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另有“失主”
这老尼言语中丝毫不见慌乱,显得一派的云淡风轻,宗吉元和刁三郎这两位办案高手、均没能在她身上找寻到任何的破绽,更别提有刻意隐瞒的痕迹了。
她若是没说谎、那就是成卫在说谎,可看成卫那个样子、也不象是顺嘴胡编的样子——
略略思忖了一下,宗吉元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
“对了、妙善师傅,当时那个窃贼说、是从您这庙中的仓房内盗取的银子,您再好好的想想、那仓房里是不是存放了什么东西?”
“仓房……”
妙善想了想,猛然间、一下子将手边的茶杯推开,有些吃惊的道,
“难道说、是那些东西么……好吧,请二位跟我一块儿来一下!”
边说着,边二话不说、站起身朝外便走。
宗吉元和刁三郎互相看了一眼,立刻也起身、随后跟着走出了堂屋。
妙善此举、看是很平常,可实际上就是在向他们二人展示着自己的磊落,去查看的同时、还叫上两名差官同行,这等于就是在说、“在我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对你们隐瞒的”。
三个人一起来到院子角落上的一间、略显得低矮些的房屋前,妙善拉开房门、回身示意让他们两人先进去。不过、已经到了这里,就算是再怎么怀疑、也要分清楚宾主,所以、宗吉元没有顺水推舟地这么做,上半身略略向前倾斜了一下、很客气地道,
“妙善师傅、您是主人,还是您先请进吧。”
“好啊。”
妙善带着笑意、朝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进了房门,宗吉元和刁三郎也立刻随后走了进去。
里面十分的狭窄、同时光线也很暗,只有在后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子,屋内除了木架子、以及在上面摆放的各种杂物外,再没有别的什么,的的确确就是个仓房而已。
妙善来到靠后窗的一个架子前,掀开一口完全就是自家打制成的土箱子的盖子,伸进一只手、略略翻了几下,苦笑着道,
“果然是这样……”
“我能看看么?”
刁三郎忍不住地问道。
妙善将箱子的盖子完全打开,之后回过头道,
“当然可以了,刁捕头请看吧。”
“多谢妙善师傅。”
客气地说了一句,刁三郎迫不及待地几步来到箱子前,借着门外射进来的光线看去,见里面是个大到本应该能够、足足地占满整个箱内空间的包裹,只是、此时却已经塌下去了一大半儿,稍微拨开包在外面的、早已是松散开的包袱皮,露出的果然是一锭锭的银子,当然了、肯定也都是假的。
回过身,这才发现、宗吉元并没有和他一起走过来,反倒是站在后窗前、细细地观察着什么,刁三郎不禁好奇地问道,
“吉元,怎么了?你不过来瞧瞧么?”
“哦?啊,箱子里的东西、有三哥您来查看就可以了,”
宗吉元这才转过身、抬手比划了一下道,
“后窗的插销有被撬开过的痕迹,看来成卫那家伙所说的、的确就是这里。”
“是么,”
妙善听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唉——、没想到、在我这小庙中唯一存放了一次贵重物品、便遭了窃啊,早知道他要存放的是这么多的银子,老尼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下来的。”
“如此说来、这些银子是有人存放在这里的么?”
宗吉元自然听出其话中的含义,便追问道。
妙善点了点头、回手将箱子关上,道,
“正是啊,既然丢失了这么多的银子,两位免不了还要就此再了解一番吧,我看、我们还是到堂前去谈吧。”
“好啊。”
虽然看的出、遭遇了此等意外事件,妙善也是非常的震惊,可其依然能保持着冷静、沉稳,连宗吉元这向来自带傲气的人、都不得不佩服,便顺从地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回到堂前时,却见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长相十分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正在那里认认真真地沏着茶,见妙善和两个陌生人走进来,先是一愣、接着上前施了一礼,
“大师。”
“是玲儿啊,”
妙善师傅朝这小姑娘点了点头、道,
“怎么、是在给你的姑姑沏茶么?”
“是啊,我见姑姑抄经抄得辛苦,就过来给她沏壶茶、也好解解乏。”
小姑娘玲儿说着、甜甜地一笑。
妙善的眼眸中掠过一抹的慈爱,道,
“那就快给她送过去吧,顺便告诉你姑姑、别太累着了,多注意身体才是。”
“玲儿知道了。”
脆生生地答应着,玲儿用茶盘托着沏好的一壶茶、以及茶碗走了。
见小姑娘离开了,三人这才重新落了座,不过、也没用宗吉元他们二人开口询问,妙善已经叹了口气、主动地说道,
“实不相瞒,放在那箱子里的银子、是一位香客寄存在此处的,本来、说好了会很快就取走的,却拖延了这么久。到如今又丢失了这一大半有余,让老尼该如何向他解释呢……”
“妙善师傅,”
此时、宗吉元倒是变得心情十分轻松起来,很爽朗大气地劝说道,
“您尽可放心好了,那窃贼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所以失窃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县衙来处理好了。现在呢,您只要是告诉晚辈、那失主是什么人,他又住在什么地方即可,其余的、均由衙中来与他协调交涉,和这庙上就没有什么干系了。”
“说的也是……”
妙善略略思忖了一下、缓缓地道,
“这办案的事、当然还是由官府来经手的好,如此说来、就多谢宗少爷您了,同时也拜托刁捕头您了。那名香客么、多少和我们庙上还是有些来往,他姓关、叫关名越,听他所说、就住在县城内西边的一座宅子里。”
“关、名越……”
刁三郎听了、先是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感觉没什么印象、便又道,
“好的,多谢妙善师傅了,那么、就不再多打扰。吉元,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是啊,”
深知他这是办案心切,宗吉元也是非常的理解。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就是这家伙
又思忖了一下,好在、已经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消息,宗吉元放下手中茶杯、同时又对妙善嘱咐道,
“对了,如果这庙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务必到县衙去找我们、或者直接来找晚辈我,还望您千万不要客气。”
“老尼记下了。”
妙善微微笑着起身、将二人一直送出了庙门外。
往回走着的路上,刁三郎看了看宗吉元、问道,
“吉元,你觉得我们是直接去抓那个什么关名越好、还是先回衙一趟好呢?”
“依小弟看么,”
宗吉元稍微思索了一下、道,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虽然是假的,但绝不是无足轻重的东西,能够放在这庙里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那个关名越在躲着什么,就是他一直在忙着别的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而没有回家。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从我们的角度看来、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一旦前去没能抓住他,反倒会打草惊蛇、再想抓他可就不容易了。”
“是啊,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瞧着眼前的“小兄弟”,刁三郎由衷地赞叹道,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俩先回衙里去,简单地将这件事和大人回报一下,之后么……”
宗吉元又略加思忖着、道,
“主要还是先想办法打探清楚、关名越居住的具体位置,以及他眼下是否真的在家,得到确切消息后、再一举将其捉拿。”
“嗯、就这么办!”
商定好了,两人同时打马扬鞭、往县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
这个案子说起来、已经牵动了全衙人的心,且不说其对本地百姓生活造成的危害性,只是从给孙沙家带来的不幸,就足以令每个人都愤怒不已。
所以、当宗吉元和刁三郎二人赶回来的时候,除了正在当值、以及有事情要忙的之外,其余在衙中的差役们、几乎全都跑到二堂来听消息。
大家落了座,何庆玉一声不响地给他们二人端过沏好的茶,之后、搬了把椅子,在宗吉元侧后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等到将在“火神庙”得到的线索讲过之后,何瑞昌的表情好象僵了僵,之后、才掩饰般地挨着个儿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
“既然这件案子的问题、出在那名‘香客’的身上,接下来、那么就该抓捕这个人了、是吧?”
“大人……”
宗吉元向来心细如发、自然是发现了大人表现出这些许的不对劲儿,可并没有追问,只是道,
“抓是自然要抓的,而且还要尽快。但是,首先还是要查清的是、那个关名越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关名越?师爷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叫关名越吗?”
一旁的郑友益听了、立刻追问了起来。
听他的口气、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宗吉元将目光转向了郑友益,答道,
“一点儿都不错,妙善师傅说的、那人就是叫关名越,住在县城内西边的某处。”
“我知道这个人!”
郑友益顿时眼前一亮、兴奋地道,
“他家就在我兄弟家附近,的确就是在城西。”
“哦?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宗吉元当然也十分高兴,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道,
“能肯定一定就是那个关名越么?”
“十有八九不会错的,”
不仅语气上有把握的很,连郑友益的表情都是一脸十足的确定、道,
“我兄弟在那附近专门卖些粮米油盐什么的,所以认识他们家的人,而且因为那个人的家里有些特殊,才会在闲聊时、特意和我提起过。听说那个宅子本来是曹姓人家住着的,后来曹老爷过世,主人就换成了这个叫关名越的,可不知什么原因、他和老夫人还是一家人,平日里也是以母子相称,真是有点儿怪呢……”
“那他的人品如何?”
宗吉元立刻追问着。
郑友益愣了愣、摇着头道,
“这、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哎、对了,不如去问问我兄弟郑久益、怎么样?”
“嗯,那个关名越住在你兄弟家附近、而且是在城西,是么?”
此时,刁三郎也急切的插了嘴,仿佛在确认般地又问了一遍。
郑友益连连点着头、道,
“一点儿都不错,就是这样。”
“吉元,听友益所说的、八成就是这家伙!”
刁三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
宗吉元也知道事不宜迟、应该马上就行动,便扭过头瞧了瞧何瑞昌、道,
“大人,那我们就开始行动了,立刻赶往那里。”
“好啊,”
何瑞昌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些许的不自然,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
“那么、一切就都交给吉元你和三郎了,行动时别忘了多加小心。”
“大人请放心好了。”
答应了一声,大家一同从二堂出来、直接来到了正堂之中。
当然不能让在场的这三十多人都去,除了宗吉元、刁三郎,以及必不可少的郑友益外,又挑选了十名差役跟随着,其余的均在县衙之中留守。
分派完之后,众人一边往外走、郑友益边问,
“师爷、我们先去哪儿?”
“去你兄弟家,”
宗吉元微微一笑、解释道,
“我们尚不清楚关名越具体住在哪家、现在是不是在家,想知道这些、还需要你兄弟帮忙啊。”
“那没问题,交给我们兄弟好了。”
郑友益信心满满地回答着。
因为就是在县城内,离的并不是很远,一行十余人也没有骑马,靠步行来到了郑友益的兄弟、郑久益所开的粮油店中。
一见面儿,大伙儿差点儿都笑出声儿来,因为他的这位兄弟、和郑友益长的实在是太像了,除了个头略微矮了些、身材略微显得单薄了些、气质上相对的要安静些外,五官相貌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说话声音都差不多少。
见是自己兄长的上司及同僚来访,郑久益连忙将大家让进后院儿中、请诸位坐下,宗吉元也不耽搁时间,直接便说明了来意。
第三百四十七章 意外
听说问的是“曹宅”中的事情,郑久益微微笑了笑、朝门外斜对面的方向指了一下、道,
“师爷您是问他家啊,那不是,隔着一条街、门前有棵大柳树的宅子,就是关名越的家了。”
“哦、太好了,那么、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在家呢?”
宗吉元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问道。
郑久益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其实小人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只不过、他家经常会在我这买米买面,我也就是给那座宅子里送过几次米、仅此而已。”
“哦、是么,”
听了他的回答,宗吉元忽然地展颜一笑、将目光转向了郑友益和刁三郎,道,
“不过,我倒还真的有办法了,我们不妨就利用这点,假借上门给他家送米的名义,来试探一番好了。”
“这么说、久益就要和我们一起去一趟了是吧?”
郑友益看了看自己的兄弟、问道。
宗吉元却是将手一摆、微微笑了笑,道,
“这个倒是不必,我看就凭你们兄弟俩长的这么像,说话声音都相似的难分彼此,根本就不需要久益兄一同前往……”
说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忽然又想到杜门里那件“奇案”,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才又接着道,
“等一会儿我们分两路出去,卢洪、柯义你二位带五名弟兄先出去,将他们家的后门守住,以防其偷偷溜走,其余三位跟着我和三哥及友益兄、到前面直接去叫门。”
“明白了!”
卢洪、柯义二人答应的十分的干脆,抬起手来、指点了身边的五名差役,尽量做到不引人注目地绕向那座“曹宅”的后门。
又坐了片刻,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宗吉元他们这路“人马”便也动了身,径直走了过去、并敲响了大门。
这边门也敲响了,郑友益才忽然地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回过头问道,
“师爷,一会儿是我来负责骗这家人、是吧?”
“是啊,”
听他这么一问,宗吉元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你呐,就骗他们说是来给宅子里送米的,而且还是关名越本人让你送的,从他们的答复内容、就可以断定出那家伙是不是在家中。”
“好嘞,我知道了。”
郑友益也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着头。
两人的对话刚刚说完,就听里面有人问道,
“是谁啊!敲门敲得这么响!”
“是我啊,来给府上送米的!”
郑友益尽量用非常客气的措辞、来回应着。
就听里面那人居然还“哈哈”的笑了两声,
“‘府上’?还真够抬举我们家主人了,我说、是郑兄弟吧?今天没听说要送米过来啊!”
“怎么会呢?!”
郑友益用故做惊讶的口气、道,
“明明就是你家老爷、前天到我的店里吩咐过的,让我在今天这个时候送五百斤粮过来的啊!”
“我家老爷?”
里面那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诧异,
“郑兄弟,你肯定那是我家老爷么?”
“当然啦!”
郑友益越说还越当真起来,语调也显得很急切,
“关爷我还会不认识吗?明明就是他本人嘛。我说这位大哥,我可是为了贵宅特意进的这批粮食,他若是甩手不要了,让我这一下子怎么出手啊?卖不掉的话、发霉或是捂烂了的……我这可是小本儿生意啊!求您了,求您去问问关爷怎么样?”
“这、郑兄弟,你今天说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儿和平时不太一样啊……”
里面那人有些纳闷儿地嘀咕着。
郑友益听了、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暗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儿玩儿的过火儿了的,便掩饰般地咳嗽了一声、略略缓和下来道,
“我这不是有些心急了么……大哥,真的求求您了,去和关爷说一声好吗?”
“好吧、好吧,”
里面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虽然前天我家老爷根本就没出过院门,可我还是替你去问问吧,真是的……”
“多谢大哥了!”
嘴上答应着,郑友益已经得意地回过头、朝刁三郎和宗吉元二人挤了一下眼睛。
而宗吉元也是略略地松了口气,因为这就意味着、那个关名越此时确实在家。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里面传出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接着、就听有人边向这边靠近的同时,还边在抱怨般地道,
“这么点儿小事情自己都解决不了么,还非得让我出来。”
“老爷,实在对不住您嘞,”
之前那名仆人在连连地陪着不是、道,
“小的也知道您前天没出过门,不过您好好想想、此前不是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么,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呢?况且、郑家兄弟是个老实人,不好就这样不搭理人家,您亲自和他说一声、一定是他搞错了,他也不是个会胡搅蛮缠的人……”
“是么……”
不知是被哪句话给打动了,这位听起来、应该就是关名越的“老爷”便也不再继续抱怨,用充满了慵懒与无奈的语气吩咐道,
“好吧,过去把院门打开,让我和他来说吧。”
瞬间,门外的几个人自动地向两边分散开,刁三郎带着两名差役闪向院门的左侧,而宗吉元和另一名差役闪向了右侧,中间只剩下已紧紧握住、肋下腰刀刀柄的郑友益。
门开了,里面离大门最近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典型的家仆打扮,而另外一人、四十左右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长相透着几分的清峻,衣着考究、却并不显得特别的奢华,看过来的眼神中满是不解与疲惫。
此时,那家仆一眼便瞧见了郑友益,开口说道,
“郑兄弟,我家老爷这不是来了么,你、你……”
说到这里,似乎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头,愣了愣、才又道,
“不、不对,你不是……你是……”
“哪儿不对啊,我就是姓郑没错儿啊……”
见对方这副呆呆的表情,郑友益觉得十分的好笑。
可还不等他再说出什么,却见躲在左侧的刁三郎脸色已经变了,两道浓眉顿时锁紧、猛然的大吼一声,
“杜门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百四十八章 你到底是谁
“刁、刁捕头?”
很明显,这位“老爷”不仅仅是认识、而且对刁三郎应该是十分的熟悉,见了他、便本能地连连后退了数步,
“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了……”
“是我在问你话!”
刁三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火冒三丈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到底是个谁?叫杜门里、还是关名越!”
“我、我……”
却见这个搞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人,站在原地支吾了半天,忽然转过身、狼狈地朝后院跑去,刁三郎哪里肯放他走,随后便追了下去。
这一下,院子里面的人可就乱了,只有宗吉元在这一瞬间、脑海中灵光闪过,好象明白了一件事,见那两人你追我赶地往后院跑时,自语道、“被撞上了、你就别再想跑了”,便一纵身、掠出数丈远,接着跃上房坡随后而去。就在奔向后院那一刻,身后传来那名仆人的哀求声,
“他真的是我家老爷关名越,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虽然是从后追上去的,但宗吉元走的是房坡,省着穿门绕墙许多的麻烦不说、居高临下的视野也够开阔,很快、便看到一前一后往后院儿奔跑着的两个人,以及那些已经被吓懵了的家人仆从们。
那个关名越已如惊弓之鸟一般,即使是在自己家里、也显得有些慌不择路,而在后面的刁三郎也是铁了心的、一定是要抓住他,紧追不舍。
向后院儿观察了一下,宗吉元已经看出,虽然关名越跑的路线有点儿乱,可还是朝着后门方向去的,便轻笑了一下,就着屋顶抢先赶往了那里,来到接近后院门时,早就赶到了那个正在逃着的人的前面。
此时,就见关名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宗吉元飘身从房坡上下来、落在离他丈余远的地方、将其去路拦住,笑道,
“唉、跑什么啊,关爷?在自己家有什么好躲的呢!”
“啊?!这、这……”
关名越吓得脸都青了,本能地掉转了个方向,看样子、还是想要逃离。
宗吉元被他那副、无头苍蝇般乱撞的逃法给气乐了,心中还有些纳闷儿,这家伙真的是刁三哥嘴里所讲的那个、狡猾奸诈的“杜门里”么?
边想着的同时,手中长鞭已经甩了出去,结结实实地将其缠住,接着、纤腕一抖,这家伙便被拉了个“倒栽葱”、摔倒在地。
这下摔的可不轻,不过、这关名越还是不死心般地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赶上来的刁三郎一脚踏住,钢刀的刀鞘也早就压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动!杜、门、里——”
“我、我不是……”
这人很绝望地睁大眼睛、看着刁三郎,
“求、求刁捕头您高抬贵手……”
“求刁爷高抬贵手!我们家老爷真的是关爷、关名越啊……”
没想到,此时院中的那些仆人们、也都跪倒了一片,哀求道。
这样一来,刁三郎倒是有些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此时,宗吉元已不紧不慢地将鞭子收回,扫视了那些仆人们一眼、道,
“这位真的是你们家老爷、关名越是吗?”
“是啊、是啊,千真万确啊……”
仆人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
宗吉元又瞧了瞧他们、追问道,
“真的不会是别的什么人了么?”
“怎么会呢?我们自家的老爷、又怎么能认错呢……”
有几个仆人仍然很坚定地点着头、说道。
宗吉元忽然调皮地一笑、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要找的还真的就是你、关名越!来啊、弟兄们,将这位关爷带回县衙去。”
“是!”
那些随后已经追上来的差役们过来,将关名越从地上拖了起来,直接从后门带出了院子,留下那些不知所措的仆人们、在原地发着愣……
辽东县衙的大堂之上,提前得到消息的何瑞昌、已经端坐在公案后,两旁差役们列立两厢,只等着犯人带到。
不过、在往回走的这一路之上,关名越倒是显得安静的出奇,和在自家院中那拼命逃窜的样子比起来、完全就是判若两人,在刁三郎那两道利刃般的目光注视下,看上去反而让人觉得有些许的可怜。
眼前就是县衙大门了,关名越忽然冲动般地来到刁三郎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刁捕头,小人认罪就是,无论是什么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承认就是,只求您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什么?”
他这番不知所云的话,让刁三郎竟然一时有些无语了,顿了顿、才道,
“无论是什么事?那么、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什么事了?”
“我、我……”
关名越被问得愣了愣,还想再解释几句,可在对方的逼视下、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宗吉元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倒是一脸的趣味盎然,此时才开玩笑般地道,
“喂、喂——,两位,叙旧就先叙到这儿吧,大人可还等着升堂呢。”
“哦、好啊,”
刁三郎也轻轻地“哼”了一声、道,
“关名越,你不是说要认罪么,那么,就到大堂之上、到大人面前去认吧。”
“带人犯上堂——”
与此同时,县衙大堂上传唤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宗吉元及刁三郎一起、和同行的差役们将关名越押上了大堂。
大家很自然地各归到各自所在的位置上,宗吉元也来到自己的那张桌案后落了座,依然很感兴趣地打量着这位、就在刚才还被刁三郎认成了“杜门里”的人,心中盘算着,今天的这案子、八成会是很有趣了。
此时、何瑞昌将手中惊堂木一拍,
“下面跪着的、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小、小人叫关名越……”
关名越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惊恐、同时似乎还有那么几分的试探。
何瑞昌瞧了瞧他,好象也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便盯住了他,
“关名越,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小人愿意认罪……”
关名越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在连连叩首。
第三百四十九章 无果
这样一来、何瑞昌越发觉得蹊跷,不由自主地瞧了一眼宗吉元,见她向自己点了点头、便有些好笑地道,
“既然愿意认罪,那么、本官来问你,你都犯了什么罪了?”
“啊?这个、小人、小人……犯了……”
关名越似乎才想起这确实是个问题,吃惊地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又本能地向刁三郎那边扫了一下、才迟迟疑疑地道,
“不是刁捕头去小人家中、来捉小人的么,他一定知道小人犯了什么罪……”
“大胆!”
听了他这似是而非的回答,何瑞昌重重地一拍惊堂木、道,
“你这刁民、竟然敢在公堂之上戏耍本官不成?!”
“不、不、不……小人不敢……”
关名越吓得连连摆手道,
“小人真的不敢,只是、小人近段时间以来,一直没有出过门,所以、真的不知道大人所问的是何事……才、才会猜想着,是不是刁捕头为了从前的什么事、来……来找小人的……”
“所以,你还是不知道本官因何让差役去找你喽?”
何瑞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不过,一直在观察着关名越的宗吉元、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什么,总觉得此时跪在堂上的这个人,和之前曾被押在此处的犹坤、有那么一丝的相似之处。虽然看得出、其本已经是惊恐之极,却还要硬撑着承担一切,这样看来、他也是在担心着什么……
静了一会儿,关名越好象镇定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回大人,小人并非是想推托罪责,只不过、是真的不清楚您要问的是何事……”
“那好吧,本官便来问问你,”
何瑞昌将惊堂木推开,紧紧地盯住了他、道,
“在本县的市面上、有一批假银子流通起来,不但致使许多受害者损失财物,更有甚者、还因此出了人命!经本衙的追查得知,那批假银子原本是归你所有、可有此事?”
“假银子?”
听了这番话,关名越吓得坐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
“怎么会……假的……”
“难道说、你不知道此事?”
何瑞昌片刻不停地追问道。
关名越受惊般地重新跪好、道,
“不、不,小人知道、知道此事,那些假银子确实是小人的,错都在小人,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是么,”
何瑞昌冷笑一声道,
“果然认罪认的倒是快啊,那么、你就来说说看,你手中的那批假银子一共有多少?”
“一、一千两……”
回答着的同时,关名越的表情显得十分的沮丧。
看起来、这点倒是真的错不了,的确是他所寄存的,与“火神庙”并无干系。何瑞昌又打量了眼前这个人一下、又问道,
“本官再问你,你的那些假银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是说、是什么人给你的?”
“没、没人给我,是、是我自己制出来的……”
关名越边思索着、边答道。
很明显、他是在说谎,何瑞昌当然是清楚的很,当即又一拍惊堂木,
“一派胡言!你自己制出来的?你倒是说说、是怎么制作的?!”
“我、我是用的、铅锭吧……”
关名越象似在猜谜般地、用尽全力思索着,
“然后、再包一层银?”
“你是在问本官么?!”
何瑞昌这回是真的在怒火中烧了,
“好,就算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想制作出那一千两的假银子所需要的人力、物力的数量也非同儿戏!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么多的铅锭,又是雇用了什么人替你制作出来的那些假银子?!再敢说这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做的这样话、来企图蒙骗本官,休怪本官打断你的两条腿!”
“大人……”
关名越突然趴伏在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请大人您治小人的罪吧,从前到后、都是小人的错,这么多年来、都是因为小人做了糊涂事,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小人真的已经受够了,不想再活下去了……”
“……”
见他这副几近崩溃的样子,何瑞昌竟然也是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本能地扭过头看向了宗吉元。
就在刚才做笔录的同时,宗吉元也一直在细品着关名越的供词,此时见大人将目光投向自己、便放下笔、出其不意地问道,
“关名越,真相是隐瞒不了的,本官知道你内心里有苦衷,但这也并不能成为包庇罪犯的理由。我且来问你,那些假银子、是不是杜门里给你的?而且同时还虚情假意地说、是对你这些年来辛苦的酬劳?”
“啊?你怎么知道……”
冷不丁地被点破了真相,关名越吃惊地瞧着她、冲口而出,可随即又改口道,
“不、不、不是,我不认识什么杜门里……”
“那你可认识我吗?!”
他这份前后矛盾的言辞,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刁三郎更是气炸了肺、大声质问道。
关名越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万般无奈地道,
“小人、自是认识刁捕头……”
“那你又是如何认识我的?!”
刁三郎早已按捺不住,几步来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其衣服的前襟,死死盯着对方,
“我可不记得在什么时候见过什么关名越,我只记得在追查杜门里那家伙、数次杀人越货的案件时,见过他而已!做为关名越、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我……”
关名越有些发抖、可还是在竭力地挣扎,
“刁捕头的大名、在辽东县内人人尽知,小人、小人当然也会认识您……”
这番完全是在奉承讨好的话,可在此时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可恶之极,两旁的差役们听得均有些哭笑不得。
宗吉元见状,想了想、来到何瑞昌的身边轻轻道,
“大人,今天就先这样吧,再纠缠下去、也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退堂吧。”
“好吧,就依吉元,”
何瑞昌点了点头,朝堂上看了一眼、吩咐道,
“来人,暂且先将关名越缓押在大牢中,择日再行审理。”
第三百五十章 新账旧账
“嗻!”
两旁差役过来、将关名越拉起来带下了堂去。
何瑞昌立刻叫上宗吉元、刁三郎,还有郑友益等几名得力的下属、来到了二堂,要继续讨论这件案子该如何处理。
此时,公子何庆玉已经给大家端上茶来,见宗吉元走进来、小声道,
“吉元,今天这个案子好有趣啊。”
“的确是有趣的很,”
宗吉元边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边轻声地说道,
“不过,稍微有点儿棘手,如果弄好了、不但可以破了假银子的案子,还能了却刁三哥二十年来的心结。但若是弄不好的话,只能再度平添遗憾而已。”
说到这里,宗吉元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又看向了何瑞昌,因为她总是感觉出、自从此案发生以来,大人似乎有什么心事,以至于时常的会精神恍惚。
此时,还是刁三郎压抑不住内心的急切、率先地开了口,
“大人,这些假银子恐怕又是出自杜门里那个混蛋之手,而且属下终于弄明白了、当初在他做案之时,为什么在所有证据都确凿的情况下、还会有不在场的证明了,一定是让关名越给他做替身、打掩护,才会屡次三番地逃脱罪责!”
“是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何瑞昌悠悠地说道,
“三郎你想的倒是非常的有道理,只不过、证据呢?你也见到了,在大堂之上关名越满口否认曾与杜门里相识,若只以此为证明,凭杜门里的狡诈阴险、我们还是不足以将其定罪的。”
“可是……”
刁三郎看起来即着急、又是很不甘心,依然坚持着道,
“可是无论如何、我们又发现了新的案子、新的线索不是么?总应该现在立刻就去先将杜门里捉拿归案吧,免得让他得到风声再逃掉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
略略思索了一下,何瑞昌看向了宗吉元,
“吉元,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呢?”
“大人,学生非常想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个关名越真的和那个叫杜门里的家伙,长的那么相象么?”
宗吉元十分好奇地问道。
不等何瑞昌说话,刁三郎已经抢先说道,
“绝对的象,简直就象是一个人似的,我曾和杜门里打过七、八次的交道,互相还交过手,绝对不会看错的!”
“还交过手么?”
宗吉元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这么说、那个杜门里是会武功的喽?”
“正是啊,不但会、而且身手还不错呢,也会打暗器,四年前的那个案子中、我就是吃了他手中暗器的亏,才没能当场将其擒住……”
仿佛是因为想起从前的事情,刁三郎的眉头又皱紧了。
宗吉元听了这话,反倒显得有几分的高兴、道,
“这倒是个对我们有利的情况,依小弟我的观察,从这个关名越的骨骼及身体条件上、能够看的出,他并不是个会武功的人,即使是会几下花拳绣腿,但也绝对不会在三哥您的面前走过三个照面儿去,更别说会让您吃亏了。”
“是么?这么说来,这就是区分他二人的最好的方法喽?!”
刁三郎的精神、顿时也为之一振,道,
“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做才好呢?”
“我们啊,”
宗吉元略略思索了一下、将目光又转回到何瑞昌这边,
“学生这次赞同刁三哥的意见,连夜前去、将杜门里抓起来,因为既然现在这个、很有可能一直在给他做替身的关名越,现在已经在我们手中了,那么他本人一定也会在他自己的家里,而且应该正在做着假银子的勾当。如果我们立刻动身、迅速地将其控制住,才会有及时搜索到线索、并将其治罪的可能!”
“好,就依吉元你,”
何瑞昌当即点头应允,
“如此一来,捉拿杜门里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属下领命!”
宗吉元和刁三郎二人、一同起身向大人施着礼回应道。
且不说面对的是老对手,只凭对杜门里的熟悉,刁三郎也是必须前去的,而且,因为知道他们要去捉拿的是个穷凶极恶、同时还身怀武功的家伙,所以、宗吉元特意挑选了三十名身手相对要好一些的差役,一同骑着快马、赶在关城门之前,朝着城外西北方向的、杜家所在的四里庄而来……
杜门里的家、也是占地很大一片的宅子,待接近那里时,为了不惊扰对方、宗吉元示意让大家停了下来,刁三郎勒住座骑看着那个、在夜幕中却是灯火通明的大院子,不禁冷笑了一声,
“又扩大了不少嘛,看来这黑心银子还真的没少捞。”
“呵呵……”
宗吉元听了、反倒笑出声儿来,道,
“三哥不必着急,这回就和那家伙来个新账、旧账加一块好好的算算。”
“好,我们现在就去抓那家伙吧?”
刁三度郎几乎有些等不及了。
宗吉元却拦住了他、道,
“三哥、且先再等等,既然杜门里再次犯到了您的手上,就绝对不会有再让他逃了的道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让小弟探查一下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在家,等有了准确消息、再由三哥您出手抓他。”
“哦?吉元你打算怎么去探查呢?”
刁三郎十分好奇地问道。
宗吉元一想、也是啊,如果此时有齐青云或者是王玉在身边,还可以一同悄悄潜入那个院子去探听一下,可现在会轻身术的只有自己,若是孤身前往、难免会势单力薄不说,刁三郎他们肯定也不会放心。想到这里,眼珠儿一转、便有了主意,道,
“这样吧,对于这个院子、三哥您肯定熟悉,您就安排一下弟兄们将他家先紧紧围住,别让里面的任何人有逃出去的可能。我和友益兄、带着卢洪、柯义去前面叫门,同时试探一下杜门里是否在家。”
“哦,好的,”
刁三郎有些迟疑、可还是点头答应着,
“就依吉元你的安排,不过、千万要小心啊,具我所知,他手下的家丁护院中、也有不少的亡命之徒,你们几个可要当心。”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引蛇出洞
“小弟知道了。”
宗吉元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就这样商定好了,刁三郎熟练又迅速地指挥着差役们,悄无声息地在杜家大院儿周围、分别隐藏在有利之处,都准备好之后、这回就该轮到宗吉元他们这四人出场了。
此时,天色已将至亥时初,这间院子里仍然有说笑声传出来,宗吉元走上前、敲响了大门。
过了一会儿,就听里面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
“是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敲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不过,抱怨归抱怨,门栓还是被拉开了,一个家人打扮的老人站在里面、眯着一双眼睛瞧了过来。
宗吉元看得出、这老家人的视力不太好,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老伯伯、您好啊,小女子是来找我的表哥的,麻烦您进去通传一声、好么?”
“啊?”
老家人揉了揉眼睛、眯缝得更利害了,竭力地打量着宗吉元,
“小姑娘啊,你说你是谁?”
“小女子自然是我表哥的表妹啊,”
宗吉元笑容可掬地和他对付着。
老家人好象是明白了、又好象是更糊涂了,
“哦……是这样啊,不过、你的表哥又是谁啊?”
“我的表哥啊,”
宗吉元那清脆的声音里、又透出了几分的撒娇,道,
“我的表哥就是这个院子地主人嘛,他叫关名越啊!”
“关名越?”
老家人一脸茫然地道,
“我家主人是叫关名越么?怎么好象不是啊……”
“怎么不是啊?”
宗吉元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继续撒娇般地摇晃着,
“老伯伯、求求您啦,您就进去替小女子回复一声好不好嘛,就说他表妹遇到麻烦了,求他来救救我呢,好不好嘛?!”
“好、好、好,小姑娘你可别再这么摇了,再摇下去、可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摇散了,我去给你回复一声、不就得了么……”
老家人无可奈何地晃了晃脑袋、往里面走去,好在没有将院门给关严,宗吉元就站在门前、向院内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此时,身后躲藏在一旁的郑友益三人、早已憋不住地笑了起来,却还不敢笑出声,几乎要憋出内伤来了,宗吉元回过头、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做好准备,只等着杜门里那家伙出来就动手。
又过了好一阵子,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借着院内的灯光、宗吉元一瞧,心道、一点儿都不错,这家伙肯定就是杜门里了,因为确实和关名越长的是太像了,真的就象是同一个人似的,只不过、就在其走近的瞬间,隐隐的、可以从其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杀气,这是在关名越那里无论如何都不曾有过的。
见他离自己已经不远了,宗吉元立刻“惊喜”地跑向了他,同时还叫了一声,
“表哥——、我就知道你一定在这儿……”
“喂、等等!”
杜门里确实是个狡猾的家伙,一抬手、将离着自己还有不足丈余远的宗吉元给挡住了,
“你是谁啊?”
“是我啊,你的小表妹美坤啊!”
宗吉元故做惊讶地说着,同时又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恍然大悟地道,
“哦——、是这样,为了出门方便,小妹才会穿的男装,怎么、表哥你这就认不出我来啦?我不就是住在前面早饭屯儿的美坤么?小的时候、你还经常带着我玩儿呢!听娘说过、看到你住在这个院子里,刚才开门的老伯伯却说不知道什么关名越,表哥你说气人不气人,你不就是我表哥关名越吗?他干嘛说不认识啊!”
“哦……”
杜门里被她这“噼哩啪啦”的一顿说,好象也“明白”了些什么,又从旁边取过灯笼照了照,见眼前的、可不就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小姑娘么,而且又生得如此的清丽可人,贼心一动、便笑道,
“原来是小表妹啊,有段日子不见了,你倒出落得是越来越水灵了。”
“表哥你又取笑人家,”
宗吉元边将小嘴一噘撒着娇、边暗想着,这家伙就要上钩了,得再加把劲儿、最好能把他引到院门外去,便又向前靠近了一步、道,
“表哥啊,你不是说过有麻烦就来找您吗?现在小妹我就有麻烦了、你管不管我啊?”
“管啊、管啊,当然要管啦,”
离得又近了一些,也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美啊,虽然说是穿着男装,却别有一番的风情,加上又被她左一声“表哥”、右一声“表哥”地叫得心里痒痒的,杜门里忙不迭地答道,
“小表妹你这是从哪里来啊?遇到什么麻烦了呢?”
“小妹我从姑妈家里来、正打算要回早饭屯儿的家里去嘛,”
宗吉元故意朝门外看了一眼、道,
“可雇的那几个保护我的人、故意的拖拖拉拉的,直到现在还没赶回去,路上还嘀嘀咕咕的,小妹我担心他们不是好人。忽然想起听邻居说过、见到表哥你在这个院子里进出过,就找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真的在这里啊!”
“这么说,你娘和姑妈都不知道你到这儿来了?”
杜门里一听、当时是心花怒放,追问道。
宗吉元自然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便顺水推舟地道,
“是啊,我要是赶不回家去,娘止不定会怎么着急呢。表哥您替我把外面那几个人赶走,然后送我回家好不好?”
“好啊,”
杜门里心道,送你回家?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进了这个门儿、就别想再出去了。边想着、边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
“不过呢、小表妹啊,回家之前还是先跟表哥我进来坐坐、怎么样?”
说罢,回过头朝身边跟过来的几名家丁一挥手、道,
“把院门关上,如果外面那几个人敢闹事、就杀了他们!”
“是!”
几名家丁齐声答应着、就要去关院门。
宗吉元一见、不禁暗自点头——
刁三哥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杜门里这家伙果然阴险狡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再将大门关上,看来、虽然不能将其骗出院子,可至少也已经让其露了面儿,完全可以动手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短兵相接
就在两个家丁已来到门前、准备将院门再次关上的那一瞬间,宗吉元手中的长鞭已经飞了出去,两个家丁措不提防、每个人背上都挨了一鞭子,疼得那二人惨叫着摔倒在地,门也顾不上关了。
“友益兄、动手!”
随着一声清冽的高喊,院门被人从外面踹开,郑友益和卢洪、柯义三人,手持单刀、威风凛凛地冲了进来。
杜门里此时才发觉、明明已经被他抓在手中的“小表妹”,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离自己有丈余远的地方,手持长鞭、正冷冷地盯着他。
他可一点儿都不傻,当即知道自己这是上当了,只不过、一时间弄不清楚对方身份,杜门里便本能地回身、从一名家丁手中抓过一柄砍刀,才又转过目光来、瞧着宗吉元狞笑着道,
“小表妹,你这是和表哥我玩儿的什么把戏啊?”
“谁是你的表妹啊,”
此时的宗吉元、已经恢复了她那趋于少年人的声音,
“小爷我今天就是来找你杜门里算总账的!”
“哦?是么,”
杜门里扫视了对方一眼,见他们冲进来的、加一块儿也不过就只有四个人,便阴阳怪气地道,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么,该不会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吧……”
“还没睡醒的是你、杜门里!”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见从门外飞一般地跃入一人、大声喝道。
杜门里抬头一看、先是一愣,接着故做不屑地道,
“我当是谁,这不是刁捕头嘛,怎么,几次三番的来陷害我、还没闹够么?这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你给我住口!”
刁三郎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混蛋做过什么、自己比谁都要清楚,今天绝对不会再让你逃了!”
原来是刁三郎对宗吉元他们只有四个人、便去从正门直面那些凶徒,无论如何都是放心不下,所以在各处安排好防守的人手儿之后,自己又带着三个弟兄赶到大门前来增援。
此时、见了他,杜门里自然知道来的这些人、肯定是辽东县衙的官差了,不过多出的这几个新面孔、看起来并非是等闲之辈,加上刚才已经听到对方提起了“关名越”这个名字,猜到“替身”的事情、十有八九已经是败露了,所以、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还是“走为上”,便故意道,
“刁捕头,你不是在说笑吧,平白无故地、我为什么要逃呢?同样,平白无故地、你也不应该抓我,不是么?!”
话音未落,将手中砍刀交左手,接着、几乎是眨眼之间,右手一抬、三支飞镖直朝着刁三郎打去。
其实、就在四年前,他曾用过这种手段、从对方面前逃过追捕,今天居然还会再次的故伎重演。而刁三郎早已见识过其这一招术,发现这家伙将砍刀换交到左手的一瞬间,便已经加了提防,当寒光闪过、暗器飞来之时,腰刀一摆、三支飞镖尽数被弹出,同时大吼一声,
“杜门里、你别想逃!”
不愧是老对手了,杜门里这点儿小阴谋、一下子便被他看穿了,而刁三郎这声大吼、立刻提醒了宗吉元,就在这家伙抽身逃向后院时,立刻如影随形般地追了上去。
杜门里原本觉得自己逃的挺快的,可怎么成想,跟上来的那个漂亮得如同女孩子般的少年人、比他还要快,甚至要快的多,身形轻盈如燕、几无声息地从后尾随着,怎么甩都甩不掉。
无可奈何地边逃着,边向两旁瞧了瞧,见手下的家丁各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杜门里真是一脑门子的火儿,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们都是死人呐!快把这小杂种给杜爷我拦住!”
“哎、好嘞!”
那些家丁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拿着棍棒向宗吉元围了上来。
宗吉元当然早有准备,见那些“小喽罗”们来到了且近,便看准了跑在最前面的几个,长鞭上抖、甩了出去。
随着一阵“啪”、“啪”的鞭响,又是一片“哎哟、哎哟”的惨叫,被抽得晕头转向的家丁们四散奔逃,没头没脑地又撞倒了身后的同伙儿,顿时闹得一片的人仰马翻。
而宗吉元懒得再理他们,纵身凌空跃起、从那些家伙中间掠过,如冲天一鹤、直奔杜门里。
杜门里当时就被她这难得一见的身手给吓着了,不禁暗道了一句、好险,幸好刚才没将对方带回内宅中独处,若真是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少年人,等到动起手来时、还不得被他揍得够瞧的啊。
边想着,转身又想要逃,可已经来不及了,宗吉元早已掠到他的前面、挡住了去路,
“杜门里,还不乖乖的束手就擒!”
“喂,小表妹、小美人儿,”
这杜门里真不亏是做贼的老手儿,到了此时、居然依旧贼性不改,还想着要用言语激怒对方、以便寻机逃走,
“你这么追着表哥我不放、想干什么啊?是不是看上我了,想和哥哥我一块儿私奔呢……”
话还未说完,宗吉元的长鞭已经到了,吓得这家伙跳起多高、连忙用砍刀向外封着,柔软的鞭身瞬间缠绕在刀柄前端的护手上,两个人同时较力、长鞭登时被拉得笔直。
事实上、宗吉元并不打算此时就抓他,因为想到这么多年来、最令刁三郎耿耿于怀的,便是眼前的这个家伙,所以希望能够让刁三哥来、亲手将其捉拿归案,以完成他的这个心愿。
也正是顾及到这点,这位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在面对着对方的无礼挑衅之时,可以丝毫不动怒气,只是冷静地与其周旋,但能做到将杜门里缠住、令其不得脱身即可。
此时,其他围在各处的差役们、得到消息后,也都已经冲进了院中,与那些不分好歹、为虎作伥的家丁们打在一起,这样一来,宗吉元这里也轻松了不少,可以全力对付眼前的这名主犯原凶。
而杜门里当然看出情形对自己十分的不利,抓紧时间脱身才是最重要的,当时把心一横,拿出最后的一招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斗勇与斗智
却见杜门里右手握刀、突然地往自己怀中扯去,故意做出用力要将对方拉倒的动作,趁宗吉元本能地将长鞭往回带的一瞬间,左手迅速地探入腰间、居然又拽出一支镖来,一抖手、打了出去。
这可是杜门里用来保全性命的一手,也可以说是他最后的绝招了。
按常理讲,一般人的暗器不会多带,因为太多了也是个累赘,而且通常也只会用同一只手来发射出去。而杜门里性情多疑狡诈,为了能在身逢绝路时脱身,在练习了右手打镖之后、又特意练会了用左手,只不过、因为毕竟左手并非是他的惯用手,所以也只练会了打一支镖出去,而不会同时发三支。
可尽管如此,也是足够出人意料的了——
宗吉元在他突然发力之时、便已经猜到对方八成是要耍什么诡计,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直到杜门里将手探入腰间、再甩出来时,才意识到这家伙居然还有暗器,本能地在空中向后连着翻了几个身、躲过这一镖,可手中控制长鞭的力度锐减,长鞭立时从对方刀柄上脱离开。
虽然没能打到对方,可毕竟甩开了那少年人的、令人头疼的“纠缠”,杜门里转身便又要逃窜。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般突然而至,
“杜门里,你往哪里跑?!”
原来是摆脱了家丁们的围攻,随后追赶而来的刁三郎。
宗吉元一见、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总算是坚持到三哥赶来了不说,有了他们二人的联手,杜门里完全就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手中已经没有了暗器,杜门的武功本来就没有刁三郎高,再加上宗吉元的从旁协助,这家伙早已做贼心虚、哪里敌得过“分外眼红”的刁捕头。刀来刀往的不到十余回合,只听刁三郎大喝一声、手中刀的刀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后心上。
这一下、力道之大,差点儿把杜门里拍吐血了,踉跄了几步、刚刚勉强站稳,刁三郎已从后一脚将其踹倒、并用膝盖压住,冷冷地道,
“杜门里,四年前我就说过、这一天总会来到的!”
“我说、刁捕头啊,”
杜门里咬牙切齿地还在嘴硬着、骂道,
“你这又是为什么来找我的麻烦啊,不过、这回你最好能治得了爷爷我的罪,如果再奈何不了我的话、你可给我小心着喽!杜爷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杂种的!”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刁三郎一阵冷笑道,
“这回三爷我要旧账、新账加在一块儿,和你算个总账!”
说罢,起身朝身边赶过来的差役们一挥手、吩咐道,
“将他给我锁好了,带到前厅去!”
“是!”
有两名差役过来、用铁链将杜门里锁上,押到前院儿去了。
也算是了结掉一半儿的心事,刁三郎显得神清气爽了许多,见宗吉元正在指挥着差役们、收拾那些零星的还在顽抗的家丁们,便来到她的身边问道,
“吉元,接下来还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么?”
“当然、还是要收集证据啊,”
宗吉元不加思索地答道,
“只靠关名越一个人、还不足以能够证明杜门里的罪行,小弟觉得那制造假银子的工坊,十有八九就隐藏在这个院子里,等处理完这些家伙,让弟兄们好好的搜上一搜,如果能够找出来、便是铁证。”
“好,就依吉元你所说的做。”
刁三郎听得连连地点着头……
将近三更时,那些反抗的家丁护院们、因见到自己的主子都已经被擒,渐渐的、也都放弃了抵抗,差役们在郑友益的指挥下,将他们关进合适的房间中,同时告诉杜家那些内眷仆从们、都回到自己的住处中呆着,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
一切都安排好后,一部分差役由卢洪、柯义带领着把守好各处,另一部分由郑友益带领着、开始四处搜索起来。
宗吉元和刁三郎二人来到前厅、亲自看守杜门里的同时,也打算先问问口供。
前厅内灯火依然通明——
虽然已经披枷戴锁,可杜门里依然看不出有丝毫的颓丧,甚至在二人走进来时、还嚣张地说道,
“两位贵客请坐吧,虽然这是在我家,可现在这样子,恕杜某没办法招待你们了。”
“别在那里故作镇定地给自己壮胆了,”
刁三郎冷笑了一声、道,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又怎么会到这里来,既然再次前来拿你,就绝对会让你伏法。”
“是么,我倒想听听,你们能有什么把握。”
这杜门里真的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没说几句,反倒想要来试探正在捉拿他的人来了。
刁三郎自然也不会上他的当,只是轻蔑地瞟了他一眼、道,
“想知道么,可以啊,不过要等到辽东县的公堂之上,会让你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是么,杜爷我可期待着呢。”
杜门里也同样冷笑了一声。
自从走进厅堂大门,宗吉元便没有做声,因为她知道经过刚才的交手、自己已经给对方留下了戒备之心,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下去,这样可以在无形之中、会让他对自己持续地加深神秘感,从而会令其增添压力。
果然,说完那几句话后,杜门里的目光便锁定在了宗吉元的身上,原本他以为刁三郎从自己这里问不出什么后,这同行的少年人一定也会向他询问些什么,可谁知、这少年不但一句话都不说,而且看起来对他完全就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心中有些恼火,可杜门里还是以他那副阴阳怪气的神情、邪邪地一笑,道,
“哦、对了,刁捕头,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你的这位小兄弟是谁啊?”
“嗯?”
刁三郎扭头也看了一眼正在品茶的宗吉元一眼,心中寻思着、吉元毕竟是本县衙中的官员,让他知道也没什么,便道,
“这位是我们辽东县新任的县丞,宗吉元、宗大人,是本捕头的上司。”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分头行动
“哟嗬!”
可能是真的没想到、对方的身份竟然是这样的,杜门里居然发出了一声惊叹来,
“原来是位大人啊!不过、宗大人啊,干嘛不说点儿什么呢?刚才大人您的话不是很多么,而且那小声儿又甜又脆生,弄得杜某魂儿都要飞了,现在怎么又不吭声了呢?”
“大胆!休要无礼!”
刁三郎一听,他这明显就是在挑逗戏弄,登时恼火了起来。
不过,宗吉元却是一点儿都不介意,轻轻拍了拍刁三郎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道,
“没关系的、三哥,别理他。”
“哟,小美人儿说话了呢,”
杜门里得寸进尺地笑道,
“真的好动听呢,我说、宗大人,你不会真的就是个小姑娘吧?”
“哦?是么,”
宗吉元依然不气不怒、轻笑了一声,道,
“能把本官真的当成女人,那是因为你自己蠢,现在依然没完没了的,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杜门里早已经是蠢得不可救药了呢?”
“你、你这小杂种……”
几句话,怼得杜门里顿时再也笑不出来,甚至连面部表情都好象是被定住般地僵化掉、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宗吉元很好笑地看着他那丑恶的表情、又道,
“另外,你所犯下的那些罪行、我们均已经悉数尽知,和你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被律法惩处吧。”
“我倒不信,你们都知道了!”
终于,杜门里还是沉不住气了,
“是不是关名越那个不知死活的废物说的?好啊,这回在杜爷我要收拾的名单上、再把他的名字也加上好了!”
“哦?这么说,你是真的认识关名越喽?”
宗吉元继续用嘲笑的口吻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这是不是就算做为典型的‘不打自招’了呢?”
“你、你这小杂种!”
发觉自己上了当,杜门里气得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着,可是除了就这么一句外,他也不会再骂出别的什么花样儿来了。
不过,任他再怎么叫,宗吉元也不再看他一眼,反倒是闭上眼睛、开始养起神来。而刁三郎见杜门里被气成这副样子,心中也舒坦了不少,只是、也不能放任他这么骂下去,便冷笑着道,
“杜门里,你还是省点儿力气吧,刁三爷我可正想找机会揍你一顿呢!你这混蛋要是再敢骂一句,我就以‘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给你一顿大嘴巴、你信不信?!”
“我……”
对这番话,杜门里当然信了,因为他自己很清楚、刁三郎对他有多么的憎恶,想想,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便闭上了嘴,一声也不敢再出了。
厅堂内这才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郑友益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径直来到宗吉元面前、压低了声音道,
“师爷,我们搜遍了前后院儿,并没有发现类似工坊的地方,对家丁和这院子中的管事儿的、也都进行了讯问,可那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所以……”
“哦,我知道了,没关系的。”
宗吉元点着头、答应道。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宗吉元已经料想到了,试想、如此重要的地方,杜门里肯定不会让其如此轻易的便被人发现,而且凭他那生性多疑的性格,知道内情的人、肯定也不会有几个。
所以,听到郑友益的回复后,宗吉元很是平静地道,
“好的,大家辛苦了,让兄弟们分成两组,轮番的去休息,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县衙去。”
“是、知道了。”
郑友益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厅堂。
……
次日清晨,为了不惊动附近的村民,宗吉元和刁三郎、郑友益商议着,尽可能地早些离开杜家,所以天刚刚朦朦亮,辽东县的这些差役们、便在他们三人的分别带领下,已经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首先是宗吉元和卢洪、柯义带着十几名弟兄,将杜门里塞到属于他家的一辆马车中,由一名差役赶着、是第一拨儿踏上返回县衙的路途上的。
第二拨儿是由刁三郎带领着,因为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当然也是和宗吉元一起讨论过的,以用来打破杜门里从前犯案时的、那些“不在场证明”的办法。
就在昨晚,趁着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宗吉元曾问过,
“三哥,你是否还记得在四年前的那件案子中,当时为杜门里做证明的那些村民?也就是是说、他在犯案的时间里,正在宴请全村人的、主要的证人们。”
“我记得,因为那次给我留的印象太深了,所以就算是到了现在、都是想忘都忘不了的。”
刁三郎叹了口气道。
宗吉元听了、很是满意地点着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三哥你了,天亮之后,小弟先押着杜门里回衙去,而三哥您等到早饭时间后,尽量的找到那些曾做过证的村民,就说县衙中有事情、要请他们帮忙,将那些人也带回衙中去。”
“好的,我一定会做好的,要找多少人呢?是不是越多越好啊。”
刁三郎边答应着、边又问道。
宗吉元轻轻摆了摆手、笑道,
“那倒不是,有七、八个人就可以了,最多不要超过十个人,太多了的话、人容易杂,那样的状况下反倒不会好。只不过、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透露为什么找他们的原因,只说是县衙里需要帮忙,其它的就不必再多说。”
“好的,我明白了。”
刁三郎点头答应着。
就在宗吉元他们押着杜门里离开后,刁三郎这一路人便开始行动起来,很顺利地就找到了九名、当年曾为杜门里做过证的人,同样坐着杜宅的马车、赶回了县城。
最后的一路、是由郑友益带领着,确切地说、他们这八个人的任务是留守,负责藏在杜家周围、监视那个大院子里面的动静,以防在差役们撤走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人偷偷地去搞什么阴谋。
第三百五十五章 升堂审案
且说宗吉元这一路、率先返回辽东县城中,恰好赶上开城门的时间,也算是很顺利地完成任务。
进了县衙大门,宗吉元吩咐弟兄们、直接将杜门里押在班房儿中,不必扔到牢里,然后严加看管,任何人不许和他交谈,之后、才赶往二堂来见何瑞昌。
此时,何大人父子二人也刚刚吃过早饭,公子何庆玉还在不停地向身边侍候着的随从问着“吉元他们回来了么”、这样的问题,见到她走进来、早已高兴得冲过去,紧紧抓住宗吉元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吉元、你回来啦?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庆玉兄放心好了,小弟怎么会伤到呢,毕竟有那么多的弟兄们一块儿同去的呢。”
宗吉元边笑着安慰了他几句,又转向了何瑞昌这边、施礼道,
“大人,学生回来了。”
“哦,回来就好,快快坐吧。”
见了她,何瑞昌也很高兴地道,
“还没吃早饭吧?庆玉,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告诉厨房为吉元准备早饭!”
“等等,”
宗吉元连忙拦住正要跑出去的何庆玉,笑道,
“既然要准备、就多准备一些吧,过一会儿,刁三哥他们也都会赶回来了,大家都没吃饭呢。”
“好的,我知道了!”
答应了一声,何庆玉二话不说、忙不迭地跑出了二堂大门。
见儿子出去了,何瑞昌这才叹了口气、道,
“这孩子,总是这么没轻没重的。怎么样、吉元,抓到杜门里了么?”
“抓到了,而且还很顺利,”
宗吉元点着头、道,
“不过,正如刁三哥所说的,这家伙的确是很诡诈狡猾,而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又不是很多,真想定他的罪的话、确实不太容易。”
“是啊,对于这个杜门里,几年前本官就已经领教过了,只是这次、吉元你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何瑞昌看着她的目光中、早已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的期待。
见大人如此的寄希望于自己,宗吉元想了想道,
“学生倒是做了些安排,虽然不是确凿的证据,但愿会起到一些作用吧。”
接着、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何瑞昌听了、缓缓地点着头,道,
“好吧,本官心中有数了,那么、我们就来试试看吧。”
……
当厨房的大灶锅里、热气腾腾的饭菜出锅之时,刁三郎率领着的第二路弟兄们、也都赶回了县衙中。
大家有条不紊地该安置的安置,该进餐的进餐,所需的时间并不长,就听大堂前喊堂的差役高声道,
“大人有令、升——堂——”
立刻,三班衙役精神抖擞地列立两厢,刁三郎手按配刀的刀柄、站在差役们队首,何瑞昌和宗吉元官服整齐,从后堂转出来、各自落了座,堂前顿时响起“堂威”之声,
“威——武——”
惊堂木被拍响,何瑞昌用十分威严的目光、朝堂前扫视了一下,然后吩咐道,
“来啊,先将从四里庄来的村民们带上堂来,注意、要好言相待,不可冒犯,更不能恐吓。”
“嗻!”
有两名差役答应一声、下去传唤。
时间不大,由差役们引导着,那九名村民缕缕行行地走上堂来,也不敢到处乱看,刚刚一来到堂口,便你挤我、我挨你地跪在那里,
“小人叩见县令大老爷……”
“各位乡亲父老,不要紧张,”
何瑞昌用十分和蔼的语气说着,
“请各位来的目的、想必刁捕头已经对大家说过了,的确是有个忙儿、希望你们能够对本官给予帮助。”
“大人有事尽管吩咐,说帮忙实在是不敢当啊……”
一个胆子大些的村民向上磕着头、回答道。
何瑞昌听了、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向一旁的刁三郎说道,
“将他带上来吧。”
“是。”
刁三郎立刻带着几个差役、转向了右侧后堂。
村民们一个个都好奇的很、情不自禁地顺着差官们离开的方向张望着,直到一个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却又都觉得很是诧异起来。
被带上来的人是关名越——
只不过,此时的他并没有披枷戴锁,加上在牢里也没受过多少的罪,所以、虽然面容上有些憔悴,可精神状态还算过的去。
来到堂上,关名越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可还不等他开口、何瑞昌便抢先说话了,
“你先站起来,没有本官问你话,就不许多言。”
“哦……”
关名越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但因为何瑞昌说话的声音、虽然不是特别的大,却充满了威严之感,便吓得没敢再说什么,只是磕了个头、站起身,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
何瑞昌又转向了那些村民道,
“各位都是四里庄的人、是吧?”
“是啊,我们都是四里庄的老户了,在那生活了好多年了。”
那个胆子大些的村民连忙回答道。
何瑞昌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道,
“那就好,各位请好好的看看,刚刚上堂来的这个人、你们可曾认识么?”
“当然认识啦……”
“这不是我们村子里的、杜门里杜爷吗?”
“是啊,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杜爷呢……”
……
这九个村民先是诧异地互相看着,接着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何瑞昌就这样看着他们乱乱纷纷地说了一阵子、才又道,
“你们都认准了么?”
“认准了,不会错的!”
村民一个个、万分确定地说道。
何瑞昌看着他们、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用非常沉稳清晰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既然如此,各位不妨再好好的回忆一下,就在四年前,本县衙中的官差曾就一件案子、到四里庄查问过,而当时查问的日子、就是这杜门里大宴全村人的那天,你们可还记得这件事么?”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其中一名村民连连点着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般地,满脸兴奋地回答道,
“回大人,小人对那天记得清清楚楚的呢,当时杜爷他一整天都和我们全村人在一起开怀畅饮,那场面真是热闹的不得了呢!”
第三百五十六章 指认
“是么?那么,当时始终陪着大家一块儿整整一天时间的、可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人么?”
何瑞昌立刻追问着道。
村民们一同频频点头,顿时、一片的脑袋此起彼伏,
“没错儿、没错儿,就是这位啊……”
“很好,接下来、各位再看看,那边那个人又是谁呢?”
何瑞昌说着,又朝大堂左边一指,
“好好的看清楚喽。”
“啊?!这……”
这些村民们顿时一愣,本能地顺着何大人手指的方向、齐刷刷地看了过去,可是这一看,大伙儿可就是更加的愣了,不可思议地说着,
“这个、怎么会又出来一个杜爷啊?!”
这回从大堂左侧方带上来的、才是真正的杜门里,而直到此时、这家伙仍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上得堂来、满不在乎地瞟了堂上所有人一眼,最后,当他的目光落在一身官服的宗吉元身上时、方才停留了片刻,又撇了撇嘴、冷笑一下,却并没有做声。
对他的傲慢与无礼,何瑞昌并没有去计较,甚至都没有理会一下,只是继续问道,
“各位乡亲,你们是否认识左边的这个人呢?”
“认、认识……”
村民们顿时迟疑起来,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道,
“看起来、很象是杜爷啊……”
“是么,这么说来、你们觉得他也是杜门里喽,”
何瑞昌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的好笑,
“那么、本官来问问各位,就在大宴全村的那天,和你们一直在喝酒的人、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呢?大家可有谁能分得出来么?”
“是……”
还是那个胆子大些的人先开了口,他瞧了瞧杜门里、又瞧了瞧关名越,然后试探般地抬手朝关名越指了指,
“小人觉得应该是这位……爷,感觉上和他比较像,不过、也可能是那位……这两位实在是太像了,小人说不准啊……”
经他这一带头儿,其他村民也都跟着随声附和着道,
“没错儿、我们实在是看不出来……”
“可能是这位、也可能是那位……”
……
“好了、安静一下吧!”
虽然没能得到确切答案,可即使如此,也算是达到一定的目的了,所以、何瑞昌微微拍了一下惊堂木,让大家安静下来后、道,
“也就是说,各位不能肯定那天宴请大家的、一定就是左边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站在你们右手边的这个人、是也不是呢?”
“是啊、是啊……”
村民们连连点着头道,
“我们不能确定那天和全村人在一起的、到底是这两位爷中的哪一个,还、还请县大老爷您恕罪……”
“各位乡亲何罪之有啊,”
何瑞昌用十分和蔼的声音安抚着大家,
“其实各位能到本县大堂之上、说出实情来,就已经是帮了本官的忙了。来人啊,带诸位下去好生的招待,之后、小心地护送回去。”
“嗻!”
有差役过来引领着这些村民、和上堂来时一样,缕缕行行的又走下了堂去……
表面上看上去,杜门里在四年前的案子中的、那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此时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被打破了,至少包括刁三郎在内的大部分差役、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何瑞昌和宗吉元却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刚刚开始交手,宗吉元便已经感觉到杜门里这家伙身上、体现出的那种绝非寻常的阴险狡诈程度。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凭这家伙的狂妄与凶暴,在听到村民们做证时,会恶语相加、甚至出言威胁也说不一定,可偏偏、杜门里虽从头到尾一脸的不屑,却始终一言不发,这未免反倒让人感到奇怪。
大堂上出现了一段暂时的、稍显得诡异的死寂。
发觉大人和师爷均是仍然处于对这家伙的观察中,刁三郎便开了口、用来打破这份不正常的宁静,
“杜门里,这里是县衙公堂,面对县令大人、还不快跪下!”
“哦?是么,”
杜门里脸上的那种满不在乎、没有丝毫的减退,眼睛瞧着刁三郎,脑袋却向关名越的方向摆了一下、道,
“那么、他也是在县衙公堂上,同样也是面对县令大人,为什么不让他跪、却单单只是让我跪呢?”
“他是在本官的允许下才起身的,而你却不是!”
此时,何瑞昌也拍了一下惊堂木、开了口道,
“是不是一定要让本官治你个藐视公堂之罪、才会懂些规矩呢?!”
“哎、别啊……”
杜门里自然不是个会吃眼前亏的人,连忙摆了摆手、顺便跪下来道,
“在下知错了,大人您还是息怒吧。”
“如果真的想让本官息怒,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交待了自己的罪行,岂不是更好么?”
何瑞昌倒也不急,说话的口气竟不象是在审案,反倒象似老师在循循善诱地教导弟子一般。
杜门里却露出一脸的无赖相,嬉皮笑脸地道,
“大人想让我交待什么罪行呢?恕在下记性不太好,真的想不起来犯过什么罪了。”
“想不起来的话,可总该能听见吧,”
何瑞昌冷冷地瞧着他,
“在四年前的那件杀人害命、抢劫财物的案子里,你所说的正在大宴村民的证明已经不存在了哟,也就是说刁捕头亲眼所见的那个主犯、就是你杜门里。”
“呵呵……”
听了何瑞昌的指控,杜门里不但没有任何的慌张,反倒笑了起来、道,
“我说何大人呐,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还动用了这么多的人手儿将在下抓来,真的就是为了四年前的那个案子么?”
“不然的话呢?”
何瑞昌依然不急不缓地说道,
“难道说、你还做过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么?本官倒真想听听呢。”
“大人别开玩笑,在下怎么会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我可是安善良民一个哟。”
杜门里继续在那里穷对付着。
何瑞昌听了,忽然将“惊堂木”重重地拍响了、冷笑一声道,
“好一个‘安善良民’!”
第三百五十七章 抵赖
此时、已经是时候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了,所以、何瑞昌也加重了语气,
“杜门里,你屡次犯下重罪,却还想让无辜的人来替你打掩护,如今有你所在的四里庄的村民做证,那天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堂上的这位、而并非是你,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趁早的如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大人!”
对于何瑞昌的这番震慑、杜门里的声音中已透出了少许的心虚,可还是故做镇定地说道,
“您的这番话、在下可就不敢苟同了,那些村民说的话、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当时他们说宴请全村人吃饭的人、可是我杜门里,就算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和我长的很象的小子来,有意的把村民们给闹糊涂了,可他们说的也是搞不清当时和大家在一起的人是谁了,即可能是这个小子,更可能是我杜门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家伙开始了狡辩,不妨就让他把话说完,何瑞昌索性继续问了下去。
杜门里果然得意地狞笑了一声、道,
“依在下看,大人你们是抓错了人,犯下那些重案的人、本来就不是我杜门里,而是这小子、关名越!”
“哦?本官有说过他的名字是叫关名越了么?”
何瑞昌冷笑了一声、道,
“本官可从没提到过他叫什么,这么看来、你是真的在此之前就认识了他,是也不是?!”
“认不认识的、又能怎么样,还是不能证明犯案的人一定就是我、而不是他!”
杜门里还真的是个擅于狡辩的家伙,说了这么多、居然丝毫不被恫吓住。
果然如此,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犯——
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宗吉元,边想着,边将目光从杜门里身上、转移到了关名越这边。
此时的关名越面色惨白,头也垂得越来越低,不过看得出,与其说他是在害怕,倒不如说是因为愤怒更为贴切一些。
这么看来,这背后一定还有更为复杂的事情发生,而杜门里也正是利用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因素,将关名越牢牢地控制在掌中。
正当宗吉元坐在那里沉思着,却不成想、堂上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只见将双眉皱得越来越紧的刁三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地、忽然一个箭步冲到了杜门里的面前,不容不分说、一掌拍向了其胸口。
杜门里也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举,本能往旁边一闪身避让开,同时还叫喊着,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刁捕头你这是在当堂行凶吗?!”
“少废话……”
刁三郎面沉似水,丝毫不见迟疑地又向其拍出第二掌,
“就算是我想将你当堂打死在这里,也是你罪有应得!”
“不会吧……”
见他是真的双掌带风,不招架的话还真的就危险了,杜门里连忙站起身、边向后退却的同时,顺带的挥起铐在双腕上的铁链、反击起来,而刁三郎依然凭借双掌进攻,一势接一势、延绵不绝地向他袭来。
堂上的差役们也都有些愕然,均不知该如何是好地、将目光投向坐在上面的两位大人。
就在刁三郎刚刚出手之时,何瑞昌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但凭借共事了十余年的了解、自己的这位得力下属并非鲁莽之人,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有他的目的,所以并没有当场阻拦。
而宗吉元就更不担心了,因为她早就看出来、虽然刁三郎的每招每势看上去强硬狠绝,可出手间却收着力度,也就是说、他所要做的,只不过就是让对方还手而已。
果然、来回过了七、八个回合的样子,刁三郎看起来已不想再理会他,突然发力、将杜门里击倒并按在地上,随即冷冷地道,
“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大人跪好了!”
话音未落,撤步闪身、转眼间又来到关名越的面前,同样的劈手一掌击出。
关名越可没有杜门里那样的身手和本事,刁三郎仅仅打出三掌,便将其逼得连连后退、溃不成军,而直到此时,何瑞昌的声音才施施然地传了出来,
“好啦、刁捕头,住手吧,公堂之上、又何必如此呢。”
“大人,”
刁三郎用一副刚刚经过健身运动般的、神清气爽的表情,向何瑞昌施了一礼、道,
“属下这么做、就是要戳穿杜门里的谎言!他方才不是说四年前,杀人越货的主犯是关名越么?可那时我曾和当时的那名主犯交过手,对方是个身手不凡、极其险恶的人。经过刚才的交手试探,杜门里的招式和那人正好相符,而关名越明显的根本就不会武功,更谈不上和我对打、甚至还用暗器来伤人了!杜门里,你还敢推脱罪责、说那些案子的主谋人是关名越么?”
“原来如此,”
何瑞昌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道,
“而且、刚才本官也说了,在本官根本就没有提到过‘关名越’这个名字,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叫什么的?很明显、这个关名越就是你出于自己的险恶用心,来给你当‘替身’的,适才还叫嚣着说什么是本官将他找来的,真是岂有此理!事情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那又怎么样?!”
出人意料地,在这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杜门里居然还敢猖狂地吼道,
“就算是我事先就认识他、就算是我会武功他不会!可这又能怎么样?!你们不妨现在就问问这姓关的,他敢不敢说是我让他当替身的,敢不敢说犯案的人是我杜门里!”
“哦?”
是啊,杜门里其实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就算是有了这些佐证,可做为最关键的证人、关名越,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何瑞昌此时也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了这个一言不发的人,
“关名越,事到如今、你就真的不想说点儿什么吗?”
“我……”
关名越全身都开始发抖,勉强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凶狠地斜视着自己的杜门里,忽然趴跪在地上、崩溃般地向上磕着头……
第三百五十八章 暂时退堂
看他的样子,宗吉元已经发觉不太对劲儿了,虽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关名越仍然处于惊恐与愤怒之中。
果然,就见他边磕着头、边哀求道,
“大人,求您行行好吧,不要再问下去了!小人甘愿领罪便是,所有的罪责、小人都愿意领受,求您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你说什么?!”
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试想、有谁会冒着被“千刀万剐”的风险,替别人去顶罪呢?见此情景,就连对堂审有着丰富经验的何瑞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自己不做点儿什么是不行的了——
宗吉元知道、无论如何也得有所行动了,哪怕仅仅是做做样子也好。
正在想着该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可真的还巧了,就在这几乎到了陷入僵局之时,从堂口快步走进来一名差役,直接绕到了宗吉元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听了之后,宗吉元故意微微笑了笑、瞟了仍然满脸困兽之状的杜门里一眼,点了点头、道,
“做的很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本官来处理吧,你下去好好的休息休息。”
“是,属下领命。”
差役答应了一声,仿佛是不经意地、也朝杜门里这边瞟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而宗吉元和嘴角再次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起身来到何瑞昌身边低语了几句,何瑞昌也似乎有些惊喜地道,
“是真的么?”
“嗯,一点儿都没错儿。”
宗吉元很肯定地点着头、答道。
这一来一去的,杜门里还真的被闹得心虚了起来,忍不住地大声道,
“我说两位大人,你们若是商议公事、能不能过完堂再聊,刚才这姓关的已经承认了、他才是你们要抓的人,应该就没有在下的什么事了吧,在下是不是可以走了……”
“闭嘴!”
猛然,宗吉元一声清斥、回过头来,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射向了他,
“有没有你的事、是由大人来说了算的,岂容你在此指手画脚、信口开河!而且,你以为可以将罪责一推就完了么?你自己做过的何止这些、你心里就没个数儿么!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堂堂的辽东县衙岂是这么好骗的吗?!”
“你……”
杜门里被她这一顿斥责、当时弄得哑口无言,同时也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握了什么、而在心里画开了魂儿。
何瑞昌正好也来个顺水推舟、将手一挥,吩咐道,
“来啊,将这两个人分别关起来,此案押后再审。退堂!”
“退堂——”
两边差役齐声高呼着,有几个走过去将杜门里和关名越分开押了下去。
看着杜门里在被押走时、那十分不服气的样子,何瑞昌的内心里也犯起愁来……
几个人一块儿回到二堂,不等落座、刁三郎便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大人、吉元,刚才是不是又发现别的什么新线索了?”
“是啊,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宗吉元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小弟之所以那么做,不过是做了个样子给杜门里看,让他心虚而已。”
其实,就在刚才大堂之上,赶来的差役对宗吉元回报的事情是、郑友益他们守在杜宅个时,抓住了几辆前去那里、准备运货的大车,听赶车的人说,是几天前和杜门里事先定好了的。
“会是运什么货呢、竟然还需要几辆大车,难道是假造的银子?”
刁三郎听了之后问道。
边若有所思的同时,宗吉元边点了点头,
“小弟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么说来,那制作假银子的工坊、肯定就是在杜门里家的院子中,而不是在其它别的什么地方,只要我们能搜出来,那么、无论任他如何的抵赖、这私造假银子的罪责都是逃脱不掉的!”
刁三郎顿时瞪大了眼睛、说道。
何瑞昌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又转向宗吉元,
“这倒是个能够惩处他的办法,吉元你怎么看呢?”
“这个么……”
从回到二堂时,宗吉元就一直在促着双眉、思索着什么,此时见大人问了,才抬起头道,
“大人、三哥,具我来看,假银子制造工坊这件事、不太可能起到很大的作用。首先是那么重要的所在,一定会藏在很深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昨晚上弟兄们搜查的也是很仔细、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发现;其次、就算是退几步讲,真的给搜出来了,那杜门里故伎重演、继续将一切都推到关名越的身上,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那、那该怎么办呐?!”
刁三郎的声音里、几乎是带着绝望了,
“杜门里那家伙所犯下的罪行、不亚于东山沟的那群贼人,追查他一直过了这么多年,难道又要眼睁睁地看着被他再次逃脱掉么!”
“三哥莫要急,”
见他是真的急了,宗吉元连忙缓言安慰道,
“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杜门里这家伙绝对不会继续这么猖狂下去的。”
“吉元啊,就眼下来看,真的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么?”
何瑞昌也有些遗憾地问道。
宗吉元看了看他二人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泛起了一丝的心疼,又斟酌了一下、才道,
“学生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从本案的关键人物、关名越身上下手,无论杜门里如何的抵赖,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了他的,而他唯一能够倚仗的就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威胁住了关名越,并将罪责全部推给他的这个替身来承担。”
“是啊,一点儿都不错,”
此时,不知在什么时候、公子何庆玉已经悄悄地出现在了宗吉元的身后,听到这里、便按捺不住地接过话茬儿道,
“如果能够搞清楚关名越因为什么受其控制,解决他所担心的事情,说不定就能让他来指认杜门里了呢。”
“你这孩子别乱插嘴,”
何瑞昌被他突然的开口、吓了一大跳,回过头瞪了儿子一眼。
第三百五十九章 再访曹宅
见此情景、宗吉元忍不住地笑了,回手拉过何庆玉、让他在旁边坐下,然后道,
“大人、其实庆玉兄所说的也正是学生所想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继续监视杜宅的同时,重要的还是要搞清楚杜门里对关名越、或者是对关家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让关名越会如此的怕他。”
“好,我明白了!”
听说还是很有可能解决这个案子的,刁三郎立刻来了精神,
“吉元,你就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
“三哥,您还真的要辛苦一下了,”
宗吉元笑了笑、道,
“现在守在杜宅外面的是友益他们、一共有八个弟兄,您再带上八个人到那里去,一则可以替换着休息休息,二则遇上什么事情时、您二位还可能商量一下。到杜家之后,明令告诉他的家人、没有充足的理由任何人不许进出,如果有什么必要的事情的话,进出的车辆一定要严加盘查。”
“好的,我知道了。”
刁三郎答应了一声、去叫上八名差役,顺便又去账房支了些银两、做为开销,然后赶往了四里庄。
将他派走后,何瑞昌这才又问道,
“吉元,关名越这边你打算怎么办呢,是不是还得去牢里劝劝他啊?”
“只是劝、对关名越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
宗吉元轻轻摇了摇头、道,
“大人您也看到了,在公堂之上他的表现早已经是将自己豁出去了的样子。对了、大人有没有感觉到他和之前的犹坤有些相似呢?同样的连死都不怕了,会不会也同样的、令其最担心的还是他的亲人呢?”
“别说,还真是的,”
何瑞昌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么、依你的意思应该……”
“是啊,”
见大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宗吉元微微一笑道,
“学生觉得还是到他的家中了解一下的好,我现在就去、看看那个‘曹宅’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何庆玉立刻在旁边插嘴问道。
本来正在心烦,见儿子又在多嘴,何瑞昌不禁皱了皱眉、道,
“你去做什么?别在这填乱。”
“我只是想给吉元帮个忙什么的……”
何庆玉有点儿委屈地嘟哝着。
宗吉元瞧了瞧他、眼珠儿转了转,道,
“还真是这样,庆玉兄和学生我一起去、倒还真比别人去强,如果是让那些差役们陪我去,见了他们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关名越的亲人们一定会心存戒备,那样的话、很可能不会讲出真话来。而庆玉兄就不一样了,举止态度总是温和得体的,至少会让那家人放下一半儿的心。”
“哦,是么?”
何瑞昌扭头看了看、一脸期待表情的儿子,又回过头瞧着宗吉元道,
“这小子不会给吉元你填麻烦么?”
“不会、不会,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见有希望,何庆玉连忙保证着、道。
宗吉元也笑了笑、道,
“大人放心好了,其实、庆玉兄也曾帮过学生不少的忙呢,这回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那好吧,就让他跟着你去好了,不过、庆玉啊,你要好好的听吉元的话,不许没规没矩的。”
何瑞昌依然有些不太放心地嘱咐着……
就这么说定了,宗吉元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中、换下官服,依然穿着她平时惯常的那身便装,之后来同何庆玉会合、一起出了县衙大门,朝着那座“曹宅”走去。
边走着,何庆玉边略带迟疑地说道,
“吉元啊,这几天、我爹他怎么看起来有点儿不太对头,好象是、心事重重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哦、是么?”
何庆玉所说的,宗吉元其实早就发现了,不过还是很想听听他这当儿子的是怎么看的,便故意问道,
“眼下这个案子如此的棘手,大人心事重了些、这不是很正常么?”
“不是,不是为这个,”
何庆玉苦思冥想般地道,
“我爹他这段日子里所牵挂的事、肯定不是因为案子这么简单,因为往日里,他从来不会把公事上的烦恼带回到内宅里。可这些天、我见他不但心绪不宁,而且连在我娘面前说的话、都少了许多,爹和娘一直都是相敬如宾的,但这些天、有好几回娘和他说话,爹不是象没听见似的、就是吓了一大跳,完全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是么……”
听他这么一讲,宗吉元也觉得这其中确实有点儿名堂,不过、再细细品品,总觉得就算是有心事,那多半也是何大人的私事,自己怎么说也终归还是个外人,还是不要过问太多的好。边想着,便轻笑了一下、很程式化地说道,
“也许是大人有些劳累了吧,等了结了眼下这件案子,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应该就会没事了。”
“但愿是因为这个……”
何庆玉用一副“只得如此”的无奈表情、说道。
边暗自想着、庆玉兄的直觉与反应力一向都很敏锐,宗吉元边本能地就自家大人的事情、做了一些猜测,可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来,便只好做罢。
就这样边走边聊着,兄弟二人已经来到了“曹宅”——
大概是因为出了主人被抓这样的事,虽然同样也是大门紧闭,可不知为什么,此时的阶前就是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寂寥……
仿佛是熟人来串门儿般的、宗吉元就这么施施然地迈上台阶,抬手敲响了大门。
过了好一阵儿,门内才有了动静,接着有人问道,
“谁啊?找谁?有什么事儿啊?”
连发三问,语气中混杂着怀疑、惊惧,同时还有几分的不耐烦。
听声音、知道说话的人正是前几天抓关名越时应门的那名仆人,想必是因为上回他开了门、结果自家主人被抓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小心吧,宗吉元不禁有些好笑地道,
“是我,就找你,有重要的事儿!”
“呃、唔……”
里面的仆人似乎有点儿糊涂了,顿了顿才道,
“可我不认识你吧,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