颇为重要,那就是黄水明。前番拦阻朱见济车驾喊冤,并且道破进贤街内存在采生折割事的就是他。算是近期一系列政治风波的导火索吧。

    孤儿们之所以会发起这场行动,事实上也与黄水明脱不开干系,闹着要动身的就是他。不得不说,此子胆识过人,还有着不俗的煽动力。

    作为近期一系列政治风波的导火索,他在孤儿院内的地位实际上是水涨船高的。黄水明虽然不能与王义分庭抗礼,也算是一方小山头,受他影响的主要是昔日为奸人所害的孤儿们。

    前面提到,黄水明还有一个妹妹,只是误入奸人之手,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探听到消息,心急如焚。眼下好不容易听闻临清县是拐子们的重要窝点,指不定能够得到自己亲人的消息,黄水明如何能够心平气和,当即鼓噪起来要动身深入虎穴锄奸。

    沦落到孤儿这个地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酸,在进入孤儿院之前,他们可谓是受尽世间冷眼欺凌。黄水明鼓噪起来之后,当即有百人连夜动身,他们都有亲人离散,都希望由此找到自己的亲人。

    过程大致如此,并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于黄水明等人而言,找到自己的亲人是他们最大的利益诉求。

    半夜王义得到消息后连忙追赶出来,也来不及禀报东宫,花了一天的时间才追上黄水明等人。王义质问他们为何不听东宫号令,只需等上几日,东宫自会调派人马帮助擒拿奸邪,岂不是比他们这些孩子出马更加有用。

    黄水明则是回答道:“太子仁德我们心领了,只是他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我们这些小事,我们的亲人我们自己去救,用不着别人。”

    言语之中,是深深的怨气与不满,这也难怪,早在一个月之前,黄水明就希望东宫帮着找寻亲人,可是东宫做了什么呢?东宫忙着打压权贵阶层,根本没有在乎他这个诉求。黄水明可不会管朱见济有没有能力插手地方事务,反正他只看见了东宫无动于衷。

    既然东宫靠不上,还不是要自己亲自动手!

    王义上报山东临清县可能是奸人重要据点。在朱见济看来,既然是可能,那就还有待继续查清,用不着着急。但是于黄水明等人而言,获取这种消息成本巨大,需要打入敌人内部,这就意味着兄弟姐妹的囚禁甚至是牺牲,晚上片刻就意味着自己亲人的苦难再多一日。凭什么不着急!凭什么一切要听你太子的!

    黄水明这边毕竟人多势众,王义拦不住。而且于情于理王义都没有理由去拦,即便是拦回去又如何,难不成把黄水明等人的腿打断吗?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人家自己要找亲人你还不让,居心何在?

    孤儿院内几千号人呐,王义平日展现在外的形象都是威严慈爱的长兄形象,一旦这件事处理不好,威严一朝散尽。即便是有朱见济的背书,他也管不好众人了。

    于是乎,王义只能够跟着这支队伍继续南下,同时派遣一人回去通报太子此事。王义不知道东宫那边会如何看待此事,他自知闯下大祸,眼下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唯有将功赎罪才有一线生机。

    领导不是这么好当的呀!不是像你玩游戏这样,小兵会从水晶里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为你厮杀,为你生产。将领死后也不会在水晶复活,死了就是死了,而且要是待遇没有给足,出工不出力还好,甚至不排除转投敌国的可能性。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利益。你若是不能够满足他们的利益,这个位置你坐不稳的,他们会把你踢走换一个能够代表他们利益的头领。

    现实世界远比游戏要复杂!朱见济当然有理由恼火,黄水明等人难道没有理由恼火吗?你说你尊贵,是多了一只眼睛,还是长了四只手臂,凭什么世界要以你为中心而旋转呢?

    一行人走在田间小路上,沿途人烟稀少,偶尔遇上一个村落便适当补充干粮,并问明道路,渴了就直接喝河水,也不管这许多。一日休息不过四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基本上用来赶路了,风尘仆仆,身上早已污浊不堪。

    就这样一群孩子,平均年龄不过是十岁出头,很难想象他们能够找到奸人巢穴,能够最终找到目的地都很厉害了。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的不是名,不是利,而是对亲人的那份情。心中有着强大的意志,即便是路线有偏差,直接翻山越岭而过,这些年都在底层生活,再艰苦的日子都坚持下来了,走个山路也算不得什么。

    王义几次劝说黄水明等人走大路,不要在山间穿梭,一则速度减慢许多,二来方向不明,极其容易走错路,未必能够节省时间。但是黄水明等人充耳不闻,就是哪里艰险往哪里走。

    时近正午,来到一处山脚,山势高耸,少有人行,听乡人说若是直接翻阅此山能够少走三十里的路。王义见众人气喘吁吁,精力不济,遂开口道:“水明兄弟,咱们这也已经走了半日了,不如坐下歇息片刻,如何?”

    黄水明沿途时时刻刻对王义都提防着,道:“此处并无人烟,若是说要休息,不如翻过此山,看是否有人家,一来讨要吃食,二来夜间借宿。”

    王义再不复言,只管埋头继续前进而已。一个时辰后才攀上山峰,俯瞰四周,微风扑面而来,清爽无比。就在这时,身后有人突然道:“后面有人来了,还有马匹嘶鸣的声音。”

    王义连忙回头看去,喜道:“是太子殿下派人来了,咱们赶紧下去迎接他们吧!”

第68章:孙震之意

    山脚下,是一支人数上百的骑兵,甲胄鲜明,旌旗招展,算得上是威武不凡,州县地方的兵丁根本没有这等兵甲,这是属于禁军的甲胄。

    黄水明同样注意到了这支队伍,脸色却不怎么好看,道:“怕不是此地有山贼,他们来此剿贼的吧!”

    “领头的那人是东宫侍卫统领孙震将军,我见过他好几次,如何会错。分明是太子殿下出兵帮咱们来了!”王义语气坚定,言辞凿凿。

    “我们私自外出,太子殿下派这些人来,究竟是来帮我们的,还是要押送我们回去的?”队伍之中,有人如是道,声音不大,还带着几分颤音,被冷风吹着,送入所有人的耳畔,原本带着几分欢快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你们也知道自己是私自外出呀,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如此心急出发。心中虽说是如此想的,王义嘴上还是道:“殿下心胸宽广,仁德无双,定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与我等为难。不好让孙将军等人多候。”

    黄水明道:“我此番外出,只为找回自家亲人,有何过错。殿下若是要怪罪下来,我只管一人担下责罚便是,不干其他兄弟的事,只是可怜我那妹妹,也不知道而今身在何处。”

    黄水明这话顿时惹来其余人的同情,纷纷附和道:“太子殿下若是要咱们回去,千万不能够回去,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奸人还不知道逃到何处去。”

    “是,不能回去!我还要找到自家弟弟才是!”

    ……

    眼见得事情近乎不可收拾,王义连忙出面道:“太子殿下知我等寻亲心切,哪怕是要我们回去,要相信殿下一定会派人剿灭奸人,断不可与太子殿下交恶呀!”

    其余人安抚不住,王义转身看向黄水明,道:“水明兄弟,这样吧,你我二人先行下山,看看孙将军此番心意为何,免得事态恶化,不可收拾。”

    黄水明犹豫片刻,在前天夜里出发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刻到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般迅速。自己沿途走的都是小路,就是希望避开追兵,想来是王义在路上留了一些印记吧,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加入队伍才是。

    一时间心思百转,黄水明最终还是选择答应下来。和东宫侍卫对抗,便是自己这边有数百甚至是上千人又如何呢?对方全副武装,对付自己还不是如割草芥一般,取死之道不可选。

    王义与黄水明二人下山,其余孩子在山顶上默默地看着,躲在树上的有之,藏在洞里的也有,还有挖了一个坑将自己埋起来的人。

    山脚下,来人确实是孙震,昨天还没有来得及出发追击,王义的消息便送了过来。太子殿下看后直接拜见天子,请求出动东宫侍卫剿灭这伙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贼人。

    太子拜见天子的时候,对天子说了些什么孙震没有在场不知道。据在场宫人传出的消息,当时太子殿下以自身名位作保,请天子将此事交由东宫来办理。

    所以,此刻的孙震和昨日的孙震完全是两人。昨日的孙震因为看护孤儿不严,以至于被太子责罚,心有不满,巴不得将王义追回治罪。今日的孙震得了差事,受命讨贼,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因为对山东地方不熟悉,反而需要借助王义等人的力量。

    昨天是敌人,今天是朋友,奇怪吗?不奇怪,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本就是这般奇怪的,不必过多在乎。

    是以,见到王义等人从山上下来,孙震也不计较什么身份问题,下马去迎接,全无些许颐指气使的意味。有求于人,不可能还装大爷吧!

    “王贤弟,寻了你一路,总算是让为兄找着了,哈哈哈!”

    孙震满脸笑意,尽可能地让自己显得温和。只是这笑声却让王义发毛,之前见到这位那可是从来都板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该不会笑面虎,笑里藏刀吧!所以王义只是干干地回应两声而已。

    孙震才不去在乎这些小节,握着王义的手无比亲近道:“贤弟呀!这一路可曾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殿下命我率兵剿灭这伙贼人,若是贤弟知晓内中消息,万望指点一二。”

    王义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道:“也只是知道些许皮毛而已,只知道这伙贼人为首者唤作刘三宗,不知是诨名还是本名,在各地流窜,临清县也只是这伙人一处窝点罢了。”

    “嗯,这样吗?”孙震的神情有些冷淡下来,既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自己真是白亲热了。

    一侧的黄水明开口道:“我知道这伙贼人藏身之地,只求将军带我一程,万望解救受难的孩子,护其归家。”

    孙震大喜过望,“好说!”

    “小人还有几十弟兄在山上,还望将军准允一同前去,虽不能手刃贼人,望风送信这些事情还是做得的。”

    若是不带这些拖油瓶去,黄水明怕是也不会去,孙震稍作思索后便道:“都去都去!人多力量大嘛!”

    黄水明与王义对视一眼,各自安心下来。

    之后,孙震拨了十匹战马供这帮孩子们骑行,二人一马或是三人一马,免得耽误时间。

    王义与黄水明同坐一马,走在队伍的后方,王义悄声问道:“水明兄弟,你当真知道那伙贼人的藏身之地吗?”

    黄水明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如此重要的消息,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伙人几时有过稳定的藏身之地,都是狡兔三窟,交易都是在荒野上交易,我如何会知道!”

    王义脸一抽,自己这不是被黄水明给坑了吗?不忿道:“这可是欺君之罪,兄弟你可千万不要胡来,耽误了大事,太子殿下可饶不过我们!”

    “贼人在何处找不到,但是街边乞讨的孩子可是到处都是,到时候引蛇出洞,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计策不就是昔日王义自己用过的办法吗,王义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水明兄弟说的是。唉,真是糊涂了,糊涂了!”

关于当班主任少收了一千块钱这件事

    如题,今天没有心情写,明天补上吧。

    正常的家长听老师说钱收少了,不应该是补交吗?为什么第一次就让我遇上这种奇葩,社会呀社会!

    见小利而忘大义,一方面贪小便宜给我惹麻烦,另一方面又不断问我孩子学习情况,我但凡给你回复三个字算我有耐心。

    当家长的你惹我班主任干什么,又不是有意坑你钱,学费是学校规定的,私立学费一万多你嫌贵你可以去读公办呀!中考两三百分的成绩人家要你吗?

    都说了钱送来,给你家孩子买数学辅导书,以后有问题来问,这不比一千块钱重要!

    还转班,年级里面都知道了,哪个老师愿意用心带!老师圈子就这么大,真的是为了一千块钱害了孩子至少一个学期。该说他重视教育呢?还是轻视教育呢?

    这件事学校看我是年轻老师,替我申请条子算减免学费,算是结束。要不然让我贷款上班,我直接连夜跑路,靠!

第69章:剿贼背后的不可能三角

    ps:这章算五号的。

    当孙震从东宫离开的那一刻,朱见济同时出宫来到张懋府上。目的当然不是来张懋这里玩乐,而是借助张懋乃至于整个权贵阶层的力量,将这个案子挖深挖透,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黄水明等人肆意妄为,将朱见济架在火上烤,朱见济无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都是无法接受的选择。若是同意,那就是被一群孩子胁迫,威信大失;若是不同意,那就是毫无人性,不念民情,民间的口水能够把朱见济淹死。

    所以,朱见济想要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就需要跳出这个问题来,改变行动的主体,攫取主动权。简单来说,就是宣扬黄水明等人的行动,本就在自己的计划之中,是自己派遣他们作为探子,深入贼穴,探听消息。

    是不是很无耻,这不就是把人家的功劳抢到自己这里来了吗?只是你作为上层之人,连抢下属功劳的本事都没有,如何在高层立足。

    其次,换个角度思考。朱见济这个太子愿意亲身下场参与此事,黄水明等人计划成功的几率提升了许多,否则就凭他们一腔热血,能够办成什么事,最多是擒拿到十几个贼人而已。既无法大规模地设置天罗地网,斩断这条罪恶的产业链;事后也没有能力处置被拐卖的孩子,是收养,还是送回。这些事情所需要涉及到的人力物力不可计算。

    而这就是朱见济来张懋府上的目的所在,东宫看着尊贵无比,但是实际的权力乏善可陈,在人力物力的调用上无法满足朱见济的目的,必须要借用外援。

    早在朱见济出发之前,张懋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通知在京所有权贵之家,要他们一同来府上议事。短短时间内,便有上百个军二代们汇聚一堂,尽管不掌军权,但是没有人怀疑他们的势力和影响力。

    有人或许会好奇,为什么之前朱见济让他们出钱银赈济孤儿,一个个扣扣搜搜地,舍不得出几两银子。这一次怎么就一呼百应,汇聚一堂呢。朱见济这一次还不是要他们出钱出人吗?事后除了一些口惠,未必有实在的好处。

    这两件事看起来差不多,但是事实上差距大了去了。赈济孤儿,权贵之家什么也得不到,一切好名声都被朱见济得去,即无官爵封赏,也无牌匾褒奖,还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权贵们自然不愿意。

    而这次出人剿贼,就目前所见,这伙贼人盘踞在北方数个大省,以太子朱见济的实力根本没有剿灭,持续数年都是有可能的。眼下求到他们跟前来,自然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日后在各个方面是不是开个方便之门,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说了,借剿贼之名,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诬陷某地商人与贼人勾结。不需要朝廷给银子,他们很多人也看不上朝廷挤出来那几千上万两银子,地方自然会上奉献,这个数字有着足够的想象空间。

    有权就有钱,只要太子朱见济愿意给他们这个权就行。一方面交好太子,另一方面还能够赚上一笔,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见济知道他们的心思吗?当然是知道的,世间之事,本就是无利不起早。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文官们很喜欢玩弄一些不费而惠的事情,可是大家都不是傻子,没有好处的事情没有人去做的,即便你是天子又如何,结果是一样的。

    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吗?很可悲,没有。因为朝廷确实缺钱,这是大背景,若是有足够的钱银,直接让禁军下到地方剿匪便是。

    国库空虚是现实,但是这伙贼人暴露出来,民怨沸腾也是现实。既要尽可能少花钱,又要剿匪,最后还要遏制权贵的发展。不是不可能实现,但是很难啊,成功的几率很低。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价钱,质量和服务三者属于不可能三角。也就是说质优价廉的物品售后肯定不好,质优服务好的物品价钱一定高到天际,价低服务好的商品大概率质量有问题。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小孩子们(包括心理年龄还是小孩子的人)唱着“我全都要”,但是现实是必须有所舍弃。

    朱祁钰肯定是不愿意为这事花太多钱的,今年文武百官的俸禄都头疼着呢。而朱见济从朱祁钰这边接过剿贼的任务,这项任务务必要有一个好结果才是。

    换句话说,前面两者,是一定要满足的。所以朱见济其实没有选择,需要放任权贵扩张,以激发他们的积极性,让他们帮自己把这事办好。

    几千年来的历史,其实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遵循着这个思路来的。大水冲毁了桥梁,需要十万两银子重建,上面只给你五万两,既不能超出预算,还要让百姓满意,你怎么办?这就是为什么和珅这种人物往往位高权重,为天子重臣,哪怕世间所有人都视为奸臣,天子依旧仰赖之。谁不知道有问题,但真的少不了呀!

    即便是后世,国家需要修高速公路,缺钱还要保证质量,只能够允许民间力量参与,默认他们成为新时代的勋贵。江西周公子的事,说穿了不就是这样吗?哪里需要废话连篇,一句话的事情。只不过以这位公子的脑子,显然不适合继续在位置上了。

    有人或许会问,既然国家缺钱,为什么不缓一缓,等国库丰盈之后再办事,如此也不至于权力下移。

    问题是百姓不会考虑这么多,他们会问我每年上交这么多的税收,连一座桥都不修,遇有天灾都不赈济,出现这等穷凶极恶之徒也不加以惩治捕杀。不尽快解决,小事拖大,统治合法性为之动摇,会演变为一场政治风波的。归根到底,自己的位置更加重要。

    政治,很多时候是反人性的,越是理智的决策越是得不到众人的理解。待得久了,看得深了,也就和光同尘了!

    天子省了钱,太子得了名,权贵要了利,百姓则不受贼人袭扰。可谓是人人称颂。但是,成本由谁承担呢?

第70章:按闹分配的底层逻辑与应对办法

    虽说朱见济有意放开对权贵们的束缚,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但是毕竟兹事体大,需要从长计议。特别是要打消朱祁钰的猜忌之心,所以还要看看风向。

    皇子与外臣交结如此亲密,是一件十分忌讳的事情,不过朱见济此番既然有由头,便也好说。既然要办事,自然要调动各方力量,要扩张权力,否则蜻蜓点水,虎头蛇尾,最后丢的还不是天家的颜面。

    再说了,朱见济不过是找张懋这样的二世祖,又不是找于谦石亨这样的实权人物,朱祁钰当不至于猜忌至此。

    虽是如此,朱见济行事也尽可能谨慎,此番基本上会见仅有虚名在身的非实权人物。

    此外,权贵内部也有分歧,许多人目的是赚钱,不是送命。在秦岭山区,山东丘陵还有近期天灾频繁的地带,盗匪丛生,百姓昼为农民,夜为盗贼。莫说拐卖儿童,打家劫舍也是家常便饭,这种地方可是苦地方,没有哪个权贵愿意去这种地方,如何分配也是一个大难题。他们若是不愿意,朱见济也不能够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吧。

    各方都有顾忌,所以在张懋府上,朱见济只是给出一个大概意见来而已。目前山东临清县既然暴露出来,就优先解决这个问题,事后百姓怒气若是为之缓解,大可无限期搁置这项议题,等国库丰盈后派人彻查不迟。

    有人或许会说这不就是头疼医头,脚痛医脚吗?不可否认,确实。很多时候我们嘲笑这样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是事实是没有这么多的医疗资源对全身进行医治,就只能够拖延下去,等待时机。

    矛盾初步浮现的时候,就说这是短期的暂时的困难,全局上总体来说社会向好。如是而已。

    和权贵们进行初步的交流后,张懋主动请缨,表示愿意派遣家臣赶赴临清县,协助擒贼。这是今日唯一的成果。

    再之后,朱见济又赶赴国子监,会见祭酒林聪并言及此事。朱见济希望他能够推荐一批果敢有能之士,要精通大明律法,等贼人剿灭之后协助受难的孩子回家,让整个案子在法律体系内结束。

    国子监内的监生本就是预备官员,多少人一辈子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眼下太子殿下主动找上门来,自然是积极踊跃参与。即便是不能够获得官身,在太子殿下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也足以。

    整个过程比较简单,至少对于朱见济而言是如此。简单遴选了十人之后,朱见济让国子监监生随张懋家臣一同出发,与孙震一同经办此案。

    在城头目送他们远去,朱见济内心才平复下来。到此,这个案子自己算是彻底掌握主动权了。

    世界很复杂,许多事情并不会按照你的心思来发生发展,意外随时随地都有,就比如这次黄水明等人自行其是。

    他们的行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按闹分配,以下克上。站在朱见济的角度,自然无比厌恶这种行为,但是站在黄水明等人的角度而言,除了按闹分配之外,他们别无办法。

    一切的按闹分配,都建立在资源不足的前提下,不管是资源总体不足,还是资源相对不足,总而言之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不哭不闹,人以你可欺,变本加厉地欺负你。按闹分配不是全局最优解,但却是你个人的最优解,所以高层无论如何阻止,都无法杜绝这种现象。

    后世的精英,特别是学法律的那些人,张口闭口依法治国,要杜绝按闹分配。等到他们自己买到烂尾楼之后,就四处写小作文,恨不得闹得天下皆知,以舆论逼迫政府接手烂尾楼。所以这种事情,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最好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利益会受到损害。

    此外,废死案是同样的道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按闹分配的底层逻辑如此,那么作为高层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首先,之前说了,按闹分配出现的原因是资源不足,想要彻底解决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发展生产力,让社会总体富裕,物资充沛。但是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才算是富裕,百姓才不会无理取闹,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大力发展生产力,算是上策中的上策。同为上策的还有加大调控力度,或许不能够实现总体富裕,但是通过调集资源,可以在短时间内平复矛盾,实现百姓期盼中的公平。

    朱见济这次不仅将自己的东宫侍卫派遣去临清县,还出宫去找各个权贵帮忙,并调派国子监的监生,几乎动用了自己一切的资源,只为解决这个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剿灭盘踞在临清县的贼人问题不大。

    能够将问题解决,都算是上策,哪怕是事后补救。

    真正的问题在于,有些时候,哪怕是你想要事后补救,都补救不了。对于按闹分配,只能够强行进行镇压,或者收缩战线,减少资源的投入。

    典型的例子就是军饷,不给士兵发军饷,怎么可能要他们给你卖命。历朝历代,王朝末年基本上都面临着财政亏空,军饷发放不出来的问题。明朝末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办法是开征辽饷,结果层层过手,基层士兵还是拿不到多少钱,反而壮大了辽东军事集团。这伙人养寇自重,明朝陷入了辽饷越收越多,越收越不够的困境。

    最优解当然是收缩势力,放弃部分土地,集中精力优先处理国内矛盾。特别是剿灭各地叛乱,维持地方秩序,保证税收按时征收,这是王朝的生命。只是放弃祖宗之土需要背负莫大的政治代价,守成之君哪里敢做出这个决断来。

    所以,只有镇压!不管是农民起义,还是军队闹饷,一律镇压,首恶诛之,余者或流放或安抚。

    黄水明等人应该庆幸,朱见济有这个能力剿灭临清县的贼人,愿意事后补救。

    若是步子迈得太大,调子起得太高,朱见济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第71章:宫中宦官的动向

    ps:上一章无了,能不能恢复看天意。不嫌麻烦的话去浏览器,能够看到全文。上上章调侃周公子都没有事,上章不知道得罪了谁,但是没有问题,让我提炼核心观点再得罪一次。再虔诚的信徒路过路口都会看红绿灯;再坚定的法律至上者在买到烂尾楼后也会到处写小作文煽情;再博爱的废死者在自己亲人冤死后也会高喊着杀死罪犯。有本事再投诉呀!世界的运行规则不会因为你而改变,有本事辩经,整天躲在后面投诉算什么。

    ————————分割线———————

    朱见济此番出宫,先找张懋等人说动他们出动家臣协助剿灭临清县贼人,后找国子监监生,要他们提供法律支持,协助办案。朱见济调动起自己所能够调动的一切力量,只为扑灭临清县的这伙贼人。

    单从结果上看,黄水明等人无疑是成功的,堪称是几个小卒子撬动了大象。但是他们这样做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稍有偏差便是下狱问罪的结果。这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结果。同时,如此莽撞不听指挥,也不要指望朱见济日后会加以重用,反正前途也赔上了,不知道他们自己知不知道。

    朱见济之所以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原因也简单,拉拢权贵与下层文官。权贵们求的是利,下层文官则更加看重名。朱见济愿意实现他们的愿望,不求他们成为太子党,只希望他们在日后朱祁钰病危的时候能够中立即可,只要他们中立,朱见济就有这个自信稳定局势,实现皇位的平稳过渡。

    是的,看似朱见济目的是剿贼,但是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顺利继位,眼下没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事情了。在主要矛盾面前,一切次要矛盾都要服从之。

    正是因为满心为了继位做准备,朱见济才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去外省剿什么匪。不过事已至此,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事成回宫,天色已然昏黑,这还是这一世朱见济独立处置类似事件。之前都是父皇师傅们帮着遮风挡雨,虽然累,但这是一次重要的成长历程,日后朱见济会经历无数次磨难,就当练手了。

    房间内,沐琮已然睡去,在梦中还说着朱见济的坏话,说朱见济不带他出宫去玩。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是真的睡了,还是故意来这么一出。

    总之,朱见济又退了出来。一人独坐凉亭内,月光如水,晚风吹得人有几分寒冷,但是也随之吹散了心头的困倦,能够让朱见济保持清醒。

    何林静送来一杯温水,躬身询问道:“殿下还在为那伙贼人之事而心忧吗?孙统领已然率众出发,英国公也说要派遣家臣前去,小小贼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料来不日便能够得到好消息。”

    朱见济轻笑一声,“你跟随本宫日久,竟然认为本宫会为这等小事而忧虑吗?”

    “恕小人驽钝,不知殿下胸中大志。”

    “真的不知道?还不是不敢说罢了,哼!”何林静也好,孙震也罢,朱见济身边所有人都是天子朱祁钰的眼线,朱见济的心思只能够深深地藏在心里,连做梦都要将嘴巴缝起来,避免惹出祸端。但是这种积压下来的怨气,朱见济注定是要宣泄出去的,何林静当然要当这个受气包。说实在的,旁人想要当这个受气包还没有资格呢。

    何林静没有回答,他能够猜出朱见济的很多心思,但是绝对猜不到朱见济这个时候就盘算着继位了。没办法,谁让朱祁钰这个时候才不到三十岁,谁敢相信这么年轻的天子会暴毙呢?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准备,也不敢往这个方向思考。

    关于何林静的身份,准确地说,他不仅仅是天子的眼线,同时也是缓和天家父子矛盾的润滑剂,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禀报上去。太子殿下有怨气,朝他发泄再多,是打是骂都行,一些话是万万不能够传到天子耳边的。

    太子继位,于何林静而言是最优解,哪怕是朱祁钰日后有幼子,也与何林静没有什么关系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朱见济有事常与何林静议论。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朱见济有难,何林静可讨不了好。

    良久,朱见济张口道:“昨日,父皇命太监王诚侄敏、舒良弟玉、张永兄琮、郝义侄安、王勤侄贤,此五人俱为锦衣卫带俸世袭百户。你可曾听说了?”

    王诚舒良等人都是宫中大太监,是朱祁钰的嫡系班底,掌管二十四衙门中的重要部门。因为五人不曾立下功勋,贸然受赏,推恩家人,引得朱见济的那帮师傅们不满,遂在朱见济耳边提及。朱见济眼下对何林静说这事,其实带着几分不满的意思在,宫中的情报让你管,怎么不上报过来。

    何林静淡淡道:“本不过是小事,不足以入殿下之耳!”

    五人在宫中的地位,哪怕是一个新入宫的宫女都知道,赏赐家人锦衣卫带俸职位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天子本就是用这种手段拉拢心腹,彰显宠信,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何必要说呢?对于东宫而言也没有利害相关,不值得东宫送礼,也没有必要插手阻止。外臣不满意是他们的事情。

    “父皇有意让兴安巡视南京,难不成这也是小事?此事你为何不上报来!”

    “此等事皆是宫人闲言,南京去年秋地震,冬又大雪,今春夏连月无雨。陛下早已令阁臣抚恤之,而今灾情平复,如何会让兴安老祖宗去南京。”

    朱见济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声:这可说不好!

    之前姥爷杭昱大寿的时候,兴安送来上皇钱皇后之物,求朱见济送去拜祭。朱见济口上答应,实则不予理睬,此事最后虽然不了了之,但是以朱祁钰的耳目,想来无法瞒过他。是真的一点不在乎,还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将兴安驱逐出紫禁城?

    当初朱祁钰无论是继位还是易储,兴安都出了不少力,这也是他目前能够保持超然地位的重要原因。令人玩味的是,历史上夺门之变后,王诚舒良等人被杀,有人劝朱祁镇杀掉兴安,朱祁镇却以兴安年老为由令其去南京养老,这恐怕不能够用心软来解释。

    兴安在这段时间的角色,究竟是怎样的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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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太子介绍:
明代土木堡之变后的政局变化如何?贯穿景泰朝的易储之争是什么?叱咤风云的也先为何黯淡收场?变革之世,英才辈出,一道逆流异数,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来?(本书没有金手指,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主角来自后世的记忆。不是爽文,不喜欢这类的不要点进来。)景泰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景泰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景泰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