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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几回又逢君     辽东轶闻录txt下载     辽东轶闻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祥的预感

    “就在前面,请各位差官老爷随我来。”

    严大成边说着,边在前面带着路,径直来到不远处的一处菜地里,果然见垄沟儿里面斜侧着身子、趴着一个人,直到此时、仍然心有余悸地指点着道,

    “那不是么、就是那个……人……”

    “嗯,好吧,你权且先到旁边休息一下,如果有事情我们会再叫你的。”

    宗吉元轻轻点了点头,对他温和地嘱咐着。

    长长地松了口气,严大成答应了一声、逃离般地跑到一边儿等着去了。

    此时,差役们已将看热闹的村民们、劝说着退到一定的距离之外,刁三郎提起袍襟、走到那死者的身旁查看了起来,宗吉元却始终将注意力放在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上。

    难怪会选择此地做为犯案的场所,看来那个凶手这么做,很可能是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或者说是、他只能这样做——

    边思考着,宗吉元边将目光收回、又扫视了依然围在四周的人群们一眼,提高声音问道,

    “各位乡亲们,有谁能认出死者到底是什么人么?!”

    没有人回应……

    微微苦笑了一下,宗吉元再次高声道,

    “大家不要担心,如果有人知道这死者是谁、或者能够提供一些线索,我们绝对不会找你们的麻烦的,而且还会表示出谢意!”

    “宗师爷!”

    听了她的这两次询问,正坐在一旁休息的严大成开口答应道,

    “我们这村子里的人、基本上相互都认识,至于这个人,小人敢保证、从来都没在村子里见过他,他应该根本就不是我们村儿的。”

    “是啊,我们都没见过……”

    “没错儿,这人不是我们村儿的……”

    ……

    有了严大成这一开头儿,其他村民也都七嘴八舌地随声附和起来……

    看来是真的没有错儿了——

    宗吉元点了点头,向严大成及众村民们拱了拱手、道了声“谢”,然后转身来到正在查看被害人的刁三郎身边、问道,

    “怎么样、三哥?发现了什么没有?”

    “哼,看来杀人的是个惯犯呢,”

    刁三郎冷笑一声道,

    “吉元你瞧,这人被一刀便割断了脖颈,几乎就是当场毙命,能够做到这点的、不仅需要有准确的手法,还要有足够锋利的凶器,不是惯犯、根本就做不到这些。”

    “哦、是啊……”

    宗吉元轻轻点着头、思索着道,

    “如三哥所说的,象这样的一种手法、一般只有专门的杀手才可以做得到是吧,那么为什么偏偏要来对付这么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人呢?”

    “对了,有关死者的身份,刚才村民们都说过什么了么?”

    查看的已经差不多了,刁三郎这才回过头来问道。

    宗吉元摇着头、微微一笑道,

    “大家都只说这人不是本村儿的,其它的就没有什么了。不过、单从这死者自身上所具有的特点,倒也能看出些端倪来。”

    “哦、是么?吉元你看出什么来了?”

    知道这位小师爷是绝顶的聪慧,刁三郎立刻很期待地看向了她。

    宗吉元抬手捏着自己那尖尖的下巴,思索着道,

    “先说这人的衣着,虽然现在天气依然还有些凉,却也不至于要象他穿的这么的厚实,而且还是十分的舒适合身,从这点可以看出、这被害人是经常要在夜间出来的。另外、再结合他的两只手的掌心上、磨出的老茧的形状上看来看,这人十有八九是一名巡夜的更夫。”

    “哦——”

    这么快就能发现出如此多的细节,并且还能得出这么明确的结论来,刁三郎真的对眼前的这位、比自己要小上十几岁的少年人佩服极了,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

    “只是,正如吉元你刚才所说的,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更夫而已,因何又会惹上了杀手来对付他呢?”

    “这个么……当然、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想,”

    宗吉元又沉思了一下,才字斟句酌地缓缓道,

    “也许是因为他无意中知道、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被灭口了吧,毕竟、经常在夜间活动的人、撞到罪恶行径的偶然性要大一些……而且,这凶手的做法、颇有些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是哪里呢?”

    刁三郎听着她所做出的分析、兴趣却已经是越来越浓,连忙追问着道。

    宗吉元轻轻皱了皱眉,看起来依然很是费解的样子、道,

    “这点我倒还不是有太大的把握,只是觉得凶手是故意将被害人、带到这个相对要热闹一些的村子里杀掉的,而且选择了这片菜地、是因为此处在夜里比较清静,而不会当时惊动到其他的村民,同时还能保证天亮后、又很快就能被人发现。”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越是觉得宗吉元分析的对,刁三郎就越是觉得凶手行为中的自相矛盾、同时也就更加的觉得不可思议。

    而宗吉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

    “三哥,你还记不记得六月红、在安平县境内被发现时的情形?”

    “对了,具叶先生所说,发现那姑娘的地方也不是很隐蔽之处,难道说、这两起案子之间,有什么相通之处么?”

    刁三郎立刻警觉地问道。

    宗吉元抿了抿嘴唇、顿了顿才又道,

    “小弟担心的倒是、相通的不止是这两起案子……”

    “难道还有别的案子么?!”

    听她这么一说,刁三郎真是更加的惊讶不己,他当然不明白对方这话中的含义,诧异地追问道。

    宗吉元凝视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

    “这个么、现在还不好说,等过几天再看吧,而且、也许还用不着过几天……”

    “哦……”

    虽然很想知道师爷指的是什么,可看她的样子、刁三郎也知道,宗吉元此时也还仅仅是在推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便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宗吉元此时所担心的事情、比她说出来的还要严重的多,甚至预感到会有更多的麻烦事情会接踵而来,只不过、在眼下还无法对其他人谈起,只能这样在内心里隐藏着……

    见查验的也查不多了,两个人便打算在周围再转一转,看看会不会还能发现点儿、别的什么可以用来参考的线索,可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又被分开,接着走进了四个人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又是桩奇案

    因为感觉到了有人过来,宗吉元和刁三郎一起扭回头看去,见原来赶到的却是王玉和两名衙中的差役,另外还跟着一个并不认识的平民打扮的人。

    此时、王玉也看到了他们二人,便加快了步子、转眼便来到宗吉元的面前,有些嗔怪地道,

    “怎么你出来办案也不叫我一声,师爷大人你还当我是你的专门下属么?”

    “哪来的这么多的费话啊,”

    见他如此的不看场合,宗吉元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地愣了他一眼道,

    “说正事儿,你怎么会来的?是不是衙中有什么事情、大人让你赶来找我们处理呢?”

    “你猜的一点儿都不错,”

    王玉露出一脸的“你好利害啊”的表情,又指了一下同来的那个人道,

    “正是大人让我来的。吉元、刁捕头,你们看见站在后边等候的那个人了么?”

    “你们刚一走过来的时候、我们就看见了,”

    宗吉元有些不耐烦地道,

    “怎么了?那人是谁啊,来干什么的?你就不能干脆点儿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么?”

    “好、好,我好好回答成了吧,”

    瞧她真的有些急了,王玉笑着道,

    “那人是县城里巡城营的更头儿张盛,刚才到县衙中去报案、说昨天夜里负责值上半夜更的更夫冯九失踪了,更棚子里和家中都不见他的影子。何大人想会不会和这里发现的尸首有关,就让我和两个兄弟、带着他过来认一认。”

    “原来是这样啊……”

    宗吉元听了、点了点头又道,

    “既然如此,还不快点儿让那位张盛到那边去辩认一下呢。”

    “好嘞!”

    答应了一声,王玉回头对同来的两名差役道,

    “麻烦两位兄弟、陪他去看看吧。”

    两名差役答应着、引领着张盛向仍然留在原地的被害人方向走了过去。

    王玉却还在纠结着刚才的那个问题,

    “哎、吉元,你今天出来办案干嘛不叫上我啊?”

    “我没问你、你倒反过来问上我了,”

    见他依然没完没了,宗吉元白了他一眼道,

    “平日里总是在我面前转来转去、转个不停,今天有了案子、怎么又见不到你的影子了呢?”

    “我昨晚不是睡的太实了些嘛,今天起床起的就晚了点儿呗,”

    王玉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谁会想到、这么一大清早的就有了案子呢?本来是去吃早饭的,才听说你们都没有衙中、出来办案子了。”

    “好啦,明明是你自己偷懒,却还要找借口,快过去看看、那张盛认人认的怎么样了。”

    宗吉元打断了他的念叨。

    王玉却也不再就这件事情纠结了,答应了一声、就打算过去问,可还没等他迈开步子,那个张盛已经在两名差役的陪同下、面色铁青地走了回来,

    “回差官老爷,死的确实就是冯九,可他……”

    边说着,张盛不知是难过、还是害怕,早已经说不下去了。

    刁三郎听了,首先想到的是、还真的被宗吉元给说中了,立刻便转向了她道,

    “吉元、你好利害啊,又被你猜着了、死者果然就是个更夫。”

    “是啊,可他怎么会死在这里了,”

    宗吉元倒没有因此而表现出任何的沾沾自喜,因为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便看了张盛一眼道,

    “张盛啊,你是说、冯九他昨夜里应该值上半夜的更,是这样么?”

    “没错儿啊,”

    张盛的声音有些发抖,

    “昨天夜里,他跟着另外一名更夫共同打过了三更以后,便和负责打下半夜更的人交了班,然后他并没多耽搁就走了。我们都以为他肯定是回家了,可直到今天早上天亮时,他家里的人来询问,这才知道冯九他原来一夜没归,小的这才到县衙门报了案,谁知他竟然会……”

    “哦?这么说,直到昨夜三更的时候,他还在县城里打更?”

    宗吉元的眉头挑了挑、追问道。

    张盛连忙点着头,绝对肯定地答道,

    “没错儿,正是这样,我们一起呆在更棚的兄弟们,还另外那个和他一起值更的、都可以做证。”

    “那么、我再来问你,你们巡城营的人、可有在夜间出城的便利方法么?”

    宗吉元再次追问道。

    张盛当即也是再次摇头,

    “怎么会呢,说白了、我们也不过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罢了,如何会有那种特权。”

    “哦……、好的,辛苦你了,暂时先去休息一下吧。”

    轻轻点了点头,宗吉元的嘴唇却已经崩紧了。

    刁三郎当然也听明白了这其中不太对头的地方,见张盛退下去、便低声道,

    “吉元,这不对劲儿啊,冯九他是怎么出城的啊?”

    “我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宗吉元幽幽地道,

    “这冯九是如何做到半夜从县城中出来,紧接着却又被人给杀死在这个地方了……”

    “他会不会是在城里被人杀的,等天亮城门开放后、又被移尸到此的,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站在一旁的王玉、此时也跟着二人思考推测着。

    宗吉元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

    “应该不会,虽然拿不准,但从冯九尸身僵硬时的形态、以及现场周围的血迹上看,此处就是他被杀的地方,更何况、从时间上推断,如果是开城后移尸至此,那么凶手只能在城门刚刚开启时就要出城来。要知道,那一时刻出城、进城的人都很多,他又是如何能够做到掩人耳目、将这么大的一具尸体运送出去、而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呢?”

    “这个……”

    王玉听了想了想、又立刻道,

    “那会不会是冯九和凶手在天亮时出城、然后才被杀的?”

    “那就更加的不可能了,”

    宗吉元打断了他的假设道,

    “被害时间明明就是在昨天夜里,至少也要在两个多时辰之前。”

    说完,宗吉元好象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几步走向了冯九的尸体前,在周围又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会,目光闪动着的同时、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站了片刻、才向刁三郎点了点头道,

    “我们回去吧。”

    差役们将被害人的遗体安放在同来的平板大车上,刁三郎告诉张盛先回去听消息,看看一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大家这才一同回转到了县衙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两条线索

    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下外衣,洗了手、擦了把脸,宗吉元片刻不停地又从房间中出来,果然、见王玉正站在门外等着她,

    “这回无论说什么、我也得守在你身边儿,省得你总想把我甩开。”

    “好啦,自己知道就好。”

    宗吉元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道,然后朝他做了一个“跟过来吧”的示意动作,两个人便一同向“停尸房”走去。

    来到“停尸房”、迈步走了进来,抬头看时,见除了仵作叶光潜外,刁三郎居然也在这里,宗吉元边走上前、边打着招呼道,

    “叶师叔、刁三哥。”

    “哦,是吉元来啦,”

    叶光潜抬起头瞧了她一眼,脸上掠过一丝的笑意,

    “是不是想知道、刚送来的这位老兄的情况啊?”

    “老、老兄……”

    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叶师叔性格古怪,可听他这么称呼一具遗体、宗吉元还是有点儿哭笑不得地道,

    “是啊,小侄就是想来听听师叔的结论,了解一下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简单,”

    边说着,叶光潜边带好了手套、开始检验了起来,

    “你们先坐着等一下,马上我就会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情的。”

    “嗯,好吧……”

    既然师叔都已经这么说了,宗吉元自然不能再着急,便同刁三郎、王玉一起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候着。

    不过,工作中的叶光潜看起来、与平时那淡然冷漠的神态相比,完全就是判若两人,此时这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很难让人想到眼前的这位就是、平日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的古怪师叔,令在一旁观看着的宗吉元觉得即新奇又有趣。

    “致命伤你们肯定都知道了,”

    边检验着,叶光潜边头也不抬地说开了,

    “就是脖子上的那一刀……唔、在他的身上还有别的瘀痕,肩头、手臂、后背……哦?这头上还撞了一个包,让我再看看……嗯、嗯,这位老兄到底是惹了谁了,竟然被挟持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啊、脚还扭伤了,看来这路也不平啊……”

    絮絮叨叨地说到了这里,叶光潜才朝着并排坐着的三个人瞧了一眼、道,

    “具我推测,这位老兄应该是遇到了仇家、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放过他的人,强迫着他走了一段路,但并没有殴打残害的痕迹。至于身上的瘀伤和脚上的扭伤,都应该是在挟迫时造成的,一直走到某种地点后、又将他给杀了,死亡的时间么、是在大约三个时辰前那样吧,我从他这里知道也只有这些了,其它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去解决了。”

    “多谢师叔,那么、我们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打过了招呼后,三人告辞从那个阴森森的地方退了出来,不约而同地一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朝堂前走去。可没走出多远,宗吉元又停住了脚步、愣愣地在想着什么。

    刁三郎知道在这种时候最好能给她个空间、让她独自思考,便道,

    “吉元,刚刚叶先生说、凶手有可能是冯九的仇家,我现在就赶到巡城营那里的更棚去,按照这条线索去查问一下、怎么样?”

    “哦?也好啊,既然有这种可能,自然是要去查一下的好,”

    宗吉元点着头表示赞成,又抬头望着刁三郎、道,

    “那么有关这件事情、就拜托三哥您了。”

    “瞧你说的,”

    刁三郎被她说的忍不住笑了,道,

    “这还不是三哥我的分内职责所在么,客气个什么啊。好了、我现在就带弟兄们过去了。”

    说完,便转身快步地离开。

    目送他远去之后,宗吉元很突然地又改变了方向、再次朝停尸房那边走去,王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好也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

    刚走到门前,就见叶光潜正从里面出来,见了她却并不觉得吃惊,只是笑着问道,

    “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想起什么来了?”

    “是啊、师叔,”

    宗吉元看起来很急切地问道,

    “具您看,杀死六月红的、和杀死这个冯九的,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呢?”

    “哦?”

    此言一出,不止是叶光潜、连跟在旁边的王玉都很明显地吃了一惊,想了想,叶光潜才缓缓地道,

    “因为下手的方式不同,所以虽然可以断定这两起案子中、所用的凶器都很锋利,却无法断定是同一件。另外,杀死六月红的凶手是用右手,而杀死冯九的人、用的却是左手。”

    “这么说、不会是同一个人犯的案了……”

    听了他的这番话,宗吉元的目光中多少有些失望,喃喃地说着。

    看着她那明亮的眸子中黯淡下去的光,很少会在人前有什么表情变化的叶光潜,居然再次露出了笑容、道,

    “也不能这么肯定。”

    “哦?”

    师叔的一句话,宗吉元的希望又一次被点燃了起来,立刻追问道,

    “师叔您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在说现象而已,”

    叶光潜依然微笑着道,

    “虽然杀冯九的人用的是左手,但从伤口上的角度可以看得出,他所使用的并非是习惯手,不知是故意这样做的、还是因为他的右手受了伤,反正我觉得那凶手本来是应该惯用右手的。”

    “是吗?!多谢师叔!”

    宗吉元闻听这个结论后,顿时豁然开朗般地兴奋起来,并向师叔深深地一揖,因为叶光潜刚才告诉她的可不止是一条线索,而是两条、甚至更多。

    叶光潜却还是那个神情、道,

    “吉元,看起来这几起案子不一般啊,你可要小心谨慎着些。”

    “小侄知道了,谢谢师叔的关心。”

    宗吉元连连地点着头道。

    叶光潜又看了她一眼、停了停才又道,

    “你快去忙吧,我这里已经再没有别的可以为你提供的了。”

    “好,那么小侄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这次再从师叔这里离开,宗吉元看起来如同发现了、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一般的欣喜,往回走时的步子也更加的轻快,连王玉跟在她身后都有些快跟不上了的感觉。

    来到她自己的房间、推门走了进来,出人意料地、宗吉元并没有立刻忙着去做什么,而是在桌旁边的躺椅上靠坐下来,微合二目开始养神。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连环凶案

    见她也不说话,而且还好象会就这样保持下去,王玉只好习惯性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吉元,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这两起案子是同一凶手而为的?”

    “唔?哦、你问这个啊,”

    宗吉元将眼睛睁开了一下、却很快又合上了,悠悠地道,

    “那六月红被杀时、在她身前身后共有两个人,动手的是站在其身后的那个,这点叶师叔已经给出了明确的解释;而这个冯九被杀时、在他的身边同样也是有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动手的也是其身后的那个人,这是我刚才在现场时、通过查看脚印看出来的……”

    “是么……原来如此,”

    王玉听了、先是愣了愣,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的钦佩、并瞥向了宗吉元,却也知道她此时正闭着双眼,肯定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便静了一会儿,然后才又道,

    “确实不可能这么巧、有两伙人用同样的方式在几天之内杀人,只能是同一凶手而为的是吧?”

    “孺子可教,”

    宗吉元撩开眼皮儿瞧了他一下、笑道。

    王玉却被她“夸”得有些哭笑不得,可立刻又想到了什么,

    “这么说、我们这是遇上连环凶案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成了跨辽东、安平两县的大案了么?吉元你不去找大人和安平县衙取得联系,难道还在等什么吗?”

    “正象你的,我确实是在等……”

    边说着,宗吉元的眼睛又缓缓地合上了,同时还将身子往椅子里缩了缩,调整好位置、以便靠着的更舒适些。

    王玉一见,真是即好笑、又不解地道,

    “等什么啊?案子靠等就能破得了的么?”

    “是啊,有时真的就得靠等。”

    这回、宗吉元的眼皮儿连动都没动一下,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首先、刁三哥去查问冯九有没有仇家这个线索,我当然要等着他的消息了……至于安平县那边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用麻烦何大人和他们联系,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们联系的……”

    “真的假的啊……”

    王玉听的更加的不可思议,又见她的这副完全不想再说话了的样子、也只好做罢,不再追问下去了……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仅仅隔了一天,安平县还真的又派人来了,而且来的依然是那位郑友益、郑捕头。

    就冯九是否有仇家这个问题,刁三郎带人足足地查问了一下午、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虽然也有人提起到他曾经和这个吵过架、和那个斗过嘴,可毕竟这些事情都不足以让谁升出杀人的念头来。所以、仇家寻仇这个可能性只得先放下。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第三天上午,门前值守的差役跑了进来、回道,

    “刁三哥、师爷,安平县的郑捕头又来了,而且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二位商议!”

    “哦、是么?”

    听到这个消息,刁三郎顿时一愣,明明前天才刚刚见过,怎么这么快又来了,边心下里带着狐疑边吩咐道,

    “快快请他进来。”

    “好嘞。”

    差役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刁三郎很是纳闷儿地看着、此时正和王玉一起坐在差官棚中的宗吉元,道,

    “吉元,你看这安平县又派人来是为了什么?”

    “应该还是为了案子而来吧,”

    宗吉元却显得非常的轻松,仿佛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一般地松了口气,道,

    “可能是他们境内发生的那两起命案、又涉及到我们县了。”

    “哦……”

    刁三郎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道,

    “不管怎么说,等他们进来后、我们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门帘儿一挑,果然见郑友益和两名安平县的差役走了进来。

    彼此之间也都算是熟悉了,所以落座后寒暄了几句,便很自然地将话茬儿转入了正题。

    郑友益瞧了瞧宗吉元和刁三郎道,

    “宗师爷、刁捕头,还记得前天和大家分手之前我说过的、在我们县境内的两起命案么?两名死者经人辨认后、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准确身份,却有人提到、这两个人于过年前后都在辽东县城中频繁地出现过,所以我们怀疑他们会不会是贵县的人。”

    “原来真的是这样啊,”

    刁三郎语气中颇有些感慨,不由自主地瞧了瞧宗吉元,然后才道,

    “不过我们县最近没有谁来报案说有人口失踪,到底是不是我们县的人、这也不好确定……”

    “郑捕头,你能否将那两名死者的特点大致地说上一些呢?”

    宗吉元略略地想了想、然后问道。

    郑友益连忙点着头、道,

    “可以啊。死的两个人都是男的,而且还都很年轻,其中一个在三十岁左右,身材很高、很结实,仵作说他应该是练过武功的;另外一人约有二十左右岁,比前一个显得瘦弱单薄些,肤色相对的也要白许多,但从骨骼上看、也应该会些拳脚。这两个人彼此大概是认识的,因为曾经有人看到过、他们两人在一起喝过酒、吃过饭。”

    林石明——

    听了他的描述,宗吉元的脑海中立刻跳出了这个名字。

    有了这个念头、宗吉元立刻问道,

    “郑捕头,有人注意到他们在一起吃饭之时、可还有其他的人和他们在一起么?”

    “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

    大概郑友益也想到这确实是个应该了解一下的问题,而自己却没有注意到,便显得有些尴尬地道,

    “等我回去后,再好好的去调查调查。”

    “嗯,那就有劳郑捕头了。”

    宗吉元倒也不急,很是客气地对他道,

    “还有啊,其实今天郑捕头你来的非常是时候,不然我们这边恐怕也得派人去贵县了呢。”

    “哦?这又是为什么?”

    郑友益很意外地问道。

    宗吉元只是轻轻笑了笑、道,

    “不瞒郑捕头你说,前天早晨,我们这县城外也发生了一起命案,而且杀人的手法与六月红被杀时基本相同。”

    “是嘛?!”

    郑友益真的是吃惊不小,想了想才道,

    “怎么会连续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县被杀的人、却是贵县的,贵县有人被害、凶手却可能是我们县得人,这、这还真够乱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两县联手

    “是啊,”

    宗吉元也是叹息了一声、道,

    “这案子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哦、对了,有关贵县那两起命案的被害人,虽然我们这边没人来报案说有人口失踪的,但既然曾频繁出现在我们县,那么说不定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我们会想办法找人去辨认的。”

    “那真是太好了,”

    听她表示愿意合作,郑友益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道。

    而刁三郎也一直在沉思着,此时方才又开了口,

    “既然这案子的涉及面儿已经跨了我们两县,是不是辽东、安平两个衙门合起来办案比较好些呢?”

    “是啊、是啊,”

    郑友益听到这个提议、立刻十分的赞成、道,

    “如果我们能合起来办案,那就会互通有无,也不必公文来、回文去的,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那就先这么定下来吧,”

    刁三郎是个做事很干脆的人,当即果断地道,

    “回头我再和我们大人请示一下,郑捕头你回去后也和你们施大人说一声好么?”

    “好,真是太好了。”

    且不论办案中会省去程序上的麻烦,只说这一同办案的人手又多出了这么些,郑友益打心眼儿里就觉得开心,连连点着头,

    “那么、有关辨认死者的事……”

    “这个么、就请郑捕头放心好了,我马上就会去安排的,你和两位弟兄权且好好的休息一下,最晚、明天一早就会给你个准确的答案的。”

    宗吉元很有把握地答道。

    见她说的如此有信心,郑友益自然也放下心来,跟着卢洪、柯义到给他们安排好的住处去休息了。

    等他们全都出去了,刁三郎迫不及待地问道,

    “吉元,你怎么会这么明确地答复郑捕头,莫非已经想到死者是谁了?”

    “是啊,”

    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小弟琢磨着,那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与年前发生的两件案子相关联的人。”

    “哦——、对啊、对啊,”

    刁三郎听了,也情不自禁地点着头,

    “还真是啊,就是出现在胡家老大被杀、和怡春院那两件案子中的神秘人吧,按照郑捕头所描述的、确实还真的有点儿象。”

    “没错儿,小弟指的就是这个,”

    见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宗吉元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有关我们两县联合办案的事情,能不能麻烦三哥您去向大人请示一下,小弟还有件事情、需要立刻去办。”

    “当然可以了,吉元你就尽管去好了。”

    刁三郎二话不说地便答应了下来。

    衙门里的事情交给他去办、宗吉元自己可以放下心来,所以先回房写了一道公文、盖上了官印,随后和王玉一起牵出马匹从县衙中离开,出了城、直奔东北方向而去……

    东北方向的山里有一片采石场,在这里劳作的、都是些在辽东县境内犯下了并非重罪、而被判为苦役的犯人。

    此时、宗吉元和王玉已经策马来到近前,早有看守的兵卒上前拦住,

    “站住!别再往前走了,此处是刑罚重地,闲人不得靠近!”

    “好吧,”

    宗吉元将马匹勒住,云淡风轻地一笑道,

    “各位辛苦了,小生乃是辽东县衙的师爷,来此是为了提一名服刑的犯人的。”

    “辽东县衙门的?”

    两名守卫打量了他们二人一下,其中的一人道,

    “好吧,你们且先候着,等我去回禀一声。”

    说完,向另一人递了个眼色,转身向里面跑了进去。

    宗吉元和王玉二人就在这一片“叮叮当当”的采石声中、放眼望去,见那些身上披枷戴锁的犯人们,均是头都不敢抬地、老老实实地干着手中的活儿,而在他们身边就是那些满脸不可一世的、手持皮鞭的看守们,心中不禁也有些不是滋味。

    正看着,那名守卫跑了回来道,

    “我们赵总管说了,请您二位进去呢。”

    “好,多谢这位大哥。”

    宗吉元微微一笑、朝这二人点了点头,和王玉一起催马走进了采石场。

    沿着旁边的一条青石铺成的路、来到一排整齐的青砖瓦房前,想必这里就是牢营总管和看守们住的地方了。

    二人下了马,早已看见最边上那间房的房门外、站着一个约有四十左右岁的戎装汉子,宗吉元连忙快走了几步、上前施礼道,

    “敢问将军、可是这里的主管人?”

    “将军?哈哈哈……”

    这人听了顿时大笑了起来,拍了拍宗吉元的肩头道,

    “我哪里是什么将军啊,不过是个百总罢了,在下姓赵,是负责看管着这个采石场、及关在此处的犯人们的总管,这位小先生你是……”

    “哦,小生是辽东县的主薄、同时也是师爷,姓宗,”

    宗吉元并没有将自己的全名告诉给对方,免得接下来会有些尴尬,

    “此来是因为正在办的一件案子,需要这里正在服苦役的一名犯人去协助一下。总管请看,这是县衙的公文。”

    “哦、是么,”

    赵总管将公文接在手中看了看、道,

    “好吧,说说是哪个犯人,我这就叫人过去将他提出来。”

    “我要的那个人名字叫宗吉才,是一名判了两年苦役的犯人。”

    宗吉元不紧不慢、很是沉稳地说道。

    赵头儿听了、先是念叨了一句“宗吉才、是吧”,紧接着一扭头喊道,

    “来人呐!”

    “小的在!”

    一名离此最近的看守闻听、立刻跑了过来,

    “赵总管,您有什么吩咐?”

    “去到两年营号那边,把一个叫宗吉才的给提出来,带到这里来。”

    赵总管没有一丝多余的话、直接朝他吩咐道。

    那名看守答应一声跑了。赵总管倒还很客气,回头瞧了瞧他们二人、道,

    “两位还是到屋里坐坐,边休息边等吧。”

    “多谢赵总管。”

    宗吉元道了声谢,和王玉随着他一起来到了屋中。

    三人坐下边喝着水、边聊着天儿,时间不大、外面便有脚步声及铁镣的声音传来,随后只听那名看守大声回道,

    “回禀总管,宗吉才带到!”

    “把他带进来!”

    赵总管将手中茶杯放下、提高声音道。

    门一开,就见那正在服着刑的宗吉才、戴着锁链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等他看清房间里面坐着的几个人后,不禁露出一脸的吃惊,可还是先朝着赵总管跪了下去,

    “罪民给赵大人磕头。”

第二百章 理清头绪

    “哦,你就是宗吉才啊,”

    赵总管打量了他几眼、道,

    “这位是从辽东县衙门来的,说是有事情要带你出去几天……哦、对了,要几天啊?”

    说到这里,赵总管才想起这个问题,又转向了宗吉元、问道。

    宗吉元想了想、道,

    “来来去去的、大概需要三天。”

    “那就给你四天时间吧,”

    这位赵总管倒还真是个很爽快的人,当即做了决定,

    “这样的话、留出些富余期限、也省得忙忙叨叨的,第五天头儿上把他给送回来就行。”

    “小生在此谢过赵总管。”

    宗吉元依然很是恭敬地道着谢,却没有去看宗吉才一眼。

    赵总管摆了摆手,又让旁边的看守将宗吉才身上的重铐打开、道,

    “这小子就交给你们了。”

    “好,如此、小生就告辞了。”

    宗吉元起身、朝赵总管拱了拱手、示意让王玉将宗吉才带上,一同从采石场走了出来。

    等从那里离开、走出了有一段距离之后,宗吉元这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族兄,见他的脸色比从前黑了些,虽然还是那么消瘦、可筋骨却显得稍微强壮了那么一点点,直到宗吉才被她看得有些开始心虚了、才缓言道,

    “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怎么会好,”

    宗吉才苦苦地一笑、摇了摇头,却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道,

    “不过也总比丢了性命要强,这样虽然劳累点儿、遭了些罪,可终究还是活着呐……等两年挨过去后,说什么我也得好好做人了……”

    “但愿你说的是心里话,”

    宗吉元轻轻一笑道,

    “不过眼下有一个让你带罪立功的机会,如果你要是能把握住的话,我答应你、可以将苦役的期限减成一年,你看怎么样?”

    “这是真的吗?!”

    宗吉才听了、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他真的做梦都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好事,愣了片刻、忽然趴在了地上痛哭了起来,

    “多谢你了,我知道是你在帮我……兄弟啊,我一定会做好你交给我的事情的……”

    “好啦,快起来吧,”

    看着对方的这副样子,宗吉元真是哭笑不得,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

    “不是我在帮你,是你自己在帮自己,怎么样,能走路么?”

    “比起天天在采石场里面干活儿,这走点儿路又算个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

    宗吉才抹着眼泪、朝四周看看,问道。

    见他已经平静了下来,宗吉元这才道,

    “你暂时先跟着我回县衙,休息一宿后、我再告诉你需要做些什么。”

    “好,我一定听你的吩咐。”

    宗吉才连连点着头道。

    这件事情办妥了,宗吉元也算是完成了计划中的其中一项,如果那两个人真的是“林石明”的话,虽然还查不清正在进行着的那个阴谋,却也算是理清出个头绪来。

    回到县衙中、先安排宗吉才去休息,又找来了一身合适的衣服让他换上,当然、也少不了让差役们看着他点儿,之后便来向何大人回报并请示。

    此时,何瑞昌已经听过了刁三郎的回禀,也了解到近来发生的案子牵扯的范围比较广,竟然还涉及到了邻县,所以、见宗吉元来了,便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吉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人,依学生看来,这是一起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的连环凶案,”

    边在何瑞昌的下首坐下,宗吉元边道,

    “从年前的胡家大哥被杀、满堂红的被拐,以及后来的六月红被掳、乃至遇害,更夫冯九的被杀,这些都不是独立的案件,是被某件阴谋所串连在一起、陆陆续续地发生着的。”

    “是么?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何瑞昌脸色很严肃,毕竟身为父母官,自己的治下竟然会发生出如此重大的案子,他当然不能还安稳地坐在这里,便十分焦急地问道。

    宗吉元又想了想、才道,

    “这背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学生暂时还猜不透,不过具学生推测、安平县发生的那两起命案中被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曾经唆使宗吉才去胡家滋事、并暗中杀害了胡家大哥的人,也就是其中一个自称是叫‘林石明’的真正凶手。所以、学生打算明天一早带着宗吉才到安平县去辨认一下,现在特来向大人您请示。”

    “哦,这样的事还请示什么呢,吉元你尽管去办好了,”

    何瑞昌听了,脸色稍渐舒缓,微微一笑道,

    “如果宗吉才真的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对他当然也可以适当宽容一些,这个就由吉元你去做主吧。”

    “多谢大人。”

    得到了大人的肯定,宗吉元的心里自然也轻松了不少,毕竟宗吉才同自己有一层特殊的关系,主动提出为其减罪也是不好。可眼下、大人却已经抢先提到了这件事,宗吉元真是打心眼儿里地感谢大人。

    次日一早,宗吉元和王玉,在卢洪、柯义等七名差役的陪同下,带上了宗吉才、随着郑友益这一行人出了城,直朝安平县而来。

    就在方才刚刚吃过早饭时,宗吉元已经将事情的详细情况讲给他听,告诉宗吉才杀害胡家大哥的真正凶手已经找到,只不过是被人杀了,现在需要他去认人。但是、宗吉元也对他说的很清楚,一定要认真看仔细点儿、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林石明”,不要因为想减少苦役的期限、就敷衍了事,宗吉才也是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大家不快不慢地走着,刚刚过了正午、天将未时,一行人便赶到了安平县的县衙。

    郑友益首先下了马、在前面引着路,宗吉元让卢洪、柯义他们带着宗吉才到一旁休息,自己和王玉跟随着郑友益到大堂前去见县令施大人。

    知道这位安平县的县大老爷、与自家何大人是同期进士,关系一直也都很不错,所以宗吉元倒真的很想拜见一回。

    不过等见了面、发现施大人的年纪要比何瑞昌大了许多,少说也有十岁以上,生就一张笑面、满脸的慈祥见到宗吉元朝自己施礼时、连忙将她扶住,道,

    “宗师爷的大名、本官也有所耳闻,何大人有如此年少有为的部属,还真让本官羡慕不已啊、哈哈哈……”

第二百零一章 确认身份

    “施大人过奖了……”

    见对方是一派的谈笑风生,宗吉元也只好忙着自谦。

    在旁边陪着的郑友益看得有些好笑、提醒着道,

    “大人,宗师爷此次特地前来,是为了协助我们搞清楚几天前发生的、那两起命案中的被害人身份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施大人瞧着宗吉元点了点头、很高兴地道,

    “那就多谢了,最近这几起案子实在是令人头痛,那么就麻烦宗师爷去辩认一下吧,友益,你陪着他们过去吧。”

    “是,属下遵命。”

    郑友益站起身,朝宗吉元做了个“请”的手势。

    心中本来也惦记着那两个死者到底是不是“林石明”,所以宗吉元也希望能够快点过去看看,施大人这一吩咐、也正合了她的心意,便立刻起身一揖、和王玉一起随着郑友益一块儿从堂前出来,又叫过正在等候着的宗吉才、一起向县衙中的停尸房走去。

    边走着,宗吉元边察觉到自己的这位族兄、全身竟然在发抖,转念一想、这也难怪,虽然希望可以“将功赎罪”,可宗吉才毕竟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明明知道是要去看一具尸体,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想到这里,宗吉元一把将他手紧紧地抓住,缓言安慰道,

    “不必紧张,身边有我和这么多人陪着你呢,要好好的仔细地辨认,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

    抬头看了看宗吉元那关切的眼神,宗吉才颤抖的身体这才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可对宗吉元和宗吉才来说、好象都觉得有万米之遥——

    宗吉元所怀的是,对这一系列的案子、能否有个准确定位的期待,而宗吉才的心情却是更矛盾更复杂,他真的即想去看、又怕去看,所以,当来到那两具蒙着麻布的遗体前时,两个人的目光同时都盯在了那上面。

    此时,郑友益上前一步,伸手将那块麻布的上半部分掀开,看了看宗吉元道,

    “宗师爷,这就是案中的两个被害人。”

    “哦,”

    宗吉元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宗吉才,

    “来吧,仔细的看看,别紧张、有我在这里陪着你。”

    “嗯,好的。”

    缓缓地将步子向前挪了挪,宗吉才强迫自己向那张已变得死灰般的脸上看去,目光刚一触及、便张大了眼睛道,

    “没错儿、就是他!就是这家伙给我出的主意、让我去胡家捣乱!就是这个叫‘林石明’的……”

    “你认准了?”

    为了能够确定下来,宗吉元又问了一句。

    此时,大概是因为气愤战胜了恐惧,宗吉才反倒不觉得害怕了,目光无意中又扫向一旁,因为这两个人的遗体是用同一张麻布盖着的,所以被掀起来后,另外的那人也露出了大半张脸。宗吉才一见忙又道,

    “诶?!那个人我也见过,他也和我们在一起喝过酒,他们俩肯定是一伙儿的!”

    “好,太好了,你做的不错。”

    果然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宗吉元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知道这件“大功”已经立下了,宗吉才也露出了一脸的笑容,可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师爷,我帮上您的忙了么?”

    “帮上了,放心吧。”

    这一句“放心”当然包含了好几个意思,宗吉才这才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儿,咧开嘴笑了。

    从停尸房出来,宗吉元让卢洪、柯义他们陪着宗吉才下去休息,自己和王玉随着郑友益再次来到了大堂之上、来见施大人。

    施大人果然还等在这里,见他们回来了,便将手中正在看着的一本书放下、问道,

    “怎么样?有结果了么?”

    “经过辨认、那两人确实是发生在辽东县境内、两宗案子的嫌犯。”

    郑友益边回答着,边请宗吉元和王玉坐下。

    施大人听了、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宗吉元的身上,

    “宗师爷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大人,”

    宗吉元想了想、又看了郑友益一眼,才道,

    “昨天在我们县衙时、大家曾有个想法,当时也和郑捕头提过。”

    “是啊、大人,”

    经她这么一担,郑友益也连忙点着头道,

    “我们都觉得两县联手办案比较好,不知大人您觉得如何?”

    “好啊,”

    施大人竟然毫不迟疑地便答应了下来,

    “就这么定了,这一连串儿乱糟糟的案子、就由我们两县来合办了,友益、你和大伙儿一定要同辽东县的同僚们好好的合作哟。”

    “是、大人,属下知道了。”

    郑友益很高兴地点着头,然后和宗吉元他们二人一起从大堂上退了下来。

    边往外走着,郑友益便道,

    “能和你们一起办案真是太好了,说老实话,我很喜欢你们辽东县衙的、差官们之间的那种融洽气氛。”

    “是么,那郑兄不如就到我们辽东县来当差吧……”

    宗吉元本是随口开着玩笑,可说出来之后、顿时又觉得不太妥当,连忙住了嘴。

    谁知、郑友益看了她一眼却笑了出来,然后微微靠近宗吉元、很神秘地道,

    “我还真有这个打算呢。”

    宗吉元听了,将眉尖一挑、却没再就这个问题聊下去,将话头儿一转、又回到了案子上。

    郑友益也同样顺水推舟地随着她问道,

    “对了,现在看起来、这些案子其实都属于同一起是吧?那么,宗师爷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教在下的呢?”

    “指教当然谈不上了,”

    宗吉元忍不住笑道,

    “不过有一个线索,郑兄您可以留意一下。”

    “哦?是什么线索呢?”

    郑友益露出一脸非常感兴趣的表情、追问道。

    又认真地斟酌了一下,宗吉元这才道,

    “我们县衙中的仵作叶先生,在检验几天前那件案子中的被害者遗体时、发现了一个小细节,说不定对你们寻找凶手有点儿帮助。”

    “是么?什么细节呢?”

    郑友益立刻瞪大了眼睛。

    宗吉元边回忆、边道,

    “叶先生说,那个凶手在行凶之时用的是左手,可从下手的痕迹上判断、他本不应该是左撇子,由此推测出、凶手可能是故弄玄虚来迷惑我们,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手受了伤,而且还是伤的不轻,以至于都到了无法用力的地步。”

第二百零二章 犯人落网

    “哦!好的,我们立刻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一查,”

    郑友益听了,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接着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实不相瞒,通过分析、我们也已经划出了凶手活动的范围,再结合这个细节、寻找起来就会省事了不少。”

    “那么就拜托郑兄了。”

    说完之后、宗吉元含笑略略一拱手……

    宗吉才被允许出来的期限还有两天,宗吉元索性送他回家看望了一下他的母亲,之后才将他送回了采石场,并将减少苦役期限的公文也同时送到。

    处理完这些身为主薄职责的分内事务后,宗吉元又再次和刁三郎一起,将精力放在了凶手与被害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牵连的查访之上。

    不过,这案情的重大进展,说来的话、倒也是来的真够快,甚至快得令人防不胜防。才几天的工夫,安平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案件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了。

    听着来人向他们通报的内容,宗吉元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好抬头看向了坐在正中的何瑞昌。

    何瑞昌的表情看起来倒是很平静,向客位上坐着的、安平县派来的差官邓宣问道,

    “凶手既然已经抓住了,那么案子就可以结了?”

    “回大人,其实没那么简单,”

    邓宣居然露出了一丝的苦笑,

    “那凶手并没有招认,事实上,自从他被抓后便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那又是如何能够判定他就是凶手的?”

    何瑞昌听了、不禁诧异地问道。

    邓宣也是非常的无奈地道,

    “因为、他并没有否认啊,无论我们如何的盘问,可他就是一个字都不说,不但不招认、连‘冤枉’两个字也从来没有说过。”

    “这倒是奇了。”

    何瑞昌听得越发的不明所以,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宗吉元和刁三郎。

    此时、刁三郎早已按捺不住了,道,

    “那么、你们没有对他用刑么?”

    “我正要说起这事儿呢,”

    原来这个邓宣还在卖关子,接着道,

    “后来我们施大人真的急了,当堂要对他用刑,别说、这犯人倒还真的开口了,却仍然不肯招认他是不是凶手,也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后来提出要求说,如果想让他说真话、就只能由辽东县衙的人来审,大人您说这怪是不怪。”

    “是么,”

    听到这里,宗吉元心中一动、问道,

    “邓兄,如此说来,那个被抓的犯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眼下你们也都不清楚、是么?”

    “可不是嘛,”

    邓宣摊了摊双手道,

    “那小子也不说啊,这不,施大人只好让我来和贵县打个招呼,是不是将那犯人解送到这里、再进行堂审呢?”

    “好吧,”

    何瑞昌也没有太多的犹豫,想了一下、便点了头道,

    “本来也是我们两县联手办案的,就将那个犯人押送过来吧,我们一同来审理。”

    “好,小人知道了,”

    答应了一声、邓宣随即便站起身来,

    “我这就立刻赶回去,因为案情也是很急的,就不再多耽搁了,我们明天就能将那犯人押送到这里来。”

    “好吧,我替大人送送你。”

    宗吉元随后也站起身来、跟在他身旁一起向堂下走着。

    两个人边一同出了大堂,宗吉元边闲聊般地问道,

    “邓兄,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抓住那个犯人的么?”

    “哦,这个啊,是郑捕头告诉我们说、犯人可能是右手受了比较重的外伤,让大家撒下去到各家的药铺筛查,后来还真的就将那小子给查了出来,并且从他身上搜出一柄短剑,经我们县的仵作对比查看,与死者身上的伤口比较吻合。”

    大概是要急着赶回去,这次邓宣倒没有再卖关子,一股脑儿地全都讲给她听。

    宗吉元听了、心中一动,果然是从这条线索上找到凶手的,想了想又问道,

    “那么、那个犯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也不知道和别人哪来的那么大的仇,无论看谁、那眼神都象是在看杀父仇人似的。”

    邓宣说着的同时、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犯人一般,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宗吉元微微笑了笑、道,

    “好吧,那么、我们明天见,到时候一起来会会这个‘憎恨天下人’的年轻人吧。”

    “好,那么、宗师爷,我们就回头见了。”

    边说着,邓宣边拉过自己的马匹、跳了上去,催座骑飞奔而去……

    能够抓到犯人、这固然是一个相当大的进展,可是,在宗吉元的心里却升起一种说不好的、非常不对头的感觉,总觉得那个一直都无法探知的阴谋、正在靠得越来越近,可自己却依然弄不清应该从何处去防备。

    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脑子里还在想着,直到王玉将晚饭给她端了过来,

    “刚才我去厨房打饭时,听大师傅说你还没有吃过,就顺便替你带了过来,怎么样、一起吃好吗?”

    “多谢王玉兄。”

    宗吉元笑了笑、示意让他坐。

    两人面对面、将饭菜在桌上摆放好,边吃着、宗吉元的眉头依然不见舒展。

    王玉见了她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地道,

    “我说吉元呐,你就不好让你那颗小脑袋、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么?”

    “不成啊,”

    宗吉元瞟了他一眼道,

    “我休息了、对手却不会休息,不趁着今天夜晚这段时间好好的想想,等到明天又如何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呢。”

    “吉元,你真的不会觉得累么,”

    王玉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是深沉,一改平时那玩世不恭的态度、道,

    “你的年纪还这么小,为什么非要去承担那些、本可以不去承担的事情呢?你看你、本来什么都不缺,现在却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劳心劳力的,这又何苦呢?”

    “不相干么?”

    宗吉元轻笑了一声,

    “我眼中所见到的、而且还是有能力去做到的,对我来说、都不是不相干的。天下人管天下事,如果遇不上、看不到,或者是没有能力去管、也就罢了,可真要是有了那个能力,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善良的人们被残害、被欺压而不闻不问,那么、上天因何要给你这份能力呢?”

第二百零三章 三堂会审

    “吉元……”

    王玉听了后、变得更加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

    “可是、如今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的不平与罪恶,就算你挺身而出,可凭你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多少人呢?搞不好、还会惹上那些恶毒的人们对你的仇恨,难道你就真的不害怕么?”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看着他真的有些担心的神情,宗吉元不禁笑了,

    “你看大人、还有刁三哥他们,不也都是好人么?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而且、你自己不也是到这衙中当差,一直在帮助大家么?”

    “我?我能在这里、还不是因为你么……”

    王玉低声地嘟哝了一句,然后又道,

    “话虽如此,可是、往往都是恶人占上锋……”

    “你说的没错,”

    宗吉元瞧着对方,一抹哀伤从她的目光中闪过、随即便消失不见,叹息了一声后、才道,

    “但那也只是逞强一时罢了……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好好地吃饭吧,等到了明天、说不上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是啊、确实如此……”

    听了她的话、王玉竟然也叹了口气……

    ……

    次日一早,全衙上下的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安平县的人、将那个嫌犯押送过来后,两县的官差们便可以一同来审理此案。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最先等来的却是一伙大家谁都没有想到的人。

    当一辆宽大的马车、及随行的差役们来到辽东县衙大门前时,刁三郎一下子便认出、那居然是辽阳州府里的人。

    可问题是、辽阳知州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了?

    此时,得到了消息的何瑞昌连忙从大堂内迎了出来,而那车帘也很是时候地掀开,探出半个身子的人、是辽阳知州王再先身边的书办、江文举。

    对于这个人、何瑞昌自然是知道的,深知此人虽然只是个书办,却是王知州眼前的红人儿,象这样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很客气地请这位江书办来到大堂前、分宾主落了座,何瑞昌问道,

    “不知江先生来鄙县、可是对下官有什么指教么?”

    “哎哟、何大人呐,”

    江文举一副皮笑肉不笑地、连连摆着手道,

    “这‘指教’二字又从何谈起啊,只不过是我们知州大人听说、最近发生了一件跨安平、辽东两县的大案,所以十分的关切,才派江某前来打听了解一下。”

    打听了解么?其实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来监视的。

    不过大家也有些奇怪,那王再先的耳朵可真够长的,到底是怎么知道、今天两县要会审那个案犯的呢?若不是事先知道了准确消息,他也不可能这么巧将自己的心腹派过来吧。

    只是在这件案子里又没有什么需要瞒着谁的,既然他做为顶头上司,想知道些什么就让那王再先知道好了,所以何瑞昌也并没有在意,依然很客气地笑着道,

    “唉,王大人日理万机、还如此牵挂着治下的事情,真让下官感激不尽。如此,就请江先生在此休息片刻,等安平县的同僚们将案犯解道,我们即刻升堂。”

    “好说、好说……”

    江文举也满面陪笑道。

    可他的话音尚未落地,就见外面跑进来一名差役禀道,

    “大人,安平县的官差已到!”

    “施大人可曾来了?”

    何瑞昌倒是满心地想见见他的这位老朋友,连忙问道。

    那差役立刻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听邻县的差役们说、施大人也来了,而且就快要到了。”

    “哦,本官知道了。”

    何瑞昌轻轻地点了点头。

    报事的差役下去了,何瑞昌扭头看了一眼江文举、微微一笑道,

    “江先生且请稍坐片刻,待本官出去迎接一下施大人。”

    “好啊,何大人请便吧。”

    这江文举竟然连动都没动一下,边喝着茶、边点头道。

    在心里哼了一下,何瑞昌整理官服、带着宗吉元和刁三郎等人出衙迎接。

    来到县衙门外,远远的已见由十名差役护卫的马车向这边而来,认得出那确实是施大人的车,何瑞昌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待马车来到近前、便降阶相迎走上前去。当车帘挑起,施大人从车上下来时,两个人的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施大人,真是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嘛,不过何大人倒是一点儿都没变,真是风采依旧啊。”

    施大人也随即笑道。

    两位大人看起来是谈笑风生,可靠近时、何瑞昌低声道,

    “王知州把他的心腹、江文举给派过来了,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哦?他来干什么?”

    施大人听了、当时也是一愣,

    “这倒是怪了,莫非这个案子里牵扯到他们州里的事情了?”

    “还不清楚啊,”

    何瑞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

    “没关系,看看再说吧,反正我们又没什么可背着他的。”

    两个人并肩来到大堂上,见到那位江文举江先生,施大人免不了也要客气几句。

    看看人员基本上都到齐了,何瑞昌看了看施大人、还是客气了一下道,

    “施大人,这个案犯毕竟是贵县抓到的,本官看、还是由您来主审吧。”

    “好啦、何大人,你啊、就别再客气啦,”

    施大人苦笑一下、连连摆着手道,

    “我对那名案犯是一点儿辙都没有了,无论怎么问、他就是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才送到您这里来的,这主审当然还是要由何大人你来担当。更何况、这是你的辽东县,岂有客压主位之理。”

    “好吧,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何大人略微朝他拱了拱手,然后吩咐差役们在侧位另设一张公案,以便让施大人在此就座,正巧、江文举的位置就处在施大人下首,看起来倒也很合适。这样一来,辽东县、安平县,再加上辽阳州派过来的这位江先生,弄得跟“三堂会审”差不多少。

    此时,刁三郎带着辽东县的差役们在左边主位列立,而郑友益领着安平县来的差役们、在右边客位处站好,宗吉元自然还是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就座。

    不知为什么,就在她刚刚坐下的那一瞬间,发觉那位一直在朝着她这边瞧着的江先生、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古怪笑意。

第二百零四章 受制于人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看着江文举的那种表情,宗吉元暗自有些纳闷儿,可已经来不及再多想了,因为堂威的高呼声已经响了起来。

    稳稳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大堂前,却见何瑞昌一拍惊堂木、吩咐道,

    “将人犯押上堂来!”

    “带人犯——”

    随着喊堂的差役一声传唤,“叮叮当当”的锁链撞击声自堂下响起,在两名安平县的差役押解下,一个人披枷戴锁、步履艰难地移动着步子走上堂来,随后跪坐在了堂口。

    当这名犯人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辽东县这边的差役们都有些惊讶,因为在他们的想象中、犯下如此重罪的人,一定会是个外表凶残可憎、穷凶极恶的人。不过此时、出现在大家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如此的年轻,脸上甚至还略带出些许的稚气,不仅如此,还有几个人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

    但最为震惊的人却是宗吉元,因为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偏偏就真的发生了——

    跪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在东山沟那一战中、掩护并隐藏下来的犹坤。

    此时的他、果然如邓宣所形容的那般的倔强,虽然跪在堂口,可眼神中仍旧充满了敌意地向四周扫视了一下,当他的目光落在宗吉元的身上时、竟然从中放射出刀子般的寒光。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吉元脑子里有些混乱,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王玉,却见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如严冬般的冰冷,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在了犹坤的向上。

    之前,何瑞昌也听施大人说过、眼前这孩子被抓住后的表现,略一深思后、并没有按通常的程序来进行问话,而是用缓和地语气问道,

    “下面跪着的这一年轻人,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是,我知道……”

    犹坤还真的开口回答了,

    “这里是辽东县衙的大堂,是吧。”

    见他竟然真的说话了,施大人及安平县的差役们、均露出一种很新鲜的表情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互相瞧着。

    何大人轻轻点了点头、又道,

    “在此之前,你曾经在安平县的大堂上说过、到了这辽东县就会招认实情,有这回事儿吧?”

    “确有此事。”

    犹坤的声音显得出奇地冷静,不急不缓地道。

    无端地、何大人忽然觉得眼前这少年人居然有些神秘,便试探着问道,

    “那么,到了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能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本官说出你是谁、是哪里的人,那些案子中被害的人们、是不是被你所杀?”

    “回大人,”

    犹坤的面色冰冷依旧,道,

    “我说过的话、自然就会说到做到的。小人目前的名字叫宁坤,住在安平县境内的一个小村子里,而且、一点儿都不错,你们所说的那些案子中死掉的人、都是我杀的。”

    为什么会这样——

    本来还抱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这样的希望,可就在这一瞬间,这最后的一点点幻想也破灭掉了,宗吉元的心中顿时阵阵发痛,脸色自然随之也变得惨白。

    杀了这么多的人,竟然还能说的如此平静,何瑞昌也不禁因这个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冷酷而皱了皱眉,

    “是么,那好,你不妨就来说说、死在你手中的人共有多少个,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你又是怎么下的手。”

    “可以啊。我杀过的人么,前前后后一共有四个,”

    犹坤的声音中、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感情,

    “第一个是个女人,我是从背后用刀刺入了她的心脏;第二个和第三个都是在被制服后、我从背后割断了他们脖子的,但第三个人本来是个杀手,当时反抗了一下,使得我的右手受了伤;第四个人是一名更夫,死法和前两个大致相同。”

    “哦……”

    听了他的描述、与目前为止所掌握的情形基本吻合,何瑞昌也不禁惋惜地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道,

    “你叫宁坤是么?”

    “算是吧……”

    大概是何大人的问题引起了他的一些心事,犹坤轻轻答应了一声后、低下了头,好象在沉思着。

    何瑞昌却没有做过多的停顿、继续问道,

    “你和这些人都有仇么?”

    “仇?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又哪里来的仇。”

    犹坤冷笑了一声、回答道。

    何瑞昌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紧紧盯住了对方,

    “既然没有仇怨,你因何要将他们杀死?从案情的过程中来看,总不会是为了谋财吧?!”

    “当然不是,”

    犹坤的目光又向上瞟了一眼,

    “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死,之所以会杀他们,是因为有人挟迫我这样做的。如果我不答应的话,那人就会揭穿我的身份,让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日子、在瞬间全部都会失去。”

    “这么说、你是被迫才这么做的喽?”

    何瑞昌听了、不禁微微愣了愣,问道。

    犹坤冷笑了一声、道,

    “正是这样。”

    “你说你是担心被揭穿身份、才不得已去杀人的,是么?”

    何瑞昌边斟酌着这个冷酷的少年人所说的话,边追问着,

    “可如今你在这公堂之上、竟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难道说、你已经不再担心了么?”

    “现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犹坤的声音变得仿佛是在地狱中挣扎般的、愤怒中又透着绝望,

    “直到被你们抓住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那人根本就没打算让我真的去过安生日子!他只不过是在利用我为其杀人,之后再将我推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隐瞒,大不了我拉着他一起去死!”

    犹坤的吼声、在大堂之中震动得“嗡嗡”做响,而堂前的气氛也变得更加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是这样——

    此时此刻的宗吉元,心情也已经是复杂到了极点,脑子里也是乱到了极点……

    听犹坤在叙述他自己被利用之时,宗吉元稍稍有些宽慰,至少这少年人并非是凭本意去犯下如此罪行的。可同时又十分的内疚,后悔那天晚上与之交谈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和他再多谈谈呢?但除了这两种心情外,隐隐地还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第二百零五章 栽赃

    “原来如此,”

    何瑞昌很冷静地继续问道,

    “这么说来、你已经很明确地知道那个、一直在胁迫你的人是谁喽?”

    “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个恶人,可我能够猜得到,”

    犹坤紧咬着牙关道,

    “因为他用来要挟我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而已,不用想都清楚他到底是谁!”

    “哦,那么、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中,他又是如何来要挟你的,你能否将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本官听么?”

    何瑞昌边思索着、边问道。

    犹坤冷冷地一笑道,

    “当然可以了,只求您这位清正廉洁的何大人、知道了以后,不要护短包庇才是。”

    这句话很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虽然并没有恼火,但毕竟听着心里还是不那么的太舒服,所以何瑞昌也本能地顿了顿。

    可就在这稍微的片刻冷场,那位江书办却干咳了一声道,

    “这位年轻人,你放心好了,何大人可是我们全州境内有名的清官,绝对不会徇私枉法的。”

    这家伙还真是的——

    他的这番话,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的白眼儿,差役们各个都在暗自地骂了一句。

    何瑞昌倒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微微一笑道,

    “没错儿,你尽可以放心,只要说的是实情、本官就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好啊,那我可就说了,”

    大概是因为腿跪麻了,犹坤略略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成了坐在地上,才又道,

    “刚才我就一直在说、宁坤只不过是我目前用的名字罢了,而我真正的身份是叫犹坤,是已经被你们平灭的东山沟儿大寨主、犹春瑶的儿子。”

    “什么……”

    此言一出,的确在辽东县的差役们中间、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而刁三郎等人也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少年人来了,只不过、当时还以为他是被贼人们掠去的无辜孩子。

    何瑞昌自然也是吃了一惊,沉了沉、才问道,

    “是么,那么、你是怎么又改叫宁坤了?而且、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就该安分守己、好好的做人,如何还要连续犯下如此的罪行?!”

    “改叫宁坤、自己是为了掩人耳目,至于我如何犯下这些罪,这就要从东山沟被平灭那天说起了,”

    犹坤冷冷地“哼”了一声道,

    “当时我本以为、就要同父兄叔伯们一起被抓被杀了,可是、偏偏有人替我隐瞒了身份,并帮我逃了出去,在一个小村子里隐藏了下来。原本,我也以为他是出于好心、才会救下了我,可后来、那人却时时在提醒着,让我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令我不胜惶恐。但那时、我还是希望能够就此安渡余生,不再惹是生非,我……还真是够傻的,那人救我本就不是出于善意。

    直到前不久,那人找上门来了,让我去替他做一些事,本以为对方也算是有恩于我,为其做点儿事情也无可厚非,可谁知他的所谓事情、竟然是去杀人,不听从的话、就要毁掉眼前我已经得到的一切。小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随着他杀掉了那些人……这期间、他任意地指使我,甚至是在夜深人静之时、也要强迫着我去做那么凶残的事情……”

    “犹、坤,是吧,”

    何瑞昌的面容也变得十分的严肃,刚才表现出的那些宽容也已经荡然无存,

    “在你刚才的供述中、所说的那个胁迫你的人,你可曾亲眼见过他的样子、亲耳听到过他让你去做那些杀人的勾当了么?”

    何大人果然是敏锐非凡——

    这也正是宗吉元想要知道的问题,所以很清楚何瑞昌之所以会这么问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完全可以听得出这犹坤要指认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这辽东县衙中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此时就在这公堂之上,也正是因为如此、何大人才会提前将这个重点问题问个清楚,免得当他说出那人之后再问、会让人觉得大人有包庇之嫌。

    犹坤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再次冷笑道,

    “没有,我没有在那人开始胁迫我时再见到过他,他也没有亲口对我说去杀人的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通过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传达给我的,并让我同那黑衣人一起去犯案的。”

    “是么,那你又如何得知,胁迫你的人是你所猜想到的那个人、而并非就是那个黑衣人呢?”

    何瑞昌真不愧是经验丰富、办案精细的官员,当时就问到了点子上。

    犹坤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语气中也显示出了些许的急躁来,声音也开始提高,

    “那是因为、凭着那个人的身份,根本就不必亲自来找我,而且那黑衣人自己也明确地说是受人差遣的,虽然没有明说,可我听的出来、就是他!”

    “好啦、年轻人,别急嘛,”

    江文举还真的很喜欢插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开口了,

    “有话好好说,何大人不是已经答应会为你做主了嘛。”

    “是啊,”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瑞昌也不得不问下去了,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肯定,就将你所认为的、那个胁迫你的人他到底是谁,就在这公堂之上明确地说出来吧。”

    “那个人、就是他!”

    随着话音,犹坤的目光瞬间转向了一旁,同时、手指也指了过去。

    然而、当他指认出来后,大堂上再次引起了一阵的骚动,而且比刚才还要强烈了好几倍,因为差不多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所指向的人居然是、宗吉元。

    此时、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的宗吉元,同刚才比起来、倒显得格外的平静。

    原来如此,一切都明白了,看来所发生的这一连串儿的案件、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这个——

    宗吉元总算是捋清的几个月来、那条始终无法抓住的隐藏在黑暗中的主线……

    这倒不是她将自己看的有多么的高、多么的重要,认为暗算她的那人、大费周章地就是为了栽赃给她,使其污名加身,宗吉元很清楚、如果自己的罪名成立了,直接会影响到何大人、乃至整个辽东县衙的未来。

    该怎么办呢?

    虽然很想亲口询问一下眼前那个、仍然仇视地盯向自己的犹坤,可她也知道、在此种情况下尽量还是少说话为妙,最好还是要交给何大人来处理的好。

第二百零六章 当堂对质

    果然,何瑞昌也及时地向宗吉元投来了一个安慰的、让其不要急躁的眼神,之后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道,

    “犹坤,为了慎重起见,本官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宗师爷本是我县衙中的从八品主薄,依着大清律法的规定,以民告官、罪加一等,所以不要以为这样的言辞、可以随随便便地就说出来。本来、你的行为就已经是犯罪之举止,如果经查证之后,你刚才所说的这些、纯属污告的话,再加上你之前的罪行,会被判凌迟处死的。”

    “你不要吓唬我,我不会怕的……”

    说是不怕,犹坤的眼睛已经变得发红、吼道,

    “如果不是因为他不给我留活路,我又何必这么做呢!?谁会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跑出来自寻死路……”

    “何大人,”

    坐在侧位上、一直没有做声的施大人,此时终于说话了,

    “接下来的事情、能否让本官来问他呢?”

    “哦、当然可以。”

    心中明白这是好友为了不让他为难,何瑞昌自然是同意了。

    既然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情形,反正自己心怀坦荡、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宗吉元索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转过桌案来到大堂正中、向上施礼道,

    “两位大人,既然学生已被犹坤指证,那么便已是被询问的对象,还是从案中撤出来、以涉嫌的身份到堂的好。”

    “吉元、你……”

    何大人内心很明白她是被污陷的,可无论如何、公堂之上也容不得有半点儿的私情存在,便情不自禁地、有些心疼地叫了一声。

    旁边的施大人见了、立刻瞟了江文举一眼,见这家伙一脸的幸灾乐祸、狡诈诡谲,心道、坏了,这个老狐狸该不会是在打着何大人的什么坏主意吧,便抢过话头儿道,

    “这样也好,宗师爷主动接受询问、我们当然还是公事公办的好,免得日后有人说、我们县衙大堂徇私舞弊!”

    “那就有劳施大人了。”

    何瑞昌知道这样是最好的,便也不再多说。

    施大人将目光转向了宗吉元、却依然透着温和道,

    “宗师爷,接下来本官就要让你和这个犹坤当堂对质了,希望你能够据实回答、不得有丝毫的隐瞒。”

    “学生谨遵大人的告诫,定当实言回复。”

    宗吉元微施一礼、答道。

    施大人听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之后,又转向了犹坤、道,

    “犹坤,本官来问你,你说胁迫你杀人的就是宗师爷,那么、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结论?又有什么根据来指认他的呢?”

    “回大人,”

    此时,见宗吉元已经来到离他仅几步远的地方、稳稳地站住,犹坤不能自抑地向后躲了躲、才道,

    “他……是因为、从前到后都看得出就是他……”

    “说的详细一些,”

    施大人语气中透着严厉、道,

    “如此只是凭你个人的感觉与好恶、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这公堂之上的每一个人,岂不是都可以被你指控遍了的。”

    “大人、我当然有依据!”

    犹坤向上磕了个头道,

    “在东山沟那天,宗师爷他见到了我的同时、就悄悄地告诉我不要说出自己是谁,之后也没对其他人揭穿我的身份,由此可见,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知道我真正的名字了……”

    这孩子在担心、在害怕——

    因为离的更近了些,所以宗吉元更能明显地感觉到这点,不过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什么,更谈不上阴险狡诈的气息,有的最多也只是气愤、绝望罢了……

    “宗师爷,”

    此时,施大人的目光也转向了她,即关心又好奇地问道,

    “刚才犹坤所说的这些、可是实情?当时、你是否替他隐瞒了身份?”

    “回大人,他说的确实是实情,”

    宗吉元很平静地回答道,

    “学生之所以会这么做、那是因为犹坤他曾经帮助过我。”

    “哦?是么?”

    施大人听了、更加的觉得新奇,

    “你的意思是、身为犹春瑶的儿子、他在那之前曾经帮助过宗师爷你?”

    “正是,”

    宗吉元不紧不慢地道,

    “那时,因为东山沟的贼人们胡作非为、罪大恶极,我们县和盛京提督府、准备要对他们进行铲除,学生曾事先乔装改扮、前往那里探查虚实。可是,在那过程中,学生还是被那里的贼人们发现、当时身临险境,正是这犹坤用他的身份命令那些贼人放我离开、不让他们伤害于我,因此学生才得以全身而退、安然无恙地归来。当时、学生以为犹坤这孩子还是良心未泯,不应该落得和他的父亲等人、那样相同的下场,所以后来在平灭匪巢时、才让他隐瞒了身份,让他去过安生日子去了。”

    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是就在刚才这短短的瞬间、宗吉元所想到的应对办法。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虽然说了这么长的时间、犹坤始终没有提到李顺风全家人,更没有提到李小月。

    他是想保护那一家人,这么看起来,犹坤之所以会被人胁迫的理由、并不是他自己的过去,而是李顺风一家人的安危,而此时此刻、他正在以个人的性命、来换取把他当成亲人看待的那一家善良的人。

    但也正因为这样,宗吉元多少也是利用了这一点,因为犹坤他只得承认宗吉元所说的这番话是事实——

    他即不能说出当时是为了救被挟持的小月、才会放宗吉元走的,所以只能承认那时、确实是帮助了这位宗师爷从贼人手中逃了出来;也不能干脆就否认有这么一回事儿,因为如果否认了、就无法证明宗吉元事先已经认识了他犹坤这个前提,那样的话,替他隐瞒身份的指证、自然就无法成立了。

    果然,当施大人很威严地问他“是否有这件事”时,虽然在内心里很是不情愿,可犹坤还是不得不点头承认了、宗吉元所说的“确有此事”。

    堂上的人们中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施大人冷笑了一声、道,

    “犹坤,如此说来,宗师爷当时只是因为看在你还存在良知、所以才会对你网开一面,你怎么能又得出、他放你走是为了胁迫你这样的奇谈怪论来的呢?”

第二百零七章 能作证的人

    “我还没说完呐!”

    犹坤的全身都开始有些发抖了,因为宗吉元的冷静应付、令他开始误以为这是对他的一种威胁,颤声道,

    “他胁迫我是在那之后、也就是在不久前!”

    “是么,”

    施大人皱了皱眉头、道,

    “好吧,那你倒是说说看吧,宗师爷是怎么胁迫你的。”

    “就在他派人将我送到安身的小村子里后,多次派手下人告诫我、说让我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令我根本就无法真正的安生度日,后来他还自己亲自上门来……”

    说到这里,犹坤本能地抬头看了宗吉元一眼、才又道,

    “那天夜里,他亲口对我说、留我在这个世上是有事情需要我去做,不信的话、你问问他自己,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的确有说过,”

    宗吉元此时也有些沉不住气,但更多地感觉到的是委屈,因为她不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会将自己的话曲解到如此地步,便又能好气又好笑地道,

    “当时我去看你、只是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说的那句话、也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要多做些好事罢了。”

    “你胡说!”

    犹坤几乎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我第一次被迫杀那个女人时,来找我的那个黑衣人、他当时明确地说,到了我报答你宗师爷的时候了,还说、如果我不听,就告诉所有人我是大贼头儿犹春瑶的儿子,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如果、不是你指使那人来找我的,他又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情?!”

    “有这样的事?”

    宗吉元很自然的进入了办案模式,皱着眉头问道,

    “你说那个黑衣人来找你、并威胁你时,那是哪一天?”

    “你……”

    看着眼前这张严肃认真的漂亮脸庞,犹坤真是又急又气,

    “你竟然还敢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记的很清楚、就是初九那天!”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大堂的侧方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大家吃惊地扭头看去,只见何庆玉从堂后、几步来到了大堂前,道,

    “施大人,这犹坤说初九那天宗师爷指使人去胁迫他,可是、小侄清楚的记得,那天我始终都和吉元呆在一起。而宗师爷当时身在北园村、为一名身染重病的年轻人治疗,连续三天、根本就没见过其他的任何人!”

    “哦?这是真的么?”

    施大人很温和地看着这位何公子、问道。

    何庆玉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千真万确!”

    “你、你怎么知道他没见过其他人,”

    犹坤竭力地想证明自己所说的是真的,边思索着边道,

    “我只是说那黑衣人是初九那天去威胁我的,并不代表宗吉元他就是在同一天指使那人的,也可能是在那天之前……”

    “那也是不可能的!”

    何庆玉当即打断了他的争辩、道,

    “犹坤,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宗师爷到你的住处去看望你时,我当时不就是陪着他一同去的么?而且,从那天起、直到返回县衙,我和他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半步,从未见过他和什么奇怪的人见面!”

    “他、他可是会武功的,一定是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犹坤还想说下去。

    可何庆玉却已是显得很不耐烦、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道,

    “好啦,说出这种幼稚的借口、你觉得会有人信么?!你说除了宗师爷外、没有人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了,这也有些太过于夸张了吧!至少、原来东山沟那些贼人们中,总该有不少认识你的吧,怎么就知道那里没有漏网之鱼、在偶然间发现了你,却又打算嫁祸给宗师爷,才想出如此恶毒的奸计!话说回来、这种胁迫别人去做杀人的勾当的做法,倒更符合东山沟那些贼人们的行为方式不是么?!”

    我的天呐——

    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文静得几乎有些柔弱的何公子,到了关键时刻竟然能够说出如此咄咄逼人、又有条有理的话来,真的令辽东县的这些差役们刮目相看、同时又大开眼界。

    宗吉元自然也是吃惊不小,但她很快发现、说过这么一大段的话后,何庆玉的气息已经有些零乱、额头上也现出了汗珠儿来,知道他这是鼓足了勇气,才会说完这么精彩的、替自己辩护的话来的,心中不禁一阵阵的感激、看向他的眼神也现出了许多的柔情来。

    可就在这明显的对宗吉元很是有利的局势下,江文举又说话了,

    “这位公子,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何大人的儿子、何庆玉吧?”

    “是又怎么样?”

    听出对方这么问的意思里、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何庆玉语气中已带出了反感。

    何瑞昌一见、连忙阻止道,

    “庆玉,休得无理,这位是辽阳州府的书办、江文举江先生,你应该叫一声江伯伯才对,还不快过去见过。”

    “小侄见过江伯伯。”

    何庆玉听了、轻轻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朝向他施了一礼。

    江文举却又立刻恢复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摆了摆手道,

    “贤侄免礼。”

    说过之后,江文举便不再看何庆玉一眼、而是将视线转向了施大人,道,

    “施大人,具在下所知,这辽东县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属于和此案有关联的人,是不是就不能够再成为证人了呢?还是说、是我有什么地方记错了?”

    看着他这副阴阳怪气、一脸欠揍的表情,何庆玉忍不住又想说话,却被身后的宗吉元给拉了一下,回头看时、只见她朝着自己微微笑了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才算是忍下了这口气,何庆玉只好退到了一旁、不再做声。

    此时,施大人一直在看着这两个年轻人,见他们都沉默了,想了想才道,

    “江先生提醒的是,那好吧,宗师爷,你能否再想想、除了这县衙中的人,可否还有其他能为你作证的人呢?”

    “回大人,很遗憾、没有其他可以做证的证人了。”

    出人意料地、宗吉元竟然很干脆地就将这条路给自己封住了。

    这一下,堂前绝大部分人的脸上、均现出了焦急的神色,刁三郎下意识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何庆玉,而何庆玉也正在紧张地回想着什么、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道,

    “对了、有证人啊!”

第二百零八章 案情突变

    “是真的么?”

    施大人听了,立刻向他追问道,

    “是什么人可以做证呢?”

    “就是住在安平县境内、北园村的金家那母子二人!”

    何庆玉的表情显得很是兴奋地道,

    “那几天里,宗师爷一直都住在他们家里、为他家的那个年轻人治病,根本就没有从金家离开过,那个病人和他的母亲都可以做为证人的……”

    “不行!”

    哪知道,还不等何庆玉说完,他刚刚提到的这两个人、就已经被宗吉元当场就给否定了,

    “我与何公子只在金家住了三天,那母子二人根本不能证明、我在那三天之前的行踪,所以他们是不能做为有力证人的!”

    “吉元、你……”

    见她居然自己便放弃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能够证明其清白的唯一的重要线索,何庆玉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道,

    “你、你怎么……你不要……”

    “好了、何公子,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宗吉元也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哀求般地道。她之所以果断地否定了这点,实际上是因为不想将那母子二人也卷入到危险之中来。

    此时此刻、宗吉元清楚的很,在幕后操纵犹坤的那人、或者是那些人,此时一定正在暗中密切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动向,一旦真的拜托金家母子来为自己作证,搞不好会让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们、赶在他们去之前,便对其下了毒手,那样岂不是又连累他们因自己而遇害么——

    无论如何、这都是宗吉元不想再看到的事情……

    扫视过堂前那一张张难过又焦急的脸,施大人想了想、才又道,

    “犹坤,本官尚且有一事不明,你可否回答?”

    “这、不知大人要问什么……”

    此时的犹坤、看起来即沮丧又绝望,几乎是已经消耗尽了全身气力般地、弱弱地回答着。

    施大人看了他一眼、道,

    “本官实在弄不明白,宗师爷他的做案动机到底在哪?他有理由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吗?本来你帮过他、他又救了你,这确实也算是件向善向好的事情,可为什么他又要毁了你、还杀了那些无辜的人呢?你的这些指控完全就是即不合情、又不合理。”

    “这……”

    犹坤的目光也是充满了迷惑不解,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才道,

    “对了,在他救了我之后,曾经向我询问过一个叫什么‘霸王庄’的地方,可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可能觉得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也可能、他杀的那些人就是霸王庄的,不、不,他是为了灭口、那些人可能是知道霸王庄的线索……”

    堂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时的犹坤几乎已经是语无伦次、思维混乱了。

    宗吉元当然也察觉到了,但她所怀有的、更多的是心疼,因为这孩子已经被逼迫到了濒于崩溃的地步,可他又明明只是个想过安生日子、有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儿,并且在全力保护着那家人的、普普通通的孩子而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的话,就算不被处刑,他也会被这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而击垮,甚至会疯掉的——

    这样想着,宗吉元上前一步、施礼道,

    “施大人、何大人,这犹坤说的没有错,学生的确是在调查那个叫霸王庄的地方,而死的这些、也都是与此有关的人员,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案的确和我有关,所以、不必再向这孩子追问下去了。”

    “哦?是么,”

    旁边又传来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好象是终于等到了这一时刻似的,江文举带着一种得意的腔调道,

    “这么说,宗师爷你是承认与这件连环凶案有着莫大的牵连喽?”

    这句话问得还真够可恶的。

    其实,在堂上的几乎所有人都听得出,宗吉元说这些话、是不想再对犹坤进行逼迫下去了,而江文举此一问、却是怀着各种不同的意思了,你可以在这句问话中找到各种解读,甚至还能够听出有种宗吉元已经认罪了的感觉。

    早已看出、他此次就是没安着什么好心来的,施大人很不悦地横了江文举一眼,又看向宗吉元、道,

    “宗师爷,你的意思是……”

    施大人将话头抢了过来,自然就是为了不让宗吉元掉进江文举止的“语言陷阱”,但他还是没能阻止到这一切的发生。

    江文举已经再次尖刻地道,

    “宗师爷,在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中、已经提到了你确实与此案有关,而且此案也确实因你而起的、是吧?”

    他此来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吧——

    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宗吉元知道,今天的这次堂审一定要得出个结论来、这江文举才肯罢休,不然的话、他会没完没了,如此一来、对堂上的大多数人来说、无疑就是一场折磨。

    想到这里,宗吉元点了点头、道,

    “正是,学生已经说了、会退出此案的调查。”

    “退出?”

    听了她的话,江文举忽然很是阴险地冷笑了一声道,

    “没错儿,当然要退出,但是、可不止是你一个人。在此案从前到后的各种查证中,这辽东县、乃至安平县已经都受到了你的引导不是么?所以,再调查下去、只能影响到结案的公正性,在这种情况下,只能让你们两县的所有官员、差役全部退出,而这个案子从现在开始、就上调到辽阳州来审理了,宗吉元和犹坤这两个证人都要由我带回到州衙中去、交由知州王大人亲自来审理!”

    “什么?!”

    刁三郎首先沉不住气了,扭头看着他道,

    “不好意思、江先生!就算要上调案子、也要有正式的公文送到,不然的话、恕我们县不能将他二人转交给你们!”

    “你好大的胆子啊,”

    江文举冷冷地看向了他,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捕头,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而且,想要公文的话、马上就会给你送过来,现在么、你们要做得就是将宗吉元给我拿下!”

    大堂上顿时再次死般的寂静,仿佛空气都在瞬间凝结住了,辽东县的差役们没有一个人动,而安平县的差役们均扭头看着施大人。

    见此情形,江文举很恼火地扫了众人一眼、道,

    “怎么?你们都没听见我说的话么?!”

第二百零九章 逃离

    “你凭什么要抓宗师爷?!”

    还是何庆玉忍不下去了、大声质问道,

    “就算是这案子与他有关、就算他是此案中的证人,可他并不是案犯!你却说什么要将他拿下,这到底算是什么意思?!”

    “何公子,你一个并不在公门中的人,还是少说几句吧,”

    江文举又用他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之后又转向了何瑞昌,

    “何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好啦,别说这些与案子无关的事情了,”

    施大人及时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无讽刺地道,

    “不过、江先生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让我们两县的人退出此案了么,干嘛还要让我们的差役过去捉拿宗师爷呢?”

    “你……”

    这下可把江文举给噎得够呛,而此时,周围又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声,使得他更加的恼火,咬着牙点了点头道,

    “好,真有你的,你以为不用你们两县的人,我自己手下就没有人了么?!来人,将宗吉元给我拿下!”

    其他人在这一阵子的吵,宗吉元的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着,因为她看的出来、这江文举就是想将自己的罪名做实,借此让辽东、安平两县全都受到牵连。

    如果真的被移交到辽阳州去的话,她将不再有将案情澄清的机会,而犹坤弄不好也会断送掉这一生,更重要的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何大人,以及施大人和其他衙中的弟兄们的前程肯定会非常的不利……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看来自己之前的准备还真的用上了——

    想到这里,宗吉元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

    此时,随着江文举的嘶叫声,他带来的那些辽阳州的差役们闻声而动,看起来就要往上冲。

    旁边的何庆玉见了、眼珠儿转了转,忽然冲到宗吉元的面前、低低地说了一声“快走”,然后用身子挡在了她的前面道,

    “江伯伯,有话好好说,别在这里说翻脸就翻脸好吗……”

    话音未落,却见宗吉元从后一把抓住了他,而另一只手已扣上了何庆玉的咽喉,接着便冷冷地道,

    “你们最好谁都别动,不然我就拉着何公子一起陪葬!”

    “啊?!”

    这一场面还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惊呼,刁三郎同样也有点儿愣住了,可当他再仔细看时,发现本来正在被挟持着的何庆玉、竟然不住地朝他使着眼色,心中顿时明白了。

    此时,宗吉元再次发出了“威胁”,

    “都给我退后,谁都不许再靠过来!”

    “宗师爷,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再硬撑下去了,还是看清形势的好,放开何公子吧!”

    刁三郎边说、边朝她点着头,之后又朝守在堂口处的那些、仍然愣在那里的差役们高声道,

    “你们还在那里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进来保护何公子!”

    “噢、好的……”

    门前的那些差役们也都拥进堂来,却也都无一例外地躲到了一旁,这样一来,正堂的门前反倒是被让开了。

    心中感谢着这些弟兄们,宗吉元轻轻拽了一下何庆玉,两个人便保持着挟持与被挟持的状态,一步步地向堂外退却。

    江文举见了、当然急的不得了,大吵大叫着,

    “别放他跑了!你们还傻站着干嘛,快去拦住他!”

    “哦、是!”

    他手下的那些人、刚刚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化给惊动了,此时、听了江文举这声命令,才如梦方醒般地各持兵刃、想要向上冲。

    刁三郎一见、立刻也高声喊道,

    “没错儿!千万不能让他跑了,更不能让奸人得逞!”

    边说边抢先上前,其他辽东县的差役们各个心领神会,也全都动了起来,不过他们这一动、正好挡住了江文举手下那些人的去路,卢洪顺便还伸脚绊倒了正要从他身边越过去的州衙差役,一时间、堂前顿时是一派的人仰马翻。

    等这些差役们有的揉着被撞疼的额头、有些捂着被摔疼的腰,再抬头看时,宗吉元同何庆玉早已经出了大堂、来到了县衙大门外。

    很奇妙的,宗吉元的那匹马竟然已经生龙活虎地等在了那里,何庆玉一见、连忙道,

    “吉元,你先快点儿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了。”

    “好吧,不过、我也不会这么干等着的。”

    轻轻一笑,宗吉元早已轻盈地跃上了马背,一抖缰绳、这匹马便朝县城东门飞奔而去。

    不过,即将离开的她、却再次转回头,当那双如水般的明眸、向着辽东县衙方向一瞥之时,正看见王玉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的侧方,目不转睛地朝她望着……

    当那美丽的身影很快便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之时,何庆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就在刚才、宗吉元塞到他手中的一方字条。

    可是,还没等他将头再次抬起来时,忽听身后是一片的乱轰轰,接着堂前的那些人、你挤我推地从里面拥了出来,眨眼间、县衙门内外全都是各衙的差役。

    刁三郎最先冲了出来,几步来到他的面前、拉住何庆玉的手问道,

    “怎么样、公子,你没事儿吧?一切还都好吧?”

    “我没事儿,一切当然都很好。”

    刚刚才被“挟持”的何庆玉,此时竟然显得很是愉快。

    不过,他二人的对话也仅仅是进行到了这里,身后便传来江文举那气急败坏的喊叫声,

    “好啊!你们这两县的人,竟然玩忽职守、不去捉拿嫌犯,反倒将他给放跑了!你们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诶?江先生,你这话就不对了,”

    此时,听了他的这番指责后,何瑞昌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反驳道,

    “宗吉元到底是不是嫌犯且先不说,你说我们放跑了他、证据又何在?刚才差役们明明都在忙着去阻止他逃跑,连本官的儿子都被挟持了,你竟然还在说我们玩忽职守!”

    “何大人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接过话茬儿的是施大人,虽然他的动作慢了一些,可当大家都已经来到了县衙大门外时,这位安平县的大老爷也还是走了出来,并不急不缓地道,

    “刚才我们两县的差役们、可都很负责地冲到了前面了,要不是你手下的那些人撞来撞去的、影响并延误了时机,怎么会让何公子受到如此的惊吓呢?对了、庆玉,你没事儿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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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轶闻录介绍:
文武双全的少女宗吉元,因立志要承担起保护家族的重任、而自小以男孩子的身份成长起来,然而却被偶遇一场命案触动了心灵,机缘巧合地到了辽东县入了公职、踏进了官府,却不想从此便卷入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案件之中。
在感叹市井人间百态、引发侠肝义胆的同时,一段段甘苦交集的情感、也在无声地扣动着本已深埋的少女情怀。
是继续隐藏、还是索性接受,这一传奇女子又将何去何从……辽东轶闻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辽东轶闻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辽东轶闻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