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东山沟四贼人
脑海中波澜起伏、如同被飓风扫过,可在表面上、只不过是目光跳动了一下,宗吉元从容地微微一笑,
“看你说的,哪里是我自己知道那件事的,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小弟不过是在闲来翻看县中从前的案卷过程中,偶尔曾经扫过一两眼罢了。”
“哦,我说的么,连我这比你大上好几岁的人、都不怎么知道的事,你个小不点儿又怎么会知道,”
王玉好象松了口气似的,用停在碗中的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吃下去,然后才又道,
“你说的没错,那里的匪首原是义兄弟二人,也确实是在十年前被官府给平灭了,但是、大概是因为这辽东县的力量不足吧,当时平的并不能算是彻底。”
“是么,难道说、是还有他们的残余势力留了下来,而且如今又重新发展起来、开始在做怪了?”
宗吉元瞧着他、猜测般地问道。
王玉点了点头,
“是啊,不过也都跟原来的两个匪首有关系,那时的两个贼人,一个叫犹世雄、一个叫鸣世凡。”
“那么、现在所说的四贼人是……”
宗吉元看起来对面前的美食的兴趣、远没有对二人所讨论的话题的兴趣大,几乎是在步步紧逼地追问着。
王玉刚刚又放入嘴里一块肉、还没能咽下去,只好举着筷子比划了几下,等半吞半咽地吃下去后、才勉强着回答道,
“是啊、是啊,现在的‘四贼人’中的老大、叫犹春瑶,是原来的匪首犹世雄的儿子,老二就是那个鸣起梦,是鸣世凡的儿子,老三呢,名叫卫兴银,好象是犹世雄的义子,而且我还打听到、这家伙应该就是本地人呢……”
“什么?卫兴银?你说他是老三么?!”
听了这个名字,宗吉元立即想起那个从周家逃走的“卫三爷”,忙问道。
王玉被她这一连串儿的问话、给吓了一跳,将已经再次探出的筷子又收了回来、道,
“是啊,怎么啦?”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到刚刚发生的一起案子。”
宗吉元微微笑了笑、便将正在查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又道,
“依王兄看来,那逃走的‘卫三爷’、会不会就是卫兴银呢?”
“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可能,”
王玉听了、连连点着头,
“这很象是那家伙的行为方式,招摇撞骗、强取豪夺。”
“是么……这就好办了,知道了对方的底细,也好思考对策,”
宗吉元的表情、看上去舒缓了不少,
“那么、那四贼人的最后一个呢?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哦,”
先是一愣,可王玉很快又笑了,
“这第四个贼人么,其实不过是个凑数儿的。”
“此话怎么讲?”
宗吉元终于肯开始动她面前的那些饭菜了,可还是在继续地问着。
王玉却笑出了声儿来,
“我打听过了,那东山沟儿的老四、是犹世雄的一个小妾所生,名叫犹春珏,从小娇生惯养的,好象没有多高的武艺。十年前被铲时、那小子和他娘到姥姥家去了,因此躲了过去,不过、长大了也只是个花花公子,经常不在山中、到处的寻欢作乐,就连他们山里的人都有许多没有见过他。之所以还把这家伙给算上一个,不过是因为他是犹春瑶的亲兄弟罢了。”
“原来如此,”
宗吉元若有所思地道,
“这么说来、对这个老四倒可以不必太认真。”
“我也这么觉得,”
王玉频频点头地道,
“关键是犯到你手中的那两个。”
“可是、那鸣起梦很有可能已经逃回山中去了,但不抓住他、幕后的真正黑手就不能被揭示出来……”
宗吉元悠悠地道。
王玉也很有同感地随着道,
“是啊,幕后的那伙人若揭不出来、就一定还会有受害者,而且小月的去向也一定查不到。”
“这么说、这个东山沟不能不去动一下了。”
明明就要去面对一个强劲的敌人,可宗吉元反倒笑了,因为在她的内心中联想到,十年前、自己的双亲协助官府铲除了那伙儿贼人,而十年后,又轮到自己要去对付他们的后人了。
王玉自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是被对方那清丽脱俗的笑容给吸引住了,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见他叹气,宗吉元顺口问道,
“怎么了?王兄有什么心事么?”
“哦?不是,”
王玉连忙摆了摆手,
“我只不过有些替你担心罢了,虽然吉元你很有本事,可如此年轻就担起如此沉重的担子,唉……”
“是为了这个呀,”
对于他的关心、宗吉元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感动,相反她正在考虑着另外一件、有些棘手的问题,就是今晚该怎么办。
很明显,这王玉赶回来的目的、就是想和自己继续查案,以便找回李家的小月姑娘,那么他暂时就不会再离开了。可是、今晚让他住在哪儿呢?这家伙是个很随意的性格,如果非赖在这里、和自己一起住,那又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脑子灵光一闪、道,
“既然王兄心疼小弟,不如继续来帮助我查案如何呢?”
“那是当然的啦,你不说我也正想着这么做呢。”
王玉带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好笑。
宗吉元很“开心”地道,
“太好了,有你帮忙、我放心多了。对了,一会儿小弟我要赶到河西村周家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呢?”
“嗯?”
王玉先是一愣,继而又点着头,
“当然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好,我们走!”
宗吉元还真是雷厉风行,嘴上说着走、便立刻放下筷子站起了身。
王玉一见哭笑不得地道,
“喂,你还说走就走啊,怎么也得等着把饭吃完了的吧!”
“不行,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在城门关了之前出去。”
宗吉元却一本正经地说着。
听她说的也对,王玉只好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碗、至少还剩下一半儿的红烧肉、无可奈何地道,
“那好吧,就听你的。”
第六十一章 乘夜来访
二人从宗吉元的房中出来,一直来到马棚前将马牵出来,迎面正好遇上一个当值的差役,见此情景、忙问道,
“师爷,您这是要出去啊?”
“是啊,”
边点了点头、宗吉元边嘱咐道,
“我有点儿急事儿,要到河西村去一趟,麻烦你跟大人还有刁三哥说一声,对了、还有厨房的大师傅,就说我已经吃过了,替我谢谢他。”
一大段的话说完,人已经和王玉一同消失在县衙大门外……
出了城,两个人也不耽搁,直接来到河西村、周家大门外。叫了门,那吉叔已经应声迎了出来,见是县衙的师爷、便忙不迭地将他们让进了院子里。
留守的两名差役倒很负责,正在四处巡视着,见宗吉元来了,惊喜之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天呐、师爷,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哦?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宗吉元明知故问地道。
两人中、其中一个名叫卢洪的年轻差役道,
“事儿倒是没出,可就我们俩在,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很难有个主意啊。但现在师爷您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儿了、不是嘛。”
“是啊、是啊,”
另一名叫柯义的差役也接着道,
“不过、这家伙怎么也会跟来了?”
这里所说的“这家伙”、自然指的就是王玉,惹得王玉“咬牙切齿”了好半天、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
“怎么,我不能来吗!”
“两位仁兄,”
宗吉元忍不住笑了、道,
“是小弟我让王兄前来帮忙的。”
“宗师爷!”
几个人的对话、被旁边传来的一声呼唤给打断了,只见周子通快步赶了过来,
“您真的来啦?这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已情不自禁地将宗吉元的双手、紧紧地给抓住了。
见对方如此的动情,宗吉元的心中也是一热,毕竟是个女孩子的她,无论如何的坚强、如何的将自己当成男孩子来承担起责任,可是女儿的心性、总还是在不经意间被触动。
微微愣了愣,却已是猛醒,边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边笑着道,
“是啊,既然本师爷说过了要来、自己是会来的喽,说话要算数不是么。”
“嗯、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灯光的映照下,周子通的脸色竟有些红,神色也有些慌乱地道,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的,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虽然来的快,只是,”
从刚才那一瞬间的情动中摆脱出来,宗吉元立刻又换上了一脸的调皮,
“这一夜就得多麻烦你喽,为我和我的这位朋友准备住处,明天一早还得多做两个人的早饭。”
“师爷可真会开玩笑,”
周子通被她说得有些哭笑不得,
“比起为我们周家洗清冤情,这一两顿饭又何足道哉,您二位快快请进吧。”
恢复了正常状态的他、看起来倒也真是儒雅的很,再加上这张俊俏的脸蛋儿,宗吉元不禁又想到、象这样的一位美少年、应该很容易被女孩子们喜欢上吧……
向卢洪、柯义两个人嘱咐一下,让他二人自行分配成上下半宿、轮流着去休息,而这两名差役本来也是如此打算的,可因为放心不下、才一起值夜,现在有了师爷和另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物来支援,自然也就能放心的去轮休了。
见已经没什么其他伯事情了,宗吉元让吉叔将王玉安排到客房去安歇,而自己却要和周子通到他的房间去住。
这么做是有着两个目的的,一则、是为了躲开王玉,因为相比之下、周子通要老实的多,二则、也是打算再就些案多做些了解,人们往往在放松下来的情况下、可以记起更多的细节来。
所以,尽管一脸的不满意,王玉还是被独自赶去了客房,而周子通却满心欢喜地、引着宗吉元来到了自己的房中。
周子通的住处、是个很宽敞的套间,被一个月亮门儿型的博古架、分成内外两室,里边是典型的卧室,而外间很明显的布置成了书房,桌椅格架齐全、笔墨纸砚齐备,紧靠着墙角还有一张单人的凉床。
一踏入房间的门儿,宗吉元便打心眼儿里喜欢这里的环境,此处虽不见奢华、却也不失清雅,便回头瞧了瞧周子通,
“周公子,忙了这一天、你尽可去里间休息吧,我就在这外间安歇即可。”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
周子通听了,脸上显得十分的不安、连声说着,
“师爷您是我周家的恩人,怎么能如此地怠慢,还是请您到里间休息,小人我在这外间。”
“唉,我说周公子啊,”
宗吉元看着他又急红了的脸、笑道,
“本师爷并非是在同你客套,这一夜很有可能、我还有事情要和差役们商讨,住在里间来来回回的、实在是会有所不便,所以、你还是安心的到里边休息去吧。”
“哦……是这样啊……”
周子通低下头、略略想了想,脸上忽然又红了起来,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小人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可不可以陪着师爷您在这外间坐一会儿呢?”
“唔……也好啊,”
听了他的话,宗吉元不由得笑了,
“正巧,有些细节上的事,我也正要向周公子再了解一下呢,那就一起过来坐吧。”
“嗯、嗯,”
很高兴地答应着,和宗吉元一同落了座,周子通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道,
“不过,小人还有一个请求,师爷您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周公子’了呢?我也不算是什么‘公子’啊,到现在连个功名还没有呢……”
“噢,”
见他这副难为情的样子,宗吉元真的觉得非常好笑、便道,
“可以啊,那我就叫你子通兄吧,但是我也有个条件、就是不能再称呼我为师爷了,只叫我吉元就好。”
“吉、元?”
周子通即开心、又不安地重复了一遍,重重地点着头,
“好的,就称您为吉元兄了。”
“这样更好,相处起来轻松多了,”
宗吉元也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能不能请子通兄跟小弟我说说、有关你家的那位二奶奶的事情呢?”
第六十二章 有见识的老人
“她……”
一提起那个女人,周子通秀气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比如说,”
宗吉元也觉得还是直接一些的好,便道,
“她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下毒的人。”
“除了她、还能有谁,”
提起此事,周子通就是一副气愤的样子,
“在这个院子里的仆人、都是呆了十年以上的,能做出这种事的、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
“嗯,”
宗吉元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跟我说说她家中的情况吧。”
“这个、我也不是太了解,毕竟大哥娶她时、我并不在家,和她连见面的次数都很少。”
因为提到了大哥,周子通脸上又现悲伤。
知道也确实问不出什么来了,宗吉元略一转念、有了主意,道,
“好吧,听说那二奶奶家也是在王家岗的、是么?”
“是,和王三样那恶徒是一个村儿的。”
周子通依然气愤不已地点着头。
见他一直怒气难消,宗吉元便用很温和的声音安慰道,
“子通兄尽管放心,令兄嫂的冤情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我们绝对不会放过真凶,但也不能让不是真凶的人、把什么都顶了。”
“吉元兄你的意思……”
周子通当然也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试探着问。
宗吉元笑着摆了摆手,
“这个还说不准,所以小弟打算明天亲自到王家岗去看看,了解一下那个二奶奶,如果能见到她、就将她带回县衙,不管怎么说,那女人也和令兄嫂的遇害、都脱不了干系。”
“好、好,”
听说要去抓那个害死自己大哥的女人,周子通连连点着头,但想了想、忽然又紧张了起来,
“可是、你自己去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是好?”
“我当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去的,”
宗吉元带着很轻松的笑容道,
“不过,为了能顺利点儿,确实要想个办法,子通兄,你家里有没有年纪和我差不多,那二房知道却没见过的亲戚?”
“这……哦、对了,”
周子通拍了一下额头,
“我有一个姨家的表弟,名叫陈文官,今年十七岁,那二房知道有这么个人、却没有见过面,应该可以吧?”
“十七岁、陈文官?”
宗吉元重复了一遍,又展颜一笑,
“很好,我就用这个身份去王家沟,但愿那女人在家。”
果然就象何大人所说的那样,放出“要将所有前来闹事的人全部抓捕归案”的风儿后,那些家伙真的没有敢再来寻衅滋事的。卢洪、柯义两个人虽然紧张了一夜,可平安的见到天亮的那一刻、也都是很高兴的长长松了口气。
一起吃过了早饭,宗吉元动身赶往王家岗。不用打招呼,王玉已经自动自觉地跟在了她的身边。而周子通带着一副生离死别的悲壮表情、送到大门外,弄得大家都哭笑不得。
同河西村一样、这王家岗也是城北的一个村落,所以,对于那里、宗吉元也一样的很了解,根本无需打听、两人双骑便直接来到了村口儿。
不过、让王玉颇感意外的是,进了村子,宗吉元首先打听的却是王三样的家。
看起来、这王三样的名声在村中还真叫得很响,没费什么力气、二人便在村民的指引下,来到了他家大门外。
这王家的院子还真不算小,可是一叫门、出来的却是位面带病容的老妇人,宗吉元心中不禁一沉,上前问道,
“老人家,请问这是王三样的家么?”
“是啊……”
刚说两个字,老妇人便咳嗽了起来,好半天才止住了、又道,
“请问你们二位是……”
“噢,晚辈是王三样的朋友,请问他可在家?”
宗吉元故意撒了个谎。
可老妇人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又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两个人一番,忽然露出很好笑的表情道,
“朋友?别逗了,凭那小子的德行、怎么会有你们两位这样的朋友。”
没想到眼前的还是位很有见识的老人,竟然被她一眼给看穿了,王玉心中不免有些发虚、外加着还有些尴尬,目光也情不自禁地转向了宗吉元。
可宗吉元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依然和蔼可亲地道,
“老人家,不瞒您说、我们确实和他算不上是朋友,只不过有一面之缘而已。”
“是嘛,”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
“老婆子我是他的母亲,你们找他到底有什么事啊?”
“是这样,”
宗吉元编起瞎话来的本事、一向都是一流儿的,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几天前,我二人和王三样谈好了一个活儿,他答应昨天帮我们去完成,可等了一整天也不见其踪影,才今天一早来找他问问,如果不能去的话,我们只能另找别人了。”
“做活儿?你们雇他来做工么?两位可太容易相信人了,我那不孝儿哪里是能做工的人哟,八成是为了骗你们那点儿工钱罢了……”
说到这里、老人家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而且这回比刚才咳的更甚,已是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从一进门开始,宗吉元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头,如此大的院子,为什么竟然是王三样的母亲亲自来开门,难道连一个仆人帮工都没有,老人家若大的年纪只有一个人,更何况她还病着。
觉得奇怪的同时,宗吉元想了想、上前扶住老人在院中的一张小木凳儿上坐了下来,本能地为她把了把脉,知道这是急火攻心、引发的肺热咳,边小心地为她轻抚后心、边问道,
“老人家,请问您这家里怎么没有别人呢?”
“还有一个小孙子,在房中睡着呢,”
王老太太伤心地摇着头道,
“我们这个家原本过的还不错,可那不孝儿王三样、自从妻子死后,不知怎么学得好赌如命,把这点儿家当全都给输光了,老婆子我养不起太多的人,只好遣散了仆人,所以这么大个院子才空荡荡的。两位公子啊,本来素不相识的、不该和你们说这些,可是你们今天肯定是白来了,我听说昨天那小子好象吃了官司、回不来了,你们也别指望他了……”
第六十三章 老幼无依
说着说着,老人家已是泪流满面。
凄凉的哭诉、令宗吉元的心中一酸,她实在是看不了上了年纪的人孤苦伶仃的样子,看着老人再次咳嗽了起来,又想了想、回头对王玉道,
“王兄,麻烦你出去买点甘草和几个秋梨回来,噢、对了,还有再买点儿吃的。”
“呃……”
王玉瞧着她、翻了翻眼皮儿,
“是不是还是我出钱呐。”
“当然了,你知道我出门儿从来都不习惯带钱的。”
宗吉元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王玉又好气又好笑、道,
“总有一天,我得找个机会让你全都还回来的。”
话说的狠,可他还是乖乖地出门去了。
见他走了,宗吉元抬头看看渐渐热起来的天,便又将王老太太扶到院中、一处比较荫凉的地方,等她坐稳后,才道,
“老人家,其实晚辈也是因为听说、昨天王三样好象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来这里看看是不是真的。”
“就算不是真的,你也不要找他做事了。”
好象看出眼前的少年人、不但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心眼儿还很好使,老人就也不再有过多的戒备心,劝道,
“那小子是我老婆子的儿子,我清楚的很、他根本什么都做不来,孩子你最好少和他打交道,别让他给骗了。”
“可是、老人家,王三样他说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说还有一个叫卫兴银的朋友在帮他。”
宗吉元提到卫兴银、其实也只是要试探一下而已,如果能打听到些什么就更好了。
谁知、这个名字一出口,却见王老太太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手道,
“孩子,那就更不能信他了!这、这混小子,他、他怎么和那小子混到一块儿去了……”
“怎么了?”
看样子、老人家一定是知道卫兴银这个人,只不过宗吉元还是故做不解地问道。
王老太太拍了一下大腿、道,
“孩子啊,你是不知道啊,其实卫兴银是我家儿媳妇的二哥,别看媳妇是个贤慧的好人,卫家其他人也都不坏,可偏偏这个卫兴银却跑到山里和盗匪搅在了一起,他卫家也早就和他断绝了关系。孩子,你千万别和那个卫兴银有来往啊……三样那个混蛋,看来这回是真的完了……”
说到此处、老人已经彻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给王三样出主意的那人、果然就是卫兴银,宗吉元心中有了数,可看着眼前的老人、却不能不产生出怜悯,虽然暗自打定了主意要帮帮她,但有关案子的事情该问的还是要问的,便又道,
“老人家,您是说您的儿媳妇早就亡故了是么?”
“是啊,生了我孙子小宝后、身子一直就弱,只过了两年、我那可怜的儿媳妇就病死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
宗吉元露出一脸诧异,
“这就怪了,前不久、我和他谈生意时,见王三样和一个很年轻的女子在一起呢,我本以为是他的妻子。”
“你是说那女人啊,”
听说儿子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王老太太的脸上倒没露出太多的反感,而且还略显歉疚,
“那一定是我们同村儿的王岭花,她和三样从小就认识,本来感情还很好,可我家老头子活着时、说什么‘同宗不婚’,硬是不同意他们二人结亲,其实不过是因为岭花家境不如我家罢了。后来听三样说过、那丫头嫁到河西村一个姓周的家里做二房,也不知怎么又被赶了回来,唉,那些事情老婆子我也不爱问,怎么,你看到他们在一起了?”
“是啊,”
宗吉元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王岭花家在哪儿,我有事情想问问她。”
“就在前道街,有棵大柳树下的就是。”
王老太太一口气说的话、稍微有些多,坐在那里开始喘息起来。
宗吉元见状、开始为她推拿导气,过了一会儿、老人觉得舒缓了许多,正想再聊一会儿,王玉提着买来的东西一脚踏进了门内,
“唉,买回来了,这村子里买个东西都费劲儿,害得我转了好半天。”
“还好没转迷路,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边向他开着玩笑,宗吉元边将东西接过来。
正这时,从房中摇摇晃晃地走出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边揉着尚带睡意的双眼、边叫着,
“奶奶,是谁回来了……”
“小宝,是来客人了,你自己去玩儿吧。”
王老太太立刻勉强换上一副笑容道。
小宝眨着大眼睛、看着院中的两个陌生人,看到王玉时、不禁有些发怯、小声道,
“可是、奶奶,我饿了……”
“一会儿奶奶给你做饭吃……”
老人家说着就要起身。
宗吉元一见、伸手将老人家扶住、道,
“等等,您再休息一下。”
边说、边打开王玉提回来的手袋,从里面取出一个馒头、横向分开,又取出几块酱牛肉夹在中间,递给小宝,
“小宝乖,自己拿着吃。”
“谢谢哥哥……”
虽然很是怯生生的,可美食的诱惑可以压过一切,小宝迈着小腿儿走过来,接在手中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见孩子吃的很开心,宗吉元也将满意的目光、奖赏般地投向了王玉,
“王兄还很会买东西呢。”
“那是啊,”
王玉得意地道,
“对了,你要的东西也也都买回来了。”
王老太太看着她二人、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嘴唇有些颤抖地道,
“这、这怎么好意思,二位公子、快快请坐,我去倒水。”
“哎,不、不,”
宗吉元连忙阻止了她、道,
“老人家您还病着,还是好好地坐着,晚辈我去为您做些清肺平喘的汤。王兄,刚才辛苦你了,在这儿陪老人家坐着歇一会吧。”
边调皮地朝他挤了挤眼睛,宗吉元转身去厨房用甘草和秋梨等东西、做了一碗平喘汤,又熬了坛止咳的秋梨膏,然后才又回到院中,将用法食量向王老太太嘱咐过了,同时将买来的吃的东西留下,最后安慰道,
“放心吧、老人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六十四章 美好的想象
从王三样家离开,这回真的准备是去那位“二奶奶”王岭花的家了。
王玉忽然没来由地一声感叹,
“唉!看来即使是入了官府公门,你这好心眼儿的性格也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难不成王兄希望我变成别的什么样子么?”
宗吉元打趣地反问着。
王玉听了、“哈哈”一笑道,
“当然不是,只不过人的心太好、容易吃亏,遇上坏人的话、受害的每次都是好人。”
“所以,我们才要去惩罚坏人、保护好人不是么。”
宗吉元看上去并没有去想、对方之所以会说这些话的意图,也没有去体味他所说的话中的涵义,只是随口回答着,之后朝前指了指,
“那里就是周家二奶奶的家了,我们去看看吧。”
“嗯,好的。”
王玉也不再说什么,跟在她身边,两人一起来到了那扇木板拼成的院门前。
视线越过不是很高的土坯院墙上方、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形。当院门被拍响时,三间土坯房儿的正中那间的房门被推开,从房中走出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来到院门前拉开、挨着个儿地看了看二人,
“请问两位爷,你们找谁啊?”
“哦,我们有点儿事情,要找王岭花。”
宗吉元很客气地回答道。
这妇人听了、神色很是慌张,不由自主地朝西厢房那边瞧了瞧,然后又连声说道,
“她不在家!你、你们是谁?”
“大婶,您别紧张,”
从对方的举动中、就能看得出来,那“二奶奶”不但在家、而且肯定就在西厢房中,宗吉元心内好笑、可表面上还缓言安慰道,
“我是周家大爷周子易的姨家表弟,名叫陈文官,王岭花其实是我的表嫂。事实上是这样的,晚辈的大表哥夫妻二人均暴病而亡,据县衙的何大人判定、他们是被王三样所害,那家伙已经被押入了大牢。只是、案子虽然结了,可我那小表兄周子通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不会治理家业不说、平日里还要去学馆读书,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管家中的事,所以才派晚辈来请二奶奶回去,好主持那个家的事务。”
“哦、哦——,是这样啊!”
听她这么一说,那妇人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道,
“岭花就是我闺女,这孩子不懂事,也不知是怎么了,嫁到周家后又被送了回来。头些日子总算是回去了,可没几天又跑了回来,还说什么、谁来找她也不见,我还当她是惹了什么祸事了呢。”
“哪里的话啊,”
宗吉元甜甜地一笑、道,
“小表兄说,今天就是大表哥、大表嫂出殡的日子,岭花嫂子要是不回去、我们这也不好办啊,能不能请她出来呢?”
“我在这儿呢!”
话音未落,西厢房的门便被重重地撞开了,只见那二房王岭花、看上去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地就冲了出来,
“真的是二爷让我回去的么?!”
“是啊,您、就是岭花嫂子吧,”
宗吉元连忙上前施了一礼,
“小弟陈文官、见过嫂子。”
“哟,原来你就是姨家的表弟啊,”
看着眼前的俊俏少年,王岭花的眼神有些发直,
“早听大爷提起过你,没想到长得这么漂亮……”
“这傻孩子,”
她娘在后面轻轻地捶了她一下、骂道,
“这回到了周家、要好好的过日子,别再让人家给赶回来了,听见没有!”
“这就不劳娘您操心了,女儿当然知道。”
王岭花喜滋滋地回答着。
其实,这王岭花自见了周子易夫妻、喝了自己做的汤后,竟然全都暴亡,她也真的是着实地吓了一大跳。
就在卫兴银给她那些草药时、只说是些会让人睡的安稳,可没想到会死人。开始大奶奶故去时、她还想着可能是巧合,可等到周子易也暴亡时,就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落荒而逃”地离开周家,跑去找王三样和卫兴银,可哪都找不到那两人,没办法、只好躲回自己家中不肯出来。
没想到的是,今天来了个漂亮的小表弟,口口声声说要请她回去、管理周家的产业。
在房中边偷听时,王岭花边在琢磨,心想、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么以后周家的财产、不就都由自己说了算了么。她这一高兴,连自己亲手害死人家夫妻的事儿、都给忘掉了,忙不迭地跑出来回应着。之后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和来的二人赶往了周家。
然而,当她一踏入大门时,才明白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美好,因为等候着她的、不是仆人们殷勤的招待,而是县衙差役们、一张张冷冷的面容。
就在宗吉元和王玉二人、赶往王家岗的这段时间里,因为放心不下,刁三郎一大早就带上六名弟兄赶了过来。
此时,一见师爷平安地回来,而且还带着一个女子,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位涉嫌下毒的“二奶奶”。刁三郎让手下差役们将她看住了,然后拉着宗吉元问道,
“怎么样、吉元,弄清楚了么?”
“虽然看样子、这女人也是被利用了,不过还要细细地详加询问一下。”
宗吉元笑着道。
听说师爷将杀害自己兄嫂的凶手抓回来了,周子通已经从自己房中出来、赶到了前院儿,见了王岭花、已是恨得两眼发红,可是县衙的师爷和捕头都在,也不好就此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下,上前给宗吉元见礼。
宗吉元伸手将他扶住、道,
“子通兄来的正好,我正要详细审问下毒之人,你不妨也来听听的好。”
“嗯,就依吉元兄。”
周子通闷闷地点了点头,让仆人们搬出椅子、请大家都坐下。
见可以进行了,宗吉元一点手、示意差役们将王岭花带到面前来,看着摊软在面前的女人,不禁也是叹了口气道,
“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根本不是你的什么小表弟,而是辽东县衙的师爷,找你来、更不是为了让你管理周家产业,而是就周子易夫妻遇害的事情、向你询问。”
第六十五章 约定
“大、大人……”
王岭花听到这里,早已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想害大爷,是那个卫兴银他骗了我,说那包药草只是、让人睡的沉而已……”
“睡的沉?”
宗吉元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又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王岭花一边哭天抹泪、一边说道,
“反正他说之后会给我五两银子,我真的没想到会……呜呜……”
“真是够蠢的……”
刁三郎本来不想说什么,可听到此处,忍不住骂了出来。
宗吉元只是盯着王岭花,沉了沉又问,
“我再问你,你和王三样是什么关系?”
“啊?”
王岭花听了一愣,继而又有些难为情地支吾着,
“我和他是同村儿的……”
“同村儿的哈,”
宗吉元冷笑了一声道,
“那还真够巧了,你们是同村儿的,你来下药、而他就和卫兴银一起来周家讹诈,你还敢说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吗?!”
“什么?”
王岭花听了,惊得脸都变白了,
“这、这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她这副样子,宗吉元已经可以断定她的确和王三样相同,只是被那卫兴银给利用了,想了想、扭头看了一眼周子通,见对方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便轻轻拉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
“子通兄,你怎么看?”
“我……”
周子通也是聪明人,见宗吉元问了,知道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便叹了口气,
“这女人虽然可恨,却也有可怜之处,还是由吉元兄你妥善处理,您就看着办吧。”
“好,”
宗吉元凝视着对方悲伤的面庞,又安抚般地道,
“放心吧、子通,我们不会放过那个卫兴银的,一定要抓住他、为令兄嫂报仇的。”
“那就拜托了。”
周子通重重地点了点头。
宗吉元回转身来、盯着王岭花,道,
“王岭花,无论如何,周子易夫妻的死亡、你都难逃干系,你可知罪?”
“我、我真的好后悔……”
王岭花早已哭得顿足捶胸、头在地上磕得流出血来。
宗吉元不禁也叹了口气道,
“事到如今,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啊?”
“啊?死?不、不、不,求大人饶了我这条命吧……”
王岭花吓得又开始磕头。
看着她的这副样子,宗吉元真是不知是气好、还是笑好,摆手道,
“听着,你已经触犯了国法,本该是死罪,可周家二爷不愿再加深罪孽,所以、如果你想活着的话就要认罚。”
“好、好,多谢二爷饶命之恩,怎么罚我、我都认……”
王岭花说着、又朝周子通磕起头来。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好吧,听好了,本师爷罚你杖责二十,然后到王三样家去赡养他那孤苦无依的老母和幼子,要用心服侍,如果有什么不周之处、被我们县里知道了,定严加惩处绝不再饶恕!直到什么时候么,还要看你的表现如何、再做决定,懂了吗?!”
“哦、好、好的……”
不管怎么说,能得活命就好,王岭花挨了顿打后、老老实实地到王三样家去照顾那祖孙二人去了。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便是帮着周子通为兄嫂出殡,又忙了好一阵子,这才算是告一段落、回转到县衙中。
这件案子暂时先放在这里,宗吉元又将注意力收回到东山沟那伙儿贼人身上,得了空闲、便和王玉在一起商议起来。
“虽然说知道对方是谁了,可还是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宗吉元皱着眉头、瞧着坐在对面的王玉。
王玉此时看上去倒轻松的得,边端着杯、喝着茶,边思索了一下道,
“据我所知,那卫兴银名下曾有一家当铺,想来应该是东山沟贼人的产业,我们可以到那里探听一下。”
“如此的话、倒是不错,”
宗吉元的眉头舒展开来、微微笑了笑,
“这几天我将衙里的事情打理一下,等腾出手来、你我就一起去看看,怎么样呢?”
“好啊,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
王玉将茶杯放下、道,
“我也正好要回镖局里去看看,最多两三天、就能回来找你。”
看看已经约好了,王玉也再不多耽搁,站起身便告辞离开。
宗吉元送他一直来到门外,目光随着王玉走出大门、却并没有收回来,如果此时有人能仔细地看看她,一定会发现、这双清澈的眸子中的光芒,此时此刻竟显得有些漫无边际的散乱。
是啊,此时的宗吉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也就是说、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视觉所接触的任何事物之上,而是在脑海中整理着近几日来、新发现的几条线索,而结合着从前已经归纳好的那些、从而得出的结论,越来越令其不安起来。
东山沟么——
再次想起那个地方,宗吉元猛醒般地转回身、快步进到自己的房中,从卷柜中取出十年前的那份案卷,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有杂役送来晚饭,草草吃过后、依然还在看着,已不知看到了第几遍后,宗吉元的嘴角轻轻的抿了抿,然后将案卷合上、收好,心满意足地去休息了。
次日,一切看上去好象又恢复了正常,宗吉元将身为主薄该负责的事情、都做了妥善处理后,来到二堂找何大人告了个假、说自己要回家中去一趟。
眼见得这些日子里又让这位、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师爷操劳了好一阵子,何瑞昌早就觉得心疼了,自然立刻便点头应允,还特地嘱咐着不要着急、好好的休息一下什么的。宗吉元点头道了谢、便从二堂出来,牵出马匹准备回城北的家中。
来到衙门外、刚想上马,忽听耳边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宗吉元勒住马头、回身一看,只见周子通远远地跑了过来,
“吉元兄,您这是要出去吗?还好我来的及时,没有和您错过。”
“子通兄啊,”
见他因奔跑而显得红润的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幸运表情,宗吉元不由的很想笑,
“你这是从哪里来啊?”
第六十六章 只是巧合
“我从学馆来的,”
边还在喘着气、周子通边道,
“我刚刚和先生告了几天假,才赶来见吉元兄你,我打算将田产变卖了、分给那些仆人让他们过安生日子去,然后我自己就去全心全意地求学读书。所以来告诉吉元兄一声,以后可能不在那里住了……”
“那你打算住在哪呢?”
宗吉元诧异地问道。
周子通迟疑了一下,
“这个么、还没定下来……”
看着对方一脸的无助,宗吉元不禁想到,如此一来、他岂不是也孤苦伶仃一个人了么,略一沉吟、笑道,
“对了,子通兄,小弟我正要回家去。不如你跟我一起来,到我家去玩玩儿、如何呢?”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早已知道周子通是个善良忠厚的人,正因为如此,心中对他才更是放不下,所以这次约对方到自己家去,也是希望其多个可以依靠并信赖的人。
此时、站在母亲柳香兰的面前,周子通竟然跪伏在地、连连地磕了三个响头,以大礼参拜。见此情景、宗吉元心中不禁一动,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娘啊,这下好象您又多了个儿子似的。”
“可不是么,要是能有子通这样的好孩子做儿子,还真的很是不错呢。”
柳香兰看着爱女的表情、意味深长地道。
谁知、她母女二人的对话尚未落地,周子通便再次行礼,
“那么、子通就做您的儿子好了,母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哦,这下真的多了个儿子喽。”
宗吉元笑道,心中暗自嘀咕着、看来这周子通也不全是个木头脑袋嘛。
柳香兰也笑了,
“太好了,那可就这么定喽。”
虽然有些突然,可毕竟是件好事,柳香兰立刻将宝元、月娇也都叫了出来,细问之下,原来周子通和宗吉元同龄,只不过要大上三个月而已,结果还成了哥哥。
互相见过礼,两个孩子在母亲的示意下,带着新来的哥哥周子通、到后花园去玩儿了,之后、柳香兰的目光便投到了女儿身上,
“吉元,回家来是有什么事吧。”
“是啊,孩儿的心事自然是瞒不过娘的,”
宗吉元微笑地走过去,拉住了母亲的手,
“我们还是到您的房间中再说、好么?”
“好啊,我们进去吧。”
知道这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谈的意思,柳香兰点头应允。
母女二人一同来到柳香兰的卧房,可以说这里是宗宅中最安静的所在,也是未经许可别人都进不到的地方,在这里说些私密的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为母亲奉上茶来,宗吉元在其身边的位置上坐下、道,
“不瞒娘您说,孩儿在衙中经手了一件案子,可查来查去、竟然牵扯出十年前东山沟那次事件。”
“噢?”
听了这番话,柳香兰先是愣了愣,可立刻又问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娘您不要担心,”
知道自家与那件案子的瓜葛实在是太深了些,所以宗吉元连忙解释道,
“不过是其中一个罪魁祸首、听说是东山沟之贼的后人罢了。”
“后人?”
柳香兰听了略一沉思、点了点头,
“不错,那两个贼人的确是有后人,只是因为当时何大人有好生之德、无意赶尽杀绝,同时也是有人手不足的因素,所以才没有去追杀。”
“那么、您见过那些后人么?”
宗吉元试探地追问着。
柳香兰很干脆地一摇头、道,
“当时出于某些考虑,为娘并不想惹人注目,连力战那些贼人时、都经过了乔装改扮,所以就连何大人当时都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家丁而已,更谈不上会到东山沟贼人的老巢去过。”
“哦,是啊……”
对于这点,宗吉元还是记忆犹新,轻声道,
“原来如此,这么说、如今发生的这些案子,不过是那些后人贼性不改、又开始作奸犯科,被孩儿遇上也只是些巧合罢了。”
“怎么?莫非吉元你觉得这其中有别的什么因素么?”
听她这么一说、柳香兰也警觉了起来,问道。
宗吉元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大概是孩儿想多了,应该没什么复杂的,也不太可能有那么深的阴谋。”
“只是吉元啊,毕竟公门这碗饭不是那么好端的,而且你还……”
说到这里,柳香兰顿了顿、才道,
“总之、还是多加谨慎着点儿的好。”
“孩儿记下了,”
宗吉元很乖地频频点头,
“家里娘您就多受累了,而且也告诉家人们,平时也要多加小心,不知为什么,孩子总是觉得最近几年、辽东县境内和从前比起来,不是那么的安稳了。”
“娘知道了,不过,”
又瞧了瞧自己的爱女,柳香兰转而一笑,
“吉元你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叫周子通的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没怎么啊,”
宗吉元双眸中流光微动,
“就是看他太过让人怜惜,而孩儿我近来衙中的事情还有些棘手、不能在别的事情上牵扯太多的精力,才带他回家来、看看娘是不是能帮帮他。”
“真的只是这样么?”
柳香兰调皮地笑了笑,令人一瞬间仿佛能看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娇俏少女。
看着这样的娘,宗吉元微微愣了愣、略一转念,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会吧、娘,您该不会是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吧!”
“‘想到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对啊,毕竟吉元你也长大了嘛。”
柳香兰学着她的样子、笑道。
宗吉元又好气、又好笑地噘起了嘴巴,
“娘啊,您不要取笑孩儿好不好,我不是早说过、不会嫁人的么,一辈子都要留在宗家、代替爹爹保护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这么说、也是不行的哟,”
柳香兰淡淡地一笑、道,
“人这一生还是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相伴的好,你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说到这里,母女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东面的墙壁,那里挂着一位友人为宗四爷画的等身真像,画中之人神情悠然、目光柔和地正凝视着这母女二人。
第六十七章 立刻启程
房中一阵沉默——
轻轻扭回头,宗吉元静静地看向了母亲,并望到了她眸子的最深处,那里、满含着思念、还有孤独寂寞……
在家中安心地休息了两天,眼见得周子通和家里的亲人们很快地都熟稔了起来,知道可以放心地将其留在这里,便和母亲及大家打了个招呼,自己又回到了县衙中。
虽然嘴上说让她多休息几天,可见到小师爷这么快就回来返工了,何瑞昌自然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的很,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后,便也不再打搅、由着她又投入到公务中去了……
卫兴银开的是当铺——
此时,靠在自己房间的躺椅上,宗吉元微微合着二目,看上去很是悠闲,可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飞速转动开了。
联想到上回鸣起梦的“凤鸣山庄”,看起来、这些“东山四贼人”不止是在山里做强盗,还都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只不过、他们这些所谓的生意,均是以损害他人为资本的勾当罢了。
如果是当铺的话,会不会说明那就是他们用来销赃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就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正想着,挂在房门上的纱帘被轻轻挑了起来,有人随之而入。
从步伐中、宗吉元已听出来者是谁了,便连眼皮儿都没动一下、依旧闭着双眼道,
“怎么,王玉兄如今到这县衙门中来,都不需要通报一声了么?还是说、又是背着大家翻墙进来的?”
“哪能啊,”
来的果然是王玉,边很自然地在对面的竹椅上坐下来,边满不在乎地道,
“怎么说、我好歹也为县衙中办案出了些力气,在此处出入自由这点儿面子还是有的。”
“镖局的事情处理完了?”
宗吉元也不再就他所谓的“面子”继续讨论下去,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问道。
王玉抓起放在一边的一把折扇,边扇着风、边道,
“也没什么太大的事,只不过是又招了几名镖师接了宗走镖的生意,不算是很大,交给那些小镖头去走这一趟就可以了。”
“你还真是放心啊,”
终于肯睁开眼睛了,宗吉元瞟了他一眼,顺手端过身边竹几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
“那么,来找我就是要去访查那个卫兴银喽。”
“其实找他、对我来说还只是件小事,”
王玉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寒意,
“虽然抓住他可以结了周家的案子,可我的目的可不止是这些。”
“小弟明白,”
宗吉元凝视着他、悠悠地道,
“王玉兄是想为李总镖头找回女儿小月姑娘,而做到这点就要找到那个鸣起梦,不过想达到这个目的、就要杀到东山沟老巢去了。只恐怕到那时、我们最终要面对的是那四贼人的老大、犹春瑶了。”
“是啊,”
王玉叹了口气道,
“这个我当然想到了,可为了报答李大哥的知遇之恩,无论将来是谁阻碍我、我都不会罢手的。”
“那好吧,”
翻身从躺椅上坐起,宗吉元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地盯向了对方,
“就这么定了,从那四贼人的所做所为来看,如果不除掉他们、他们也只会为害这一方百姓,能做的当然只有铲除才行。”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见对方下定了决心,王玉也连忙精神抖擞地问着。
宗吉元站起身、下意识地抚了抚并没有零乱的袍襟、道,
“我去同何大人打个招呼、然后我们就启程。”
“好!”
边答应着,王玉也开始做着准备。
听说她又要出去暗访,何瑞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极力主张再多带两个人同行。只是衙中又不能不留下个可靠的人,所以宗吉元谢绝了大人让刁三郎随行的建议,最后带上了卢洪、柯义二人,一行四人、这才得以一同上了路。
好在这四个人都会骑马,所以一路走来倒不费太大的力气。
边向前行进着,宗吉元边瞧了瞧王玉,轻声一笑道,
“小弟还真是佩服王玉兄您啊。”
“噢?佩服我什么呢?”
听她这么一说,虽不知这获得的“殊荣”从何而来,可王玉却还是立刻露出一脸荣幸的表情、问道。
宗吉元用手中软鞭朝他向上一指、道,
“这么大热的天儿,你居然还穿着这身衣服,要换做是小弟我,恐怕早就给热得跟什么似的了。”
“呃……”
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了一眼,王玉这才弄明白、对方这是在拿他来打趣了,不禁一时的语塞。
卢洪、柯义二人早已笑得捂住了嘴。
其实宗吉元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值此盛夏时节,他王玉身上依然是那套黑色劲装,仿佛在他这里已是万古不变的了,虽然那只大斗笠或许可以起到遮阳的作用,但配上这么一身打扮,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凉快的感觉。
用普通人的眼光衡量了一下,王玉也不得不承认般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哈”道,
“是啊,看起来确实象似有点儿热,不过要看对谁来说,如果是从一个曾经差点儿被冻死的人的角度来看,热一些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差点儿被冻死?”
柯义听得很是新奇,忍不住问道,
“难不成王义士你、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怎么会呢,”
发觉自己所说的话、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王玉立刻又恢复了他那随意的神态,
“我不过是这么说说罢了,怎么样、有没有凉快了一些的感觉?”
“啊?王义士,不带这样儿的,”
卢洪知道了、原来他不过是在开玩笑,便白了王玉一眼道,
“被你这一说,吓得我连冷汗都流出来了。”
“那不是就真的凉快多了?”
王玉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对了,你们能不能别再叫我什么‘义士’不‘义士’的啦,听得人家浑身直麻的慌,还不如叫大哥好呢。”
“也好啊,就叫王大哥好了。”
柯义顺水推舟地说道。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着,因为只有王玉知道、那个卫兴银所开的当铺的准确位置,所以其他人也都无需多问、只是跟随着他。
第六十八章 路遇劫匪
眼见得已至午时,天气当然也到了最热的时候,看看不远处路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有个小小的饭摊儿,支着遮阳棚,显得很是舒爽安静,宗吉元便提议到那里吃点儿东西、休息休息再走。
卢洪、柯义当然高兴,只是王玉表情古怪地看着宗吉元,而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却立刻便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放心好了,这顿饭由本师爷来请你们。”
“噢……”
王玉好象是正在吃东西时被噎了一下似的、苦笑道,
“看来对待不同人的待遇、确实是不一样啊。”
“嗯?”
两名差役你看我、我看你,均一同的懵。
宗吉元见了、笑着挥了挥手道,
“别理他,这家伙就这样,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们过去吧。”
饭摊儿的确不大,总共才两张桌,宗吉元他们在靠外侧、通风一些的那张桌旁坐下,而另一张却还空着。
大概是来往的客人并不多,加上摊主人也看出这四人虽穿着便装,却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所以招待的非常的殷勤,尽管无法和那些大饭庄相比,可餐前的茶水还是供应的很及时充足。
点好了想吃的几样菜和主食,等着的过程中、几个人边喝着茶,边闲聊着,能够和师爷在县衙之外、如此悠闲地说说话,让两名年轻的差役、都打心眼儿里往外的开心。
可是、好象是在成心搅扰别人好心情似的,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吵嚷叫骂声,片刻又转成金属利器的碰撞。
闲谈当时便被打断了,这四人虽然水平各有不同,可毕竟都是练过武的,所以一听便知、这是有人在对打,虽说还看不见具体的详情,但既然已都动了兵器,那就说明绝不会是普通的斗殴。
此时、饭菜的香气已经从后厨那边飘了过来,令人觉得真的有些饿了,可扭头看了看卢洪、柯义,见他们二人的目光、都已经转向了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这倒让宗吉元略略踌躇了起来。
“师爷,好象有人在拼命诶……”
生怕宗吉元没有听见似的,柯义故意夸大了那尚且看不见的打斗场景。
卢洪也跟着帮腔道,
“是啊、师爷,这里还是辽东地界,我们不过去看看么?”
“这个……可我们还都没吃饭呢。”
宗吉元竟然露出了一脸的不情愿。
这下,三人可真的很意外起来,依着平时大家心目中的印象,这位小师爷绝对堪称是“侠肝义胆”,遇到不平之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可为什么现在却将吃饭、看的比打抱不平还重要了。
虽然同样也是没想到,可王玉只是以诧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但两位年轻的差役却沉不住气了,卢洪道,
“师爷啊,这饭一会儿再吃也可以啊,我们这若是不过去看看,万一真的到了出人命的时候、那可怎么好啊。”
“是啊、是啊,”
柯义也跟着频频点头道,
“要真的到了那一步,受累的人恐怕还是我们啊,不是么?”
“这个么,又没人来报官,我们去了、会不会是多管闲事儿啊……”
宗吉元依然不些不以为然地道。
坐在她身边的王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我说、吉元啊,你们可是官面儿上的人,我一介草民不好什么都管,可阻止平民斗殴是你们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噢,这样啊,”
宗吉元一拍额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既然你们都觉得应该去管管,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老板!请您过来一下!”
“哎、好嘞!”
正在忙着的的摊主人听到她在叫,连忙边用抹布擦着手、边跑了过来,
“几位客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我且来问你,那片林子后面是什么所在?”
宗吉元一指西南方向、问道。
摊主人很自然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笑道,
“您是问那后面啊,那里就是官道啊。”
“原来是这样啊,”
边轻轻点了点头,宗吉元边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嘱咐道,
“老板,有个闲事我们得去管管,这饭菜做好后先留着、等我们回来再吃,如果我们不回来的话、这银子就权当是饭钱。”
“哎、好、好……小的知道了。”
摊主人连连地点着头,看着这四位客人威风凛凛地将马匹从树上解下来,纷纷跃上马背、一路绝尘而去。
凭借风向、已经大致能够辨别出打斗发生地的方位,可当他们穿过那片小树林后,却被眼前的情形、着实地给惊住了,因为仅是从场面上便可看的出、发生在此处的绝非斗殴那么简单。
只见官道上停着三辆马车,上面很醒目地插着镖旗,每辆车旁边均有两名年轻人横刀守护。而离着车队十几丈远的地方、有四个人正与十几个黑衣蒙面的家伙力战在一起。
这当然不是在斗殴,分明就是强盗在打劫,而且劫的还是镖车——
如此明显的事情,别说是宗吉元和王玉,就连卢洪、柯义二人都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打劫?!”
卢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嘴巴张得大大的、惊道,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事情呢。”
“我也不是第二回啊,”
柯义也是惊讶不已,
“师爷,我们是不是得去助那些镖师们一臂之力啊?”
“唔、好吧,”
宗吉元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先过去帮帮他们吧,但要小心着点儿,别受伤哟。”
“呃,知道了。”
不是很理解师爷的态度,可两名差役也没时间去多想,便各自抽出腰刀、冲了上去。为了避免被人家误会,边在冲过去的同时,卢洪边还朝着那几名镖师大呼小叫着,
“别紧张!我们是来帮你们打败这些贼人的!”
“他们倒真的很有精神,”
看着两名下属生龙活虎的样子,宗吉元不禁笑了,
“不过、王玉兄你不过去帮忙么?怎么说、这些被劫的人都是你们镖局的,应该也都算是你的兄弟,不是么?”
第六十九章 顺风镖局
“哦,这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一下子就被看出来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从刚刚赶到此处、见到这些被劫的人和车辆开始,便很明显地显得有些发愣的王玉,此时听了对方的发问,顿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反问道。
宗吉元很是好笑地用秀气的下巴朝镖车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白了他一眼道,
“你是在当我不认识字么,那镖旗上明明就写的清清楚楚、是‘顺风镖局’押的镖啊。”
“噢、可不是嘛,”
王玉露出一脸无奈,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苦笑着道,
“本来是和你一起出来查访贼人的,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自己家镖局的镖车被贼人所劫,这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一点儿都不错,”
宗吉元看着那打得更加激烈的战局、以及王玉那变化多端的表情,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说真的,你怎么不过去伸手啊?”
“这样也好,看看我手下的这些兄弟们、动真格的时候,到底应付的怎么样。”
说着话的过程中,王玉又恢复了他那随意潇洒的个性,微微一笑回答着。
宗吉元也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倒也是啊。”
就这样看着眼前打斗的混乱情形,最终,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一个穿着蓝衣的镖师给吸引了过去。
但见此人,虽然身手敏捷、行动矫健,可看上去至少也有四十余岁的年纪,只不过生得宽肩细腰、面容清峻,无论是身材还是气度、都称得上是绝佳的人品,令人很容易便能生出好感。而且还不止于此,更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身手,虽然表面看上去是这人在以一敌住对方的六人,但从场面上来看,可以说是他独自便撑得住整个战局,因为在掌握自身进退的同时,还能恰到好处地在同伴遇到危机之时、适时地出手相助一把。
就这样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宗吉元对此人渐渐地产生了某种似曾相识之感,便瞧了王玉一眼、道,
“这位是谁啊?不赖嘛。”
“你问我、我问谁啊,”
王玉也看得一脸的茫然、道,
“老实和你说吧,这人根本不是我们镖局的,我也不认识他。”
“难不成他是从此经过、巧遇到此事,然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
宗吉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好了,我们看的也差不多了,该出手了吧。”
“是啊,”
看着那些强盗们、大概也开始打得有些不耐烦了,有几个分离出来企图去抢夺镖车,王玉点头道,
“我去帮着保护镖车,吉元你去相助那位‘英雄好汉’。”
“就这么定了!”
随着话音,二人宛若两道闪电、分别掠向已经打成两处的战团。
顺风镖局这边的镖师们一见王玉,顿时又惊又喜,
“总镖头、怎么是您?您来的真太是时候了!”
“闲话少说,随着我一同杀退这群家伙。”
说着话儿的工夫,王玉将手中那把比普通腰刀都略显得狭长的宝刀一顺,身子已在转瞬间便纵入敌阵,接着、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刀光闪过,盗匪中已有三人被击出丈余远。
虽然气氛紧张,可那些镖师们还是忍不住地喝起彩来,
“总镖头真是太棒啦!”
“好了、别吵了,保护好货物!”
王玉哭笑不得地道,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最好能抓几个活的,都听见没有?!”
“听见了!”
有了他的前来助阵,那几名镖师立刻显得底气十足、信心百倍地各寻各的对手,和冲向镖车的这些蒙面贼人打在一起。
王玉这边的形势已是急转之下、由被动变成了主动,而宗吉元这边就更是不必说了,本来就有那个蓝衣高手,再加上了她、自然不会陷入劣势。只不过有一点令人在意,就是当宗吉元甩出长鞭、如同蝴蝶般轻盈地飘然而至时,那蓝衣人的目光中忽然闪动出一种莫名的光彩。
那是仿佛久别重逢般的、充满了希望的惊喜,可转瞬间又转化为失望过后的好奇。
难不成这个人和自己有着同样的感觉——
宗吉元的心中在划着问号儿,可动作上却没有丝毫的减慢,一道长鞭如雨点儿般飞向那些盗匪们。
蓝衣人好象也猛醒般地、似乎是要摆脱掉什么东西般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微微一笑、道,
“多谢小英雄出手相助。”
“客气的话就先不必说了,教训这些贼人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长鞭一抖、再次抽向对方。
可蓝衣人好象被她这句话给震到了,脸上顿时重新现出了惊异,可片刻间又恢复了常态、点了点头道,
“说的没错儿!”
随着话音,身形转动防住宗吉元背对着的方向,恰巧就在此时,宗吉元也将鞭收回、略一退步,二人竟形成一个背靠背的阵形。
接下来、便是刚柔相济、远近融合,这初次相见的两个人、配合起来竟是如此惊人的默契,仿佛很久以前就曾经不知多少次的共同面对过敌人,在他们二人看来,自己的招式也发挥得少有的畅快……
本来见目标意外的增加了人数,这对盗匪来说、可算是个不利的因素,更何况、对方帮手的实力还是如此的强大。见势不妙,其中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个首领的人、抽空退出战局、凌空打了个唿哨,喊了声,
“风紧、扯乎!”
这些人刚才就已无心恋战了,听见信号后、纷纷落荒而逃。
本来还有别的事情,宗吉元开始并不打算对那些人穷追不舍,可刚才听到王玉说的那句“最好能抓几个活的”,心道、也好,便抖动长鞭、朝着跑在最后的一名贼人绕了过去,这鞭子真的就如同活了一般、正好套在那家伙的脖子上,吉元就势一拽、那倒霉的家伙几乎被拽了个倒栽葱、一头摔在了地上。
卢洪、柯义二人见了,手疾眼快地冲上前去,一人一只胳膊、将其按在地上,
“别动,再敢动、爷爷我就将你这条胳膊拧断!”
第七十章 找上门儿了
“别、别、别,我不动就是了……”
本来还想多来些威胁恐吓,可没想到、这位被抓的贼人根本就不是个死硬死硬的主儿,当即连声告着饶。
卢洪一见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抬起头、用请求的眼神儿看着宗吉元,
“师爷,您看拿这家伙怎么办?”
“师爷?”
那蓝衣人顿时露出一脸很意外的神色,扭过头、朝着刚刚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少年人看了过来。
宗吉元一见、连忙摆了摆手,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还故意提高了声音道,
“别开玩笑了,哪里是什么‘师爷’,阁下一定是听错了,他刚才喊的是‘少爷’。”
“哦,是么……原来如此。”
蓝衣人微微一笑、便也不再做声。
宗吉元当然也不好过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还在死死盯着那名被抓的贼人的王玉,
“王玉兄,依着你看该拿这家伙怎么办呢?说起来、我们还有生意赶着要去谈、时间也很紧不是么。”
“啊,是啊,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从她的言语中、王玉已经听明白了其心中所要表达的意思,知道不想在此时此刻横生枝节、将其它事情耽搁过多,便点了点头道,
“等我问这家伙几句话,然后就算了吧。”
“嗯,王兄请便。”
宗吉元轻轻点了点头,并闪身站到了一旁。
王玉几步迈到那家伙面前、再次端详了一下,之后才一把撕下他的遮面巾,道,
“我现在要问你几句话、你若是肯老实地回答出来,那么、我就会放你离开,怎么样?”
“啊,真的么?”
没有黑巾遮着的这张脸,看起来倒还很是年轻,听了王玉所说的有可能会放他走,立刻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地连连点着头,
“好啊、好啊,您尽管问吧!我一定说实话。”
“你这家伙……”
见他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王玉竟然有些气结、顿了顿才道,
“那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贼人?”
“我、我是东山沟儿平梁寨的……”
这年轻贼人听他是在问这个,虽略显迟疑、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出来。
王玉听了就是一愣,
“东山沟儿?平梁寨?!那你们为首的人叫什么?”
“我、我是大寨主犹春瑶的手下……”
年轻贼人怯怯懦懦地答着。
王玉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皮儿,回头瞧了瞧宗吉元、道,
“瞧瞧、瞧瞧,这就找上门儿来了。”
其他人当然都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宗吉元自然是明白的很,便也带着好笑的表情,几步来到这贼人面前问道,
“你说你是东山沟儿的?”
“是、小的不敢骗你们。”
年轻贼人被他二人的神情、弄得是一脸的懵懵糟糟。
宗吉元上下打量着他、又问道,
“那么、你们是怎么知道顺风镖局会走这趟镖的?看你们准备充足的架势、总该不会是出来游玩、碰巧遇上的吧。”
“那、当然不是了,”
年轻贼人被她说的有些哭笑不得、道,
“是我们头儿——就是刚刚跑掉的那个——说是大爷得到了消息,让我们这些人来劫……”
“原来如此,”
宗吉元点了点头,又看了他一眼道,
“明明年纪轻轻的,好好的过安生日子不好么,干嘛偏偏要做贼人啊?好吧,今天就先放过你,日后若要再见你做贼、绝对不会轻饶。”
“啊?你们真的肯让我走么?!”
虽然刚才有了王玉的承诺,可年轻贼人看起来还是满脸的不敢相信,
“你们该不会等我转过身时,再从背后给我一刀吧?”
“费什么话啊!”
卢洪本来就有些不服气,可师爷吩咐过的话又不好不听,现在见这家伙在此时罗里罗嗦,不禁火气大了起来,
“要想杀你、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刀,还用得着从背后暗算吗?!”
“啊,是、是,我这就走……”
年轻贼人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看着他连滚带爬地远去的背景,大家即好笑、又不解,柯义看着宗吉元、很不服气地问道,
“师、少爷,干嘛就这么放他走了?”
“不放他走又能怎么样,难道说还要留他吃饭么?”
宗吉元瞧着他、微微一笑道,
“他不过是个小喽罗罢了,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什么,带在身边反而是个累赘,别忘了、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要做呢,不好再多耽搁时间。”
“噢、也是啊……”
嘴上说着也是,可两名差役那皱起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的迹象。
因为在此时此地、也不便做更多的解释,而且通过刚才的言行,已经表现出了自己并不想让顺风镖局的人、知道他们这一行人的真正身份,所以宗吉元也没就再加深地说下去,好在看起来王玉和卢洪、柯义二人也弄懂了她的意思,便也顺着她的话头儿称呼着。
微微放下心来,宗吉元朝着王玉点了点头,
“王玉兄,不过去看看你手下的弟兄们么?”
“噢,自然是要看看喽。”
王玉边将宝刀收还入鞘中、边将目光转向那蓝衣人,道,
“最重要的是,这位素未谋面过的朋友,请问阁下贵姓高名,为什么会相助我们镖局呢?”
“啊,总镖头,是这么回事,”
此次做为押镖首领的副镖头李欣、连忙上前抢着解释道,
“这位是我们特意请来帮忙的行走镖师。”
“行走镖师?”
王玉听了颇有些意外,又问道,
“难道说是在我交待完离开后,你们才请来的?”
“这个、总镖头您别生气,”
李欣带着一脸的难为情、挠了挠头道,
“就在您走之后,这批货的货主又多加了一部分货,还提高了镖银的价码,我们兄弟琢磨着一定是贵重之物,可又在您面前夸下了海口、做了保证,不好意思再去把您找回来,就托人请了这位齐镖师。”
“哦、原来如此,”
一直等到他解释完,王玉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道,
“你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镖局的信誉着想,我怎么会生气呢。对了、阁下是姓齐么?”
第七十一章 行走镖师
刚才这最后的一句话、当然就是在问这位神秘的蓝衣人。
而此时,蓝衣人将刀抱在怀中,就这么静静地观察着面前的每一个人,直到王玉又将问题问到他这里来,才似笑非笑地一抱拳、淡淡地道,
“在下齐青云。”
“噢,原来是齐壮士,多谢您对我镖局的出手相助。”
王玉很明显的、是以顺风镖局当家人的口气说的。
可齐青云只是依然淡淡地一笑,
“别客气,反正你们是付了钱的,我这也是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
“也是啊……”
对方的这种淡然的坦诚、反倒令王玉一时间很是尴尬。
宗吉元一见真想笑出声来,忍了忍、还是抿嘴一笑、道,
“王玉兄,我们点的饭菜、这会儿肯定已经做得了,再不回去的话就不好吃了,不如让顺风镖局的弟兄们一起跟过来吧,也好歇歇脚、压压惊。”
“好啊,”
经她这么一提醒,王玉也恍然大悟般地想了起来、连连点着头道,
“对、对、对,我们在林子那边的饭摊儿、已经点好吃的了,你们大家都跟着过去吃点儿吧。”
“多谢总镖头!”
这些镖师们经过刚才的一番拼斗,也确实好一阵的紧张,现在见到不但已经转危为安,还有人请吃饭、可以安心地休息一会,当然都很高兴。
就这样,大家牵着马、赶着镖车,又从树林中穿过,回到了那个小饭摊儿前。
摊主人还真是个老实忠厚之人,此时看上去已经将饭菜烧好了,正翘首以待地朝官道方向望着,见他们不但回来了,还又带了这么多的客人同归,自然是兴奋不已,忙着招呼着大家坐下。
本来就不大,这样一来、两伙人加在一块儿、便已将凉棚下的两张桌给挤满了,宗吉元来到摊主面前道,
“主人家,随您的便、就着实惠顶饱的饭菜再烧几样过来,之后的帐由我一块儿来算。”
“好说、好说,客官您就放心好了。”
摊主人忙不迭地嘱咐着唯一的一个帮忙的伙计、让他再多沏上些茶来,自己到后面和厨师又忙开了。
宗吉元他们四个人和齐青云、李欣坐到同一张桌旁,其余的八名镖师围坐到另一张桌那边去了。
不知是不是有意的,齐青云一直跟在宗吉元的身边、不离左右,而此时也是挨着她落了座,而宗吉元也正好想和他能够多聊聊,如此一来、也算是合了自己的意。
行走镖师——
这可是一个身份非常复杂的职业。
通常情况下,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呆得太久,自身又怀着比较高强武功的人、才会选择这种谋生方式。可想而知,这样的人中、很可能有不愿留下姓名的英雄好汉,更有可能是被通缉追杀的逃犯、也说不一定,所以雇佣他们这样的人,对雇主来说、也是承担着一定的风险。
不过话说回来,眼前这位齐青云的外表、给人的印象并不象是奸邪之辈,而且他的名字也不象是胡乱编造出来用做虚报的,宗吉元自是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才更想了解一下对方。
高超的武功暂且不问,为什么他的招势、和自己所用的招式竟然会如此的协调,虽称不上是天衣无缝、却也算是配合默契。
大家放松下来心情,喝着刚刚沏上来的茶,看看基本上都平静下来,宗吉元才向少言寡语的齐青云问道,
“齐前辈,听您的口音、是否是河北一带的人呢?”
“正是,”
齐青云态度十分坦诚、丝毫不带戒备地回答着,
“实不相瞒,齐某原是住在京城郊外一带的。”
“哦?好巧啊,”
宗吉元很是惊喜地道,
“晚辈年幼之时、也是曾经随父母生活在京郊那里的,十三年前才迁回这关外的辽东县。”
“是么?”
听她所言,齐青云当时就是一愣,目光中又闪现出先前的光彩、冲口而出地问道,
“那么,敢问小公子尊姓大名?”
“晚辈姓宗、名吉元,”
宗吉元带着很友好的笑容道,
“我家在辽东县城内开了一家绸缎庄,此次是想到前面的镇子谈个生意。”
说着,又指了指卢洪、柯义二人,
“这二位是我家的伙计,和晚辈相处的非常好,关系也如同兄弟一般,而顺风镖局的这位王总镖头与我是好友,所以一路同行。”
“开绸缎庄的,”
齐青云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那么、小公子的武功怎么会如此的高强?”
“这算什么武功啊,”
宗吉元听了、不禁笑了起来,
“从小时候开始、晚辈的身体就很弱,父亲母亲担心我在外面会遇到不法之徒、而惹来祸事,所以请了几名会武功的教师爷、来教了晚辈一些自保的招式,不过也只是些投机取巧、吓吓人而已的花架子,可要是近身格斗的话,那可就……”
“那么小公子的这些甩长鞭的本事、都是和谁学的呢?”
来不及听她继续“谦虚”下去,齐青云所关心的好象只有一个。
宗吉元自然也察觉到、有什么确实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本能地便说了个谎,
“是一位自称是从湖广来的武师教的。”
“湖广……”
齐青云目光中刚刚闪现出的一丝光彩,又再次消失、变成了茫然,可依然不肯放弃般地问道,
“那么、这位武师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的了,”
宗吉元故意做出了一副不解的好笑,
“怎么会有女武师呢?”
“也是啊……”
齐青云的眼神、已经从茫然转为了失望,强打精神地道,
“武功高强的女子又能有几个呢……还过,凭心而论,小公子的武功虽然只是以巧取胜,但从功底上、看得出还是很扎实的。所以说、你的那几位师父对你一定都是很疼爱、很关心的。”
那是当然的了——
宗吉元在心中暗自道……
传授她武艺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宗吉元的母亲柳香兰,自然是毫无保留、倾心给予的。
也正是因为这点,才不能对眼前这个根本就不知底细的人说出实情,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不是都很熟悉的人在听着呢。
第七十二章 兴银当铺
吃过了饭,宗吉元去结了帐,大家基本上休息的也都差不多了,因为顺风镖局这趟镖的目的地是旅顺,方向是朝着西南,而宗吉元他们要去的娥房镇、也是在西南方向,所以还可以同行一段路。
可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除了王玉对镖局的镖师们多嘱咐了几句外,基本上就没有谁再说些什么了,就这样一直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时刻。
当路上又只剩下他们四个人时,明明看出对方有心事,可王玉还是追着宗吉元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
“干嘛,”
宗吉元白了他一眼,
“还真想让我说话么?如果说的话,我现在只想骂你一顿。”
“为什么啊?!”
王玉露出一脸即惊讶、又无辜的表情道。
宗吉元被他的样子给气乐了,
“还好意思问别人,身为总镖头、放着镖局里的生意不顾,却跑出来管别的闲事,若不是今天我们刚好遇上,这趟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有了什么闪失,岂不是让镖局的生意雪上加霜么?到那时、你该怎么向你的李顺风大哥交待啊。”
“唉,你这不是也看到了么,”
王玉还是那么满不在乎地道,
“他们已经请了那么利害的人物、来做帮手,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而且离了这个范围,那东山沟儿的贼人也就不会再惹麻烦了,至于其他的地方么、应该是没有什么实力太强的匪帮了。反倒是你啊,那位齐青云看起来对你很是感兴趣哟。”
“肯定是他认错人了。”
宗吉元心中虽然很在意这次偶然的相遇,可实在也是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便岔开话头儿、道,
“那个卫兴银开的当铺到底在哪啊?”
“不远了,就在前面。”
说着,王玉抬手指了指已经依稀可见的街市……
终于到了,这娥房镇的规模、在辽东县境内也算是个比较大的镇甸了。进了镇子,王玉也不耽搁,引着路直接来到那家名为“兴银当”的店铺附近。
四个人牵着马匹站在当铺的对面瞧着,见其虽不是很大、可也不算小。观察了一会儿后,宗吉元盘算着就这样找上门去,先不说那卫兴银不一定老老实实地就呆在这里,就算他真的在此,见了来的这几个人、也不会出来相见的,毕竟在周家都曾经见过面、肯定会看出他们的身份的。
想了想、有了主意,宗吉元回过头道,
“这么办,我先进到里面探个虚实,你们三位在四周转转,看看他们这家店的后门儿在什么地方,或者还有没有其它的出口。”
“后门儿?”
三个人互相瞧了瞧,好象都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卢洪道,
“不过,师爷您自己进去可要小心啊。”
“放心吧,我只是以普通客人的身份进去,不会有事的。半个时辰后,我们还在这里汇合的。”
宗吉元笑着道。
就这么说定了,王玉三人分头儿去探查这当铺周围的环境,而宗吉元、自然是要到店中去、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将那个卫兴银给哄出来。
将马在树上栓好,施施然地迈进门坎儿,对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来回地瞧着,见大部分也都只是些看上去很华丽、可实际上都没有什么太高价值的东西。
微微皱了皱眉,却已被旁边一直观察着她的伙计看出来了,那伙计几步来到宗吉元面前,态度很是客气地道,
“这位小公子,想选些什么呢?”
“有没有适合送给年轻女孩儿的饰物?”
不知为什么,宗吉元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月娇,便随口问道。
可伙计却不知道她在内心中的真正想法,只是按常理推测、这少年该不是想给心仪的女孩子买礼物吧,便陪着笑、朝里间一指道,
“公子,这里面有不少好物件,绝对会有些能入您的眼,不妨进去看看如何?”
“哦?原来里面还有啊,”
宗吉元立刻露出一脸的好奇心加新奇,
“好啊,我这就进去看看。”
“您里面请。”
边说着,伙计边点头哈腰地替她、将通往里间那道月亮门儿上的珠帘掀开。
还真别说,来到里面后,感觉确实和在外间不一样,商品好坏姑且不论,就连环境也显得幽静雅致了许多,加上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阵阵清凉,的确令人顿时觉得舒爽了很多。
看来这卫兴银在这家当铺上还真花费了不少的心事——
边琢磨着、边在展示台前来回地踱着,看着这些外间屋中货架上的货物、根本就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古玩玉器,以及珍稀书画等,宗吉元还真的看中了几件。
但自己来的目的可不是真的来买东西的,来回仔细地观察了几趟,发现了其中的端弥,有不少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是出自于同一家人的收藏品,这些从包装的盒子上的印章就可以说明,而且这种情形还不是在个别的商品上显露出来,这说明这里的物品——至少是一大部分——根本就不是有人来当的,明显就是强取豪夺来的赃物。
仔仔细细地将这些东西在心中牢牢地记住了几样,然后选了一支做工精致的白玉发簪、拿到了柜上,讨价还价地买了下来,准备带回去送给月娇。
看看差不多了,宗吉元拿着玉簪从当铺中出来,见那三位已经回来了,便问道,
“怎么样?有后门儿吧?”
“有,当然有了,”
王玉微微笑着道,
“看起来这当铺的人、还真的为逃跑做过充足的准备呢。那后门不比前门小多少,过车马是不成问题的,而且通向的地方也是个僻静的巷子,出了巷子就是镇子的东北方向。”
“也就是说、朝东山沟儿方向去的。”
宗吉元很能听出对方话中的重点,接着他的话音道。
王玉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儿,就是这个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动手、以防着那贼人逃了呢?”
“不、还是先不要动他,最好是放他走。”
宗吉元故意卖着关子般地反驳道。
果然,三人听了均有些愕然,
“什么?放他走?”
“是啊,我是这么说的。”
宗吉元朝着因为天已近傍晚、路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们看了一眼,然后挥了挥手、引着大家来到一个稍微僻静些的地方。
第七十三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见这里没有别人了,宗吉元这才又解释般地道,
“我是说那卫兴银这会儿不一定就在这当铺中,如果这么贸然地冲进去抓,不但抓不到,还容易让他得到消息逃掉,那么再想找他可就难了。”
“是啊,师爷说的对啊……”
卢洪、柯义二人互相看了看,又将疑问的目光转回到了宗吉元身上,
“那该怎么办呢?”
“等等,”
王玉看起来和两名差役不同,思考了一下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如果我们进去大闹一场的话,就算卫兴银不一定在铺子里,可得到消息的话,他就真的不会赶回来么?”
“如果在正常的情况下、那卫兴银倒真的有可能赶来和我们对抗,”
宗吉元凝视着他,略略沉吟了一下,对对方所说的看法确实认真地考虑着,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道,
“但是、从之前接触过的情形看来,这家伙虽然霸道蛮横,却是一个狡猾奸诈之徒,又经过上次周家的案子,他一定也知道官府正在捉拿他,所以不敢露面儿的可能性较大。就算其真的不甘心,敢大胆的前来此地,那也一定会带着众多的人手儿,而我们四个人对付起他们来、自保当然不成问题,可若想抓住他、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的确如此,”
点了点头,王玉的目光中明显流露出敬佩之意,转而又笑道,
“别看你人儿小,可心眼儿还真多。”
“但来个‘打草惊蛇’的法子倒也不错,”
宗吉元对他这玩笑般的夸奖、并没有理会,只是下决心似地道,
“我有办法了,虽说不一定立刻找到卫兴银那家伙,但也会揪住他的尾巴。”
“哦?是什么办法?”
卢洪、柯义一起瞪大了眼睛追问道。
宗吉元却不急着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朝三人一笑,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啊?这算是什么办法啊!”
卢洪一时间没听明白,瞪大眼睛不解地眨巴了几下。
柯义忽然恍然大悟、道,
“师爷的意思是、今晚就先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是么?”
“是啊,还是你聪明,”
说完,宗吉元朝斜对面的方向一指,
“我们就住那家吧,你们看怎么样?”
“听师爷您的。”
刚刚受到了表扬,柯义一脸的沾沾自喜、回答道。
之所以会选择这家客栈,主要还是因其位置好,西边的院墙和“兴银当”的东墙之间、只隔了一条小巷子,很方便夜里过来过去。
当他们一同走进客栈、来到柜前一问时,得到的答复就更令人满意了,因为尚有三间客房,而且还都在楼上,非常合宗吉元的心意。
随着伙计来到楼上,将三间客房全都包了下来,分配起来自然是卢洪、柯义两人住一间,宗吉元和王玉每人一间。
吃过了晚饭,两名年轻的差役在自己的房间内呆不住,也不可能这么早就睡下,所以便一起跑到宗吉元这边来,等进了门儿一看,却见王玉也在。
看到他二人走进来,宗吉元不禁笑了、道,
“你们俩来的正好,麻烦你们到楼下和掌柜的借一下笔墨,再要几张纸,我要来有用处。对了,别忘了告诉他、就说纸墨的费用都打在帐里,明天一早结账时一起算。”
“好嘞!”
虽然不知道师爷的用意,可总比在房中呆着要好,两个人痛快地答应着、下楼去了。
见他们二人走了,坐在桌角儿上的王玉、这才回过头来,问道,
“唉,刚才我问你的事,可别想瞒着我哟,是不是今晚你又有什么打算啊?”
“是啊,”
宗吉元将那支刚刚买来的玉簪、在手中把玩着,道,
“其实小弟也并没有想瞒着你的意思,而且既然你都又来问到了,那我当然就会对你实言相告。”
“说吧,我听着呢。”
王玉双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道。
边细致地擦拭着玉簪、宗吉元边缓缓地说了起来,
“这卫兴银就算是真的在店中,可无论我们如何的去问、去试探,估计那家伙都不会露面,所以只能等到夜里潜入到后宅中探听结果了。”
“嗯,我猜你肯定会这么做的,”
王玉盯着她道,
“不过,你也没有必要总是一个人去冒险,既然我都已经跟来了、就是想和你一起共同进退嘛。”
“‘共同进退’哈,”
听了这个词,宗吉元竟然笑了,
“说的是啊,那好吧,一会儿我们先各自休息,然后、三更天时再一起到那里去看看。”
“就这么说定喽,到时候你可别一个人就溜出去了哟。”
边说着,王玉边看着她将手中的玉簪精心地包好、并收在袖中,不禁有些诧异地问,
“我说,刚才就见你这么拿着这支簪子,当成宝贝似的,好好的弄这东西来干什么?”
“买来送给我的未婚妻不行么。”
听他这不以为然的口气,宗吉元随口开着玩笑。
可王玉顿时愣住了,竟然很当真地张大了嘴巴,
“未、未婚妻?你怎么会有未婚妻?!”
“怎么了?我不能有未婚妻么?”
见他这副很认真的样子,宗吉元不禁有些好笑。
王玉却被她说得很是尴尬,转而又掩饰般地摆了摆手、笑道,
“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明明才不过十八岁而已,竟然就已经有未婚妻了,而我都二十五、六岁的人了,活了这么大、连真正认识的女人都还没有几个呢,真是让人‘忿忿不平’……”
“又有什么不平事了?!”
话音未落,从门外回来的卢洪、柯义二人忙不迭地接着话茬儿问道。
王玉笑得差点儿从桌子上摔下去,连声道,
“是啊、是啊,刚才我和你们师爷在说……”
“好了,别开玩笑了,”
宗吉元适时地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向两名差役问道,
“纸笔都取来了么?”
“取来了、取来了,不过,师爷您这是打算用它来做什么呢?”
柯义非常好奇地问道。
伸手将二人递过来的全套“文房四宝”,宗吉元微微一笑,
“我要来个‘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啊?这是什么意思啊……”
卢洪、柯义二人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互相瞧了瞧,又一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师爷。
第七十四章 夜半三更
看了看他们那茫然的脸,宗吉元笑着道,
“等到明天一早、你们就会知道的,现在先去好好的休息吧,之后还有重要的差使交给两位来做呢。”
“好的。”
两名差役点头告辞,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房中静了一会儿,宗吉元扭头看了看王玉、有些气恼地道,
“你怎么还赖在这里,快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好、好、好,”
王玉笑嘻嘻地道,
“不过说好了哟,三更时不许你自己一个人去。”
“放心吧,不会的。”
宗吉元无奈地叹了口气,向他保证着。
熄灭了灯、合衣而卧,抓紧时间休息了一会儿,朦胧中听到从街上传来的更夫敲着的打更点数、已经是三下,宗吉元翻身坐起来,从枕边摸出自己从不离身的长鞭、在腰间围好,拿过一旁的靴子登上、并系好了带子,侧耳听了一下、门外已没有任何声响,这才轻轻将房门拉开。
本打算要到隔壁去叫上王玉,可这一开门、却见这家伙就站在自己的客房门边上,手中还提着那口宝刀。
这可真是的——
宗吉元恼不得、笑不得地一把将他拉进自己的房中,低声道,
“你这是干什么,就这么站在外面、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不会的,”
王玉还是那一脸的不在乎,
“如果有人出来,我自然会躲开的。”
“你这家伙,”
不想再多耽误时间,宗吉元来不及再说些什么责怪的话,回身将门闩上,走到房间的后窗前、道,
“我们还是从这里出去吧。”
“好啊,不过你最好先将这件外衣套上,”
边说、王玉边将手中的一件黑色的衣服送到她的面前道,
“不然的话,就凭你这一身白的晃眼的袍子,想不让人发现都不可能。”
“呃……”
宗吉元被他说的有些哑然,不禁笑了一下道,
“多谢王玉兄想的周到,小弟自愧不如啊。”
“好啦,快套上吧。”
说这话时,王玉的语气中略略带出些许的宠溺。
宗吉元好象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是很顺从地将对方塞过来的夜行衣拿在手中,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可凭手感也可知道,这是一件无论从面料、还是从做工上来看,都是件十分上好的衣服,便抖开迅速地穿在自己的衣服外面,感觉不但很合身、而且还隐隐地有一种淡淡的幽香。
“这回可以了,我们走吧。”
说着,两个人先后从窗子出来,到了外面,翻身来到房顶上,离开前没有忘记将窗格虚掩好,才轻悄悄地顺着房坡来到西院墙附近。
就着房上向下观察着,确定左右没有巡夜打更的人,才一前一后纵身跃到院墙上,再一纵、掠过那条横在中间的小巷、已落在了“兴银当”的院墙的墙头。
故意弄出些响动,见没什么反应,宗吉元和王玉二人相对一点头,心照不宣地掠向了当铺的后院。
这后面应该就是内宅了,如果卫兴银真的在家、肯定就是住在这里。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整个镇子都沉浸在了黑暗与寂静所交汇成的清冷之中,这家院子当然也不例外。
伏在房坡上的两个人、在黑暗中互相看了一眼,正想商议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进行,不成想一声门响、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出现了,并从前院儿鬼鬼祟祟地朝后面走来。
会是卫兴银么——
在宗吉元的脑海中刚刚闪现出这个念头,可很快又被自己给否定了,如果真是卫兴银的话、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果然,就见那黑影来到他们脚下的这间西厢房门前后,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几下子就将门闩拨开,将门板一提、便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不由自主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玉,却见他脸上带着某种古怪的好笑,宗吉元正想开口问他点儿什么,却见对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自己不要做声,便只好继续听了下去。
仅仅是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听那间房中有了动静,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三、三爷,是您么……”
“嘘——、别出声、是我。”
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快就将她的问话给截断了。
女人好象很吃惊,
“怎么又是你这家伙,就不怕被三爷知道了、将你扔到东山去喂养狼?”
“哎、你小点儿声好不好,”
那男人说是让对方小点儿声,可语气中并没有偷鸡摸狗的心虚感觉,
“三爷这几天根本不会回来,好象是因为前些时候的事情搞砸了,要回去躲段日子呢。”
“啊?”
女人听起来很失望,
“那他就真的放心将这里的生意、全都交给你来打理啊,他的心还真够大的,万一这家店出了什么要紧的事、那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啦,”
男人听着有些不太痛快、道,
“会出什么要紧事啊,就算真有了急事,打发个伙计到猎屋去、把三爷给找回来不就得了,他人就在那里。再说、把生意交给我有什么不好啊,别说是生意,就连你不是也被我打理的很是不错么……”
看来这屋中的事情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宗吉元扭过头,见王玉正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便朝他示意一下、两人又顺原路离开“兴银当铺”,回到客栈的房中。
关好后窗回过身,见黑暗中、王玉已经桌旁坐了下来,宗吉元边在心中想着、这家伙在别人的房间里倒还真的很自然,边转到床边坐下,
“刚才那人提到的什么猎屋,王玉兄可知道在哪里么?”
“啊?哦,猎屋啊,不知道。”
也不清楚他一直都在想些什么,宗吉元的问话让王玉吃了一惊,缓了缓才又道,
“感觉上应该是那四贼人打猎时、用来休息的地方吧。”
“这还用你来说么,”
宗吉元叹了口气道,
“我想知道的是、那猎屋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
“应该是在山里吧,”
王玉竟然也叹了口气,
“吉元你是不是打算接下来、就要去那里找卫兴银吧?”
“当然了,不然我们到这里是干什么来了呢?”
宗吉元很是坚决地说道。
王玉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但是、如果真的在山里,恐怕危险程度会增大,我很担心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