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再现失踪案
何大人听了,当即一拍惊堂木,
“到底是什么时间?!”
“今天早上,就是今天早上没错儿。”
这女人连声说道。
何大人的眉头皱了皱、又问,
“那么、在她失踪之前可有什么异常表现么?”
“异常?好象没什么、异常……”
这女人边回忆着、边答道,
“真的没什么异常表现啊,而且看起来还很开心呢。”
“是么,”
何大人忽然冷笑了一声,
“竟然还能很开心?那么她也没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么?”
“这个……”
这女人迟疑了一下、才道,
“这个小女子就不太清楚了,那么多闺女、也照顾不过来,可能她的小姐妹们应该能知道一些吧。”
“哦……”
听到这儿,何大人盯着堂下的这女人、不再继续问下去,仿佛是在思考一件非常不好定铎的事情。
从刚开始、宗吉元看着就觉得今天大家好象都很奇怪,明明应该去做、去问的事情,为什么大人似乎很难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何瑞昌的视线朝她这边看了过来,见宗吉元眨着大眼睛、满脸不解地正望过去,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大人,”
此时,刁三郎迈步上前道,
“既然有些事情需要商议,不如先让这原告到一旁等一会儿,等我们商议好后、再让她回来。”
这一提议还真的打破了这一尴尬局面,何大人听了立刻点头道,
“好吧,来人,先将这一女子带到大堂旁边等候。”
“嗻!”
有两名差役走过来、将那个女人带离了大堂。
此时、堂上的气氛这才显得轻松了下来,何瑞昌仍然苦笑着看向宗吉元,
“吉元,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么?”
“大人,学生有点儿不太明白,”
宗吉元依然满脸的不解,道,
“普通类似这样的案子,应该到案发现场看看,同时还要和失踪者亲近的人们了解一下,只是这么靠询问报案人、是无法进行全面调查的。”
“是啊,本官也知道这些,”
何大人说着、竟然笑了,
“不过在这件案子里不太好办啊,主要这案发地……”
“案发地怎么了,去不得么?”
宗吉元这才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刚才那女人的叙述上,她说好象是从一个叫“怡春院”的地方来的,便又问道,
“那个什么‘怡春院’有什么问题么?”
结果她这一问,大家均是一副憋着想笑的表情,这下使得宗吉元就更加的奇怪了,茫然地瞧着大伙儿。
一旁的刁三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道,
“你们啊,就别再逗我们的小师爷了。吉元,你年纪还小、可能不知道,那怡春院是个风月场所。”
“风、啊?!”
这下宗吉元可明白大家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了,这么说、刚才来告状的那个女人就是那里所说的“老鸨”,而她口中说的“闺女”就是……想到这儿,一张小脸儿“腾”地一下子变得通红。
见她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堂前的众人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何大人一见、小师爷窘的不得了,连连摆手道,
“好了、好了,别再笑了,公堂之上成何体统。”
“是啊,都别笑了,”
刁三郎也跟着制止了大家、然后道,
“吉元,那怡春院是本县最大的……那个、风月场所,如果真的到那里去查案,我们大家还都有点儿、不太适应。”
“原来是这样啊,”
此时,宗吉元也很快恢复了冷静,略微思忖了一下、道,
“大人,虽然我们、唔……可能都没去过那种地方,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儿,不过,我们若去的话、乃是为了查案,完全可以命令他们先行歇业,然后都规矩一些,学生觉得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况且,若不到案发处去实地详查一番,无论如何也是无法弄清楚、那里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的。”
宗吉元的这一番侃侃而谈、让大家听了均不住地点着头,一齐用赞成又期待的目光望着自家大人。
何瑞昌也是一样的点着头道,
“师爷说的有道理啊,好吧,本官就到那里去看看吧,你们去将告状之人带回堂上来。”
两个差役将那女人又叫回到堂上,何瑞昌看了她一眼道,
“好吧,既然是你们那里有人失踪,断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本官这就随你到案发之处看看,你在前面引路。”
“哦、好、好……”
这女人连声说着“好”字,又道,
“还望大人做主,将失踪的人给我找回来。”
“你起来吧,到堂下候着。”
既然已经决定了,何瑞昌先让那女人下去,自己叫上宗吉元、刁三郎,另外又选了八名十分精明的差役,从大堂上出来,有的抬轿、有的上马,跟着那个女人、朝着“怡春院”的方向而去。
路上,宗吉元看了看跟在身边的那个女人问道,
“对了,你怎么称呼啊?”
“噢,小女子名叫郑眉儿,闺女们都叫我‘郑妈妈’。”
这女人眉飞色舞地回答道。
宗吉元瞧了她一眼、又问道,
“那么、失踪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和你可亲近么?”
“哎哟,看您说的,我们当然亲近了,”
郑妈妈忙不迭地、表白般地说道,
“那闺女小名叫满堂红,性情又乖巧、人样子长得又好,在我们这院子里,从姐妹们到客人们、每个人都特别的喜欢她,可谁成想她竟然会……”
“会怎么样啊?”
见她说到这里好象愣了一下、宗吉元立刻追问。
郑妈妈连忙道,
“会、会就这么的不见了呀,唉!真是急死人了……”
宗吉元轻轻哼了一声,便也不再理会她,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那个所谓的“怡春院”。
等到了门前,大家才知道、为什么这里被称做是辽东地区最大的风月之处,平时虽然也都听说过,或者从此经过,却从没象今天这样真正的认真看过。
如果只是从外表看、不知内情的还会以为此地是座高级酒楼,装饰格局都十分的讲究,颇有江南风韵,也不知是什么年头儿建造的,占地面积也是很大。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里处于县城的西南脚儿,与城池融为一体,竟然充当了一部分的城墙。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亲临现场
此时,这个郑妈妈殷勤地请大人到院子里面,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带着即紧张又好奇的心情、在她的引导下迈进了怡春院的大门。
从里面看起来、仍然宽敞的很,前后竟然有三层院子,除了门房五间外、另外还有套院儿,目测下来至少有三十余间房,尤其是最里边那层院子,建在中间的是一座格局十分高雅的小楼,也正是这里与城墙相互衔接着。
“你说的那个姑娘、她的住处在什么地方?”
何大人看过之后、回头瞧着郑妈妈问。
郑妈妈连忙向前一指、道,
“就在第三层院子的楼上,小女子带各位大人去看。”
“头前带路。”
何大人略略挥了一下手吩咐道。
虽然此时还是白天,可来此的客人也不少,许多人见有官差到此,都挤在门前看热闹。宗吉元心中暗道,这里来来去去的人够杂的,看样子查起来不太容易。
就这样,一直来到第三层院子,何瑞昌抬头看着那座楼,又瞧了瞧周围其它的建筑,见此处绝对不是什么僻静之所在,一个大活人、而且听起来还是一个很受关注的姑娘,怎么可能就凭空消失了呢?不禁心里已经泛起了疑心。
正在这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的说笑声,原来是这里的姑娘们也都跑出门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哟,这当官儿的还真来了呢。”
“可不是嘛,原来县大老爷长得这么斯文啊。”
“快看、快看,那个小白脸儿是干什么的?”
“是啊、是啊,长得可真好看……”
“他旁边的差官老爷也好帅哟……”
大家听得心里这个烦呐,何瑞昌朝刁三郎递了个眼色,刁三郎心领神会、回过头叫道,
“郑妈妈、你过来!”
“哎,差官老爷有什么事啊?”
郑妈妈连忙小跑着赶了过来。
刁三郎抬手朝周围指了一圈儿道,
“我们家大人要查案了,这个院子里暂时得封闭一下,让那些什么客人的、全都到别的院子里去,姑娘们都回自己房中等着问话,谁都不允许随便出来走动!”
“啊?好的……”
郑妈妈无可奈何地叫过一个打手模样的大汉,
“庚子,你快去、照着大老爷说的去做。”
“哦,知道了。”
这大汉用目光很凶地瞅了何大人他们这些人一眼,转身走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吵闹,这间院子终于算是安静了下来,八名差役很自然地散开,把守住各处。何瑞昌带着宗吉元、刁三郎,跟着郑妈妈直接上了二楼,来到正中的一间房门前,门被推开后、郑妈妈道,
“大老爷,这就是满堂红的住处。”
“哦,是么……”
何瑞昌没有立刻踏进房中,先是稍微顿了顿、确定里面确实没有人,这才缓缓地踱着步子来到里面,宗吉元和刁三郎随即也跟着走了进来。
只见这房中陈设很是豪华,却纷乱不堪,椅子、衣架、盆架等物品都翻倒在地上,隐隐的还能看到地上有几个泥脚印,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必定是有外人入侵,将住在此处的人给掳走了。
“大人……”
正看着,宗吉元走过来、在何瑞昌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何瑞昌扭过头来,却见小师爷用下巴朝屋顶示意了一下,很自然地顺着其所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却见房梁上拴着一截绳子。何大人立即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看着绳子的正下方处,果然见那里有一张方凳、翻倒在地上,心中便已有了数儿。
此时,宗吉元和刁三郎也都在四周围查看着,过了片刻,宗吉元对何瑞昌悄声道,
“大人,学生到别处去向其他姑娘们问几句话。”
“好,你去吧。”
何瑞昌很放心地点了点头。
郑妈妈瞧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官老爷从这间房中出去,有些不放心,本想跟在后面,却听刁三郎在叫她过去,没办法、只好做罢。
宗吉元从满堂红的房间中走出来,站在廊前朝两旁看着,忽见左手边隔了一个房间的门内、伸出一个姑娘的脑袋,看上去是个还很年轻的女孩子,正好奇地瞧着自己,便一转身朝她这边走来。
那女孩子一见、吓得连忙缩回房中,傻傻地站在门内等着,直到宗吉元来到她的面前、还愣在那里。
宗吉元见了、调皮地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怎么了?”
“啊……小、大老爷,您有事么……”
这女孩子依然呆呆地问道。
宗吉元觉得很好笑、便笑着道,
“外边儿有点儿冷,我想讨杯热茶喝,姑娘这里可有么?”
“啊、有啊、有啊!”
这女孩儿象弹簧似蹦跳了一下、跑向了里间,宗吉元跟随在她的身后、也走了进去,找了张桌边的椅子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
那女孩儿手忙脚乱地倒上了一杯茶,用托盘儿捧着来到她的面前道,
“小大老爷,请您用茶。”
“谢谢小姑娘,你也坐吧。”
宗吉元边接过茶杯、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
这小姑娘也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不时偷偷地看着她。
宗吉元喝了一口茶、笑道,
“这茶的味道不错啊,小姑娘的手艺很好嘛。”
“都是妈妈教的……”
小姑娘小声说着。
宗吉元看着她那拘谨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象她这样看上去很单纯的女孩子、是怎么在风月场中混的,便问道,
“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到这里多久了?”
“我叫瑞喜,十六岁了,来了已经有三年了……”
小姑娘还是怯怯地答道。
才十三岁就到了这种地方——
宗吉元听了,不禁有些心疼地问道,
“那么、为什么会落到这个怡春院里来的呢?”
“还不是因为遭了灾、家里吃不上饭了么,”
瑞喜说的有些伤感、可还是强迫自己笑了笑,
“没办法就只好把我给卖了,也好让家里其他人能活下去么……不过也好,至少、大家还都活着……”
“是么……”
虽然一丝怜悯油然而生,但宗吉元也知道目前这样子、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更何况查案要紧、便将话题引了回来,
“那么、这里的人对你好么?比如说、住在隔一间房的那个满堂红,她对你好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观察分析
“这个怎么说呢?也谈不上什么好不好的,”
瑞喜的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反正她的客人多,我又惹不着她,平时里也都会相互照顾一下。她长的漂亮,又认识几个字,奔着她去的客人也都是公子、贵人,哪里象我啊……”
“哦、那么,这几天她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呢?”
宗吉元闲聊般地问道。
瑞喜听了、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不开心?她怎么会有不开心的事?正相反、这些日子里、她好象还开心的很呢,前几天还悄悄地对我说什么、她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了。”
“命中注定?”
宗吉元心中一动、立刻追问,
“她没说这是什么意思么?”
“那倒没说,看她高兴成那个样子,还特地跑到我面前来炫耀,人家那有心思问她是什么意思呢……”
瑞喜那张本来很秀气、却偏偏被厚厚的脂粉掩盖住的脸上现出一丝的失落。
宗吉元看得出、这孩子其实是个满单纯的人,便突然地转过话题问道,
“瑞喜,昨天夜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啊,那么吵谁会听不到啊,”
本来还动了点儿心眼儿,想搞个突然袭击、让她防不胜防,谁知这孩子很干脆地便答了出来,
“昨天半夜的时候,当时我都想要睡了,忽然听她那房里有一声惊叫,然后有人从这边门前跑过去。我被吓了一跳,悄悄走到那边,看到满堂红的房间门大开着,里面冷风嗖嗖的、还乱糟糟的,不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没看清。后来郑妈妈和几个人跑来了,我怕被他们骂、就赶紧回了自己这屋来了。”
“听起来很热闹嘛,”
宗吉元听了、眼前顿时一亮,可还是用一副听到什么新鲜事儿般的、非常好玩儿的表情道,
“那么然后呢?然后又怎么样了?”
“之后、妈妈来告诉我们谁都不许出门,然后么……就听到外面跑来跑去的、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对了、还有人好象出了大门了呢。”
这瑞喜很兴奋地、滔滔不绝地说着。
宗吉元看着她那张尚且未脱稚气的脸蛋儿、心中再次产生了一丝丝的、心疼般怜惜的感觉,叹了口气道,
“好吧,谢谢你啊、小瑞喜,将门关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之间的谈话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哟。”
“嗯,知道啦。”
瑞喜很乖地点着头、送她来到门前。
回到案发的房间后,宗吉元静静地来到后窗前、推开窗向下看了看,心中暗道、果然如此,便回过身、瞧了瞧仍然站在一旁的那位郑妈妈、道,
“郑妈妈,你这里的那个姑娘满堂红、真的的凭空失踪了么?”
“是啊,就是这样……”
郑妈妈连连点头。
宗吉元紧接着又问道,
“而且是昨天半夜时分发生的是么?”
“是、是啊……啊不、不是、是今天早上!”
这郑妈妈吓了一跳,连连摇着手、更正着。
宗吉元将俊秀的眉头轻轻皱起、冷冷地道,
“一派胡言!你当我们县衙中办案的人、是这么容易就能哄骗得了的么!”
“可我真的没骗各位大老爷啊……你、你从哪里看出我骗你了……”
郑妈妈吓得连忙辩解着。
见她还真的很刁钻,宗吉元索性道,
“那好吧,我就说说你这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地方体现出你在骗我们大人了。”
边说边再次走到后窗前道,
“首先是这房间内的温度、冷气未退,这屋子里取暖方面明明还是不错的,可因何所有陈设都透着寒意?可见这房中的窗子至少开了半宿。如果是说今天早上住在这里的人、才不见了的话,那这一夜里、她又是如何呆在这个房间中挨到天明的?!”
“啊?这个……”
郑妈妈听得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宗吉元也不等她做出什么解释、继续道,
“接下来、就是这地上的足迹,虽然很淡、可完全辩得出是男人的靴印,而且从大小式样上看,至少属于四个男人的。如果说是客人留下的,这房中的地板明明干净的很,说明每天都有人在用心的擦拭,总不会昨晚一夜之间来了至少四个客人吧?”
这番话说过,郑妈妈的脸色已经白了,而何瑞昌和刁三郎自然是很赞成地看着她,并用眼神鼓励着宗吉元继续地说下去。
受到了大人的赞许,宗吉元便继续说道,
“另外,还有这床上的被褥,我刚刚看过了,叠的整整齐齐,根本就没有昨夜用过的痕迹,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此冷的季节里,竟然只有一床薄被,连一条厚一些的棉被都没有。按照满堂红在这里所受到重视的程度看,绝不是因为受冷遇而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一定是有人拿厚被子去做什么事情去了、不是么?!”
说完这些、宗吉元又转身走回到后窗前,将窗子推开道,
“还有这窗下的东西,郑妈妈、你要自己看看么?”
“什么啊?”
刁三郎很好奇地也来到窗前、探下身朝下一看,见楼下的地面上竟有好大一堆的绳子,再抬头向远处看去,惊讶地发现、原来这后窗外竟然已是县城的外面。
宗吉元笑了笑、不急不缓地接着说道,
“绳子嘛,还不止窗外那些,这房梁上不是也有一条么?郑妈妈,你说说看,这房梁上的绳子、绳子下翻倒的凳子,还有地上这么多男人的脚印,床上不见了的厚被子,以及开了大半夜的窗子、后窗外掉在地上那么长的绳子,你这里还可以直接出城的位置,这些都说明了什么呢?”
“说、说明了什么……”
郑妈妈已经吓得在发抖了,上牙直碰下牙,
“小、小女子实在不明白,明明就是我家闺女不见了嘛……”
“还在狡辩么?”
宗吉元不禁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这么说真的可以瞒天过海、骗得了我们家大人么?!”
“大胆刁妇!”
其实何瑞昌刚才就已经有了一些判断,又加上宗吉元刚才的这一番分析,更是心中一片的了然、道,
“很明显、就是你们逼迫的紧,令那姑娘在昨夜里自缢而亡,你怕因逼死人命受到律法的惩处,找了手下人将尸身用被子裹了,从后窗送出城去暗中给埋了,是也不是?!”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日两案
“啊?!”
这郑妈妈听了,嘴巴张得足够塞得下一个萝卜,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会贪上了人命官司,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大老爷啊、大人啊,小女子冤枉啊……”
“冤枉?”
一旁的宗吉元再次开口道,
“你倒说说看、哪里冤枉你了?”
“这个……”
郑妈妈想了半天、总算想起了什么,
“老爷说满堂红自己上了吊,可她平白无故地、又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
宗吉元冷笑道,
“那姑娘这几天很开心,这可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们的,说明她已经有了心上人,打算从良与那人团圆去过自己的日子。而你却因为贪心、不肯放她走,所以满堂红这才绝望之中自缢而死,是不是这么回事呢?”
“什么?!”
郑妈妈听了、当时更是惊讶的无话可说。
此时,何瑞昌也是丝毫不肯再给对方留喘息的机会,大声道,
“如果不是你逼死人命的话,这些事情你又做何解释!好吧,在这里审问、谅你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招认,三郎,将这刁妇带回县衙去,本官要严审于她!”
“是、大人!”
刁三郎走过去、将这女人一把给提了起来,直接拖出了门去,何大人同宗吉元一起跟在后面、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下楼之前,宗吉元下意识地回过头、朝着瑞喜的门前这边看了看,果然见那小姑娘探出个小脑袋、望了过来,便朝她笑了笑。
来到楼下,守在两帝的差役们很有次序地靠拢过来。边向前边走,宗吉元还在盘算着、最好能再抓一个打手,这样供词多些、也好做个对比,可抓谁好呢?
她正在这思忖着,没想到、还真的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送上了门儿来。
却见那个叫“庚子”的大汉迎面走来,抬头一看郑妈妈被抓着往外走,不由分说、从旁边操起一条木棒,朝着刁三郎便打,边打还边喊着,
“放开郑妈妈,不许你们把她带走!”
刁三郎一见即好笑、又好气,抓起那女人朝他打来的方向一迎,那大汉吓得连忙收回棒子、伸出手好象要接,可谁知、又立刻被刁三郎给拉了回去,随手将这女人扔给身边的一名差役,说了声“看好这刁妇”,便将身形一闪、转眼已来到那个庚子面前,趁着他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之即,抬手就是两个耳光、骂道,
“敢殴打公差,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你、你敢打我!”
庚子捂着脸号叫着。
刁三郎不屑地道,
“打的就是你这条不知好歹的狗奴才!弟兄们,将他也锁了、一并带回到衙中去!”
“是!”
两旁的两名差役拿着铁链往这家伙脖子上一套,连拖带拽地拉着一起往外走去。
这样一来、怡春院中所有的人都吓傻了,许多客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生怕受牵连,也都慌忙地离开。
何瑞昌也懒得再去管其他人,带着手下的一行人往回走。
路上,何大人掀起轿帘儿、看见骑马跟在身边的宗吉元,便招了招手道,
“吉元,你靠近点儿。”
“大人,有事么?”
宗吉元一拨马头,让马匹离着轿更近一些、问道。
何瑞昌笑了笑道,
“对这个案子、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果然大人您心中清楚的很啊,”
见大人真的在问了,宗吉元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学生觉得很有可能是那个姑娘昨夜晚间、与情人私奔了,可这刁妇明知是怎么回事、却不肯说实话,推了个一干二净,可是若她始终不肯言讲出真实情形、以及其中细节来,我们这案子也不好查下去。所以学生才想要吓她一吓,迫使其说出真情实话来。”
“你这个小机灵鬼儿,”
何瑞昌听罢、笑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打着什么鬼主意,好了,本官心中已经有数了。”
一行人回到县衙,直接将那两个家伙押回到大堂的一侧等候着,何瑞昌也不耽搁、吩咐,
“立刻重新升堂!”
“嗻!”
众差役齐声回应着道。
大家正往堂前走着,忽然、在门房里当班值守的卢洪跑了过来,直接来到宗吉元的身边道,
“师爷,刚才你们各位出去查案的时候,来了一个书生、说是要求见您,而且说是事情很重要,无论如何都要见到您本人、才肯讲出来。”
“哦,什么人啊?”
宗吉元听了、有些诧异地问道。
卢洪摇了摇头,
“问他时、他什么都不肯说。”
“这、到底会是谁啊……”
有心去看看,可眼下立刻就要升堂了、自己不在怎么好,宗吉元不禁有些踌躇。
何大人也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便回过头来道,
“吉元,你去看看吧,这案子的事情、本官心里大概都已经有数儿了,你只管去,万一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可就不好了。”
“那好吧,学生争取快去快回。”
宗吉元向大人微微施了一礼,转过身、和卢洪一起朝门房儿走来。
虽然是门房儿,但做为给差役们整日整夜值守的地方、自然是要暖烘烘的,两人一进门儿,便觉得热气扑面而来。宗吉元摘下风帽、抬头看去,见靠门边儿的长凳上、坐着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骨瘦如柴,却是十分的面生,心中难免起疑。
此时、卢洪在一旁道,
“师爷,就是他要找你。”
“哦,是么,”
宗吉元很是疑惑地看着这名书生,
“请问是兄台你要找我么?”
“啊?”
这书生见有人进来时,便已经站起身来,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脸上顿时有些惊讶,现在又听宗吉元问了、更是惊异不已,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你就是宗吉元?这县衙的宗师爷……”
“我宗吉元,也是这辽东县衙的师爷,你是在找我么?”
宗吉元再次问道。
书生听了、迟疑了一下、脸上转而又现出一副“决心赴死”的表情道,
“没错儿,如果你是宗吉元的话、那么我就是要找你,有事向你请教!”
“既然有事的话,就请往里面来,坐下好好的说吧。”
宗吉元边说、边示意他到房中往里些的地方,以便更暖和些。
第一百二十四章 哭诉冤情
可这书生很踌躇地看了看旁边的卢洪、以及另外一同当值的柯义一眼道,
“在这里说方便么,我要说的可是有关师爷你的事情……”
“有关我的、事情?”
宗吉元听得即新鲜、又好笑,细想想、自己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背人的,便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两位差官对本师爷来说、如同兄弟一般,你只管说好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
这书生咬了咬牙、忽然跪倒在了宗吉元的面前,
“小人有冤情、请宗师爷为小人做主,如果师爷您不肯的话,小人情愿死在这县衙门前!”
“什么?!”
卢洪、柯义一听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道,今天到这里来的人、怎么全都是玩儿这一套的,柯义道,
“喂、我说,你要是有冤情就击鼓鸣冤,干嘛要缠上我们师爷?该不会也是怕挨那三十下打吧!”
“挨打是小,小人担心的是,若不如此、你们官府的这些人根本就不肯受理我的诉讼,如今小人已告到宗师爷的面前,他若是不肯为我做主、那么我就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他宗吉元徇私枉法、是个专门欺压百姓的官儿……”
这书生已说得不顾一切、热血沸腾,声音都开始发抖。
而卢洪、柯义听得更是满脑门子的火儿,卢洪抢着道,
“喂!说话要小心着点儿!我们师爷什么时候……”
“好了,没关系,”
宗吉元摆手制止了他,却暗自有点儿好笑,心说、这书生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了,便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
“这位兄台,尽可放心吧,即使我宗吉元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但我们何大人却是位清正廉洁的好官,你有冤屈的话就说出来吧,肯定会有人给你做主的。”
“那好,是这样……”
书生浑身还在微微抖动着,又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又道,
“小人名叫胡振利,今年二十四岁,家住县城西南的胡家甸。五岁时、父母双亡,是年长十三岁的兄长含辛茹苦地将小人养大,我们兄弟一直都是相依为命。八年前,小人十六岁时,不知从哪来了逃难的母女二人,大冬天的倒在了我家门口,兄长心肠软,见了之后、便将她们救了进来,这母女两个醒来后、说已经无家可归,跪地磕着头表示愿意留在我家做仆人,兄长见其可怜就收留下来。
这母女俩人很好,做事也勤快,我们兄弟养了些鸡、以卖鸡蛋为生,自从她们到来后,家里收拾的也干净起来,养的鸡也增加了不少,日子过的就越来越好了。
可是、那位母亲因为从前受冻后、留下了病根儿,身体一直不好,仅仅过了两年便去世了,而且在临终前、一定要将女儿张桂珍托付给我们。当时虽然桂珍比我还要小上一岁、只有十七岁,和我们的感情都很好,但兄长多年来为了照顾小人、怕我受委屈,所以一直都没娶。小人便坚持让兄长娶了她,他们二人在老人面前磕了头、老人才安心地去了,我们一起为她送了终……”
说到这里,胡振利停了下来、仿佛又沉浸到那已经逝去的日子里。
宗吉元听着、也有些感动,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周子通,过了一会儿、只听那胡振利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
“兄长成亲后,我们的日子过了一直都很好,但小人想毕竟我也长大成人了,总是这样和兄嫂住在一起多有不便,就搬到我家菜地旁的一个独立小院去住,但彼此相隔着也不足几百米远。
谁知前不久,有一个人来兄长家买鸡蛋,见到嫂子便出言轻薄,虽然被兄长骂了、可仍然不肯罢休,来来回回的几次后,竟然说什么嫂子本来是他家的童养媳,让兄长将嫂子还给他,不然的话、就要给他一百两银子做补偿……”
“什么?他凭什么啊……”
一旁的卢洪已听得很气愤,忍不住道。
宗吉元听着、自然也很生气,可她更关心的是、这件事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想了想、问道,
“那么、你们因何不到县衙来告他,请何大人为你们做主呢?”
“当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胡振利看着宗吉元的目光、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的怨恨,
“可是兄长说不行,因为那人背后有人撑腰,如果我们到县衙告状的话,不但告不赢,弄不好还得落个污告的罪名进大牢,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可谁知、就在昨天夜里,嫂子突然哭着跑来找我,说兄长他竟然死了,而且就是被那个家伙给打死的……”
“哦?有这样的事……”
听到这里、又看着对方的表情,宗吉元好象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道,
“为什么不说说、‘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他说他叫宗吉才,”
胡振利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了、望着宗吉元道,
“还说有个弟弟叫宗吉元,是、是这辽东县衙的师爷……”
“啊?!”
卢洪和柯义一听、当时就都愣住了,
“师、师爷,这……”
“原来如此,”
虽然已有了些心里准备,可听他明确地说出之后,宗吉元还是很不舒服,不过她的不舒服、主要是来源于恼火。
因为宗家在辽东县本是一个大家族,虽然父亲宗四爷带全家从京郊回归时,因受本家的排挤、而在北门外另立门户,可本家的那些族兄、族弟知道自己在衙中当差后,打着她的旗号胡作非为、倒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这个什么宗吉才到底是谁家的混蛋,她一时间还真的想不起来。
见她面上有些疑惑,胡振利误会了,当即哭出声来,
“我知道状告的人是你的兄长,可我的兄长对小人来说如同生父,他的冤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不顾,而我这平头百姓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来试着找师爷你来评理……如果、你真的要维护自己家人,不顾我兄长的冤情,那么小人就撞死在这里……”
“好了、好了,”
宗吉元见他气愤得红头涨脸的样子,真是又可笑又可怜,便道,
“别动不动的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死了、你那嫂子可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正名
其实,刚才的话、宗吉元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可谁知、那胡振利听了、脸上顿时又红了,不过看得出这次并非是气的,而是好象被触动了什么心事、使得这名老实的书生气有些害羞了。
宗吉元一见、心中不由的一动,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可暂时装做什么都没注意到,继续说道,
“你的事情,本师爷已经知道了,尽可放心好了,虽然我不敢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吧,可那个宗吉才他本来就什么都不是,若还敢欺压良善至如此地步,我们县衙一定不会姑息于他的,也一定会替你的兄长讨回公道的。”
“啊、那、那小人就在此多谢师爷了!”
听说对方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会帮助自己,胡振利激动得又要磕头。
宗吉元连忙让卢洪、柯义将他扶起来、坐好,才又道,
“不过,胡振利啊,诉讼就要有个诉讼的样子,总不能就凭你在我面前一说,而我就跑去把宗吉才一抓,然后将他的脑袋瓜子拧下来、替你哥把仇给报了吧,这不成了土匪寻私仇了么,你说是不是啊?”
宗吉元的这番话说完,不但旁边的卢洪、柯义,连胡振利听得都差点儿笑出了声儿,气氛顿时也轻松了不少。
略微品了品,胡振利觉得人家师爷说的有理,便点了点头、道,
“师爷言之有理,那么、依您之见呢?”
“我是意思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宗吉元耐心地劝道,
“你回去之后,先将令兄呈殓起来,设好灵堂,别让他这么好的人的在天之灵、得不到安宁,然后找人写张状子,当然、看你的样子也是位读书人,你自己写也可以,之后在……后天吧,你到这大堂来告那个宗吉才,我们何大人定会为你做主。”
“小人知道了,多谢师爷的大恩大德。”
胡振利起身施礼,然后告辞……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个疑问跳进宗吉元的脑海中,从他叙述的语气上看,这胡振利对其兄长十分的敬重关心,那么、昨天夜里兄长遇害,今天一大早上就该赶来告状,为什么这现在都快中午了、才赶到了县衙呢……
送走了胡振利,宗吉元又回到了大堂上,一看差点儿乐了,只见那郑妈妈和庚子都趴在地上,很明显的就是被揍了。
此时,就听何瑞昌很威严地道,
“案情已明,来人、将他二人分别押入大牢,择日再行处置,退堂!”
“退堂——”
随着喊堂差官的高喊,有几名差役走过来、将这两个家伙拖了下去。
宗吉元看着他们被带走,然后才走到公案附近、叫了一声,
“大人。”
“哦,吉元,你回来啦,正好,跟我到二堂来一下,还有三郎,你也过来。”
何瑞昌边站起身、边道。
宗吉元和刁三郎立刻点了点头,随着大人来到了二堂,依次落座后、宗吉元问道,
“大人,刚才的案子问得怎么样了?”
“和吉元你猜的一样,”
何瑞昌边端起茶杯、边笑道,
“果然是那个叫满堂红的姑娘、和一个客人私奔了。大半夜的,在房梁上栓个绳子、从窗子顺出去,大概是怕摔伤了,事先还将棉被扔到下面,拽着绳子滑了下去。之后被仆人发现报给了那个郑妈妈,那刁妇派打手也从窗子出去到处找、可一直没找到,只好收拾完跑到这里来报案,到本官面前竟然还敢说谎。”
“最好笑的是,”
刁三郎也笑着补充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半瓶儿醋的客人,还给她出了个‘只喊冤、不告状’的主意,结果这刁妇三十杖责、一下也没少挨。”
“她没说是什么人出的主意么?”
宗吉元不知为什么、本能地在意起这个问题来。
刁三郎想了想、道,
“这个她倒没说清,只说是一个客人,怎么了、这个很重要么?”
“那倒不是,”
宗吉元笑着道,
“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虽然如此,但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还是要帮她找找那个姑娘吧。”
何大人思忖着道。
宗吉元也是很有同感,道,
“学生也是这么觉得,毕竟不能只打一顿就完了,这郑妈妈也是本县治下的子民,该帮的还是要帮一下的。”
“好,”
何大人扭头道,
“三郎,你先派出十名差役,到城外西南的各处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姑娘。”
“属下遵命。”
刁三郎立刻站起身、按吩咐出去办了。
宗吉元见这件案子暂时告一段落,便道,
“大人,适才学生去门房见了一个人,然后又接了一个案子。”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何瑞昌一愣,连忙问道。
宗吉元当即将胡振利所说的事情、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又道,
“大人,不管那行凶者是不是宗吉才,也不管他是不是学生的族人,还请大人一定要秉公处理。”
“可是,吉元你的意思是、不想参与到此案中了?”
何瑞昌看着她严肃的脸庞、问道。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是啊,此案牵连到了学生的利害关系,学生觉得应该按规定回避一下。”
“不、你不但不能回避,相反还要主导此案的调查,”
何大人很果断地道,
“因为这样才能为师爷你正名。”
“大人……”
聪明如宗吉元,自然明白何瑞昌所说的话中的意思。
如今不管怎么说、这案子的原凶都是她的族兄,而且其在外做恶的时候、也是打着这位县衙宗师爷的旗号,如果自己回避之后,即使是她告诉何大人秉公办事的,可日后当人们谈起此事时、也会说“宗师爷的亲戚仗势欺人、害人性命,被县大老爷何大人给收拾了”,这样的话,她宗吉元的名声便已经受损了。
相反,如果是宗吉元在处理此案时、一直起着主导作用,那么人们再谈起此事来、可能就变成了“县衙的宗师爷有个亲戚犯了法,可师爷他毫不留情,不但亲手抓了那家伙、还按律给处置了”这样的说法,自然对宗吉元来说、反倒变得有利了。
既然是大人为自己着想,当然也就不必辜负他这一片苦心,宗吉元起身略一施礼道,
“如此,学生就却之不恭、接受大人之令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家族的烦恼
“好,不过吉元啊,毕竟这个案子有点儿复杂,”
何瑞昌眼神中透着关爱,提醒着道,
“所以,一定要从多方的角度去做判断,不能因为某些因素、便以先入为主的思维去处理问题。”
“哦……”
是啊,大人说的一点儿都不错,不能凭着一腔的热血、就不去冷静的分析,而妄下结论,在这个案子中,虽然宗吉才是被告的人,可也要充分地了解一下、他所说的话有没有真实的可能性,以及这么做的原因。
轻轻地点了点头,宗吉元心存感激地道,
“学生记下了。”
从二堂出来,迎面正遇上刁三郎分派完下属、往回走着,宗吉元忙走上前道,
“三哥,小弟有些事情要去办,需要赶回家一趟,衙里的事情就烦劳您多费心了。”
“吉元你有事尽管去办吧,还客气个啥。”
边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刁三郎边答应着。
牵出自己的马匹,宗吉元打马扬鞭从县城北门出来,天将傍晚之时、便已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进门儿,见管家李森的儿子、李小龙,正迎面走了过来,见了她连忙打着招呼,
“大少爷,您回来啦!”
“哦,是小龙哥啊,”
宗吉元很喜欢这个比自己长两岁的年轻人,便笑着答道,
“我回来找我娘有点儿事,我娘她在哪儿?”
“夫人在帐房,”
边说着,李小龙的脸上露出一脸顽皮的笑容、故意做出说悄悄话的样子道,
“和我娘一起在算年三十儿的晚上、要给我们多少钱的押岁钱呢。”
“是么,这可真是好事儿啊,”
宗吉元也笑着道,
“那我去找我娘了,小龙哥咱们回头见啊。”
“回头见。”
边说着、李小龙快步离开,不知又去忙什么了。
年终岁尾,果然就是这么繁忙的时期……
来到帐房、推门走进去,果然见自己的母亲和李森的妻子坐在那里聊着什么,便打了声招呼,
“娘,李婶儿!”
“哟,是大少爷啊。”
李森的妻子连忙站了起来。
宗吉元边走过来、边微微一笑道,
“李婶儿您快坐下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吉元,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刚休过假么?”
柳香兰很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问道。
宗吉元将外面的斗篷解下来、放在一旁,然后在母亲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
“娘,孩儿回来是因为、县衙里面刚刚接到了一个案子,有一些相关的事情想向您打听一下。”
“哦?是公事啊,”
柳香兰更奇怪了,
“如果是这样,怎么会是娘能知道的事?该不会又是那……”
难道还是东山沟么——
此时,柳香兰不禁有些紧张了起来。
宗吉元一见连忙摆手、笑道,
“不、不,不是别的地方的事,其实、说起来就是宗家族内的事情,因为孩儿对那一大家子的人、认的还不太全,所以才来问娘了。”
“哦,原来是这样,”
柳香兰轻轻拂了拂胸口、又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啊?”
“是这么回事……”
宗吉元就将白天在衙中、胡振利告状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又问道,
“孩儿记不得那宗吉才到底是谁家的,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张桂珍这么个童养媳,娘,这些事情您可清楚么?”
“宗、吉、才……”
柳香兰听了,低下头想了想,
“哦,我想起来了,本家确实有一个叫宗吉才的,是你二伯父家的儿子,你二伯父几年前病故,家里只有你二伯母支撑着,相对于族内其它家庭来说、家境不是特别的好。宗吉才那孩子确实游手好闲、不是什么懂事的一个人,可并不曾听说惹过什么太大的麻烦,这次怎么会做出如此野蛮的事情。至于他有没有童养媳这件事,为娘也不太清楚。”
“孩儿知道了,”
宗吉元点了点头,
“谢谢娘告诉孩儿这些,今晚我就住在家里了,明天再去查那件所谓的童养媳的事情。”
“唉,吉元啊,既然已经回家来休息了,不如就好好的休息一下,你二伯母家那孩子的事情、就交给娘去打听好了。”
柳香兰拉着爱女的手、微笑着说道。
宗吉元一听、有些迟疑,
“这、已经到了年关了,娘啊,您本来就忙的很,还要为孩儿的事情操心,孩儿过意不去……”
“唉、你这孩子,跟为娘还客气啊,”
柳香兰看着爱女难为情的样子、不禁笑了,
“放心吧,明天打听好后,娘会尽快告诉你结果的。”
“那就谢谢娘了。”
边开心地说着,宗吉元边给娘一个大大的拥抱……
又在家中的自己的房间中美美地睡上了一大觉,次日一早吃的也是自家中、熟悉味道的饭菜,宗吉元着实地又感受了一回在家里的幸福温暖。
早饭用过,宗吉元打算去看看弟弟、妹妹,走到月娇的房门前时,见宝元也在,正在教妹妹怎么用算盘,不时的还发出几声欢快的笑声。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宗吉元轻轻咳嗽了一声,宝元、月娇闻听后,立刻同时抬起头、又同时欢快地扑了过来,两人的动作同步到令人惊叹的地步,引得宗吉元都感慨不已。
兄妹三人就在这里有说有笑地相处在一起,直到李小龙赶过来、敲响了门,
“大少爷,您在么?”
“小龙哥啊,快快请进!”
宗吉元连忙起身,拉开门、让李小龙进来、问道,
“有事么?是不是我娘让你来、告诉我打听的结果的?”
“大少爷就是大少爷,一猜即中!”
李小龙笑眯眯地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
可宗吉元却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还用猜么,家里的其它事情又用不着我来做,能来找我说的、也只有是我托娘帮忙的事情喽。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么?”
“嗯,打听到了,”
李小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很开心地道,
“今天我和我娘一早就去了二爷家、求见了二奶妈,见到她后,我娘就向她恭喜,搞得二奶奶一脸的懵,问为什么。我娘就说啦,小龙听外面的一个朋友说她家宗吉才要和家里的童养媳成亲了,所以才来贺喜,结果、大少爷您猜怎么着?”
“二伯母当时就更懵了、是吧?”
宗吉元从他的神情上、便已经大概猜出个结果来了,便忍不住地笑着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明察暗访
李小龙拍着面前的桌子、道,
“大少爷您猜的可太准了,二奶奶当时就说、‘哼!哪有这样的事情啊!那混小子整天的干什么都不行,别说童养媳,到现在二十好几了、连一个给他上门提亲的都没有!”
李小龙学着二奶奶说话的样子、真是惟妙惟肖,逗得屋中的三兄妹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宗吉元心中也有了数儿,知道那宗吉才到胡家所说的话,完全就是凭空捏造的,纯属敲诈,如今又伤了人的性命、果然已是罪无可赦。
想到这儿,便也不再耽搁,向宝元、月娇告了辞,和李小龙一起回到前院儿,又见过母亲打了声招呼,随即急匆匆地离开家赶回县衙,因为还有一处需要走访的地方、要立刻前往。
来到县衙中,刚刚迈进自己的那个房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正在捧着一本书饶有兴趣地看着。
其实已经想到这家伙不会就此和自己分别,知道肯定还会再见到他的,只不过看到其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了眼前,宗吉元还是略略地吃了一惊、轻笑一声道,
“怎么了、王玉兄,来到小弟这里,该不会是又遇到什么案子了吧?”
“哪有那么多的案子让我来遇啊,”
王玉听了她略带揶揄的语气,却是根本就不在乎,放下手中的书、笑道,
“若真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成了倒霉蛋儿了。”
“那你又来做什么?”
宗吉元走过来,边倒了杯茶给他、边问道,
“年关岁尾的,大家都忙的要命,偏偏你们镖局里反倒闲的很么?”
“哪里还有什么镖局啊,”
王玉苦笑了一声道,
“顺风镖局已经关了,李大哥将镖局的产业变买了,又遣散了众镖师,夫妻两个带着小月和小坤回到安平县祖宅、去过安生日子去了。所以、现在的我已经没事儿干了。”
“没事儿干就去找点儿事儿去,跑到我们县衙里来、又能做什么。”
宗吉元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
王玉瞧着她、忽然笑了,道,
“吉元,你瞧我能干什么啊?除了打架外、别的什么都不会,现在镖师也做不成了……诶,不如这样,我给你当镖师怎么样?我不要你付我工钱,只给一日三餐、有地方住就好,怎么样,很划算吧?”
“切!划什么算啊,我才不需要什么镖师呢,”
宗吉元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好了、好了,马上就要吃午饭了,暂且就先允许你在我这混一顿,之后我还有案子要去查的,没时间听你在这里闲扯。”
“有案子啊?!那太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听说有案子要办,王玉反倒现出一脸的兴奋、道。
宗吉元无可奈何地瞅着他,转念一想、也好,反正看这家伙的样子、赶是赶不走了,不如就让他跟着吧,便白了他一眼、道,
“想去的话就随便你吧,不过别再美其名曰、给我当保镖什么的。”
“好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么说都好。”
王玉高兴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连地点着头。
告诉厨房送两份饭菜过来,两个人一起吃过之后、一起从房间里出来,和门口的差役打了个招呼,便各自牵出马匹出了城、直接朝西南的方向而来。
“吉元,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边走着,王玉边好奇地问道。
宗吉元轻哼了一声、道,
“去找一个刚刚成了寡妇的女子,问问她当家的到底是怎么死的。”
“哦……寡妇……”
王玉的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不理解,可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临从衙门中出来之前,宗吉元已事先打听好了胡家甸所在的位置,所以并没耽搁时间,顺着通往那里的大路打马而来。
正走着,忽见大路旁的一条小道上、走过来两名差役打扮的人,仔细看去、正是自己县衙中的,宗吉元连忙勒住座骑、抬手招了招问道,
“两位兄长,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啊,”
两名差役一见是宗吉元,便小跑着赶了过来道,
“刁三哥不是让我们出来找那个什么满堂红么,这都是第二天了,连个影儿都没见到,向村民们打听、也问谁都说没看见,真是急死个人。师爷,您这是去哪儿了?该不会也是……”
“哦、不是,小弟出来是为了别的案子,”
宗吉元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么久的时间了,那满堂红若是真的和人私奔了、恐怕早就跑远了,兄弟们只凭这么问、上哪能找到啊,想了想便道,
“再找不到的话、就先回县衙去吧,这么冷的天儿、两位兄长别冻坏了。”
“多谢师爷,我们再到前面看看,实在没有的话、我们哥儿俩就回县衙去了。”
两名差役喜出望外地答道,有了师爷的这句话,他们心里当然就有了主心骨儿。
和他们二人分了手,宗吉元和王玉继续往前赶路。王玉忍不住笑道,
“没想到这几天,你们这衙门口儿还很忙呢,难怪我今天去那里时、县衙院子里面都没见到几个官差,原来是都出来找人了。”
“可不是么……”
边随口说着,宗吉元边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
来到胡家甸儿时,早已过了午时,大概是经常有人来打听胡家,所以两个人很容易便从村民那里、得知了胡振利兄长家的位置。
牵着马进了村子,远远地看到了那座还算不错的院落,宗吉元转过头、又朝周围扫视了一圈儿,当目光落在约有几百米外的一处、紧靠着一片菜地的小院子那里后,才微微地笑了一下,和王玉一起来到了胡家的大门外。
“有人在家么?”
宗吉元边敲着门、边高声喊道。
静了好一会儿,方听院子中有迟迟疑疑的脚步声传了出来,又过了片刻,大门里面才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
“请问、是什么人呐?有事么?”
“这里是胡家么?”
宗吉元边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边问道。
里面的女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里确实是姓胡,您是哪位呢?是来买鸡蛋的么……”
“我们是胡大哥的朋友,来买些鸡蛋,顺便的还想来看望他一下。”
宗吉元边说着,边朝王玉递了个眼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旁敲侧击
门里面又静了一下、然后只听那女子犹犹豫豫地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请进吧。”
随着话音,门闩响处、两扇大门被缓缓地拉开一条不太大的缝隙,却足以让身处门外的宗吉元、看清怯生生地站在门内的这位女子。
迅速地打量了她一下,只见这张桂珍果然生得很是美丽,加上此时的这一身重孝,更是楚楚动人、令人爱怜。只是、让宗吉元感到奇怪的是、并没有见到胡振利的身影,也没听到屋里面有其他人存在的声音。
按道理讲,即便是已经分开过了,可眼下对他恩重如山的兄长刚刚逝去,做兄弟的应该日夜不停地为其守灵才是,更何况还有宗吉才经常来骚扰,怎么能将嫂子一个人丢在家中呢?
心下狐疑着,宗吉元已经同王玉迈步走进了院子,故意朝正房中灵堂处看了看,又打量了张桂珍一下道,
“小生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就是桂珍嫂子吧?请问、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您这是在给何人戴孝啊?胡大哥人呢,他在什么地方?”
不问还好点儿,这一问,本已悲悲切切的张桂珍再也控制不住了,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着,泣不成声地道,
“大哥、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这、这丧事就是为大哥办的……”
“什么……”
宗吉元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痛哭不止的女子,见她的悲伤绝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无法言表的哀恸,心道、看来正如胡振利所说的那样,这确实是位很不错的女子。果真如此的话,那么这场悲剧的挑起者、只是那个可恶的宗吉才了。
原本、宗吉元打算按常规程序向张桂珍详细询问、胡振利兄长被害死的经过,可此时、见胡振利既然不在,灵机一动、便想到如果用另一种方法来问,效果也许会更好些,便做出一副万分震惊的样子、急声问道,
“怎么会……大哥他、死了?!明明前不久还好好的,还让小弟我来串门儿呢,怎么这么几天的工夫、这人说没就没了呢?难怪了、难怪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他披头散发地来到我面前叫屈喊冤,本以为是胡乱梦到的,结果大哥他还真的去了!他……怎么……”
宗吉元痛心疾首地将这么一大堆的话、说的象真事儿似的,连陪在一旁的王玉听的都有些毛骨悚然、两眼直直地看着她。
而张桂珍这么一个弱女子、又是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也是听得又悲又怕,连连地摇着头道,
“是啊、是啊,大哥他、他死的真是冤枉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吉元见自己做的已经差不多了,如果太过火儿了、再让张桂珍悲伤过渡、搞坏了身体反而不好了,便缓和下声音来道,
“嫂子,你不要怕,如果大哥他真的死的冤,就请你将事情经过告诉给我听,只要是能给他申冤报仇,小弟一定会竭尽全力来帮嫂子你的。”
“这位兄弟……”
张桂珍看着眼前的这位陌生的漂亮少年人,虽然以前从未谋面,可此时此刻却莫名地让她有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便点了点头道,
“好吧,那就请两位到里面去坐,听小女子详细讲给你们听吧。”
“好,那我们就进去吧。”
三个人一起来到偏房中,张桂珍给二人沏上了热茶,然后在宗吉元和王玉的对面坐了下来。
此时,虽然还在发抖,可明显的、她的目光看起来已经坚定了许多,又看了看宗吉元才道,
“其实、若能给大哥报仇的话,小女子虽死也无憾,只是怕连累了小叔、怕连累了这个家……”
“嫂子,还是那句话,你不必担心,”
宗吉元用很柔和的声音安慰道,
“只要你将详细情形告诉给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好,那我就说了……”
张桂珍用力地点了点头,便将宗吉才上门寻衅、乃至敲诈勒索的经过、先简要地说了一遍,内容基本上和胡振利说的一致。
宗吉元边听着,边缓缓地点着头、道,
“是这样啊,那么、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宗吉才是如何将大哥害死的?”
“前天晚上……”
说到伤心之处,张桂珍忍不住再次颤抖了起来、哽咽着道,
“当时、已经快到三更天了,小女子夫妻二人收拾好院子,本来正打算休息了,那个宗吉才忽然就跑来、还用力地猛敲大门,同时还一直粗野地骂着一些很难听的话。大哥实在忍不下去了,就让我呆在屋子里不要出去,他自己穿好衣服到门外和那畜牲理论。小女子实在是怕极了,只好躲在这里。
后来、就听大哥和那宗吉才争吵,越吵越凶,一直吵进院子来,最后听见好象有什么东西撞了的声音、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宗吉才就从大门跑了出去,等我从屋里出来、到院子里一看,大哥的头撞在石磨上、早已身亡了……”
“这么说来、案子发生的过程,嫂子您并没有看清是么?”
宗吉元听了,思忖了一下问道。
张桂珍点了点头、但又解释着,
“虽然天黑没有看清,可宗吉才那畜牲的声音我熟悉的很,一定是他将大哥给打死的,这个绝对不会错的。”
“好,我知道了,放心吧、嫂子,大哥的冤屈一定会得到昭雪的,”
宗吉元安慰了她几句后,又朝四周看了看,
“不过,二哥胡振利在什么地方?这个时候、他应该为大哥守灵才是啊。”
“哦,小叔啊,”
张桂珍擦了擦眼泪道,
“小叔一直忙前忙后的,这灵堂也都是他找人帮忙布置的,还说要去想办法为大哥报仇,刚刚才出去不久,说是家中有点儿事情要去办。对了,我们不是住在一起的……”
“是这样啊,”
宗吉元点了点头、又道,
“好吧,嫂子你也不要过于伤心,还是保重身体要紧,为大哥报仇的事、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你就把门关好、安心的在家里听消息吧。我们二人就此先告辞了。”
说完,同王玉一起站起身来。
张桂珍连忙千恩万谢地起身相送,等二人出了院子,大门便再次紧紧的关上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原凶带到
离开胡家,宗吉元心中已经有了数儿,除了胡家这个案子外,对另外那个私奔的案子、隐隐约约的好象也感觉到了些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急事了,也就不必再象来时那样、催马扬鞭地往前赶,二人就这么在村子里的小路上缓辔而行着,在经过胡振利住的那个小院儿时、宗吉元让马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刻叫门,而是静静地留神听着什么。
从刚才自胡家院子里出来之后,王玉的一直都保持着很奇怪的表情,此时见宗吉元不做声,实在是忍不住了、道,
“宗吉才哈?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嘘——”
宗吉元却没有理会他在问什么,而是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虽不知为什么,可王玉还是当即就将嘴巴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见宗吉元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回过头、问道,
“什么?王玉兄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没事儿,不过是在闲聊罢了,一会儿没什么事儿了再说也行……”
王玉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道。
宗吉元瞧了瞧他,脸上露出很奇怪的样子、然后又回过头喊道,
“胡兄!胡振利——、在家吗?!”
“唉,来了、来了!”
小院儿的房中忽然传出“咣”的一声,接着就见胡振利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样子难免有些狼狈,出来一见是宗吉元、连忙道,
“原来是师爷来了,您、您快请进……”
嘴上说着“请进”,可身子还傻傻地站在那里,很明显就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宗吉元见胡振利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也不再难为他,笑着道,
“不了,我还要急着赶回去,来此就是顺便提醒胡兄一声儿,明天别忘了到县衙大堂上去告状。”
“哦,好的,小人一定到堂!多谢师爷……”
见师爷对自己兄长的案子竟然如此的热心,胡振利也是颇受感动,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地点着头道。
宗吉元的视线从不高的院墙上越过,看着他、温和地一笑道,
“这是我们公门中人的职责,何谈谢字。不过、胡兄啊,胡大哥的灵前不能太过冷清了,尽量还是要多陪陪嫂子,她可是位可怜人啊。”
“哦,小人知道了……”
听人家这样劝告自己,胡振利的脸上顿时微微一红,朝宗吉元深深一揖。
见也没有必要再多做停留,宗吉元这才一催马和王玉打马快行、赶回县衙中去。
一进县衙大门、宗吉元便直接来找刁三郎,
“三哥,能麻烦您去做一件事么?”
“喂,吉元,跟三哥我还客气什么,有事尽管说好了。”
刁三郎二话不说地便答应着道。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是这样,明天有个案子大人需要升堂审理,是一桩人命案子,小弟觉得等到时候现去抓捕人犯、恐怕会来不及,想请三哥带几名弟兄现在就去将那家伙给抓到衙中来。”
“可以啊,是什么人?”
听说是要去抓人,刁三郎立刻站起身来、问道。
宗吉元想了想、道,
“是城北宗家二爷的儿子宗吉才,三哥您和弟兄们到了他家之后,不要多说,只说是县衙师爷有事找他帮忙。大家骑着马去,争取快去快回,小弟一会儿就告诉你、他家的路线怎么走。”
“好,三哥明白了。”
见宗吉元一脸的严肃,又听说要抓的是宗家的人,刁三郎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不一般,便点头答应着。
时间不大,要带的差役们已经叫齐了,宗吉元又将需要前往的地点、详细说了一下,刁三郎便带着人出了县衙、前去抓人。而宗吉元也没回自己的房间,和王玉一起就在这签押房中等着。
此时、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王玉实在忍不住了、再次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那个什么宗吉元才是什么人啊?”
“哦,是我本家的一个族兄,”
宗吉元边捧起一杯茶、边回答道,
“那家伙不肯学好,还打着我这县衙师爷的名头、去欺压良善。如今闹出人命来,苦主告到了我的面前,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一定要将其惩处了。”
“原来如此,”
王玉听了、不由得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又笑道,
“看来身入公门后,这烦恼不止是在官场中,还会从这些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啊。”
“可不是么……”
宗吉元苦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
不过说起来、刁三郎还真不愧有“名捕”之称,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左右,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响,房门一开、众人竟然已经回来了。
“吉元,那个宗吉才已经被我带回来了,”
刁三郎刚一走进门、便说道,之后靠近宗吉元、压低了声音,
“不过这家伙还不知道为什么被带过来呢,完全的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是么……”
自己干了些什么、他心里真的就没个数儿么,宗吉元真是即奇怪、又好笑,对刁三郎道,
“麻烦三哥将他带到大堂侧厅、让他在那里等着我。”
“好的,知道了。”
刁三郎转身出去、和手下差役们带着抓来的人、前往了大堂侧厅,而宗吉元自己先来到了大人的书房。见到了何瑞昌,就立刻将要审案这件事、和大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来到了侧厅中。
别看是堂兄弟,可这二人压根儿就从来都没见过面儿。主要还是因为早年刚回到辽东时,宗四爷这一家受本家人的排挤,而偏偏宗吉元还是个很“记仇”的人,和本家中的大部分人一直都很少来往。
只见厅内很不安地坐着一个人,从骨骼和精气神儿上看,根本就不是一个很强壮的人,就算是惹是生非、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只配做小混混的主儿,象这样的家伙,还真的难以将他和杀人越货联系在一起。
看来母亲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心中边这样想着,宗吉元边走到正位上坐下、看了这人一眼,道,
“你就是宗吉才么?”
“正、正是小人……”
宗吉才看起来很没精神,脸色也不是很好,完全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答道,
“不、不知您是……”
“我是这县衙的师爷、宗吉元。”
宗吉元不动声色地瞧着对方,缓缓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堂兄弟
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大,可听见这话的宗吉才、却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什、什么,你、你就是宗吉元?”
“是啊,”
宗吉元很好笑地“哼”了一声,故意问道,
“怎么了?我是你的堂弟,干嘛这么吃惊啊?快坐下说话吧。”
“堂、堂弟……哦、对、对、对,是啊,是堂弟……”
宗吉才的脸色依然惨白着,慌慌张张地重新坐下来的同时,额头竟然还渗出冷汗来。
看他的样子,宗吉元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此案急需解决、耗费不起时间,为防止这家伙万一撒起泼来、死不认帐,所以还是决定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想到这里、宗吉元微微一笑道,
“你看看,明明我们都是自家人,却还是头一回见面儿,这还真是不应该啊。”
“是啊、是啊,的确不应该……”
宗吉才头上的冷汗还在流淌着,大概也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而一直在心虚着,嘴上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一味地随声附和。
宗吉元故意又叹了口气道,
“堂兄啊,这次小弟请你来是因为发生了一点儿麻烦,想请堂兄你来帮小弟我一个忙,望你千万不要推辞。”
“啊,我不是故意的……”
刚刚听了前半句时,这宗吉才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以为对方真的来兴师问罪了,忙不迭地想要推脱,可紧接着又听到了后半句话、便又是一愣,
“什么?找我帮忙儿?”
一直都被他娘宗二奶奶骂、什么本事都没有,如今眼前这位在县衙当师爷的、而且还长的这么漂亮的堂弟,忽然间在自己面前说要请他帮忙,这宗吉才的脑袋登时就懵了,心口一热、急声问,
“什么忙啊?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说完这话、好象又想到自己确实什么都不会,语气随之也低了下来。
宗吉元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在心中暗道、看来这家伙确实不难对付,便做出一脸的愁容道,
“还得说是我们自家兄弟,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真是让小弟感动。实不相瞒,这个忙还真的就只有你才能帮得上我啊。”
“哦,真的么,那你就快说给我听吧。”
这宗吉才被他的这位堂弟的一番话、又给说的有些飘飘然,什么都不去想了,急急地问道。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是这样,昨天有个叫胡振利的人、在外面胡乱说话,说什么、县衙的宗师爷和自己的堂兄宗吉才相勾结,在外面为非作歹、欺负老实人,半夜三更的跑到其兄长家、打伤了他的兄长。堂兄啊,你说我们俩在此之前连面儿都没见过,何来的勾结之说?他所做的事情很明显不就是在污陷官员么,你说是不是啊?”
“啊、是、是啊……”
宗吉才听着,那张很没精神的脸又白了。
宗吉元也不给他多想的机会,立刻又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啊,我和县太爷何大人已经商量好了,想一会儿就把他给抓起来治罪。”
“好啊、好啊!”
听说真的要抓对方,宗吉才顿时喜出望外地、连声道,
“快点儿把他给抓起来吧!省得让别人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说的就是啊,”
宗吉元拍了一下大腿道,
“不过堂兄啊,这衙门里抓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万一上面查下来、小弟我也是需要证据的。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惹上那个胡振利的,这件事的经过、你得跟我说个清楚,不然的话、小弟连到时候怎么对付他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呢?”
“噢、是啊……”
经过宗吉元这一番的“循循善诱”,宗吉才还真的觉得自己的堂弟说的很有道理,同时他居然还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就是如果自己真的帮了对方这个忙,那么、身为县衙师爷的这位小堂弟、有没有可能为了感谢自己,就此将他给调到衙门中来做事呢?如果真的能这样的话、那么他娘就不会整天的说自己什么都不是了。
这样一想,宗吉才的心里倒变得美滋滋的、说道,
“好啊,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我也就不瞒着堂弟你了……”
“你先等等啊,”
宗吉元知道他这就要乖乖地招供了,便摆了摆手,
“等我将堂哥你的话都记下来,省得过后小弟再给忘记了,你就白费劲儿了不是。”
“好,你记吧,”
宗吉才此时已经完全没了戒备心,只剩下做着入衙当差之后、自己如何的作威作福的美梦了,等宗吉元准备好了纸笔、朝他示意一下后,便又开始说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怪我,前段时间、我娘让我去胡家买鸡蛋,因为别人都说他家的鸡蛋好,谁知到了他家一看,原来胡家老大的娘子比那些鸡蛋还要好,长得真是个水灵啊,我当时不过是开了几句玩笑、逗了她几句,结果那个女人竟然还发起火儿来。更可气的是她家的男人、那个胡家老大赶过来张口就骂,你说我能吃这个亏么,所以就跟他对骂了起来,到了最后、这鸡蛋也没买成。
回去之后,因为白跑了一趟,又被我娘给骂了一顿,我这火儿当然更大了,就跑到外面去喝酒。之后、有一个一起喝过几次酒的朋友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把这件事儿和他说了,然后这个朋友说、他有办法替我出口气,我当然要问他是什么办法了,他当时就告诉我说、胡家的那个娘子是从别处逃难来、被胡家所收养的,后来才做了那个老大的媳妇,让我回到他家、就说那娘子本来是我家的童养媳,后来却偷偷逃跑了,让胡家将娘子还给我。不过胡家肯定是不能同意给我的,如果不同意的话、就要赔偿我一百两银子做为补偿。”
“是么,这个办法倒还真绝,”
宗吉元听着、心中一动,冷笑了一声问道,
“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对了,叫林石明,好象是从安平县到辽东县来往做生意的。”
宗吉才想了想道。
知道这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宗吉元将其名字写下来的同时、也暗暗地记在了心里,又问道,
“然后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内藏玄机
“然后么,说实在的,我当时也有点儿害怕,怕胡家人万一真的拉我去见官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宗吉才好象想起了什么、显得有些难为情地道,
“可是、当时这个姓林的朋友对我说、那胡家根本就不敢去见官,首先是因为、他家的娘子本来就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怕找麻烦;其次、这个朋友还告诉我,如果胡家真的说要见官的话,就让我告诉他们,我有个堂弟叫宗吉元,在县衙里当师爷,若是见了官、做大牢的肯定是胡家的那兄弟二人,他们一定会害怕的……”
看来这件事的主要问题、还真的就是出在这个什么“林石明”的身上了,宗吉元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缓缓地说道,
“那么,你好好想想、前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前天晚上么,”
提到这个,宗吉才的眼神中也现出了一丝的迷茫,
“其实、当时我喝醉了,也有点儿搞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因为现在已经到了年关,家家都忙着过年,前天我从外面回到家,我娘一看到我、不知为什么就发起火儿来,骂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连帮家里干点儿活儿都不会,我一生气又从家里跑了出来、到那个酒馆儿里喝酒……”
“让我猜猜,是不是又见到那个‘林石明’了?”
宗吉元冷笑了一声道。
宗吉才听了、当时就是一愣,连忙用很佩服的眼神儿看着她,
“我说兄弟啊,难怪你能当上师爷,实在是太聪明了!我还真的就遇到他了,这家伙还真的很够朋友,见我心情不好,就请我喝酒,后来又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当时借着酒劲儿、把所有的事情就都告诉给了他。然后林兄弟很惊讶地问我、怎么胡家的事还没搞定啊?不如当晚就去胡家,或者带个老婆回来、或者带一百两银子回来,无论哪一样儿、若是能带回来的话,到了老娘面前都能让她刮目相看。
听他说完之后,我一想确实没错儿啊,就准备到胡家做个了断,谁让他们两口子骂我骂的那么难听了。当时林兄弟不但替我付了酒钱、还为我雇了一辆马车,一直送我来到胡家大门前。
然后……因为我当时喝的太多了,记的也不大清楚、可能是因为心情坏的很,到他家门口儿时骂的很起劲儿。后来、那胡家老大出门来和我对骂,我借着酒店劲儿冲进他家院子……之后、好象是推了他一下,谁知那胡家老大怎么就那么不经推、竟然摔出去一丈多远,头还撞到了石磨上。我也不知道他撞的怎么样,而且酒劲儿也上来了、昏昏沉沉地就从他家出来,后来的事儿都有些记不清了,连怎么回的自己家都忘记了……”
“原来如此,”
宗吉元已经听明白了这其中的玄机,追问着,
“宗吉才,我来问你,当时、你进胡家院子时,确定是只有你一个人进去的么?”
“这、这个……应该是吧,林兄弟虽然雇了马车送我去的,可后来、我没有感觉到他跟在我身边……”
宗吉才回忆着道。
将手中一直在记录着的笔放下,宗吉元死死地盯着他、问道,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那个‘林石明’,他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大概有多大的年纪、有没有什么特点?”
“他、大概二十七、八岁,应该不到三十……”
发现堂弟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忽然间又变得严肃起来,宗吉才心中也有点儿紧张,连忙努力地回忆着,
“个子很高,比我能高出半个头……长的很端正的,说出话来有条有理,还很会说服人的……”
“是么……”
听了他的这一番叙述,宗吉元不禁沉思了起来。
自己曾去过胡家,对那盘石磨的位置清楚的很,离着大门口至少有十多米远,事发当时,宗吉才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更何况、看他的身体一点儿也不强壮,就算进了院子、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将胡家老大一下子推出那么远去,能做到这点的人一定是身怀武功的。
从另一方面讲,虽然宗吉才并没有发觉身边有人跟着,可在他当时的状态下、就是有人跟着他也不会知道的,如果那人还是个会武功的人,就更能够轻易做到出现在他周围、而不被其发现了。再加上当时张桂珍因为天黑、以及过于害怕,根本没有看清楚当时的情形。
这么说,宗吉才完完全全是被别人所利用了——
可问题是、一直在利用他的那个“林石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盯上宗吉才这样的一个人……莫非、还是因为他和自己的这层关系么……
来不及再细想下去,宗吉元抬起头、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位仍然一副不知所以然的堂兄一眼,道,
“好了,事情的具体经过、我已经知道了,堂兄啊,这是我写好的笔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没有,就在上面签个字、划个押。”
“哦,好的……”
此时的宗吉才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一味的按照她的指示去做着。
直到等着对方将字签好、押也划得了,宗吉元将供词收好,然后才盯着他、缓缓地道,
“宗吉才,你好好的、认真的听我说。如今那胡家大哥经那么一推、已经身亡了,胡振利到这县衙中已经将你给告了下来,而且我们何大人也进行的受理,明天就要升堂问案了。”
“啊?!”
闻听此言,宗吉才那刚刚转好些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惨白,连声道,
“可、可你刚才为什么……”
“为什么你自己的还不清楚么?!”
宗吉元立刻打断了、他带着企图质问语气的话语、道,
“人命关天、你不知道么!人家胡家要求将你立刻抓起来正法,以为胡家大哥报仇雪恨,但何大人和我商量过后、认为应该详细了解案情,这才允许我将你找来单独询问。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堂兄的份儿上,这会儿早就将你投入大牢、还会允许你在此讲出这么多的话来么?”
“那、那我该怎么办?你……求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
宗吉才听了她的这番话,早已吓得不行,嘴唇发着抖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现神秘人
轻轻叹了口气,宗吉元这才道,
“如果想活命的话、你就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明天上午何大人升堂审案的时候,你要老老实实地将刚才对我说过的实情讲述出来,尤其是胡家大哥死的过程、一定要说清楚,也许你会挨顿打,但和胡家丢了一条命比起来、已经够便宜你的了。之后、我一定想办法保你不死,但说到底还要看你认罪的态度了,你听懂了没有?!”
“我、我听懂了,那、今天晚上呢,我能回家么……”
宗吉才依然颤抖着问道。
这家伙到现在还想着回家,宗吉元真是为他的天真感到好笑,边暗自叹息其难怪会被人利用、边道,
“回家?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今晚你得在这县衙牢中住了。不过也不必担心,我会和差役们打个招呼,尽量不让你受苦,好好的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犯下的罪行。”
“好、好……”
连声说了几个好字,宗吉才忽然跪在了她的面前,哭道,
“堂弟啊,求你看在我们都是姓宗的份儿上、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如果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好好的做人、不再惹事了……”
“唉……”
看来他还并不蠢,已经知道正面临着多么严重的后果了,宗吉元叹了口气道,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再节外生枝,我保证会给你找到一条活路的,快起来吧。”
“是、我知道了……”
宗吉才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跟着被宗吉元随后叫进来的差役、去县衙大牢了。
口供是拿到了,可是、看着手中这份笔录,宗吉元不禁又陷入了沉思……
次日,因为知道今天有案子要审,所以大家一大早的、就都有了准备。
辰时刚过,衙门口的堂鼓便被敲响,何瑞昌和宗吉元、刁三郎各自来到自己的位置,三班衙役列立两厢。惊堂木一响、何大人吩咐,
“来啊,传击鼓之人上堂!”
虽然到目前为止,此案的来龙去脉都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但该走的过场、还是需要走的,所以,当胡振利走上来、跪倒在大堂上时,何瑞昌依然很威严地问道,
“下跪者、你是何人?因何前来击鼓?”
“大人,小人名叫胡振利,状告那宗吉才寻衅滋事、并无端的打死家兄,望青天大人为小人做主、严惩真凶!”
因为心中已经有了数儿,又经过了一天多时间的蕴酿,胡振利此时的情绪看起来平复了很多,说起话来也显得很是从容。
何瑞昌听了,不由自主地看了宗吉元一眼,见小师爷朝他点了点头、便道,
“那么、本官来问你,可有状纸?”
“有,小人这里有写好的状纸。”
边说着,胡振利边将头一天便准备好的诉状、从衣服中取出,交给一旁的差役,又由差役捧到公案之上。
何瑞昌接过来看了一遍,内容基本上与宗吉元讲述给他听的一致,便按照两人事先商议好的程序、点了点头道,
“好吧,胡振利,关于你所陈述的冤情、本官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暂且到一旁等候。”
“小人遵命。”
答应了一声,胡振利便跟着刁三郎、来到“回避”牌后等着。
这也是何瑞昌和宗吉元事先商量好的,让胡振利能够清楚地听到堂上发生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宗吉才的叙述,了解一下此案中的隐情,省得判决时、会让他误以为衙中在包庇凶手。
另外、如果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能不让张桂珍上堂、还是尽量不要让她抛头露面的好,毕竟那个女子已经很受伤害了。
此时,何瑞昌再次拍响了惊堂木,
“带宗吉才上堂!”
“带宗吉才上堂喽——”
随着喊堂差役一声高喊,宗吉才在两名差役的押解下、来到了大堂上,“扑通”一下跪在了堂前。
此时的他并没有被带上刑具,主要怕其受惊再当场不认帐,那样反倒不好办了。跪下之后,宗吉才还偷偷地朝宗吉元这边看了看,宗吉元即无奈、又好笑地向他点了点头、这家伙这才小声地道,
“小人宗吉才给大人磕头。”
“下跪之人、你可是宗吉才?”
何瑞昌按着程序、为验明正身而询问着。
宗吉才依然低声道,
“正是小人……”
“宗吉才,”
何瑞昌看了看手中、昨日里已经留下的供词笔录道,
“有关胡振利告你寻衅滋事、打死他的兄长一案,你可认罪?”
“回青天大老爷,”
宗吉才又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道,
“胡振利所说的寻衅滋事那些事情、确实有此事,只不过小人并未曾想到害了他兄长的性命,请大人您详查……”
“是么,那好吧,你不妨将事情的经过、当堂细细讲来。”
何瑞昌见他并未抵赖、便缓和下声音道。
宗吉才还真的很仔细地、按宗吉元的要求,将曾说过的话又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尤其是案发当晚所发生的事情。等他讲述完后,何瑞昌缓缓地点了点头、道,
“好吧,果真如你所说的话,害死人命的事情容再详查,但酒后滋事之罪已不可免,来人,将宗吉才当堂杖责二十!”
“嗻!”
两旁差役过来就着堂上打了他二十刑杖,宗吉才也着实地被打的够呛,一个劲儿的叫唤,之后何瑞昌吩咐将其缓押大牢,容后另行宣判,看看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后、便宣布退堂。
将宗吉才押了下去,宗吉元直接转到旁边、请胡振利来到侧厅就座,边沏了杯茶递给他、边道,
“胡兄,林石明这个人、你可有印象?”
“这个、好象有点儿印象,”
胡振利竭力地在回忆着、道,
“可是,小人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过那个人。”
“是这样啊……”
宗吉元略微思忖了一下、又道,
“胡兄啊,我觉得此案审理到这里、案情差不多已经明确了,再审下去恐怕还要让桂珍嫂子上堂,那样对她也不好,你说是不是呢?”
“是啊,还是师爷想的周到……”
说到这里,胡振利又想起刚才那宗吉才在大堂之上挨打的惨相,内心的火气也已经消除了一大半儿,便道,
“好吧,接下来应该怎么样来处理、全凭师爷来做主吧,小人无不依从。”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案情后续
“依我的意思,就给他判个苦役,让那宗吉才吃些苦、受些罪就可以了。至于那个叫‘林石明’的真凶,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严加缉拿,争取早日让他归案。”
宗吉元用平静中、又不乏坚定的语气说道。
既然已经公证地为自己做了主,而且关于兄长的死也给出了个说法,更重要的是、以后也不会有人再上门骚扰了,胡振利觉得能到这个结果、已经可以满足了。
一直送他出了县衙大门,宗吉元对胡振利道,
“胡兄,你暂且先回去陪着嫂子,小弟再处理些衙中事务、然后会赶去给大哥上香。”
“有劳师爷了。”
胡振利又施了一礼、千恩万谢地走了。
陪在一旁的卢洪、柯义看着那个老实的书生走远了,才回过头来,相对的、二人的脸上均有些愤愤不平,卢洪道,
“师爷,我说您是不是有点儿太客气了,虽说那案犯是您的堂兄,可这案子中别说您根本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就是连点儿边都没挨上,替他申了冤、做的就已经足够了,干嘛还要屡次三番的去他家里看望啊?”
“两位仁兄你们错了,”
宗吉元摇着头苦笑道,
“虽然胡家受害时、我并不知情,可归根到底、宗吉才之所以会受人挑唆、犯下如此罪行,从某些方面看、还是因为我在衙中任职的关系,怎么说、我也难逃干系。”
“师爷啊,只能说是你人太好了,”
柯义依然面带不平、有些无奈的感动,道,
“那么,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师爷您尽管吩咐好了。”
“别说,我们还真有件事情要抓紧时间去办,”
宗吉元边和二人往回走着、边说道,
“等吃过午饭,你们两个还要辛苦一趟呢。”
“什么事啊?”
听说师爷有差事要交给他们来办,两个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宗吉元扭头看了看他们俩、不禁笑了,
“先休息一下,好好的吃完午饭再来找我。”
……
午饭刚过,宗吉元便片刻不停地来签押房、找到了刁三郎,
“三哥,有件事情小弟要和您商量一下。”
“有事就说吧,”
刁三郎边点着头、边站起了身猜测般地道,
“是什么事呢?难道说想去找那个什么‘林石明’么?”
“这个倒不急,”
宗吉元听他提到那个神秘人,也是略微的顿了顿、道,
“那个‘林石明’一听就是个假名字,找起来谈何容易,所以暂时先放一放。小弟有一件还拿不准的事情,可又不能耽搁太久,所以才来找三哥你商量一下。”
“哦,是这样啊,那么、吉元,你尽管说吧。”
刁三郎丝毫没有因对方的“拿不准”、而有丝毫的踌躇,很干脆地便答应着。
宗吉元很感动地道,
“一会儿小弟要去胡家,顺便想寻找一下我们一直都在搜索着的那个满堂红,想请刁三哥带着卢洪、柯义和我一起去。”
“好,我们现在就走么?”
刁三郎听了,边熟练地回身拿起自己的腰刀、边问道。
宗吉元一听,抓紧时间确实很关键,便点了点头,
“那好吧,既然三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走吧。”
两个人刚刚从签押房中出来,就看见在吃完午饭后、被宗吉元丢在自己房中的王玉,正站在门外、瞧着他们俩,
“去哪儿啊?别忘了带上我好么?”
其实,到目前为止,对辽东县衙中的这些差役们来说、已经习惯了看见王玉在他们眼前晃来晃去了,就差和他们一样也穿上一身的公差服了,所以、看见了王玉之后,刁三郎反倒觉得很自然。
可宗吉元却是无奈地翻了翻眼皮儿、道,
“就算我说不好、你不是也得跟着么,何必再来问呢。”
“那就一起走吧。”
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二人,刁三郎招呼了一声,又去叫上了卢洪、柯义,五个人一同从县衙中出来。
临出城之前、宗吉元先到县衙对面、自家绸缎庄的帐房支了一百两银子,拿着银票、带在身上后,五人五骑从县城的西门出来,很快便再次来到了胡家甸。
到了村口,宗吉元扭头看了看路边的一棵大柳树,见其虽是在严冬,却依然倔强地残留着一枝枝黄绿色的、已经干枯了的柳叶,眼珠儿一转道,
“三哥啊,你和卢洪、柯义就等在这里好么?也许过一会儿那个满堂红就会出现了。”
“真的假的啊?!”
她这句话尚未说完,连刁三郎都惊讶不已,忍不住地问道。
宗吉元揉了揉自己那小巧的鼻尖儿、道,
“大概、可能、差不多吧……不过、三哥啊,你们三位不能就这样站在这里,如果这样的话、就算满堂红来了,看见你们也得再被吓跑了,然后你们还得费劲儿的追,岂不是麻烦。”
“那我们得怎么站着啊?”
刁三郎听得即新奇、又好笑,问道。
宗吉元拉着刁三郎、让他背对着村口,又后退了几步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不错,三哥您没有穿官服,这身便装、再加上您的背影看起来真的很帅,就这样站着吧。而卢洪、柯义你们两个呢,先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那姑娘来了之后,就绕到她背后、断了其逃跑的路线,这样的话、除非她不来,只要是一到这里、就别想再逃走了。”
看她说的这样热闹,其余的四个人都很想笑,不过细一回想,虽然宗吉元的年纪比他们都要小,可一直以来做出的判断、几乎都没有错的,所以、尽管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还是都按照她所按排的去做着。
村口的“埋伏”已经布置好了,宗吉元和王玉二人这才朝胡家走去,不过、宗吉元此时前往的并不是胡家的那个院子,而是胡振利他自己住的那个单独的菜地小院儿。
来到看起来不是特别厚重的院门前,宗吉元勒住马匹、象上次一样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脸上再次现出轻松的笑容,扭头看了看王玉、问道,
“听见了么?”
“听见什么啊?”
王玉当然还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奇怪地反问道。
宗吉元忽然收起了笑容、很严肃地瞟着他道,
“说话声儿啊,别告诉我、你这么高的武功竟然会没听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流水无情
“听是听见了,可这又有什么不对的么?”
王玉只好承认自己确实是听到了,可还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道。
宗吉元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白了他一眼、不屑地道,
“胡振利没娶过老婆,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呢,家里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说完,忽然间地提高嗓门儿、大吼一声,
“胡兄!胡振利!在不在啊?!”
“啊……在!”
这一嗓子、连身边的王玉都被吓了一大跳,而屋子里更是乱了,虽然立刻传出胡振利慌乱的回应声,可接着就是一阵“噼噼啪啪”的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约过了有数分钟、才见他衣服穿得不是太整齐地走出屋子,小跑儿着来到了院子里、面带惊色地道,
“师爷,您还真的来啦!”
“是啊,既然说了当然就要过来,”
宗吉元骑在马上、跃过院墙的墙头瞧着他,心中有些好笑,道,
“胡兄这是在干什么呢?”
“啊、我、我上午有些疲乏,所以回来睡一觉、歇一歇……”
说着话,胡振利的脸竟然红了。
宗吉元一见,觉得更加好笑了,心道、过一会儿还有更让你脸红的事情在等着你呢,便微微一笑道,
“是啊,胡兄这几日真的辛苦了,不过、小弟想去给胡大哥烧几柱香,如果只有嫂子一个人在的话,恐怕会多有不便,能否请胡兄麻烦一下、引我们二人一同过去呢?”
“当然可以了,这是应该的,请师爷容小人进屋再多披件衣服出来……”
边说着、胡振利边转身又往回走,打算回到屋子里面去。
就在他刚刚将房门拉开的一瞬间,宗吉元估计着、这院子本就不算太大,而且此时房门也已经被打开,无论如何自己说的话、屋中之人肯定能听得一清二楚,便故意提高了声音、道,
“胡兄!最近这几天、你这村子附近可否来过一个叫满堂红的姑娘么?!”
“什么……”
听了这话,胡振利吓得顿时一哆嗦。
宗吉元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大声道,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见村口的大柳树下有一位很帅的男人、在打听着呢!说那个姑娘是他的未婚妻,不小心走散了,已经找了她好几天了……”
“这……”
胡振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可还没等他再说出什么,只见已经被他拉开一半儿的房门、“咣”的一声,被大大的推开,接着一个花朵般的姑娘、将胡振利撞到一边冲了出来,直接飞跑到了院门前。
王玉真的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即惊讶、又想笑地看着宗吉元,而宗吉元却一脸沉静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姑娘。
这姑娘抬头看着墙外的两个人,先是愣了一下、才道,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有人在等着我?!”
“当然是真的,”
宗吉元略略地打量了她一下,微微一笑道,
“就在村口的大柳树下,真的有人在等一个叫满堂红的姑娘,如果你就是叫满堂红的话,那么、他就是在等你了。”
只不过、不是你的什么“未婚夫”罢了——
宗吉元在心中暗暗地说道。
这姑娘当时什么都不顾了,手忙脚乱地打开院门、朝着村口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这一突然的变化、令胡振利如同被人当头给了一棒,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茫茫然地回过头来,当他的目光再次接触到依然在院门外、立马而站的宗吉元和王玉二人时,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踌躇了一下,还是回到了屋里。
不过、这次转回来的还真够快的,大概是只拿了件外衣、便又跑了出来,低着头将门关好,胡振利来到院门外、站在宗吉元的马前,道,
“让师爷您见笑了,不过请您千万不要误会,那个姑娘是我在三天前的夜里救回来的……”
“我知道。”
宗吉元很是同情地看着他,语气依然温和的很。
听她这么一说,胡振利倒是一愣,忍不住问道,
“师爷您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你们胡家兄弟都有往家里救女人的习惯啊。”
宗吉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胡振利先是没听明白,可很快脸上又红了,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支吾着,
“我、我……”
“没关系,胡兄你也别紧张,”
边说着,宗吉元边从马上跳下来、安慰着道,
“其实、我早就发现那姑娘藏在你这里了,不过、你知道她的身份是什么人么?”
“听她自己说是、是来投亲的,却没找到亲戚,我见她可怜、才……”
胡振利还是一脸的难为情,声音也低得和蚊子叫差不多。
宗吉元心道、真正可怜的是你才对呀,便叹了口气道,
“其实这女子是县城里怡春院的当红姑娘,是个风尘女子。三天前的夜里本来是打算和情人私奔的,大概对方是在逗她玩儿,并没有去和她相会,却遇上了你、才被你这好心人给救了回来。”
“啊?”
胡振利听的当时就是一愣,随即又苦笑道,
“难怪她怎么会如此的缠人,和嫂子的端庄贤淑比起来、真是差的太多了……不过,师爷您是怎么发现她落到我这儿来的?”
“当然是从你的表现上看出来的了,”
宗吉元轻笑一声、道,
“首先、是令兄遇害的那天晚上,从胡兄你对大哥的态度举止来看,令兄在你的心目中极其的重要,他若遇害的话、你一定会当晚就往县城里赶,第二天一早就应该能赶到县衙为其鸣冤。而你却直到近中午时分才到,很显然是被一件、在你看来不能不去做的事情给耽搁了。
而且就在同一天晚上,怡春院的姑娘出逃,逃往的方向又恰巧朝着这里,三更半夜的,天气又这么的冷,路上根本不会有其他人,而你们这两个因各自的事由、在那种时间离开自己的住处,很有可能会遇上,而你又和令兄一样的心肠软,听了等不到情人的满堂红的几句哭诉后、自然就会将其带回家,这一切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么?”
“哦……是啊……”
胡振利的表情很是失落、又问道,
“师爷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既然如此,师爷您又因何没有早点儿点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