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喜欢管闲事的人
这样想着、宗吉元便又说道,
“等以后的吧,有机会我们再好好的聊聊。”
“那么、我就先回房去了。”
低低地说了一句,犹坤转过身去、从宗吉元面前离开,径直回到了他和小月的住处……
次日清晨,大家起床后梳洗已毕,又吃过了早饭,然后就要和李顺风全家人告辞了。这夫妻二人倒真还有些依依不舍,连连地嘱咐着、“有时间一定要再来”什么的,之后、三人便牵着马离开了这个宁静安逸的小村落。
边向辽东县的方向往回走着,宗吉元边还在想着犹坤的事情,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那孩子所承受着的压力、应该不全都是来自于其自身,难道说、在李家的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情,才令他如此的谨小慎微?
心中想着事情,眉头便也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王玉一直在瞧着她,见这个情景、不禁笑着问道,
“怎么了、吉元,昨晚没睡好么?干嘛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
经他这么一问,走在宗吉元另一边的何庆玉也扭过头来,很关切地看向了她。
轻轻摇了摇头,宗吉元依然思索着、回答道,
“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坤……”
“小坤?他又怎么了?”
王玉听了,有些不解地问道。
宗吉元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
“他看上去压力有点儿大……对了,王玉兄,你和他们家人的关系这么近,有没有留意到小坤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这个么……”
不知他是出于提醒、还是下意识的,王玉先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何庆玉一眼,然后才说道,
“那孩子毕竟年纪还小,冷丁的没有了亲人、肯定会有点儿失落感,就算顺风大哥他们全家人都很好,可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消除的,不过我想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大概是吧……”
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宗吉元便点了点头、不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只是,放下这个、很快又会想起那个,“霸王庄”这件事又挤进了意识中,总之、宗吉元的大脑是无法停下来休息的。
三人就这样一路走来,本想着快点儿走、也许还能够追得上何大人他们,可谁知,喜欢管闲事的人、还偏偏就会遇到许多事,结果行程又被耽搁了下来,而这次还是一耽误就是好几天……
虽然此次来到安平县的目的是查访,可既然连李顺风这样的一位、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都没有听说过,那么、看起来,平民百姓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了,或者说,那个可疑的“霸王庄”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具体的什么地点的名字呢,比如说、又是一个团伙的称号。
心中在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一抬头、见前面隐隐约约地又出现了一个小镇子,宗吉元随口问道,
“王玉兄,前面那个镇子是什么地方啊?”
“前面……”
王玉也抬头看了看,之后便笑了、道,
“那里叫北园村,其实就是个村子、只不过稍微大一点儿而已,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镇子。”
说着,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好象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宗吉元虽然发觉了,却并没有在意,只是又继续问道,
“这里离辽东县还有多远?”
“如果顺着这条路、往西北方向再走出有十来里地,就是我们辽东县的东边了。”
王玉很是流利地回答着,看来他是真的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的熟悉。
此时的宗吉元,倒只想着快点儿赶回县衙去,所以对其他的事情也不是那么太留心了。
不过、正当他们两个只顾着说话的时候,何庆玉却将马的速度放慢了下来,还一直扭回头、不停的往后看着,然后瞧了瞧宗吉元、道,
“吉元啊,刚才我们经过了一个小树林子……”
“嗯,我看到了,怎么了?”
因为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宗吉元只是本能地回答着。
而何庆玉却依然往后瞧着、继续道,
“那树林子里有个人……”
“有个人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王玉一脸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同时还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道,
“难不成何公子没见过、有人会往树林子里面钻么?”
“林子里有人当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对于他言语中的冒犯、何庆玉倒并不以为异,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道,
“只是那个人好象是拿了一条绳子、往树上系着,之后又弄了个绳圈儿……你们二位说,他会不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把脖子伸进去呢?”
“什么?!”
宗吉元这时才认真地听他所说的话,愣了片刻、下一秒便拨转马头、朝着来的路上奔去。
其实、何庆玉提到的那个小树林子,刚才她确实也看到了,而且恍惚间也发觉有人走了进去,只不过、她和王玉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那人进了林子以后在做什么,直到何庆玉提醒了、才发现这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飞快地赶到了那片林子外面,宗吉元勒住马匹朝里面看去,果然见有一个人正在将脖子伸到刚才系好的绳套儿中、让自己挂在了树上,好在此人若不是没有胆量对自己下狠手,那么、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上吊,反正象他这样的吊法,现在施救的话、倒还是来的及的。
本能地抓住腰间的长鞭,可宗吉元又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鞭子好象是派不上用场,连忙甩镫离鞍下了马、想要跑过去将那人解下来。
可是当她刚刚从马上下来时,一道寒光从身边掠过、飞向那条挂着人的绳索,随着绳子断裂、人从树上摔落于地面,一把小巧精制的飞刀、带着风声钉在了树上。
知道这是王玉也跟着自己赶到了,宗吉元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快步来到那躺在地上的人身边,这一看、倒是被吓了一跳。
却见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太大,最多也就二十岁左右,只是不知为什么半边脸浮肿的吓人,以至于整张面孔都有些变型。
宗吉元还想凑近详细地看上一看,却被已经赶到了她身边的王玉给拉住了,小心地提醒着,
“吉元,当心着点儿,万一这人是得了什么病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治病救人
“是啊,我就是得了怪病!”
这个刚刚被救的人、清醒的倒是很快,听了王玉的话、反倒吼了起来,
“你们干嘛要来救我啊?!真是多管闲事、呜呜呜……”
说着、竟然放声大哭起来,而且还越哭越伤心。
宗吉元无奈地看了王玉一眼,而王玉却一脸的铁青,看起来是真的在生气,又见这人还哭个没完没了,便不耐烦地道,
“好了、吉元,你明明是好心来救人,可偏偏又赶上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别理他、我们走吧!”
“你们站住!”
这人一听,还上来脾气了,虽然气力不足、可还是拼了全力地大声道,
“我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吊上去的,却又被你们给放了下来!你、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他说完,宗吉元反倒笑了,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实啊,这位仁兄、你误会了,小生并非是想来救你,而是来纠正你吊上去的方式的,因为你这个吊法儿不对啊。”
“什、什么?吊法儿不对?”
这人抬起头来、很是诧异地瞧着宗吉元,目光中满是疑问和好奇。
此时、宗吉元才发现,原来这人没有病变的那半边脸上的皮肤很好,而且眼睛长得也很漂亮,心道,若不是因为染上这样的怪病,说不定这还是个长相很不错的年轻人呢。如此一来,想逗逗他的心情就更盛了,便故意做出一副很认真地道,
“一点儿都没错,我看见过和你做同样事情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象老兄你这样的挂在上面,等到天黑了也死不了的,到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说你不只是活受罪么。”
“是、是么……”
这人看起来还真的信了,连忙追问着,
“那、我我该怎么办呢?象这样活着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我真是、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然又哭了起来。
见他这副样子,宗吉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道,
“这位仁兄,小生已经听明白了,你就是不想活受罪了、是吧?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
“是么?什、什么办法啊?你快说啊……”
这人立刻来了精神,那只可以正常睁开的眼睛、很期待地望着她。
瞧对方这样子,宗吉元不禁很想笑,便强忍着道,
“你不就是想死么,其实很简单,我这位兄弟对怎么能让人死的痛快一些、这样的事情,还是有那么点儿心得的,你求他就可以了……”
边说、边向自己的身边指了指,又看了一眼。
本来、宗吉元是想指王玉的,可这一眼、看到的却是何庆玉。原来此时大概是对这人很是不耐烦,王玉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便走到那棵树前取回自己的飞刀,而取而代之站在这里的就是、随后跟过来的何庆玉。
自己竟然将何公子说成了好象很“凶残”的人物,宗吉元顿时有些尴尬,可又不能再改口了。好在何庆玉并没有介意,反倒还笑眯眯地看着她,宗吉元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不过呢,据我看呐,没有什么事情比死更可怕的了,人要是没了、可就是万事皆休,那才是真的可怕呢。所以小生很好奇、仁兄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绝望到要走这一步的?如果你能告诉了我、满足我的这一点好奇心,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的,怎么样?”
“你、你这个人好罗嗦……”
嘴上说出的话、虽然还是在抱怨,可这个人的语气早已经接近了崩溃,
“如果真能活下去的话、谁还会想死啊,还不是因为得了这场病么……”
“我当是何事,原来就是得了个病啊,干嘛不去请郎中看看啊?莫非是请不起么?”
宗吉元听了,用很是无法理解的语气道。
这人当然看出她不以为然的态度,顿时有些生气地道,
“谁不知道生病要请郎中啊?!可请了多少郎中都没有用,连县城里的名医都来过了、当时算是治好了,可没几天又重新发作了,白白地浪费了那么多的银子……”
“哦?这么难治啊?”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与交谈,宗吉元已经大致地看出一些端倪,猜测出这人染上的是什么病了,便道,
“还真是巧的很,小生我也是个郎中,而且还是神医的弟子,对罕见病症非常非常的感兴趣。反正仁兄你对生死都不在乎了,不如就让我给你看看如何?”
“吉元?”
话刚说到这儿,没等这位病人开口,已经回到她身边的王玉、一把将她拉住了,有些担心地低声道,
“我知道你喜欢救人,而我也不反对。可是、你看看这人,那么多的郎中都治不好,你又何必逞强呢?万一他得的再是传染病、那岂不是更糟了。”
“别胡说,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宗吉元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如果不知道的话、也就罢了,既然被小弟我遇上了、就当然不能不管。”
“这、这位先生,”
此时、那病人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二人的谈话,目光已变得柔和多了,可还是很悲观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好意了,可是、我这病看来是治不好的了,就不麻烦您了……”
“不要这样说,”
宗吉元来到他身边、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脸,边看边用很轻松的语气说着,
“天下之大、你我却能够相遇,大概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对了、兄台你贵姓啊,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姓金、叫金奉宪,”
这年轻人在宗吉元温暖的话语中、已经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答后、又反问道,
“那么、先生您呢?尊姓大名啊?”
“小生宗吉元,”
边回答着,宗吉元边观察着他的脸上浮肿的地方,又顺其领口处、向脖子上看了看,之后拉起金奉宪的手诊了诊脉,心中已经有了数、道,
“金兄,不要担心,就让小生试试为你诊治一下吧。”
“这、好吧……”
大概是因为眼前这少年人真诚的态度、与关切的语调,本来早已心灰意冷的金奉宪、竟然又被对方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渴望,连连地点着头,
“那、那就麻烦宗先生您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三天为限
“太好了!”
见对方答应了,宗吉元看起来比病人还要开心,拉着他从地上站起身来、道,
“你家离这里远么?家中都有什么人,用来治病方便么?”
“在下的家就住在前面的北园村,家中只有我娘和我、就我们母子二人,说起来倒还方便的很。”
金奉宪站起身、还是那样规规矩矩地回答着。
宗吉元一见,知道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对方应该是个有些修养的读书人,便道,
“那好吧,事不宜迟,现在就引我们去你家吧,免得再耽搁下去、就更不好了。”
“嗯,请各位跟我来。”
金奉宪点了点头、和他们一起从林子里出来,朝着北园村走去。
他们走的方向是从东南向西北进的村子,而金家就是东起第二家,所以、刚刚踏进村口儿时,就已经看见了那扇敞开着的黑漆大门、以及门前站着的那位一脸焦急的中年美妇。
“娘……”
想到刚刚自己所做过的蠢事,又看到母亲因为担心而憔悴的面容,金奉宪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竭力加快脚步、走上前跪在那妇人的面前,
“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附下身、紧紧拉住儿子的手,这妇人好象是明白了些什么,眼中也闪动着泪光、连声道,
“无论如何、只要你能呆在娘的身边就好,快起来吧。”
“娘,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郎中宗先生,”
边站起身、金奉宪边指向宗吉元他们三人,解释着,
“他说、他也许能治好孩儿的病,而另外两位是他的朋友。”
“郎中……”
金夫人的目光一闪,似乎很疑惑地挨着个儿地打量着这三个人,之后沉了沉、才又道,
“看三位公子的神采气度,不象似普通的郎中啊。”
“夫人果然眼力不凡,”
通过这一句话,宗吉元便看得出、眼前的这位女子并非是位寻常的村妇,无论是举止谈吐、还是神情气质,都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娴静脱俗,又想想、本来就是么,三个陌生的大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家大门前,这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生疑的了,不如就实言相告的好,让人家也可以安心下来,便点了点头、坦然道,
“正如您所言,实际上、小生是邻县衙门中的差官,这两位也都是和小生一起共事的。本是因为公务才来到这安平县境内,路上偶遇金兄、闻其遭遇,才打算试试为其治疗一下。”
边说、宗吉元边将自己的腰牌取出、递到了金夫人的手中,以证明他们这三人不是什么歹人。
金夫人倒也不客气,接过去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又交还给她,依然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么说来、小妇人倒是失敬了,可是、各位既然是邻县的差官大人,为什么又说能为犬子医治病症呢?”
“噢、这个啊,”
听她问起,宗吉元也觉得自己确实还没能把话说清楚、便笑了笑道,
“怪我没说全面,小生虽然只是差官,但懂得一些医术,而且曾经修习过令郎得的这种病的治法,既然遇上了、自然应该施以援手。”
“原来如此,”
金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表情终于变得和缓了下来,
“那么、就请几位快快到里面来吧,奉儿,快请客人进屋休息一下。”
“哦,宗先生、各位请进。”
金奉宪在母亲和宗吉元之间对话时、听得是一阵阵的发愣,直到此时才缓过神儿来,忙着道,
“没想到三位竟然是县衙门里的差官,在下倒是眼拙了,各位快快请进吧。”
“其实最应该请进的是你金公子啊,”
宗吉元忍不住笑道,
“你这病不应该经常到户外来,快快回屋里去吧。”
“哦,好的。”
医生的话、病人当然要遵从,金奉宪立刻就乖乖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而此时、两人之间的这医患模式也自然地开启。
金夫人先将宗吉元三人让到客厅中落座,沏上茶之后、才叹了口气道,
“小儿的病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小妇人本是清楚的很,所以请宗大人也不必为难,你肯出手相救、就已经是有恩于我
们了。另外、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的,或者是出钱的话,尽可说来,千万不要客气。”
“既然如此,小生就真的不用客气了,”
宗吉元将手中茶杯放下,微微一笑、道,
“这治病么、还真得需要夫人您来多出些力气呢。”
“那么、就请宗大人吩咐便是。”
金夫人神情安详、显得越发的稳重地点了点头。
宗吉元却调皮地一笑、道,
“首先、请夫人不要再叫小生‘大人’什么的,在您面前、我们不过就是晚辈,您就叫我吉元好了,也请您允许我叫您一声‘婶子’、好么?”
“噢,这样啊,”
金夫人听了、忍不住也笑了,道,
“好吧,那么、然后呢?还有什么需要婶子我做的么?”
“其次,婶子您能不能将从前那些郎中开过的药方找出来呢?小侄我想要看一看,”
宗吉元很适时地将自称改成了“小侄”,然后又道,
“另外,这治疗期间,金兄的护理还需要婶子您来协助啊,大概要连着三天、不分昼夜。”
“三天?!”
听了这个时间期限、金夫人倒是一愣,
“三天真的就能治好小儿么?这是真的么?”
“如果对症了,三天确实即可见效,”
宗吉元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但之后、还需要金兄自己多加注意,并且还要再静养一段时间。”
“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宗贤侄你了,还有别的要求么?”
金夫人的情绪显得即开心、又激动,连忙又追问着。
宗吉元却是很干脆地将脑袋摇了摇、道,
“其它的就没有了,哦、对了,还有我们的住处和……”
“和一日三餐,婶子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听出眼前的这孩子是在开玩笑、故意在逗自己放松一下,金夫人终于也笑了出来,
“放心吧,婶子我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哟,保证你们的吃的饱饱的。那么、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取那些药方子来。”
说着话,金夫人转身出了客厅,朝着西厢房金奉宪的房间那边走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阴谋
见她出去了,王玉这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道,
“三天哈?三天真的能治好他那病么?更何况,我们若耽误在这里了,你就不担心让何大人他们着急么?”
“说的也是……”
宗吉元故意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道,
“我有主意了,那就麻烦王玉兄你现在就赶回辽东县衙去,给何大人捎个信儿、让大家等我们几天,只要是金兄的病症治得有眉目了,我即刻就赶回去。”
“什么?!你要赶我走、让我先回去?”
王玉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又指了一下何庆玉道,
“要不然让何公子回去送信,我留在这儿陪你……”
“不成、不成,”
宗吉元几乎是连考虑一下都没有、连连摆着手,道,
“怎么能让何公子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而且他道儿又不熟,还是得你去。别费话了,赶紧收拾收拾,快点儿回去告诉大人和刁三哥他们一声吧。”
“我……好、好、好,就听你的,”
王玉一脸无奈地道,
“等我回去给大人送完信儿,来的及的话、可能还会再赶回来的,我可告诉你啊,别想就这么把我给甩了。”
说罢、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而此时、金夫人也正从外面往门里面走,一见他便道,
“这位差官爷是要出去么?还是等吃过了午饭再走吧。”
“不必了、婶子,王玉兄有急事要去办,而且他这个人呐、急起来就吃不下去饭了,让他去好了。”
宗吉元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儿道。
本来已经一脚踏出门去的王玉、听了这话之后、顿时一脸的哭笑不得,回过头瞧着她,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非要好好的敲你一竹杠、让你请我吃一顿大餐不可。”
说完,朝金夫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身从金家离开。
其实金夫人刚刚在门外、已经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后半段的对话,便抿着嘴也笑了笑,走进门、将取来的药方递给宗吉元,宗吉元接过来挨张地仔细看过,心中更是有了底儿,点了点头道,
“好,我这就去看看金兄。”
三人一同来到金奉宪的房间,此时见他已在床上躺下,身上穿着睡服、老老实实地躲在被子里。
宗吉元走进来之后,又查看了一下其身上的情况、这才道,
“果然如此,金兄得的这是‘鱼鳞疮’,本不该严重到如此地步,但因为时值春季,各种花粉飘散,而他本身又是对花粉过敏的体质,导致病情加重而产生了毒素。上回那郎中虽然治了疮、却没有去毒,所以才会有日后的复发。”
说到这里,又抬起头看了看金夫人道,
“放心吧,他的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待小侄先开副药方、将药抓来,我们就着手为金兄治疗。”
“好,那就有劳宗贤侄你了。”
金夫人边说着、边从旁取过纸笔来,宗吉元提笔写下了一个药方——
麻黄一两,大黄七钱,白芷、皂刺、金银花、穿山甲、蝉蜕各五钱,防风三钱。
写完之后、交给夫人,又道,
“还有一斤生姜、二斤野山羊肉,都一起买回来。对了,东西有点儿多,庆玉兄,麻烦你和婶子一块儿去吧。”
“不必麻烦这位何公子了,”
金夫人瞧了何庆玉一眼、笑道,其实她明白宗吉元的用意,并非是因为担心提不动这些东西,而是想到前一阵子为了治病、已经花了不少的银子了,担心他们母子二人现在手头儿并不是很宽裕。明白了这层意思,金夫人才会阻拦的,
“我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可家资还是有一些的,宗贤侄肯为奉儿治疗就已经是大恩了,怎么能让你们再破费呢。”
说完,拿起外衣、转身离开了。
这位金夫人果然是位聪慧之人,连宗吉元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声,然后和何庆玉一起着手做着准备,等需要的东西都买回来后、治疗便也就开始了……
忙了一下午,此时夜已经深了,其他人都已经入睡,住在东厢客房中的宗吉元、依然没有要睡的意思,索性披上了衣服又回到了金奉宪的房中查看了一下,见他的状态还是比较稳定的,这才来到了院中、抬头望着皎洁的明月,心情总算是略微舒缓了一些。
然而,让宗吉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看起来一切都很美好安宁的静夜里,一起即将震惊了整个辽东、安平两县的阴谋,正在如同一片乌云般、无形地向着她笼罩过来,并且已经开始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中进行着……
第二天是治疗过程中的关键,宗吉元也是更加的用心,而何庆玉也跟着忙前忙后的,等到了为金奉宪发汗的过程时,结果不但病人出了一身的透汗,连着这两个人也都跟着满脸汗津津的。
其实、对于这种病,从前义父潘光伏曾经和她说起过,只是单纯的治疗病症的本身是不够的,一定要将体内的毒素完全地给排除才行。
从第二天下午开始,金奉宪脸上的浮肿便开始渐渐的有所消减,而身上的病屑也有褪去的迹象,病人的气色也开始趋于正常。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这年轻人真的已经好转起来,令这母子二人、自然是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四天一早,因为这天是预期可以让病人基本痊愈的日子,宗吉元刚一起床、便赶到西厢来查看。等她刚刚踏进房门这一刻,只见金夫人满脸的悲喜交加,迎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宗贤侄啊,你真是我家的大恩人!”
“哦?是金兄他……”
看对方的这种表现,宗吉元知道、十有八九自己的治疗是成功了,可还是要确认一下,
“他的病情怎么样了?”
“贤侄你可以自己来看看……”
金夫人边抹着眼泪、边拉着宗吉元的手,径直来到卧房中、金奉宪的病床前。
宗吉元抬头看着,开始还愣了一下,因为此时所看见的坐在那里的人、竟然还有些陌生之感,端详了一下,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不是金奉宪、又能是谁呢!
“宗先生!”
见她来了,金奉宪掀开被子、一副想要冲过来的架势,看他那样子不但是下床来,而且还想要拥抱她一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原来如此
一见金奉宪如此的开心、宗吉元连忙走过去扶住他,顺手将他又按着坐了回去,笑道,
“金兄啊,就算是变得又漂亮起来了、也不能忘记了你还是在养病啊。”
“先生、您就别取笑我了,”
嘴上这么说着,金奉宪却已经满面笑容、两只眼睛眯成了两个小月牙儿,
“老实说,虽然是答应让您为我治疗,可我根本就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病成那个样子后、所有郎中都说治不好了,而我的那个未婚妻家里、见我如此,都急着来把婚给退了……我当时真是……”
“宗贤侄啊,”
金夫人也很开心、却转而又悲切起来、道,
“其实、奉儿已经将你们是如何相遇的经过、讲给我听了,贤侄不但是救了奉儿,同时也是救了我啊,如今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如果奉儿不在了,我又如何能活的下去呢……”
“好啦,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
宗吉元连忙安慰着他们母子二人,
“话说回来,也是金兄福大命大,小侄我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对了,接下来这一个月内也是很关键的一段时间,切记,金兄还是不能出门见风,等三十天过后,花粉期也过了,这病也就会彻底痊愈了,以后再犯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而且、再有什么事情的话,婶子您也可以遣人到辽东县衙去找我。”
“嗯,好的,我们记下了,”
金夫人边认真地听着,边不住地点着头,然后又道,
“婶子知道你们还都有公务,今天就准备着要回去了,所以一早儿就准备好了饭菜,也算是答谢宗贤侄你、和那位何公子吧。”
“好啊,”
宗吉元爽朗地一笑,
“婶子的手艺真的非常非常的不错,小侄我好喜欢的哟。”
既然金奉宪的病已无大碍,大家的心情自然是好,就连一直在帮忙的何庆玉、都是满脸的成就感,同时,看向宗吉元时的眼神中、那份钦佩之意已是更加的明显。
本来还想打点儿酒给他二人,但被宗吉元以“还要赶路”之由、给婉言谢绝了。
宾主三人坐在桌前、边吃边聊着,而宗吉元始终放不下心中所想的事,再三的考虑过后、还是问了出来,
“婶子,这北园村基本上就处在辽东与安平这两县之间了,来来往往的过路客人也该不少吧?”
“是啊,的确如此,”
金夫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
“宗贤侄是不是想打听什么事情呢?”
“唔……”
反倒被人家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宗吉元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婶子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其实我们这次到安平县来,就是为了查访一个叫‘霸王庄’的地方,可是到头来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那是当然的了,”
没想到,听了她所说的这些话,金夫人竟然笑了,
“那样的地方普通百姓又如何会知晓呢。”
“啊?”
本来根本就没指望要从金夫人这里会打听到些什么,但现在听她的口气,不但是知道,而且至少还是了解些许的内情,宗吉元那水般的明眸中、立刻闪动着一丝的希望,可依然在用试试看的语气问道,
“难道说、婶子您知道那个地方?”
“知道的不太多,只是听说过一些罢了,”
金夫人很优雅地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不急不缓地说道,
“宗贤侄、还有何公子,你们一直没有问过我们家中的情况,也没问过为什么这么大个院子、只住着我们母子二人。虽然这是我们的私事,但两位是我母子的救命恩人,和你们说说倒也无妨。”
说到这里,金夫人下意识地朝儿子住的厢房那边看了一眼、才又道,
“其实、我们也是从辽东县境内、后搬到这安平县的北园村中来的。不怕两位贤侄见笑,婶子我原是辽东县吴家庄的人,是那个庄的老庄主身边的侍妾,而奉儿就是那人的儿子。奉儿十二岁那年,他的亲生父亲、老庄主死了,因为正房大太太容不下,就将我们母子两个给赶了出来。好在他家的少庄主——也算是奉儿的长兄——还算是个有些良心的人,见我们母子二人可怜,就悄悄地将这套他私下里买来的院子送给了我,同时还给我们母子留下了一些银子,再加上婶子我平日里做些手工,不仅足够渡日,还可以供奉儿读书。”
“哦、吴家庄……”
宗吉元情不自禁地默念了一遍,因为对于这个吴家庄、她还是听说过的,就座落在辽东县东部一带,在当地也算是拥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过、那里和霸王庄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想着的同时、目光中已带出了疑惑。
金夫人见了、不禁微微一笑,继续道,
“当我还住在吴家庄里的时候,因为念过几天的书,所以主要是在书房中侍候老庄主,而那里也是他经常用来会客的地方。有一次,一个自称是鸣庄主的人来访,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他向老庄主提到过要加入什么‘霸王庄’。后来,那位鸣庄主又来过几次,从他们的谈话中可知,已经有许多颇有些地位与权势的人、都加入了那里。”
“这么说来,‘霸王庄’只是个结了盟的团伙的名称么?!”
从金夫人的描述中听的出、她所说的正是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而她提到的那个“鸣庄主”、自然就是东山沟的二当家鸣起梦,宗吉元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连忙问道。
金夫人见她如此的用心听着,明白自己说的这番话、果然是帮上了这位小恩人的忙了,便竭力地回忆道,
“当时听起来好象是这样,但后来从他们的谈话中来看,我觉得、虽然那是团伙的名称不假,但他们也有一个做为核心的活动地点,应该也是个什么庄园,但名字却不叫‘霸王庄’,而且、那里的位置肯定是在辽东县境内。”
“哦——”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一直都打听不到有关那个“霸王庄”的蛛丝马迹,金夫人的这番话,令她登时茅塞顿开,宗吉元的心里如同开了一扇窗子般的敞亮了不少,可是、想了想又问道,
“那么、婶子,吴家庄后来有没有加入到那个团伙儿中去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追我赶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金夫人无奈地笑了笑、道,
“不过,看当时老庄主的神情、应该是已经动心了吧,更何况那时的少庄主、好象与常来的那个鸣庄主的关系很好,想必是能够加入的吧。”
“好、太好了!多谢婶子了!”
宗吉元喜不自胜,竟然丢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朝着金夫人深深的一揖。
这样一来,反倒让金夫人有些哭笑不得,连忙也起身将她拉起、又坐回到饭桌前,道,
“你这孩子可真是的,倒是谢什么啊,你对我们母子二人的大恩大德比天高、比地厚,婶子我不过是将知道的一些事情、说给你听而已,再这样谢的话、恐怕就要折了我的寿了。”
“好了,那我就不谢了,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有了空儿,小侄我会再来看望您和金兄的。”
宗吉元也连连点着头、笑着说道。
此时,双方的心事都有所缓解,心情也都更加的放松,连饭菜吃到口中时、味道都显得比刚才还要美味,说说笑笑的用过了早餐,接下来还是到了告辞的时间了。
金家母子自然是依依不舍,连声地嘱咐着“日后一定要再来”,在告别声中,宗吉元同何庆玉离开了北园村……
一路走来,宗吉元又习惯性地陷入了沉思状态,何庆玉对此好象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这回同样是思考,却没见她皱眉,反倒看起来很高兴,所以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开口道,
“吉元,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好象这天底下的事、就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你的。”
“庆玉兄啊,你这可就是言重了,”
宗吉元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
“小弟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不过是呆着没事儿时、想的比较多,感兴趣的事情也稍微多些罢了。”
“你啊,说话可真有意思,”
何庆玉微微一笑,脸上竟带出了些许的宠溺,让人在这一瞬间、有种与他的父亲何瑞昌象极了的感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吉元你一定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习文练武了,所以才会明明年纪不大、却已经有这么多的本事了。”
“这个倒不假,”
边说着,宗吉元还故意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
“因为我是家中的长子,所以爹娘对我在各方面的教育都好严格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累的要死呢。”
“哈、哈、哈……”
何庆玉被她这调皮的表情、逗得大笑了起来,
“吉元啊吉元,你可真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是么,原来我还这么可爱啊,”
仿佛是在故意惹对方笑,宗吉元又摆出一脸夸张的惊讶,
“庆玉兄要是不说的话、小弟我都还不知道呢。”
一句话、让何庆玉再次笑个不停……
两个人这一路走来,气氛真是轻松加愉快。这何庆玉倒也是位很奇妙的人,明明身为官宦人家的公子、外表看上去也不过就是一介书生,可不知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宗吉元就会有种很温暖的、甚至会有些可靠的感觉……
随着马蹄的急行,终于又回到了辽东县境内,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宗吉元用马鞭朝右边的路一指、道,
“走这边吧,这边就是通往我们县城的路。”
“嗯,好的。”
何庆玉微笑地点了点头。
只有二人双骑,虽然已经了解到他会骑马,可宗吉元还是有心故意试探一下、想知道这位何公子的骑术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所以又看了看前面的路还算是平坦,而且还没有其他的行人,便道,
“庆玉兄,我们不妨就这么一口气、冲入辽东县如何?”
语气是在征求对方的看法,可根本就不等人家回答、宗吉元便扬鞭催马一路飞奔了下去。
跑出的距离并不算是很远,因为毕竟不能真的将何庆玉一个人扔在后面,估计着已经跑得差不多少的时候、宗吉元也是略微将马的速度放慢了下来。
可刚刚减速,就听一阵马蹄声远远地传来,回头一看、却见那位何公子正由远而近、还真的追上来了。
还不赖嘛——
宗吉元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
对于骑术这方面,宗吉元还是很有自信心的,再加上自己的这匹马、虽说没有放开全速奔跑,却也不是凭着普通骑术就能跟得上来的。
此时,已经赶到身后的何庆玉却是一脸的兴奋,道,
“怎么样、吉元,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吧?!”
“切!我可是让着你呐,”
宗吉元故意摆出一脸不服气的样子、道,
“不信的话、我们再来!”
“好啊,再来就再来!”
何庆玉倒也毫不示弱,脸上一丝的犹疑都看不到,很爽快地便答应了。
两个人再次策马扬鞭、你追我赶,还真的一直飞奔入了辽东县境内,这才算让马儿慢了下来,再看他们这二人、小脸儿都红扑扑的,额头上也都见了汗珠儿。
互相瞧了一眼,宗吉元对他的骑术已经很是折服,可何庆玉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直笑得停不下来,最后竟弯下腰、趴伏在马鞍子上。
宗吉元就这样看着他笑,两匹马也照常向前行进着,好不容易、才见何庆玉慢慢的止住了笑声,可嘴角依然咧着道,
“好久没能这么痛快地疯一下了,和吉元你在一起真的就是开心。”
“哦?”
听对方这么说,宗吉元反倒有些意外,
“庆玉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你平日里不能这么做么?”
“吉元你大概不知道啊,”
何庆玉终于恢复了常态,又稍稍平静了一下才道,
“我的父亲母亲、他们二老啊,一心的只想让我读书,还送我去盛京到名师门下学习,根本不可能允许我学别的,这骑术及其他的一些什么的、都是我瞒着他们偷偷地学的,所以、怎么可能在平日里如此的纵马狂奔呢。”
“哦、原来如此,”
宗吉元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可想了想又道,
“那么、庆玉兄你还学了其他的什么本事呢?”
“稍微还学了一些拳脚,”
说到这里,何庆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不过和吉元、刁三哥可没法儿比,还有那位王玉、王义士,和你们的武功比起来,我学会的那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又到崔家集
“是么,哪天有时间、我们好好的过过招儿,”
宗吉元看起来倒是很感兴趣,
“当然了,是要背着何大人及夫人的时候。”
“对、对、对,千万不能让我的父亲、母亲知道,”
何庆玉很是紧张地连连点着头、道,
“有关这些事情、吉元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哟。”
“好说、好说,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宗吉元立刻摆出一副很讲义气的“豪迈气度”来,惹得何庆玉又差点儿哈哈大笑。
又走了一段路,看看离着辽东县城最多也就十几里的路程了,两个便也不着急,缓辔而行、来到了一个村子附近。
此时、天色已近午时,宗吉元瞧了瞧那个有些眼熟的村子,回头道,
“庆玉兄,我们还是到那个村子里、找个地方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好啊,正好刚才那一路的跑,搞得我的肚子都饿了。”
不但满口答应着,而且看起来何庆玉的话也比以前多了。
两个人从座骑上跳下来、牵着马走进村口,左顾右盼了一阵子、宗吉元觉得自己的确曾经来过这里,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找了一会儿,终于见路边有个、小得不能再小了的小饭摊儿,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个能够吃饭的地方,互相瞧了一眼,兄弟二人一起来到了饭摊儿前。
宗吉元先上前打着招呼,
“主人家,您这里准备好开伙做午饭了么?”
“可以了……”
正在忙着的饭摊儿主人边回答着、边抬起头来,可目光刚刚一落在他二人身上,脸上本来很热情的表情、立刻又变得很为难起来,
“这……两位公子啊,不是小人不识抬举,能不能请你们二位去别处吃啊。”
“这却又是为何?难不成我们还会吃饭不给钱么?”
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宗吉元也看得出眼前这是个老实人,所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气愤,语气依然平静。
果然,这摊主人听了她的话,当时露出一脸的惶恐、道,
“不、不、不,这位公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是不是有人在恐吓你们,不许你们买给外来的人?”
宗吉元立刻警觉了起来,猜测着问道。
摊主人却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哪里的话哟,凭小人这么个小地方,就是恐吓的话、人家还瞧不上眼呢……”
“那又是为了什么?”
宗吉元这回可真的奇怪起来,连忙追问着。
两个人正在这一问一答地说着,从街上的另一头儿走来了几个人,边聊天儿边走着,中间那人偶然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宗吉元,顿时就是一愣,又仔细地看了看,脸上却已露出惊喜的笑容,将手中的农具交给身边那人、快走几步来到她的身后,道,
“这不是宗少爷么?您怎么会来我们这村子里来了?”
“哦?”
听身后有人和自己打招呼,宗吉元不禁一愣,等回过头一瞧时、却是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崔大哥您啊!”
眼前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小英子的父亲崔占,难怪自己一直瞧着这里眼熟,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崔家集,上一次前来时、是从村西边儿进的村,而这回是从东边儿,难怪开始会没有认出来。
此时,崔占看起来也很是兴奋地道,
“可不正是我么,宗少爷您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怎么也不来我家坐坐啊?”
“我这不是一时间没认出来么,”
宗吉元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脑门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另外,我也是和朋友从此路过,打算吃点儿东西后、还要赶回衙门里去呢。”
“吃饭么?好啊,”
崔占听了,立刻转身来到饭摊儿前道,
“于二哥,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这两位公子端上来,这顿由我来请了!”
“崔占兄弟啊,”
这位被称为“于二哥”的摊主人听了、不禁摇头苦笑着道,
“我这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啊,这不,哥哥我还正担心招待不周,恐怕两位公子吃的不开心、要劝他们二人去别人家吃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宗吉元这才明白刚才他之所以不肯留客人的原因,便也露出了笑意道,
“主人家多虑了,既然我们兄弟二人已经选择到您的店里来用餐,自然就不会挑三拣四的,若那样的话,也就不是来吃饭的、纯属就是来找茬儿了。”
“可不就是嘛……”
听了她的这番话,摊主人竟然叹了口气。
崔占见了,好象是想起了些什么,接过话茬儿道,
“于二哥,你相信兄弟我,宗少爷可不是这种人,他不但不会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相反还帮过兄弟我、是我的大恩人呢。”
“是么?”
于二哥的目光闪动出很好奇的光,转而笑道,
“那好啊,我当然相信崔占兄弟你了。好吧,两位公子请坐,请问你们要吃点儿什么?”
“还问什么啊,”
崔占笑着将宗吉元和何庆玉二人让到摊前的桌旁坐下、道,
“米粥、馒头、小菜,就按平时我们大家吃的上呗!”
“好嘞!”
那于二哥也变得豪爽起来,痛快地答应着、去忙开了。
崔占索性也留了下来,朝刚才同他一起走着的那些人摆了摆手,大声道,
“崔江,你和弟兄们先到田里去吧,我随后再去!”
“哦,好的!”
他的兄弟崔江远远的答应了一声、转过身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宗吉元也是下意识地朝那些村民们扫了一眼,可这一看、不禁愣住了。
对于那些其他的村民、宗吉元当然不认识,但是崔江的背影让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罢了。
崔占自是个爽快耿直的人,刚才既然已经说了要请客,肯定就要兑现,所以才会留了下来,坐下后很自然地和宗吉元聊了起来,
“宗少爷,您也不要见怪,于二哥是位老实人,所以才有话都说在前面。”
“这个我当然能够理解了,”
宗吉元忍不住笑了,可转而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
“崔占大哥,难道这崔家集也有恶霸、时常的前来欺压么?”
“还什么崔家集啊,”
崔占叹了口气、苦笑道,
“我们这早就归入吴家庄的势力范围了,连村名也都改成叫吴家庄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眼神之间的较量
“吴家庄?”
听到这里,不仅是宗吉元,连何庆玉都愣了愣,毕竟他们刚刚才从金夫人那里听到这个地方不久。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宗吉元这才又问道,
“如此说来,这里也有地区被吞并的事情发生了?只是、那吴家庄为什么会来找崔家集的麻烦呢?”
“说的就是么,”
提起此事,崔占看起来也是压抑不住地气愤,
“您说,这崔家集除了一些贫苦百姓外,又有什么油水可捞的呢?竟然也会被吞并,也不知道那吴家庄的庄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倒也不足为怪,”
此时,一直默默听着的何庆玉、却轻笑了一声道,
“想必是吞并的地方多、就会让人高看一等吧,管他有没有油水可捞呢。”
“是啊,”
听他这么一说,宗吉元也不禁点了点头道,
“庆玉兄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不过对于捞不到油水的地方、他们一般也就不会来骚扰了吧。”
“这个倒是真的,”
饭摊儿主人于二哥已经将吃的做好了,边用托盘端过来、一样儿一样儿地往桌子上摆,边插嘴道,
“吴家庄的那些庄丁打手什么的、确实很少往我们这边儿来,大概是因为敲诈去的那几个钱儿、还不够他们跑腿儿的吧。”
“这倒也好,”
宗吉元看着摆在面前的饭菜,虽说是粗茶淡饭、却也是淳朴实惠,便拿起筷子、对何庆玉道,
“庆玉兄,来尝尝这真正的农家饭菜,绝对是别有一番风味,保管你喜欢吃。”
“是么,那我可真的要好好的尝尝了。”
何庆玉也是满脸笑容地道。
三人坐在这里边吃边聊着,本来看着一切都还平静,可偏偏此时、从街道的尽头跑来了六匹马,崔占扭头瞧了瞧、冷笑了一声道,
“原来是那小子,怎么会跑到我们村儿来了。”
“是谁啊?”
宗吉元听了、很好奇地问道。
崔占又瞧了越来越近的那伙儿人一眼、道,
“为首的是吴家庄总管的儿子马晓风,整天仗着他爹的势力到处的搜刮,不过他很少会到我们这里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还用问么,肯定是到别的地方搜刮完了、要回庄子去,打从我们这里路过呗。”
于二哥边接道、边又送上了一盘自家腌制的酱菜。
宗吉元尝了一口、点点头称赞道,
“味道真的很不错啊。”
嘴上说着,可目光却已经落在了、跟在那个马晓风后面的那几个人身上。
其余的五个人中、有四个都穿着庄丁的衣服,唯独一名蓝衣人例外,远远的就能看得出、无论是从骑马的姿势上、还是从神情举止上,都与那些人格格不入,最关键的是、那人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
有了这个眼熟之感,宗吉元的目光便锁定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不过、这样一来,这伙人都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尤其是那个马晓风,大概是亏心事情做多了、自然就会心虚,发现被人盯着、就非常的不自在,即使人家盯的本来不是他、这家伙也恼火起来,等到了饭摊儿前,便突然地将马勒住、扭过头恶狠狠地看了过来。
见到他这副样子,宗吉元觉得很好笑,伸手端起一杯热水边喝了一口、边仍旧在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
此时,那四个庄丁也和他们的主子一样、回头瞧向了桌旁坐着的这三个人,可唯独那个让宗吉元很在意的蓝衣人却没有回头。
这样的“眼神之间的较量”、进行了好一会儿,那马晓风实在憋不住了,吼道,
“你瞅啥?!”
“哦?”
宗吉元故意做出愣了一下的样子,这才将目光真正的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用一种略略吃惊的口气道,
“哟,这是在什么时候多出来了几个人啊?不好意思,小生我只顾着瞧着对面那条小黄狗儿了,没注意到你。”
几句话,说得大家均忍不住地乐,而何庆玉实在更是憋不住、将一口水都喷到地上了,呛得他不停地咳了起来,崔占也仿佛凑热闹般地、边替他捶着背,边道,
“哎哟哟,这位公子、您呛到了吧。”
“你……”
马晓风当然更恼火了,却又说不出什么来,他总不能和一条“小黄狗儿”抢关注度吧,可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憋了好一会儿、却将火气撒向了摊主于二哥,
“你,喂!说你呐!看起来你家生意还不错啊,交入伙税了么?!”
“交什么税啊,”
宗吉元可不希望让麻烦落在这老实人的身上,便接过话头儿道,
“他家这一上午都没开张了,又遇到我这么个吃饭不给钱的,也许接下来还有敲竹杠的,你说哪有钱交税啊。”
“你……我说你这小崽子是谁啊?!凭什么吃饭不给钱!”
马晓风被宗吉元给带得、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宗吉元嗤笑了一声道,
“就凭有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也能来收税,我当然就可以吃饭不给钱喽。”
“好、好、好!”
这马晓风气得从马上跳下来道,
“就冲你这句话、今儿个这税钱我不跟他们要了,所有的我都在你身上算了!”
“诶,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宗吉元听了一拍桌子、手指又指向了他,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
“谁要是说话不算、谁就是那条小黄狗儿的孙子!”
“你说谁是狗孙子?!”
马晓风都要被这话给气晕了,看他那架势、恨不得要冲过来和对方打一架才解恨。
可宗吉元却笑得越发的让人恼火,
“哎、哎、哎,急什么啊,又没人跟你抢,你要是想做‘狗孙子’,就尽管说话不算话好了!”
“你、好!今天小爷我就从你这拿钱了!拿不出十两银子来、我和你没完!”
这马晓风的名字叫的一点儿都没错,说着说着、还真的就“疯”了,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
宗吉元自然是不会怕他的,瞟了瞟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
“要说银子嘛、我身上还真的带了,而且还带了不少,只是凭什么给你呢?这样无缘无故地就把银子交给你了,实在是不好玩儿,你说是不是呢。不如这样吧,我们好好的打上一架,输了的给赢了的十两银子,你看这个主意怎么样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次相遇
“打、打架?!打什么架?谁跟谁打啊?”
大概是见对方身边的人并不多,而且包括宗吉元自己在内、还都是书生的样子,其余的人、一看便知道都是这里的村民,所以、这马晓风一时间根本就没想到、人家会主动提出来要和他动手这个条件,便有些懵头懵脑地问道。
见他这副样子,宗吉元顿时觉得很是好笑,又瞟了对方一眼、脸上带着悠闲自在的表情道,
“这打架么、自然是我和你喽,不过,看你那骨瘦如柴的样子、肯定经不起我一打,所以、你身后的那些奴才们也可以一起上,怎么样?”
“吉元?”
听她这么说,何庆玉有些担心地轻声叫了她一下。
宗吉元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事实上,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个蓝衣人的身上,虽然那人始终都没有转过头来,但看得出,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他都非常的关注着,甚至对每一个情节都有所反应,尤其是在宗吉元嘲讽这个马晓风时,明显可以看得出、他也在笑个不停。
自己应该是没有看错,他就是刚才心中所猜测到的那个人,至于他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品,今天就会了解清楚了……
而马晓风听了宗吉元的话、当时就来了精神,
“好,不许反悔!小的们、给我狠狠地去教训这个小杂种!”
“是喽!”
他身后的那四个庄丁、当然也没把眼前这个单薄清秀的少年人放在眼里,以为今天又有便宜可占了,纷纷下了马、朝宗吉元扑了上去。
可还没等他们靠近,宗吉元却已经不见了,正在发着呆、却听旁边有人喊道,
“喂、你们几个,瞅什么呐?小爷儿我在这儿!”
“啊?”
这四个人愕然地扭过头一瞧,见宗吉元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远离了饭摊儿,稳稳当当地站在街口儿、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这几个家伙倒也是真的蠢得够可以的,也没想想人家为什么转眼间就到了另一边,分明就是在向他们展示实力、同时发出个警告罢了,可他们竟然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觉得对方换了个地儿、而进攻方向也跟着换过去了就行了。
不过,当这些庄丁再次扑向宗吉元时,迎接他们的却是宗吉元手中的那条长鞭,如同雨点儿般的劈头而下。
这四个人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见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也是赤手空拳的,所以、他们并没有拿什么武器,可这样一来就吃了大亏,长鞭飞至、庄丁们连挡一挡的机会都没有,转眼之间、便被打得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那马晓风被这情景当时就给吓呆了,可凭他那疯劲儿、当然不肯做罢,左右一瞧,正好看到那个蓝衣人,不禁气急败坏地大叫着,
“齐青云!你还在那儿看着干嘛?!我爹雇你来可不是让你在一边儿看热闹的!连着好几天、你连马都没下过,你当这银子是这么好挣的么?!”
齐青云——
没错儿,这蓝衣人正是宗吉元从前曾经遇到过的那位、为“顺风镖局”帮过忙的“行走镖师”。
此时,齐青云才缓缓地扭过头来,先是看了一眼那几个被宗吉元打得狼狈不堪的庄丁们,之后才看向了马晓风、不紧不慢地道,
“没错儿,你爹是雇用了我,不过、他雇我来只说是让我看好你,现在你不是好好的站在那儿嘛,我又有什么没做到的呢?”
“这、这话倒是没错儿,不过你总该替我做点儿什么吧!”
马晓风被他问得语塞,可还是怒气冲冲地吼着。
齐青云瞟了这家伙一眼、冷笑一声道,
“那好吧,你倒是说说看、想我做什么。”
“你、你过去帮帮他们、让他们别再这么挨揍了不行么?!”
马晓风已经急得只剩下跺脚了,道。
瞧着他这副样子,齐青云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
“好吧,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边说,边从马上跳了下来,齐青云瞧了那些庄丁们一眼、摇了摇头道,
“真是一群草包加废物。”
他们二人之间这段对话的过程,宗吉元自然是已经发现了,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时间段,手中挥鞭的动作、几乎已经成了儿戏,丝毫不费力气地就可以随意施展。
当齐青云迈着稳健的步子朝这边走来的同时,眼神也随之送了过来——
那是希望对方手下留情的意思,宗吉元心领神会地微微点了点头,就在齐青云进身靠上来之即,那条一直如游龙般飞舞的软鞭、竟然凝结般地在瞬间停住了。
轻轻道了声“多谢”,齐青云伸手将那四名被打得晕头转向、鞭痕累累的庄丁,象丢麻袋包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给丢到了马晓风的脚下,然后、回头朝宗吉元微微一笑,转身踱了回去、负手而立道,
“如你所说,我已经帮他们回来、不会再挨揍了。”
“你……”
看着东倒西歪地倒在自己面前的四个手下,马晓风再次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这些家伙就被宗吉元给揍的够呛,现在又被齐青云这么一丢,几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在那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这哪里是在帮忙,分明就是跟着对方合起伙儿来、对付自己这边的人,可这马晓风心里憋着火儿、不知对谁发才好,顿了顿、才扭头瞪向了宗吉元,
“你这小杂种胆子真不小,敢打我们吴家庄的人!”
“打你们了又能怎么样,”
宗吉元好象是故意在惹他生气似的道,
“想不想报仇啊?那就到辽东县衙来找小爷我吧,小爷我叫宗吉元,是县衙里的主薄,记住没有啊!”
“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马晓风露出一副即惊愕、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你竟然是衙门里的人!”
猛然想到、他爹曾经告诫过他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许和衙门里的人做对,尤其是辽东县衙的人,这家伙当时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将自己的名号报出来,宗吉元也是为了这崔家集着想,省得日后这个疯子、再来找这里的村民们的麻烦。不过、这么做确实起了作用,可在旁冷眼旁观的齐青云听了、也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奇怪的问题
紧紧地盯着那个少年人,虽然这才是第二次相见,却觉得他总是能够将珍藏在自己心底里的、那份难以平复的记忆给引出来,只是、齐青云实在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投身到官府之中,这令他很是费解。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嚎叫,这才将思绪收了回来,回头再次看到的、却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原来,眼见得今天这哑巴亏是吃定了,马晓风顿时将所有火气都转向了齐青云,
“你、你这白吃饭的家伙!我爹雇你来是干什么的?你倒是说啊!”
“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齐青云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
“你的那个爹、只是让我来看着你点,几天下来、你有伤到么?我有什么地方没看好你啊?还是说、是你的脑子有问题了!”
“你、你竟然敢骂我?!你等着、回去我就告诉爹,不用你了……”
估计这家伙也就这么点儿本事了,使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这么句话来。
齐青云却冷笑了一声、道,
“不用等到回去,我现在就不干了,你带着那几个废物自己回去吧。”
“你,好、算你有种!咱们走着瞧!”
边说着,那个马晓风边气急败坏地想要上马,看样子是立刻就要离开。
可齐青云的目光忽然一闪,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道,
“等等!你真的就这么走了?”
“你、你还想怎么样……”
见对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自己,马晓风当时也有点惊恐起来,生怕人家一生气、临走前再揍他一顿。
齐青云才懒得碰他,只是冷冷地道,
“把你欠的银子先还了,之后再走不迟。”
“银子?什么银子?”
一提这个词,马晓风的眼睛又开始发红,
“谁欠你的银子了,我没有欠任何人的银子……”
“真的么?看来你的脑子还真是有问题了,”
这齐青云倒也是位很会气人的主儿,很自然地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讽刺着对方道,
“首先、你欠着那位宗公子十两银子,刚才明明说好了的,打架打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银子,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么?其次、你爹还有雇我的二十五两的尾钱没给,加在一块儿共三十五两,正好就都由你一并的给付了吧。”
“我、我没有、我也不给……”
听说对方是想要他的银子,这马晓风顿时就象要割他的肉一般地嘶叫起来。
而齐青云见他如此、便不耐烦地抬手朝这家伙身上点了下去,四周立刻随之安静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头、齐青云用抱怨般的语气说道,
“叫的这么难听、偏偏还要叫的那么大声,真是的。”
边说、边从马晓风身边的那匹马的马鞍上、解下了一个钱袋子,
“竟然还敢骗人,你今天明明刚刚搜刮到三十六两银子、当我不知道么。”
齐青云在这里边拿银子、边碎碎念着,宗吉元、何庆玉,以及旁边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忍不住地想笑,而那四个庄丁大概早就知道他的利害,根本不敢多嘴多舌,更不敢阻拦,只剩下那个被定住般、一动也动不得的马晓风,急得干瞪眼。
将银子拿在手中稍微掂量了一下,取出其中一小块儿碎的、又放回到袋子里,然后将钱袋子又塞到瞪着自己的这家伙怀中,齐青云轻轻一笑,
“剩下的这一两还给你,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将马晓风抓起来扔到了马背上,又朝着马后胯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这匹马顿时长嘶一声、飞奔而去。
回头又看了看还站在原地发愣的四个庄丁,齐青云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道,
“你们几个干嘛呐?还不快去追他,真想让你们的主子跑丢了、或者是从马上掉下来摔断脖子么!”
“啊、是啊……”
庄丁们如梦方醒,咬着牙忍着痛、纷纷上了各自的马匹,朝着马晓风远去的方向、随后追了过去。
见那几个祸害、被教训得惨兮兮地给赶跑了,两旁看热闹的村民们、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起哄堂大笑起来。
齐青云却也不看别人,径直来到宗吉元的面前,将拿出的十两银子放在她的手中道,
“这是你的那份儿,怎么处理就由你来看着办吧。”
“哦?也好,”
宗吉元先是一愣,可转念一想这样倒也未尝不可,便接在手中、转而又交给了崔占,很真诚地道,
“崔占大哥,这些银子虽然不多,可也能解决点问题,如何来用还是交给你来安排吧,看看能不能在春耕时、帮上大家点儿忙。”
“这个、好吧,”
崔占倒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人家既然是一片赤诚,干嘛还要拒绝呢,便接过来道,
“那就多谢宗少爷您了。”
“不必客气,时间也不早了,小生就此告辞。”
边和对方打了招呼,宗吉元边看向了何庆玉,却见这位何公子坐在那里、一脸的意犹未尽,心中不禁暗自好笑,便朝他示意了一下,何庆玉自然领会,便随即起身走到一旁去牵过二人的马匹。
崔占对她还是有些不舍之意,互相又嘱咐了几句,宗吉元二人这才同村民们分了手、离开那里。
同何庆玉一同牵着马、朝村西边走着,宗吉元自然不能够就此忘记那位齐青云,所以最终还是扭过头来、打算找找看,想知道那位神秘的“行走镖师”此时在干些什么、以及接下来要到哪里去。可是、刚刚回身看时,却见齐青云竟然牵着马、朝他二人这边追了上来,不禁心中暗喜,索性停住了脚步、等着他来到近前。
“宗少爷,你们二位这是要回辽东县城里去么?”
边很快地将距离拉近,齐青云边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宗吉元下意识地也靠近了他,边感受着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边点了点头道,
“是啊,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回去处理,小侄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了。不过,齐前辈,您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有个地方、我还得去一下,之后、有可能也会去辽东县城的……”
凝视着她的脸庞,齐青云若有所思地答着,忽然又很突兀地问道,
“宗少爷,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长相象谁呢?是象令尊还是令堂?”
第一百九十章 阴谋的开端
齐青云的这句话问的,连一旁的何庆玉听着都觉得很新鲜,不过这倒也确实是个很有趣的话题,所以、立刻同样用用好奇的眼神儿看向了宗吉元。
宗吉元当然也被问得有些不明所以,可不知为什么,对方带给自己的感觉中、总会有一种说不好的亲切感,想了想、还是如实地回答道,
“这个么、我自己当然也说不准,不过、我们家的长辈们都说,我长的象我爹多一些,当然也有象我娘的地方,但从举止性格上看,我倒更象我娘。”
“哦、原来如此!”
谁知、齐青云听了她的这番回答后,神情竟然显得激动了起来,目光中也闪烁着难以名状的光彩,
“真是太好了,难怪宗少爷有如此的侠肝义胆,我、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这个齐青云还真是够奇怪的——
听着对方这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有些混乱的话,宗吉元的内心中、不得不也开始犯起疑来,正在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再让他问下去之时,好在、帮忙解围的人来了。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呼喊,
“吉元——、吉元——、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随着这阵子的大呼小叫,却见王玉扬鞭催马、由远而近地赶了过来,
“吉元,你还真有本事,三天内还真的将那怪病给治好啦!”
“王、王玉兄?”
宗吉元瞧了瞧他赶过来的方向,又扭头看了看本该在另一边的辽东县城的方向,顿时有些弄不明白了,诧异地问道,
“我不是让你回县衙给何大人报个信儿去了么?你怎么又从安平县那边跑过来了,你这到底是去哪儿了啊?”
“当然是去找何大人他们了呗,”
王玉边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奔跑而流出的满头的汗,边道,
“大人他们一行人早就回到县衙去了,我赶回去将事情跟何大人说清楚后,因为不放心你跟何公子两个人,所以还是又赶往去北园村的路上接你们。可等我一直走到那里才知道,原来你已经将金家的那个病人给治好、一早就离开了,我这才又随后追了过来。”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宗吉元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
“这根本又不是很远的路,你都能跟我们走得错开了,还说自己对这一带有多么的熟悉呢。”
“正是因为熟悉、我才会走小路的嘛,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你们错开的嘛。”
王玉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因为终于见到了他们二人、表情也变得放松了不少,却又一眼看到了齐青云,不禁瞪大了眼睛,
“诶?你不是那个、那个什么‘行走镖师’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齐前辈是和我们偶然遇上的。”
不等齐青云回答,宗吉元便抢先接过了话茬儿解释着,之后又转向了他、道,
“前辈,今天先聊到这吧,改日请您一定要来辽东县城中做客。”
“我会的,”
齐青云点了点头,瞧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根本不象是在客气,反而倒象是在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去登门拜访的。那么、今天就先告辞了。”
边说,边又向何庆玉、王玉二人微微点了点头,之后才拨转了马头、一路绝尘远去……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景,宗吉元已说不清自己心中现在是个什么滋味,明明渴望再次见到那个人,却莫名的有点儿害怕见到那个人,可又说不清楚这种奇怪又矛盾的心情从何而来。
好半天、才重新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宗吉元回过头、再次看向了王玉,道,
“衙中一切都正常吧?何大人、刁三哥他们都还好吧?”
“大家自然都好,”
王玉随口回答着,可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做出一副神秘的表情道,
“不过衙门里发生了点儿事情,而且是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事,等你回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边示意二人一同往县城方向走,宗吉元边瞟了王玉一眼、问道。
王玉却依旧保持着他那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笑道,
“等你回到衙中马上就会知道了,因为有关这件事情的问题,刁捕头也正等着要和你商量呢。”
“是么,”
听说刁三郎正在等着自己,而且说不定何大人也一样,宗吉元便不由自主地让马匹加快了速度,
“那我们快点儿走吧。”
……
从东城门进了城、片刻不停地赶往了县衙。
刚一来到大门前,两名当值的差人见了走过来的三个人,便连忙起身打着招呼,
“师爷、公子,你们回来啦!”
“回来了,刁三哥在么?”
宗吉元边将马匹交给他们、以便让他们帮忙牵到马棚去,边问道。
差人接过缰绳、连连地点着头,
“在啊,就在里面等着您呐。”
“好,我一会儿就去见他。”
说罢,宗吉元让王玉随意地去休息,自己同何庆玉一起前往二堂,先去见过何大人。
两个人来到了二堂,刚刚进了门,很意外地发现、仵作叶光潜先生竟然也在,同何大人并排坐在一起、正聊着什么。
见是他们两个走进来,何大人看起来很高兴,目光也立刻变得慈爱起来,
“你们回来啦?”
“学生见过大人、见过叶师叔。”
宗吉元很恭敬地给二人施过礼,等何庆玉也见过礼后,两人这才在下首依次落了座。
心中一直惦记着王玉所说的那件会让自己“很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宗吉元也没有再耽搁,便直接了当地问了起来,
“大人,听说这几天衙中有些事情发生、是么?”
“哦?”
何大人先是愣了愣,好象一下子没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意思,可很快又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道,
“哦、是啊,其实是在前天、安平县发过来一道公文,说在他们县境内发现了一具被杀害的女性遗体。”
“安平县?”
尽管对于命案还是感兴趣的,可毕竟是发生在安平县,为什么会和这辽东县衙打招呼呢,宗吉元不禁有些诧异地问道,
“莫非这起命案与我们县有什么联系么?”
“正是啊,”
何瑞昌叹了口气,眼神很专注地瞧着宗吉元、道,
“因为有人认出,死者正是原城东孔家戏班的当红名角六月红。”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邻县案发
“什么?!六月红?”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等到真的听说是那个姑娘果然最终被害了,宗吉元的心情还是沉了下去,停了停、才又道,
“那么、我们派人去辩认过了么?”
“已经认过了,”
何瑞昌的心情自然也不可能会好,语气中略显沉重,
“我让刁三郎通知了孔班主,并派人陪他赶往安平县去辨认过了,具他回来所说、死者正是六月红。”
“是么……”
宗吉元的脑子里突然有点儿乱,当然、更乱的还是心情,这是因为自己到底还是没能救到那个姑娘、而感到愧疚,想了想才道,
“她的遗体什么时候才能交还回来呢?”
“就在今天,”
何瑞昌边回答着、边又看了一眼叶光潜,
“所以才请叶先生出来、和我一块儿在这里等着,不然的话、他才不肯离开他那间小屋呢。”
“哦,看来学生回来的还算是及时,至少没有耽误太多的事,”
宗吉元若有所思地、轻轻说了一声,又道,
“那好吧,大人、叶师叔,您们先在这里坐着,我还要去找刁三哥打个招呼。”
“好,你去吧,”
何瑞昌很温和地点了点头,又嘱咐着道,
“不过、适当地也要休息一下的好。”
“嗯,学生知道了。”
宗吉元答应着、站起身走出了二堂。
离开二堂,直接来到了差官棚,见不仅刁三郎和当值的差役们都在,连本以为会跑到自己的房间等她的王玉、竟然也在这里。
见了面儿,互相问候了几句,宗吉元便直奔主题、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刁三郎问道,
“三哥,听说在安平县境内、发现了已经被害了的六月红,是么?”
“是啊,”
一提起这件事,刁三郎立刻也变得严肃了起来,道,
“孔班主已经去辩认过了,说正是六月红没错,当时还伤心的很呢。”
“哦……那么、三哥,”
宗吉元边思索着、边又问道,
“当时,你有没有和安平县的差官们做些了解、他们有什么线索可提供的么?”
“这个倒还没有……”
刁三郎瞧着她的认真劲儿,想了想才又道,
“对了,今天安平县会派人将被害人的遗体送还回来,吉元你要是想知道什么的话,可以当面向他们派过来的差官打听一下。”
“噢,那好吧,我先回屋去洗把脸,一会儿再过来。”
宗吉元听了、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回到自己专属的房间去了。
说起来,六月红从失踪到现在已经近两个月的时间了,却直到此时才发现了她的遗体。这么看来,被劫走后、那姑娘一直都被囚禁着,直到最近才将其杀害。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那些家伙如此的丧心病狂,又是为了什么目的、才会一直这样囚禁着她,还有、为什么直到此时才会杀害了她……
边想着这些、边走回到自己的住处,打开门、洗了脸,换上一件轻便些的外衣,然后坐在椅子上,边喝着茶、边思考着这些问题,直到王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吉元,收拾的怎么样了?安平县的人已经来了。”
“哦、知道了,”
心中暗想着,难得这家伙会有一次、没有直接闯进来的时候,嘴上却顺口答应着,
“我马上就过去。”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宗吉元站起身、习惯性地拂了拂外袍,迈步走出门来时,却见王玉正将双臂抱在胸前、站在那里等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地道,
“哟,今天怎么这么守规矩啊?”
“这不是应该的么,我可是你的下属,该守的规矩当然偶尔也得守一下。”
王玉依然是那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
两个人一起朝院子的前面走去,但已经接触这么久了,就算是不仔细地去观察、仅凭着感觉,宗吉元也很容易地就觉察到、此时的王玉一定是怀着很重的心事。不过既然对方没有说什么,依着他的性子,就算自己主动去问了,这家伙八成也不会实言相告的,索性便不去理他。
很快已经成来到了差官休息的地方,宗吉元和王玉一前一后地走进门来,刁三郎抬头一看,便站起身招呼道,
“吉元、你来啦,来,三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安平县来的郑友益、郑捕头。”
之后、又转向身边的那名差官,
“郑捕头,这位就是我刚刚和你提起过的、我们县的主薄,也是我们何大人的刑名师爷、宗吉元宗先生。”
“噢——、真是久闻大名,”
这位郑捕头看上去倒是位性情很随和的人,脸上丝毫不带有初次相见的陌生痕迹,上前一步拱手笑道,
“早就听说辽东县有位年少多才的师爷,今日一见、果然是年少。”
“只是‘果然年少’么,”
见对方如此,宗吉元便也很自然地开起了玩笑,
“‘多才’就不是那么‘果然’的了么?”
“‘多才’已是大家都公认的了,自然也就不必在下来多嘴了,是不是啊?”
这位郑捕头的嘴巴倒真是灵巧的很,宗吉元这善意的“刁难”、竟然没有难得住他,惹得围在旁边的大伙儿都不禁莞尔。
宗吉元瞧着他、轻笑了一声道,
“这么说,郑捕头对吉元还真的很熟喽?那就再好不过了,俗话说‘熟人好办事儿’嘛,接下来我们大家的合作一定会很顺利且愉快的。”
“这是自然的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说着话,边分宾主落了座。
宗吉元略略打量了一下这位郑捕头,见他的年纪与刁三郎相仿,也不过三十余岁,相貌生的很是淳朴,只不过眼睛里时常会闪动出睿智的光来。
等到都坐稳后,郑友益这才想起来什么,指了一下身后坐着的四名差官,道,
“宗师爷,这几名弟兄都是随我从安平县赶来的。”
“好,各位都辛苦了。”
宗吉元微笑着向他们轻轻点了点头,四名差官也都拱手施过了礼。
彼此都见过之后,这才将话头儿转移到了正题上来,刁三郎道,
“吉元,郑捕头此次来、就是将被害人的遗体转送回来的。”
“哦,是啊,”
宗吉元正想要问呢,既然刁三郎已经提到了,便点头道,
“那么、六月红现在安置在哪里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近一步
“眼下就在侧院的停尸房内,”
刁三郎边回答着,边又想起了什么、道,
“对了、刚刚过来的时候,我还看到叶先生已经到那里去验看了。”
“是嘛,那就好。”
有叶师叔亲自出马,多么小的细节都不会漏掉的,宗吉元自然放下心来,又转向了郑友益道,
“对了、郑捕头,这六月红是两个月前失踪的,发现她时的现场周围、可有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么?”
“不瞒宗师爷您说,”
郑友益苦笑了一下、道,
“这死去的姑娘很明显就是在别处被杀害后、弃尸在荒野之中的,现场根本没留下一丝的可疑之处……对了,有关的情形都写在随行送来的公文中了,师爷您可以查看一下。”
“好的。”
意识到这个案子本来是属于安平县来负责的,宗吉元也是不好再多问下去,便回过头、对刁三郎道,
“三哥,今天这天色已经晚了,郑捕头及各位兄弟们的晚饭和住处的安排、就都拜托您了。”
“这个就交给三哥我吧,”
刁三郎立刻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气度、笑道,
“晚饭自然就是和我们一起来吃喽,住处么,已经派兄弟们去安排了。”
“哦、对了,”
郑友益连忙道,
“我就不在衙中留宿了,不瞒各位说,其实我本来也是这辽东县的人,亲戚朋友基本上也都还在此地,今晚我想顺道去我兄弟家看看,明天一早再回来。”
“原来如此,”
宗吉元和刁三郎互相看了一眼、不禁笑了,宗吉元道,
“没想到郑捕头还真是自己人啊,那好啊,您尽管请便,我们明天一早再见吧。”
“明天见。”
郑友益起身、又向他们几个人施了一圈儿的礼,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宗吉元的心事自然还是在案子上,所以拜托了刁三郎招待一下安平县的其他四名差役后,自己又回到了二堂来见何大人,同时也是为了等着叶先生检验后的消息。
见她来了,何瑞昌和仍然留在这里的何庆玉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这位何公子,更是满脸笑容,边起身忙着给她倒茶、边说道,
“师爷,刚才我还在和父亲说起你有多么的了不起呢,求他老人家替我向你求个情儿。”
“求情?”
宗吉元听了,一时间没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不禁诧异地问道,
“求什么情啊?你又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我的。”
“不是这个情儿,”
何瑞昌听了、忍不住也笑了出来,道,
“刚才这小子在我面前夸你,说吉元你文武双全、博学多才,他想要拜你为老师、要做师爷你的学生呢。”
“何公子还真会开玩笑,”
宗吉元听了,瞟了何庆玉一眼、微微笑着道,
“不是说好了做兄弟的么,怎么又想着拜起师来了,难道说是后悔了,不想要我这个兄弟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啦!”
何庆玉倒还真是实在,听宗吉元这么一说、竟然急了起来,
“我不过是想和吉元你走的更近一些罢了,怎么会是不想和你做兄弟了呢!”
“做兄弟就已经够近的了,”
见他急成这个样子,宗吉元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儿、道,
“总不能再近一步、成为生死兄弟吧……”
“可以啊!就做生死兄弟、成为结义兄弟如何?”
其实、宗吉元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怎么料想何庆玉倒还真的认真起来了。
这下轮到宗吉元发愣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何瑞昌,却见他正用一种看热闹般的眼神、瞧着他们俩,表情也满是趣味盎然。
略略思索了一下,宗吉元无奈地轻笑了一声道,
“庆玉兄如此信任小弟,小弟深表感动,不过结义这样的事情也不能算是小事,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好,就依吉元你。”
看的出何庆玉是个很识大体、知进退的人,见宗吉元说的不无道理、便也不再勉强,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可屋内的气氛却略微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宗吉元正在想着说点儿什么才可以缓解一下时,还好、叶光潜叶先生走了进来。
“大人,我回来了。”
叶光潜在何瑞昌面前的表现、一向都很随意,边打着招呼边到水盆边洗着手,同时还向何庆玉、宗吉元二人点了点头。
何瑞昌本来也是在等他的检验结果,一见他便问道,
“怎么样?”
“还不错。”
明明才刚刚面对一个因被杀而死去的人,但叶光潜却能做到不为眼前所见而控制情绪、一心只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的这份定力,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在他面前、宗吉元自然也不会见外,连忙问道,
“叶师叔,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六月红是怎么死的?”
“一刀毙命,从背后直接插入了心脏,”
叶光潜边用毛巾擦着手、边瞧了她一眼,居然还能露出笑容来,道,
“安平县送过来的公文上、不是写的很清楚么?你没看么?”
“公文上写的、怎么能够比得上师叔您所讲的详细又明确呢,还是听您来说、会更加准确些。”
宗吉元半认真、同时还含有着讨好之嫌地说道。
叶光潜带笑白了她一眼,放下毛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
“就你这张小嘴会说,好吧,你想知道哪些方面的事,能不能问的具体点儿啊?”
“嗯,那么小侄就说了,”
扭头看了看何瑞昌,见他也赞成地点着头、这才又将视线转回来道,
“那个被害人六月红被杀的时间大约是在什么时候?在这之前、她本应该是一直被囚禁着的,您能不能看出她都曾遭受过什么样的对待;还有从她被杀时的状态上,能否推测出凶手的身份呢?”
“嗬,你问的还真够仔细的,”
听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大堆的问题,叶光潜露出一脸古怪的笑意,
“如果这些我都能答出来、这案子岂不成了你师叔我破的了么?做为仵作、我只能将我看到的告诉给你们听,其它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办案的去寻找答案吧。”
“师叔说的是啊,”
宗吉元听了、不禁也笑了出来,
“那么、就请师叔将您所掌握的秘密、透露给侄儿还有大人听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异的绑架
“好啊,那你就听清楚喽,”
其实,叶光潜刚才之所以会这样说,主要还是因为发现宗吉元的思绪有些紧张,表情上显得也很是凝重,这才用这些话尽量让她放松下来,此时见到她终于恢复了的笑容、便松了口气,详细地说明了起来,
“那女孩子被杀害的时间应该就在三天前,最多不能早于四天。至于吉元你所说的‘被囚禁’,师叔我还真的没从她那里看的出来,那姑娘的衣着、外表收拾的非常干净,很明显的、每天都是认真的打理过,而且饮食肯定也很正常,并没有被虐待的迹象,而且……”
“而且什么?”
见说到这里时、师叔又露出那种古怪的笑容,宗吉元忍不住地追问道。
叶光潜看了她一眼、依然笑道,
“那姑娘每天还都在动手做着一日三餐,这点可以从她衣服上虽然很淡,却依然能够闻到的、残留下来灶台油烟味上可以判断出来。所以啊,如果不是你说她是‘被掠走’的,我都会以为她就是一个正在过正常日子的居家主妇了。”
“哦?”
听了这个描述,宗吉元真的很是诧异,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一次奇异的绑架。不过,正如叶光潜所说的,仵作只是述说现象,而真正的结论、还要靠自己进行琢磨后来得出,所以虽然很惊讶、可还是继续问了下去,
“那么、有关她被杀时的情形呢?”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叶光潜歪了一下头、道,
“那姑娘被杀时、是被人从背后下的手,从她当时那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上看,身边至少是有两个人,一个在她面前吸引其注意力,而另外一个在她身后将其杀害了。而且、具安平县的公文上说,弃尸的地点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可以看的出,杀她的人并不想隐藏自己的罪行,相反、可能还有故意让人发现的意图。”
“哦……多谢师叔……”
边点头答应着、宗吉元边陷入了沉思。
见他们之间的话说的差不多少了,此时、何瑞昌才问道,
“那么、叶先生,你看可以通知孔班主来将被害人的遗体领回去了么?”
“可以啊,我是没什么可再看的了,”
叶光潜将双手一摊,道,
“剩下的就交给大人您来处置吧。”
“嗯,我知道了,”
何瑞昌点了点头、又道,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些休息去吧,尤其是你啊、吉元!”
“啊?”
正在只顾着思考的宗吉元,猛然听到大人在叫自己,连忙抬起头来,
“大人,您有事么?”
“正因为没事才会叫你啊,”
见她这副懵糟糟的样子,何瑞昌忍不住笑了、道,
“我是在告诉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交给三郎他们去做吧,你就先不用管了,说不定、明天又要忙起来了,这谁又能说的准呢。”
“好的,学生知道了。”
明白何大人一直都很关心自己,宗吉元便也不再客气,起身同何瑞昌父子、以及叶光潜告了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何大人刚刚所说的、也许只是无心的说说罢了,可哪里知道、还真的被他给说着了,从次日开始、麻烦事情便接踵而至……
第二天清晨——
因为头天夜里终于可以睡了个好觉,早上醒来后、便觉得神清气爽。从床上跳起来,宗吉元先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梳洗已毕,之后、先是看望了一下从邻县来的几位客人,这才去吃早饭。
一天平静的开始,本以为会继续将平静延续着,可刚交辰时,大概是刚刚急着从兄弟家赶回来的安平县捕头郑友益、便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县衙大门,快步来到大家休息的地方。
此时,刁三郎正陪着那四名差役边吃早饭、边闲聊着,见是他回来了、便笑着招呼道,
“是友益兄啊,正好来坐下一起吃啊。”
“我刚刚在兄弟家里吃过了,”
郑友益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转向了四名下属、道,
“你们几个适当的快着点儿吧,刚刚在东城门外遇到来报信儿的兄弟,说衙门里出了些事情,让我们早些赶回去。”
“哦、好的……”
四名差役听了、连忙加快了手中用筷子的频律。
刁三郎一见,将碗放在了桌子上、道,
“既然如此的急,郑兄你且先坐一会儿,我去替你找师爷要回文。”
“那、就多谢了……”
郑友益很感激地道着谢。
此时、宗吉元已经吃过了早饭,正坐在桌边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发生过的这些事情,打算在脑海中将这一条条的、看起来很零乱的线索、重新整理一下。
刁三郎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宗吉元发呆的样子,若不是有急事,非要和她再开个玩笑不可,但眼下不是时候,便叫了她一声、并说明了来意。
给邻县的回文、头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宗吉元随手从桌上拿了起来、交给刁三郎,问道,
“安平县衙中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个还不太清楚,他没有说的很具体,”
刁三郎瞧了她一眼、转而又笑道,
“不如你也到前面去、向郑捕头问一问如何,其实三哥我对这件事也很好奇呢。”
“嗯、也好,怎么说、人家一会儿就要回去了,我到前面去送送客人也很是正常。”
宗吉元连连点着头,站起身、和刁三郎一同来到了前院儿,见郑友益他们一行人、已经从差官们休息的地方走了出来,看样子打算立刻就要动身上路了。
边走上前、将回文递了过去,宗吉元边笑着问道,
“哟、郑兄啊,干嘛这么急着往回赶呐?休息一下,等太阳光充足了、暖和暖和再启程不好么?”
“不成啊,”
郑友益接过回文、小心翼翼地收到了搭在马鞍上的公文袋子里,苦笑着道,
“刚刚衙里送信来,说我们那边又发生命案了,而且这回还是两条人命。”
说完,回头招呼着其余的四名、已经将马匹牵了出来的差役们道,
“好啦,我们走吧!”
送人的、和被送的,大家一同从县衙大门中走出来,其中一名安平县差役去赶了马车、然后从侧门绕过来,匆匆忙忙地告辞而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怕什么就来什么
两个人站在大门口儿的台阶上,一直看着郑友益他们的背影渐渐地远去,宗吉元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命案么?竟然又发生了,而且还是接连的发生。”
“是啊,还好不是发生在我们辽东县境内,不然又有的我们兄弟忙的了。”
刁三郎带着很庆幸的口气、感慨万端地道。
听了他的这句话,宗吉元回头瞧了他一眼,忍不住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
“三哥啊,这种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哟,这事上啊、往往都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经你这么一说、搞不好我们这边真的就安宁不下来了。”
“真的会这样么?”
刁三郎立刻开玩笑般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声道,
“那就当我没说、我没说、我没说……”
“另外啊,说真的,”
看他这副与平时办案时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的样子,宗吉元很好笑地打断了他在不停念着的“咒语”、道,
“小弟我总觉得这安平县出的案子、多多少少和我们县也有些联系,只是平白无故地、也不好去多问……”
“是啊,”
刁三郎也很有同感地点着头,
“毕竟各管各的地段儿,不能过于去干涉邻县的事情啊。哦,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好啊。”
两个人说着,转身就要往县衙院子里面走。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的脚步声,接着、又听见有人在大喊着,
“差官大人、差官大人呐!可不好了、出人命啦!”
“什么?”
猛然听到“人命”这两个字,宗吉元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连忙收回了正在迈开的步子、回转过身来,朝远远地跑过来的那个人看了过去。
刁三郎当然也是清清楚楚地听到来人的说话了,忍不住苦笑着摇头道,
“还真叫师爷给说着了,怕什么还真就会来什么……”
“谁说不是呢。”
也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出于无奈,宗吉元也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向外迈了一步,目光紧紧盯着那人跌跌撞撞地来到眼前、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刁捕头、宗师爷!”
别说,来的这人看来对衙门里这些人、倒还都熟的很,见了二人便忙不迭地说着,
“这、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大清早的、就有个不知道从哪来的人被杀了,而且还偏偏就躺在我家田地里,您二位说、这我也是从来都不招谁、不惹谁的,什么人偏偏要这么干呐?!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也难怪这人会着急,按照“大清律”规定,命案发生的地方、如果是有主地,那么田地的主人也是要被追责的,所以经常有人为了不被牵连、而擅自将尸骨移动到别处,甚至还有些人干脆就地埋了、密而不报。
不过眼前这人倒没有因为这点而隐瞒,甚至还主动前来报案,仅凭这个、宗吉元便对其产生一些好感,上前安慰道,
“这位大哥,你不要紧张,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与你无关,我们自然不会难为你的。来吧,还是跟我们到里面来,好好的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哦、好的,多谢师爷。”
明明此时气温还是有些冷,可这人却因为一路奔跑而累的满头是汗,宗吉元的话让他稍微稳定了一些,这才抬手抹了一把汗水、跟着他们二人来到大门以里,才又道,
“小人叫严大成,就住在城外东北角上的沿河堡,今儿个一早我老婆去田里,就看见一个人躺在那里,走近一看才知道、那人脖子已经被割断了,人早就是死的了。当时把我老婆吓得差点儿晕过去,小人见了就想、无论如何这也得来报官啊,所以、才赶紧跑来了……真是累死我了……”
“哦?我来问你,发现之后、你们夫妻可曾动过死者?”
宗吉元听了、立刻追问道。
那严大成连连摆着双手、道,
“哎哟,我们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上一眼,哪里还敢动上一动啊,不过、临来之前,小人已经拜托邻居们帮忙给看着点儿,应该没人会动的。”
“太好了,你做的不错,”
宗吉元朝他点了点头、道,
“你先在此坐着歇一会儿,我们马上就会去处理的。”
“好,只求师爷和刁捕头为小人做主就好。”
严大成边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依然不停地喘息着。
宗吉元回过头、对刁三郎道,
“三哥,您先去找几个弟兄来、在这里做着准备,小弟我这就去和大人回禀一声。”
“好的,你去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刁三郎点头答应着、去安排了。
宗吉元快步来到二堂、先给何大人请了安,之后将发生了命案的事说了一下,何瑞昌听了、脸上同样也有些无奈地道,
“这也真是没办法,那么就只能辛苦吉元你和三郎、去现场查看一下了。”
“放心吧,学生这就赶过去。”
和大人打过了招呼,宗吉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取了件厚点儿的外衣穿上,然后再次回到了大门前。
此时,刁三郎已经叫上了六名差役,集合好了、并将马匹牵了出来在门前等候着,见她出来了、便纷纷上了马,同时也给严大成准备了一匹,这才一齐赶往案发的地点。
位于城外东北方向的沿河堡、算是个并不太小的村子,而且因为离着县城比较近,来来往往的过客也是很多。
当大家刚刚一进村子,不用严大成带路、也能看得出案发地点在哪里,因为那边早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刁三郎见了、只好向身边的卢洪示意了一下,卢洪点了点头、催马上前道,
“各位乡亲们、都闪开一些!大家都请让一让,我们是辽东县衙的官差、来办案了!喂——、都闪闪喽!”
边高喊着、边催马缓缓地前行着,在前面围观着的村民们、听见了他的声音,均纷纷地向两旁退去,人群中顿时形成了一条人巷,大家这才能够靠近严大成指向的案发地点。
来到近前,众人均从马上跳了下来,宗吉元先向周围眺望了一下、又观察了四下里的环境、心中不由的一动,想了想才扭头问道,
“你发现的尸首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