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线索又断了
其实除了要将其抓回县衙外,宗吉元还真没想要把他怎么样,只不过是有几件事情、无论如何现在就要知道答案,便问道,
“我要让你回答几个问题,第一个、六月红是不是被你们给绑走的?”
“六月红?”
这家伙听了、先是愣了愣,然后又好象是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那个女戏子?她是被我的兄弟抓走的,和我没有一点儿的关系。”
“是么,”
宗吉元皱了皱眉、追问道,
“那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么……”
好象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这家伙才摇了摇头,道,
“我真的不知道,虽然我和其他人都是兄弟,而且为同一个人做事,可我们一向都是各做各的、互不干扰,就算有时会相互聊到别人都在干嘛,可具体的情况却不太清楚。”
如此说来,他们这些人都是听命于同一个神秘人物的喽——
宗吉元心中暗自思忖了一下,立刻又问道,
“好,现在我来问你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一直听命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这、我……”
听她在问这个,这家伙有些迟疑,可立刻感觉到脖子上的鞭子在收紧,吓得他连连摆手道,
“别、别、别,您千万别拉!我说就是了,其实、我们几个弟兄都是霸王庄上的人,是总管把我们抽调出来、然后才到了这辽东县来的……”
霸王庄?!
又一次听见这个地方的名字了,宗吉元登时就是一愣,心道、是啊,当初自己踏入公门的契机、就是因为这个什么“霸王庄”在崔家集做恶,而这个地方自己始终就没有打探出个头绪来,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此处抓到一个从那里来的人了……
正在沉思着,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吉元、小心!”
随着这声高喊,只见眼前寒光闪过、直直地射入了眼前这家伙的咽喉,这家伙连哼都没哼出来、便朝后倒了下去,脖子上还缠着宗吉元的那条长鞭。
此时,宗吉元才看出、这家伙的手已经碰到了那把、掉在地上的钢刀的刀柄,原来他还想趁着对方陷入沉思的机会、来进行偷袭。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这样地断掉了——
宗吉元也不禁叹了口气,头也没回地对着向自己发出警告、并射出飞刀的人,道,
“不是让你保护好孔班主他们么,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瞧你说的,”
来的人果然是王玉,尽管见她依然没有好口气,却还是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得意地道,
“我若是不来,真的让这家伙搞偷袭伤着你,那岂不是我这个做下属的失职了?况且、我已经让孔家班子的人都呆在一起、不要擅自行动,所以他们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
“哼,”
听了他的解释与说明,宗吉元轻哼了一声道,
“就算没有你打出这一飞刀,他也根本伤不到我,这家伙的脖子上还缠着我的长鞭、又怎么可能会乱动呢。”
“哦?”
王玉听了、顿时就是一愣,扭头看时、这才发现果然如此,随即便有些尴尬地道,
“这、这个,我只顾着担心你了,没看到吉元你已经牢牢地控制住眼前的局面了……”
“算了,没关系,我们还是先回去、让县衙的弟兄们来处理吧。”
边说着、宗吉元边将手腕轻抖、将长鞭收回,然后二人一同带着燕儿回到了城内,而且刚一进城、王玉便被宗吉元赶去通知县衙的人去善后了。
燕儿很乖巧地骑在马上,宗吉元牵着马在地下步行,此时、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很着急,却又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刚才王玉当着这个小姑娘的面儿、转瞬间便杀了一个人,瞧着她始终一言不发的样子、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宗吉元很担心,燕儿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死掉后、会不会在心理上产生什么阴影,所以便一直沉默、并思考着该怎么样才能消除这孩子心中的恐惧感……
可还没等她想好该如何的措辞,同样沉默着的燕儿竟然抢先开口了,
“宗哥哥,对不起啊……”
“怎么了?”
这一下、宗吉元反倒被弄糊涂了,诧异地看着对方那张写满了难为情的小脸蛋儿、问道,
“燕儿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宗哥哥的地方啊。”
“当然有了,”
燕儿看起来显得更加的难过了,喃喃地道,
“宗哥哥让我找机会咬那家伙一口,可我根本就没做到、也没能帮上你的忙……”
“噢,你是在说这个啊,”
宗吉元恍然大悟、转而又笑了起来,
“谁说燕儿没帮上宗哥哥的忙啊,不但帮上了、而且还帮了很大的忙呢。”
“真的么?”
燕儿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失落,
“宗哥哥你是在哄我吧,我怎么没觉得自己帮到你啊……”
“你这个傻丫头,”
看着她那可爱的表情,宗吉元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笑出声儿来道,
“其实啊,宗哥哥我并不是真的要让你去咬那家伙,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为了让那家伙分神,然后宗哥哥我才能够找到机会把他给放倒、让他摔得很惨恨惨的哟。而燕儿你呢,表现的非常勇敢,在那家伙摔倒后、不但保护好了自己,还从他的手中逃了出来,这就已经帮了我很大很大的忙了,燕儿真的很勇敢、很了不起呢。”
“真的么?!”
这回燕儿是打心眼儿里往外的开心着、道,
“谢谢宗哥哥,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情、我一定都会表现的很勇敢的!”
“这样就好……”
本来、自己还很在意这小姑娘会不会因为看到有人被杀,而在心里留下恐惧的阴影呢,不过现在看起来、好象已经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宗吉元暂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牵着马、和燕儿一起回到了孔家戏班。
此时,班内几乎所有人都在院子里等着,见她们二人回来了,顿时各个喜出望外、甚至欢呼了起来,听见声音的孔祥宾、也连忙从正堂里跑了出来,见到向他扑过来的燕儿时,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并将女儿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燕儿,你回来啦!你、你没事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告一段落
“我没事啊、爹,”
燕儿看起来倒是满开心的,抱着爹爹的手臂、迫不及待地说着,
“刚才有一个坏蛋闯进来把我给抓走了,是宗哥哥及时的追上去救我回来的!爹啊,您知道吗?宗哥哥他真的好利害的呢!”
“是么,多谢宗公子……”
孔祥宾的目光中满是感激,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宗吉元很清楚他此时心中的所想、便微微一笑,低声道,
“孔班主您就不要如此的客气了,说起来、这也是小生的应尽之责不是么。”
“可、可对您的这份恩情,无论如何我都要表达一下谢意的……”
说到这里,孔祥宾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困惑,大概是在想着怎么才能报答对方,可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方法来。
宗吉元一见、知道他很为难,眼珠儿一转、便笑道,
“如果班主真的想谢谢我的话,那就这样吧,今晚就好好的摆上几桌宴席,全班子的人一起来请我吃顿饭、怎么样啊?!”
“好——”
不等孔祥宾说话,从围在四周的其他弟子们中间、顿时暴发出一片的叫好声。
宗吉元一见,立刻笑容可掬地转着圈儿、朝大家抱拳拱手道,
“好、好,多谢大家的捧场,那咱们就这么定了!”
“宗公子……”
孔祥宾自然明白她的用意,本来、这八天的“连场戏”下来,大家都很卖力气、也都很辛苦,宗吉元提出这个要求、实际上是替身为班主的他考虑的,这样不仅可以增强戏班子内的凝聚力、同时还能够增加大家的自信心。
感激的同时,又见宗吉元这故意做出的玩笑举止,忍不住也笑了出来、点着头道,
“好!今晚我们大家就好好的庆祝一下、咱们班子‘连场戏’的圆满成功!”
就这样,大家齐动手,负责摆桌子的就去摆桌子、负责烧菜的就去烧菜,还有的去打酒、买其它需要用的东西,不到半个时辰,宴席便摆好了,一共八桌。虽然唱戏的平时不准喝酒,但在今天这一特殊的日子里,孔祥宾特许了弟子们可以适当的喝一些。
全班上下、不分大小,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宗吉元就坐在孔祥宾的身边,闲聊了一会儿后、便说起这几天来一直放在心中的一个话题,
“孔班主,小生有件事想问问您,您真的不想再登台唱戏了么?”
“这个……”
孔祥宾的语气顿了顿,眼神也随之黯然下来。
虽然知道这是在触及了对方最为伤心的事情,可一个人若总是躲藏在悲伤之后、却不敢去面对它,又怎么能将其战胜,而且就更谈不上永远的、彻底的从其中摆脱,所以在给了对方片刻的思考后、宗吉元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吃过这顿饭,小生就得回去了,以后的戏班子、就靠你们父女二人自己撑下去了,燕儿这孩子很勇敢、而且通过这几天的锻炼、其实可以做到独挡一面,只不过毕竟她年纪还小,如果要是有班主你的帮助,她一定会更开心了。”
“是啊……”
听到这里,孔祥宾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宗公子说的一点儿都不错,这些天来、戏园子里的火爆气氛,让我又想起了十年前的情形,我又怎么能不想有再次登台唱戏的那一天呢……只是、我这嗓子……”
“孔班主,”
宗吉元见对方终于肯说出真心话来,当即也是轻轻地松了口气道,
“关于这个么,我还正要和您商量,我的义父潘光伏是这辽东县的神医,如果孔班主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在等他走亲戚回来之后,让义父给您看一看、诊一诊,看您的嗓子是否还有治愈的可能,若是真的能让您的情况有所好转的话、不是也很好么?”
“哦?潘神医,他、他肯为我这种人医治么……”
孔宾祥的语气中依然含有他那一直以来的自卑,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向地面的方向移去。
宗吉元看着他的神情、即心疼又有些难过,这世道竟然将一个如此善良本分的人、给逼迫到如此地步,便叹息了一声道,
“孔班主,您千万不要再看轻自己了,您这种人怎么了,您不亏欠任何人、更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您活得堂堂正正,说起来、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要强多了。您放心好了,我义父潘神医和您同样是位善良正直的人,绝对会为您医治的。”
“那、那真是太好了……”
孔祥宾高兴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燕儿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当然,在此时、他们父女二人流出的都是开心的泪水……
在孔家戏班子的日子算是告一段落,当然和那里的人结下的友谊、会一直延续下去,感慨一番之后,宗吉元的心事当然又转回到案子上来了。
回到县衙,一进门儿、便瞧见了二堂方向灯火通明,一看便知是何瑞昌何大人还没有休息,宗吉元想了想、转身朝那里走去。
一进门儿,果然看到何瑞昌一身便服、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师叔、仵作叶光潜也在,便快走几步上前施礼,
“大人、叶先生,吉元给二位见礼了。”
“快快免礼吧。”
何瑞昌一见是她回来的,便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让宗吉元坐下。
落座之后、宗吉元这才问道,
“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回内宅休息啊?”
“还不是因为事情多么,”
何瑞昌带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道,
“这节还没过完呢,刁三郎他们就弄了个尸体回来,结果连叶先生都得跟着忙起来了。”
“啊、这个啊……”
宗吉元这才想起来,刚才被王玉一飞刀给解决了的那个家伙,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其实那个人的事情、学生已经掌握的很清楚了,等学生写完案卷就可以封存起来。不过、叶先生怎么会也在……”
“有尸体了,我这当仵作的、当然就得出场了,这不是很正常么。”
叶光潜瞧着她、不冷不热地道。
宗吉元听了、顿时有些不安起来,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
“王玉这家伙,回来时也没将详细的情形跟大人您、还有刁三哥说清楚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公子病了
“说不说清楚我也得看看,”
叶光潜看出自己的这位师侄,因为一下子惊动了这么多的人、内心里产生了一些自责,便转而笑道,
“毕竟那是一条人命,无论如何案卷上也都要有我的签字、才能入档不是么。”
“哦、是啊……”
知道师叔这是在安慰自己,宗吉元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又笑着道,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给学生来做吧,大人您和叶先生也都早些休息,明天可就是正式开衙的日子了呢。”
“好吧,不过、吉元你也不要忙的太晚,适当的也要多注意一下身体。”
三个人就这样相互地嘱咐着,之后、便各回各处。
宗吉元回到自己的住处,边准备着书写发生在孔家戏班的劫持案子的案情记录,边在心中回顾着那个家伙来抓燕儿时、前前后后的情形。虽然并没有能够从他口中得到更多的线索,可却意外地了解到了、此次事件的背后主使者,竟然是那个曾经几次在案件中出现过的“霸王庄”。
霸王庄——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如此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忽然记起那家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原本都是霸王庄上的人,是总管把我们抽调出来、然后才到了这辽东县……”
没错儿,那家伙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听他这话中的意思,难道说、那霸王庄并不在辽东县境内?
边思考着这些事情,宗吉元边将今天应该完成的案卷都写好了,然后归档封存,之后才去休息了……
十五一过,这年也就算是正式的过完了,一切又重新步入正轨,但是几天下来、倒还轻闲,没有什么复杂重大的案子发生,除了协助何大人处理一些本县的事务外,宗吉元完全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来重新梳理一下有关“林石明”的这件案子。好在王玉这几天也安静了许多,虽然还时不时地往自己这边跑,可也不象之前那样、整天地缠在自己身边。
这天一早,吃过早饭后,宗吉元照常到二堂给何大人请安,却发现何瑞昌的脸色不是特别的好,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好象还有些欲言又止。
见大人这副神情,宗吉元自然会奇怪的很,思忖了一下、还是主动地问了出来,
“大人,莫非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发生了么?”
“唉、吉元啊,本来我还不想给你添麻烦,可既然你问到了,本官就跟你说说好了。”
何瑞昌先是叹了口气,虽然有些为难,可还是对这位小师爷说道。
宗吉元一听,立刻在一旁坐了下来、道,
“大人,如果有事情的话、尽管对学生讲来吧。”
“还不都是因为我的那个儿子,”
何瑞昌苦笑了一下、道,
“他若能赶上吉元你一半儿、我也就满足了,可这小子实在就是不成器。”
“原来是何公子,”
这个倒还真的出乎了宗吉元的意料之外,不禁又联想到曾在戏园子见到何庆玉时的情形,会心地一笑、道,
“公子、他怎么了?”
“怎么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端地就生起了病来。”
何瑞昌又叹了口气、道。
宗吉元一听,不禁有些诧异,既然是生病,那就应该请郎中医治,何大人为什么在此唉声叹气呢?难道说、这位公子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病症么?
想到这里、便试探着问道,
“大人,既然公子生了病,那就该延医诊治啊。”
“是啊,郎中倒是请了,可就是诊问不出是什么病,”
说到此处、何瑞昌竟然很认真地看了宗吉元一眼、才又道,
“这孩子就是吃不下、睡不着,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做,你说、我活了四十余载,还从没见过他这种病。昨天、叶先生也过去看了看,然后对本官说……”
“哦?叶先生也看过了,”
宗吉元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叔医术也是很高明的,只不过、他曾说过不喜欢给活人看病,这回一定是看在同何大人交情上的份儿上,才会来为何庆玉诊治的,便很好奇地问道,
“那么、先生他是怎么说的?”
“叶先生、他说……”
十分奇怪的、何瑞昌说话的语气从来没有过象今天这般的迟疑,顿了顿、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的点了点头,
“叶先生他说、吉元你也是学过医术的,庆玉的病大概只有你能替他医治……可是吉元啊,虽然叶先生这么说了,可我也只是顺便问问而已,你千万不要为难哟……”
“哦,是这么回事啊,学生知道了,”
宗吉元听完、忍不住笑了,因为她好象真的明白了些什么,
“大人,您能否告诉学生、庆玉公子他是哪天开始生病的么?”
“应该是十二那天吧,”
何瑞昌回忆着道,
“我也是听他母亲说的,十二那天,那孩子和几个从前的同窗好友、上街去玩儿,回来后就不爱说话、连晚饭都没有好好的吃,第二天就病倒了……”
果然是在那一天——
宗吉元清楚地记得,十二就是自己在戏园子里见到何庆玉的时候,难道说、他的病和看了那出戏有关?
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道,
“好的,放心吧、大人,学生这就去给庆玉公子诊看一下。”
“哦,那真是太好了。”
听说这位小师爷真的愿意为自己的独生子诊治病情,何瑞昌也是喜出望外,立刻站起身、引着宗吉元朝内宅走去。
这县衙内宅并不奢华,周围的陈设处处透着古朴素雅,宗吉元随着何大人径直来到了公子何庆玉的住处,见夫人也正在这里。
对于夫人、宗吉元曾经见过了几回,知道这是位知书达理的女子,对自己向来也是和蔼可亲,因此、彼此之间并不陌生。大概也是听过叶先生所说的那番话,见她来了,何夫人也没见有什么意外,只是起身相迎道,
“宗师爷来啦,还烦劳你特意地赶来到这里。”
“夫人太客气了,”
宗吉元上前施了一礼,也不再多说些赘言,直接问道,
“庆玉公子他今天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
夫人听了、面上顿时现出忧色,道,
“早晨也只是喝了一小碗粥,其它的什么都不肯多吃一口,真是愁死个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妙语祛疾
“夫人别急,庆玉公子福人福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了夫人的话,宗吉元半真半假地安慰道,
“不过、既然小生已经来了,还是让小生为公子诊一诊、看一看吧。”
“师爷请跟我来。”
夫人引着宗吉元走进内间,而何瑞昌就留在外间、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何庆玉养病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卧室,走进来时,宗吉元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此处收拾的非常的整洁,室内隐隐地还可以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和其他病房中那种空气混浊、草药味浓烈的环境相比,还真是天差地别,心中便已经明白了个七、八分。
此时、这位庆玉公子就安静地躺在床上,二目微合,看上去好象是睡着,但仅凭气息上判断,宗吉元便知他根本就没有睡去,完全就是清醒着的。
回头看了看何夫人、宗吉元道,
“夫人,您先请坐一会儿,待小生为公子诊诊脉。”
“好的,有劳师爷。”
夫人见宗吉元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心中也安稳了许多,为她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病床前,自己便坐到一旁去了。
宗吉元在何庆玉身边坐下,伸手将他的左手从被子中拉了出来,用两指搭在脉搏上诊着,过了一会儿、轻轻抿了抿嘴唇,出其不意地就着腕子处挠了一下。
动作虽然小,可何庆玉惊得差点儿从床上跳了起来,眼睛随即也睁开了,几乎是用惊愕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庞。
见对方如此,宗吉元在内心里已是笑个不停,回头对何夫人道,
“夫人,庆玉公子的病应该是有什么隐情,能不能让小生单独和他谈谈呢?这样才能更快地找到病因。”
“好啊……”
虽然难免会产生犹疑,可夫人还是很通情达理地站起身、从卧房中走了出去。
其实、从刚才听到宗吉元说话的声音那一刻起,何庆玉那微合着的眼皮便开始不停地跳动,此时房间里已没有了其他的人,这位庆玉公子已经按捺不住地道,
“叶先生一点儿都没说错,师爷您还真的来了。”
“是嘛,公子在此装病,果然就是为了让我来见你、是吧?”
宗吉元有些嗔怪地瞧着他道,
“想见就见好了,又何必搞出这么多的花样儿来,害得大人和夫人都忧心忡忡、担心的不得了。”
“我、这个……”
一番话,说得何庆玉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坐了起来,想了想才又道,
“其实、我也是真的病了,只不过是心病,有个谜团想解开、却又担心师爷您不肯和我说实话,而且你又那么忙、哪有时间搭理我这个‘纨绔子弟’呢,所以一着急、就病了。”
“你啊,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听他这么一说,宗吉元忍不住笑了,
“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好了。”
“啊、这个……我问你、你肯实言相告么?”
何庆玉还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宗吉元嗤笑了一声、睢着他道,
“叶先生是我的师叔,连他都来帮公子你的忙来了,我又有什么事情还能再瞒着你的,快点儿说吧。”
“哦、好的,那天、我和好友们一起去庆祥戏台看戏了,”
何庆玉边观察着宗吉元的表情、边说道,
“当时孔家戏班在演一出名叫‘女秀才移花接木’的戏,出演的主角儿听说是从云南特邀来的、昆剧名旦贾美坤,不过、我曾经和那位贾小姐近距离打过一个照面儿,她当时还对我笑了一下,可是、我怎么觉得贾小姐的样子很象师爷您啊……”
“象我?公子您是在说我长的象那个唱戏的么?”
宗吉元不动声色地盯着对方问道。
见她的表情、好象是生气了,何庆玉连忙摆着手道,
“不、不、不,我不是说师爷您象戏子,也知道有功名的人不能做那些被人称做‘下九流’的营生,只不过看着戏文中、那位俊英小姐女扮男装、巾帼不让须眉,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贾小姐的长样、和师爷真的很象,您说怪是不怪……”
“一点儿都不怪,”
宗吉元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因为那个真的就是我。”
“还真的是你啊?!”
何庆玉听了,惊得将身子向前探出,一张俊秀的脸几乎就要贴到宗吉元的鼻尖儿上了。
宗吉元伸手将他又按回到床上、笑道,
“别这么大呼小叫的,虽然我把实情告诉给了你,但这可是个秘密,公子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哟。”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重新坐好后,何庆玉边连连点着头,边仍然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很认真地瞧着宗吉元,
“不过,师爷你为什么跑到孔家班子唱戏去了呢?而且、竟然还唱得那么好?!”
“其实那不是我唱的,”
宗吉元摇了摇头、很好笑地道,
“是人家小梅映雪唱的,我不过是露了个脸儿而已,况且我那段时间是去查案的,因为有个案子牵扯到了孔家戏班,所以才会在庆祥戏台呆了几天。”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何庆玉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露出一脸的羡慕,
“师爷真是好啊,明明比我还小,却能出去见识这么多的世面、为大家办这么多的事情,而我呢、只能在书房里读书……”
“你还知道我比你小啊,那还一口一个‘师爷’的叫,上次不已经说过了、你我要以兄弟相称的么。”
见他是真的没事了,宗吉元也放下心来,轻拂衣襟、在椅子上坐正道。
何庆玉也就着床上坐直了身子、瞧着她微微一笑,
“可你不是也在叫我‘公子’的么?”
“好、庆玉兄,这回行了吧,”
对方既然又把球儿给踢了回来,宗吉元也只好先行改口、道,
“不过,庆玉兄你这回称病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会仅仅是要见小弟我吧。”
“见吉元你自然是原因之一,”
何庆玉叹了口气、喃喃地道,
“因为怀疑戏台上的佳人就是吉元,可又怕您不肯承认,所以才用这个方法来问,这也是事实;另外、就是愚兄我实在是太闷了,也想能够出去见见世面,可父亲说什么都不赞成,唉、真是闷死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微服私访
“所以、庆玉兄是想让我替你说说情是吧?”
宗吉元幽幽地道,
“其实,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成材成器呢,何大人这么做也是希望你早日取得功名罢了。好吧,既然庆玉兄已经和小弟说到这件事了,小弟一定会找机会劝劝大人的,你还是不要再装病了,免得大家都跟着担心。”
“嗯,好了,就听贤弟你的,我明天病就会好了,你就这么跟我的父亲母亲说吧。”
说完,又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宗吉元看着他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
“你啊,还真是的,好吧,今天就再让你在床上赖一天,明天就痛快地给我爬起来,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天我保证会起来的。”
何庆玉象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连连点着头并做出了保证。
从卧房里出来,宗吉元刚刚松了口气,立刻又迎上了夫人那焦急的目光,便走上前说道,
“夫人不必着急,庆玉兄只不过是上了一股火儿,加上时值初春、也正是上焦火盛之季,只要让他的心绪平静下来,再吃些降火的食物,几天之内就会没事的,您尽管放心好了。”
“噢,既然是这样,我也就安心多了,多谢师爷。”
夫人听了,终于露出了微笑。
回到前厅,何瑞昌果然还在等消息,见她出来了、当然也是很期待地望向了宗吉元。
宗吉元微微一笑道,
“大人,庆玉兄他的健康本没有什么问题,只不是最近心事有点儿重,才会影响到了身体。”
“心事?他会有什么心事?”
何瑞昌看起来有些意外、很是诧异地问道。
轻轻笑了笑,宗吉元才道,
“毕竟庆玉公子也不小了,总是让他呆在家里、自然会闷的,大人您不妨适当地让他参与些事情,见见世面也好啊。”
“啊……”
何瑞昌听了,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
“师爷说的确实有道理……”
转过天来,何庆玉果然说话算话的“痊愈”了,何瑞昌夫妻二人自然是高兴、也不必细提,而从此以后、何大人允许儿子也经常的到二堂来,听听大家谈的事情。
随着一段静好时光、又一个春天也到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几件宗吉元比较关心的事情陆陆续续地都有了结果——
胡振利和张桂珍终成眷属,孔祥宾的嗓子在潘神医的治疗下、有了很大起色,再就是、整天跟在她身边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原来只有王玉围着宗吉元转,现在又多了个何庆玉,有时这两位还互相看不上眼,弄得人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很祥和,但尚且没有解决的事情始终让宗吉元放不下,尤其是那个失踪的六月红、依然没有任何的音信,而且、如果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个“霸王庄”并不是在辽东县境内,那么、查起来就更加的棘手了。
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发生过的案情,心中奇怪着为什么那些人这段时间竟然安静下来了。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心道、坏了,该不会是那两个活宝又来了吧。边想着、连忙起身朝外走去,刚刚迈出大门,果然见王玉就站在面前,而不远处、何庆玉也刚刚停住了脚步。
“有事么?”
宗吉元边朝二堂迈开了步子,边瞧了瞧王玉。
王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有啊,但是谈不上什么重要的事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二堂找大人商量点儿事情,你要跟着来么?”
明知道对方是不会跟来的,宗吉元还是故意地问道,同时还向不远处的何庆玉点了点头。
王玉也扭头瞧了一眼那位何公子、不禁诡异地一笑道,
“既然是找大人有事,那我当然就不会打扰了,而且、那边那个公子哥也由我来替你挡下吧。”
边说、边转身朝何庆玉走了过去。
宗吉元松了口气,可立刻又皱起眉头来,本来她做出朝二堂去的姿态,不过是为了躲开这两个“冤家”,可现在又该怎么办?要是真的见到了大人,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呢……
就这样踱着步子、来到了二堂门前,回头一看、见何庆玉和王玉肩并肩就站在原地,均是一脸好奇地朝她这边望着,弄得宗吉元是又好气又好笑,心道、看他们俩现在的样子、倒还真的很和睦,谁能想到平时会一见面就吵,令人不胜其烦。
轻轻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得走进去,宗吉元便打了声招呼,果然大人还真的在二堂,听见是她来了、很高兴地说了声,
“是吉元啊,快进来吧。”
“好了,学生进来了。”
宗吉元迈步走进二堂,同时还在想着自己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而何瑞昌只要见到小师爷就很高兴,让她坐下后、反倒先询问起来,
“吉元啊,这段时间里庆玉没去给你填麻烦吧?”
“怎么会呢,”
虽然心中想着麻烦还不少呢,可脸上却不能带出来,毕竟“让何公子涨点儿见识”这个建议,是她宗吉元自己提出来的,就算很烦也是她“自作自受”,当然不能反过来抱怨了,所以、只能微微一笑道,
“庆玉兄很是认真努力,这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我只担心他不懂事、处处给你添乱,反倒让吉元你为难啊……”
说到这里,何瑞昌不禁叹了口气。
而随着这声叹息,一丝丝细微的声响从门外传来、宗吉元知道那两个家伙正在门外偷听,心中暗暗一笑、便道,
“不会的,庆玉兄又不小了,该安静时、自己也会知道收敛的,怎么会让学生为难呢。”
这一下,那细微的声音再次传来。
宗吉元在心中暗笑着,却见何大人略显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开了话题道,
“对了,上回三郎和我闲聊时曾说过,这民间其实有许多不平事正在发生,百姓们往往因为不愿惹是生非、而选择了忍气吞声。其实、吉元啊,我倒是觉得、与其说是平民们不想惹麻烦,倒不如说是他们对官府的不信任啊。”
“大人……”
听何大人这样的一番话,宗吉元不禁又想起了孔祥宾、及胡振利的大哥,情不自禁地也叹了口气,抬头看见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明媚阳光,不禁眼前一亮道,
“大人,不如我们趁着这段比较轻闲的时间,下去到民间微服私访,您看如何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步出北门
“私访?”
别说、如果不是宗吉元在此时提出来,何大人还真的想不出、还有私访这么一码事儿,心中略略盘算一下,春季该处理的事情也都处理过了,而且从十五之后重新开衙、直到眼下,基本上鼓就没有再被敲响的时候,能够趁着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到民间走走,倒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便点了点头,
“好啊,那么、我们就看看,哪天动身比较合适,然后一起下去走走。”
“既然大人也觉得可以的话,那就明天吧,”
宗吉元倒不是个拖拉的性子,当即就做出了决定,
“今天将要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出去个七天的时间、学生觉得就差不多了。”
“好,明天就明天,”
何大人也很高兴,连连点着头道,
“衙中若有什么事务需要处理的、就先让县丞张大人代理一下。”
“那么、学生就回去准备了。”
见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宗吉元心中也敞亮了些,起身告辞、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可刚一出门儿,就看见那两个家伙影壁似的站在面前,宗吉元也没理他二人、转身往回走,而何庆玉和王玉便一边儿一个、很自然的跟在她的身边。
走到属于她的那间房门外,宗吉元才停住脚步、瞧了他们一眼,
“你们真就没有点儿别的事情做么,整天的跟着我干嘛。”
“吉元弟,我……”
何庆玉面带焦虑地想要说什么,却被王玉给打断了,
“我当然得跟着你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专职下属,呆在你身边就是我的职责。”
“庆玉兄你呢?”
宗吉元没有理他,扭头看向了何庆玉。
本来刚才这位何公子就想说话,不料却被王玉将话头儿给抢了过去,心中正在恼火、听宗吉元在问他,便瞪了那个喜欢捣乱的家伙一眼,才道,
“吉元,你能不能替我求个情,明天到民间私访时、让父亲把我也给带上?”
“可以啊,”
宗吉元见他急成这副样子,便也没再让他着急、很干脆地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如果明天真想一起去的话,现在是不是就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呢?”
“是啊、是啊……那我就先回内宅做准备去了。”
何庆玉听了,觉得这件事确实很重要,说了一声、便转身快步地离开了。
看着他很快便远去的背影,王玉撇了撇嘴道,
“吉元,你还真的想带着他一起去啊?”
“是啊,”
宗吉元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
“如果何大人能同意让他去的话,我倒是真希望庆玉兄可以一块儿去的。”
“啊?你希望?”
王玉听了、显得很是意外,
“真的、假的啊?我们是随何大人一起出去访查民情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带着个公子哥儿、岂不是要碍手碍脚的么?”
“碍手碍脚?”
宗吉元忽然笑了一下、道,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王玉兄你根本就不了解庆玉公子,他这个人有他自己的长处,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上、我们恐怕都不如他。”
“不会吧?!”
王玉听得即不相信、更不服气,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哪里比我们强啊,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会撒娇、还会干什么呢?”
“你会看到的。”
知道一下子也说服不了对方,宗吉元便也不愿意再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将话头儿一转道,
“我说你就不用去收拾一下了么?难道明天不想跟我一块儿去了?”
“去、去、去,当然要去,”
王玉连声说道,
“不过,我又没什么好收拾的,更何况经常出门在外、都习惯了,到了明天可以说走就走。”
“那就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接下来连着要在外面奔波好几天,你不累、我还累呢,回房间有不少事情要准备,你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了。”
说完,宗吉元到房中、将门紧紧地关上,直到被关在外面的王玉真的知趣地离开、才算是松了口气。
其实、提出这次出巡私访的建议,宗吉元并非是突发奇想,更不是毫无目的。
就象刁三郎对何大人所说的那样,民间很多人中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是宁可吃亏、也不愿意到官府中来告状的,也就是说、即使外面发生了什么案子,只是这样的坐在衙门里等、无论如何也是难以能够知晓的,所以有了线索也不容易抓住,还不如主动下去走走,一是能掌握一下县治内的民生情况、二也是为了眼下尚未解决的案子、寻找一些珠丝马迹。
次日清晨,大家吃过了早饭、开始准备启程了。
因为头一天有宗吉元的劝说,何瑞昌已同意了儿子的随行,另外再加上刁三郎和王玉,以及挑选出来的五名差役,除了何大人乘马车、以及一名差役赶车外,其余的八人都骑着马、一行共十人,便装微服从北门出了城、来到了郊外。
此时已是春风送暖、冰河解冻、万物复苏之时,阳光照在人们身上感觉舒服的很,虽然还没有到百花盛开的季节,可象那些性子较急的迎春花、小桃红之类的花儿、已经开始竭力地装点起这辽东的大地。
同行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而何大人也不过四旬、远没到老气横秋的年纪,一路之上有说有笑的向前走着。
路线是宗吉元事先设计好的,出了北门往西转,然后由南至东、再回到城中。
北门外是宗宅所处的方位,所以宗吉元对这一带比较熟悉,从哪里走、到哪里休息,全都安排的妥妥的。在田间看看农民播种、在河边看看鱼儿慢游,到处呈现着一派的生机盎然。
此时,何大人觉得透过车窗往外看、视野不够开阔,见反正又不赶时间、便也不在车里坐着了,从车上下来、和大家一起在这乡间慢步着,看着自己的治下、如此的祥和,心里不免觉得有几分的骄傲,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轻松……
就这样的亲眼目睹春耕生产、亲耳聆听百姓的感受,天至傍晚时分、就要离开田间地头儿到镇子里时,何瑞昌也很是感慨地道,
“吉元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还是亲自到民间来访查一下、才是能真正了解百姓疾苦的方法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美景乱象
“可是,似大人这般的、真正愿意到民间走走看看的官员,却是少之又少啊。”
大人确实是有感而发,而宗吉元也是很巧妙地将大人对她的夸赞、自自然然地又送还给了对方,使得何瑞昌听得心里又是一阵美滋滋的。
当晚、找了个合适的镇店休息了一夜、次日便继续踏上了访查之路。
大家兴致盎然地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地已来到辽东县西北方向的一处所在,四下环顾时、众人均打心眼里往外地发出一声惊叹、行进的速度随之也慢了下来——
因为、此处的景致实在是太美了……
却见两条溪流从南、北两个方向在此地交汇,混成一条宽扩的河水,涓涓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河水清澈见底泌人肺腑,而远处的青青山峦、近处刚刚萌发而出的如地毯般的小草,无不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看出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地方,宗吉元眼珠儿一转、提出了一个建议,
“大人,既然天已接近午时,而我们随行也带着一些干粮食物,不如就在此地来一场野炊,自己做顿饭吃如何?”
“好啊、好啊!”
一同前来的卢洪立刻表示赞成、同时还不忘揭一下别人的“老底儿”般地道,
“刁三哥就很会烧饭的,我听说、他在家里时经常地会给嫂子和孩子烧饭吃呢!”
一句话、说得大家哄然大笑,刁三郎却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而何瑞昌瞟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道,
“是么?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一下、我们刁捕头的手艺了,看看是不是和抓差办案一样的棒。”
“都是你小子,是不是成心要让我出丑啊,”
刁三郎有些气结地叹了口气,又抬手捶了卢洪一拳道,
“好吧,我来烧饭也可以,你这小子去河里抓几条鱼来,抓不到的话、今天你就别想吃饭!”
“啊?!那、好吧,”
卢洪先是一脸的愕然,可紧接着便一把拉住身边的柯义,
“你别想跑,跟我一起去抓鱼!”
这样一来,野炊的事情、自然也就算定了下来,大家立刻有的去拾柴禾、有的去生火,因为以防遇不到住宿的地方,宗吉元已经事先就准备好了炊具、帐篷等物品,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还真没看出来,刁三郎的手艺确实真的很不错,就地取材地、竟然还能烧出好几样菜来,加上宗吉元和王玉一起煮了粥,以及将带来的干粮烤了烤,大家吃的还真的很开心。
边吃着东西、边聊着天儿,何庆玉看着晴朗的天空、又看着周围的景致、不禁感叹着道,
“这么美的地方、肯定不会有什么乱子发生吧,吃完饭后还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会……”
可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成心和他这位何公子过不去似的,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吵吵闹闹声。
大家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有些想笑,刁三郎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何瑞昌,
“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
何瑞昌皱了皱眉、又瞧了瞧大伙儿。
此时、吵闹叫嚷声音就更大了,其间还夹杂着悲声哭号,引得每个人都皱起了眉头。刁三郎一见道,
“大人,我们还是派个兄弟过去察看一下吧。”
“好啊,你们谁过去看看?”
何瑞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问道。
卢洪主动站了起来、应声道,
“还是属下去看看吧!”
说完,扔下手中的一条烤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撒腿就跑了过去。
可时间用的并不长,卢洪又用和去时同样的速度、飞跑了回来,大声道,
“大人——,那边的树林子旁边、有两伙儿人在打架!还有许多人在看热闹,也都吵吵闹闹的!”
“打架?为了什么啊?”
何瑞昌本来是和大家一样,在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头上坐着,听到手下差役的回报、便很自然的正襟危坐地问道。
卢洪见大人问了、当时就愣了愣,抬手抓了抓头、迟疑地道,
“这个……不知道啊……”
“那么、那些人都是从哪来的?这个地方是什么所在?”
何瑞昌瞧着他、继续问道。
卢洪只得又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道,
“这个……还是不知道……”
“你呀、这看得跟没看一样,”
边说着,何瑞昌边叹了了口气、扫了众人一眼道,
“好吧,将东西收拾收拾,还是本官亲自过去看看的好。”
“大人,”
宗吉元知道此时大家都还没怎么吃完,就这么突然地就动起来、对胃口也不是太好,便道,
“还是学生带两个人先过去看看,大人您和其他各位弟兄们坐着稳一稳,等我们回来将情形报知给您时,再行定铎。”
“也好,那就交给吉元你了。”
对于她、何瑞昌自然很是放心,随即便点了点头。
宗吉元将手中的粥勺交到身边的刁三郎手中、站起身,然后又笑着道,
“我这人一惯喜欢‘狐假虎威’,哪位兄长借给小生这个‘威’呢?”
“我去!”
“让我去!”
话音未落,何庆玉和王玉、二人几乎在同一时刻跳了起来,互相看了一见、又同时将期待的目光转回到宗吉元这边。
见此情景、大家看的又都有些想笑,而宗吉元却是一脸的认真,挨个儿地瞧了他二人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二位倒还真的称得上‘八面的威风’了,足够让小弟假借一阵子的了,那么、我们就走吧!”
三个人各自拉过马匹、一跃而上,之后便打马扬鞭朝出事的地点奔去。不过、这一跑起来,宗吉元才发现、何庆玉的骑术居然还很不错,根本就不象是一个文弱书生所能做到的。
虽然在意着,可也只是藏在心里,很快、在一片树林外,吵闹得越来越利害的一群人、已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粗略地估计一下,这些人足有五、六十号,但是大多都只是围在那里,有的跟着叫喊着什么,还有的在相互议论,虽然透过时隐时现的人群缝隙中、可以看到,在这些不停晃动的身影包围下,有几个人正在打得不可开交,几乎是用了拼命的劲头儿。
宗吉元皱了皱眉,心道、这些人干嘛在此处私自斗殴,而且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就没有人出来劝一劝、管一管了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力惩凶顽
心中想罢,宗吉元催马上前来到且近、高声喊道,
“大家都让一让,小心被马伤着!”
可离的越是近、这吵嚷声就越大,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赶来的这三人三骑,更是没有人听她在说些什么。
宗吉元回头瞧了一眼王玉、笑道,
“王玉兄,小弟可否借借你的‘虎威’呢?”
“我的……”
王玉本来正想着要上前,可听她这么一说又觉得好笑,顿时无语般地瞧着宗吉元,顿了顿才道,
“交给我吧。”
说完,催马上前、来到人群外,猛地将马一提、这匹马顿时长嘶一声、就地转了个圈儿,接着只听王玉大吼一声,
“都给爷爷我让开!不然被马踩了、我可不负责!”
这声龙吟般的骏马嘶鸣,再加上王玉的这一声断喝,围在四周的人们、立刻如潮水般地退向两旁,全都惊愕地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三个人,连那十来个正在撕打的人、也暂时停住了手,将各自不同的眼神投了过来。
此时,宗吉元三人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人群中间的情形,却见那地上躺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身旁坐着一个年纪相仿的老妇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对老夫妻,在这两个人的身前有三个年轻人、虽然都已经受了伤,可还在极力地保护着这老夫妻二人。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是六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仅仅是瞟了一眼、宗吉元便已经看出这几个家伙不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护院,就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的打手。
轻轻地哼了一声,宗吉元将马勒住、问道,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有谁能说说么?”
“喂,你是谁啊?!”
其中一个壮汉打量了这三人一下,见他们虽然衣着不俗,可毕竟只有三个人,而且其中有两个看起来、还只不过是文弱书生,便没有放在眼里、两只手往腰间一叉,大大咧咧地道,
“如果你们是路过的、该干嘛就干嘛去,凭什么来管大爷们的事儿……哎哟!”
这家伙的话音还没落、一旁的王玉就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打得这家伙的嘴角当时就流出血来,也不叉腰了,双手捂着脸、话都说不清楚了,“唔、唔、唔”地只剩下乱叫着了。
王玉白了他一眼道,
“看他那一脸的狗奴才相,竟然也敢自称是大爷!”
“你敢打我们的兄弟,想挨揍是不是!”
旁边另一个壮汉见了,抡起手中的棒子、朝着王玉恶狠狠地打来。
王玉一见、冷笑了一声,将马往旁边一拨,这家伙一棒子打空,趁着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之时、手中刀的刀柄已重重地砸在了那家伙的后背上,疼得他号叫了一声、如断了脊梁骨的赖皮狗一般地往下就倒,可王玉根本不给对方机会,就着马上一抬腿,由下自上踢在了他的脸上,这一下、那家伙可就更惨了,摔出去差不多有一丈多远,满脸是血地趴在那里、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剩下的那几个壮汉当时吓了一跳,可其中一个还在那里抖机灵、想找个便宜来占,见宗吉元和何庆玉均是一副书生的样子,便一声不响地举起棒子、朝何庆玉打去。可他的棒子刚刚举过头顶、再想往下砸时,竟然无论如何都砸不下去,甚至连动一下都很难。
正奇怪时,抬头一看、不禁愣住了,却见他自己手中的棒子,不知何时被身后那匹马上的漂亮少年、用手中的长鞭牢牢地卷住。
而宗吉元也正在等这个机会,见对方扬着一张大脸正对着那根木棒,便微微一笑、手腕轻抖,鞭梢顿时如同活了一般、卷着棒身砸了下去,砸得这家伙当时就仰面倒地。
仅仅是片刻之间,六个壮汉中就有三个被打得趴在了地上,此时、所有人都很是惊讶地瞧着这三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
宗吉元轻笑了一声、扫视了大家一圈儿、道,
“这回是不是该有谁来告诉我们,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吧。”
“这位小爷啊!”
一直坐在地上、照顾着那被打倒的老人的老妇人见了,知道眼前这三个青年绝非普通人,索性站身来、跺了跺脚道,
“这可真是造孽啊!”
“老大娘,您莫要急,有什么事慢慢地对小生道来,”
见对方是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宗吉元连忙从马上跳下来、扶住这名老妇人,
“如果真的有什么为难之处,也许我们兄弟三人还能帮的上忙呢。”
“帮忙?”
老妇人又看了看她,打了个“唉”声道,
“帮不帮忙的另外再说吧,只不过刚才要不是你们三位赶来,恐怕我们全家就会要被活活地打死了,所以这事儿跟三位说说倒也没什么……”
“大娘,您不要怕,”
见对方的全身依然在发着抖,宗吉元便温和地安慰着道,
“如果是这几个家伙仗势欺人,小生说不定真的能帮上忙哟,您只管说便好。”
“那么、就多谢这位小爷了,”
此时,老妇人的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们本姓佟,就是这泗合堡的人,那个被打伤躺在地上的是我的老伴儿,这三个小伙子都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家还有一个闺女,是我家最小的小女儿,其实、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也都是因为我家的闺女……”
却原来,这佟家虽然只是种地务农,但因为全家人都很勤快,所以日子过的虽称不上特别的好、但也绝对不是很差,家里的小女儿小名叫香儿,不但聪明伶俐、人长的漂亮,做事也很勤快,全家人对她都很疼爱,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已有不少媒人上门来提亲,可香儿自己看好了一个年轻人,便和父母说了。
父母也不是不开明的人,想到如果是女儿自己喜欢的,倒也是不错,便让三个儿子到对方家中打听一下,同时也了解一下家庭状况。可三个儿子打听后回来说、那年轻人家中穷的出奇,而且家里还有一个瘫痪的娘、一个瞎眼的爷爷,这老夫妻一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贝女儿去那样家庭受罪啊。恰巧此时,有媒人前来提亲,说是在沙岭镇有一家大户人家、姓孙,家主外号儿“孙百万”,一听就是个很有钱的主儿,想让香儿嫁给他家二十岁的少爷。
可正因为如此、才惹下了大祸……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还是个“无头案”
且说佟家就这样,收了彩礼、将女儿嫁了过去,香儿虽然不是很情愿,可还是服从了父母的心意。本以为事情很不错,可女儿嫁了过去之后、才知道,那孙家的少爷是个痴呆儿,只有三、四岁孩子的智力。香儿三天回门时说了此事之后,佟家大娘当时就急病了,做女儿的当然也心疼娘,加上既然已经嫁出去了,也不能久留在娘家,家里人一劝、香儿便也就回去了。
不过几天后、孙家派人来到佟家,说什么要接少奶奶回去,这下、全家人可就都愣了,香儿几天前就回沙岭镇的孙家了,为什么会闹出个两头儿不见人呢……
“大娘,您先等等啊,”
听起来、这倒还是个“无头案”,宗吉元打断了对方的叙述、问道,
“当时香儿回去的时候、没有其他人陪着么?”
“有啊,当然有了,”
佟大娘也很是着急地道,
“我们怎么也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啊,只不过当时陪闺女回来的是孙家的人,是一个丫环和一个婆子,我们想送、可她们说什么都不同意啊……”
“哦,是这样啊……”
宗吉元略一思忖、又道,
“之后呢?您接着说。”
“之后,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到处地去找,所有亲戚朋友家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佟大娘接着又讲了起来,
“我们全家都急的不得了,可过了几天后,孙家的人又来了,说什么香儿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跑了,抓回去之后竟然又跑了。今天这不是么,这些人又赶来要人,还说、如果我们不交出女儿来,就抓我们全家去见官。实在没办法,我们这才跑出来、打算到亲戚家躲躲,可刚跑到这里就被他们给追上了,然后就是一顿打哟……”
“是么,他们竟然还敢提见官的事儿,”
宗吉元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回头瞧了一眼、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的那几个家伙、道,
“好啊,就依你们所说的、我们就去见官,去见见辽东县的何大人,让他来给你们断断谁是谁非、你们说怎么样?”
“啊?可……”
佟大娘听了,当时就是一愣,连忙道,
“这位小爷,我们……”
“没关系的、大娘,您放心好了,”
知道百姓们大多怕见官,而且在这件事情里、从表面上看起来,佟家好象还真的不占在理上,宗吉元便先安慰了老人家几句,然后再次转向了那几个家伙,
“小爷我在问你们话呢,干嘛不回答?!”
“这……”
那几个家伙互相瞧了瞧,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地道,
“这个么,我们孙老爷说了,只要他们佟家将人交出来,我们就不再追究……”
“一派胡言!”
宗吉元突然打断了这家伙的话,
“你家主子真的是姓孙么?!”
其实,从刚才佟大娘的叙述中、宗吉元就已经听出这其中不对头的地方,试问、凭着香儿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又如何能够从孙家那深宅大院中逃出去呢?更不可能还会逃出去两次。由此可以断定出、孙家的人一定是在说谎,至少在某些地方、他们在耍着什么花招。而且、从这六个壮汉不讲理的程度看,平时也是打人打习惯了的,并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家丁护院,所以才半真半假地诈他们了一下。
谁知、这一手儿还真的奏效了,那几个家伙听了当时就愣了愣,互相地看着、均是一脸的心虚,之后的那个刚才和宗吉元搭话的家伙、又道,
“我们、当然是孙老爷家的了……主子也当然是姓孙了……”
“胡说八道!”
宗吉元从他们的神态上已看出、自己确实猜对了,便更加肯定地道,
“你们以为小爷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混蛋是从哪来的么!”
说罢,回头对何庆玉道,
“庆玉兄,烦劳你去将大人请到这里来。”
“好的。”
何庆玉大概也看出来、这件事并不简单,二话没说拨马就要走。
可他刚刚转回身、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见刁三郎带着卢洪、柯义二人也赶到了,边来到且近、边道,
“吉元,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了?”
“三哥?你怎么也来了?”
宗吉元又惊又喜地问道。
此时、刁三郎已来到他们的面前,见三人都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道,
“还不是大人见你们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回来,很是放心不下,这才让我们过来看看,大人他自己随后也会赶过来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宗吉元非常高兴地将手中鞭一举、高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不要怕,我们都是辽东县衙的官差,因为有些事情从此路过,见这几个不法之徒欺压良善、肆意伤人,所以、我们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三哥,先将这几个家伙抓起来,大家,不要让他们逃了!”
听说眼前这些赶来的人们、竟然真的就是官府的人,那些家伙们、也顾不得已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同伴儿,一个个转身就想跑。
可还不等刁三郎等人动手,周围的这些村民们便一拥而上,边喊着“别让这些打人的家伙跑了”、边将他们围堵住。
而这几个家伙此时已是慌不择路、到处乱撞,可四面八方全是村民、根本无路可逃,顿时发疯般地抡起手中的木棒、胡乱地挥动着。
见此情景,宗吉元更加肯定、这几个与那些盗匪极为相似的家伙,肯定不是普通的护院,担心有无辜的村民被他们所伤到,便喊道,
“乡亲们,都闪开一下!”
其实大家见这几个壮汉如此疯狂般的举动,也都很害怕,已经不太敢上前了,听到宗吉元的这声高呼、连忙纷纷向后退去。
而那几个家伙见周围阻挡的人少了,便还想着要夺路而逃,可宗吉元哪里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逃了,手中长鞭一甩、“啪、啪、啪”连响三声,那三个跑的最快的家伙均被打翻在地,刁三郎和卢洪、柯义当即冲上去,麻利地将这三人捆了起来,再加上那三个根本就连跑的机会都没有的家伙、六个恶徒全数被抓。
此时,剩下的那三名差役已将东西收拾好、装上了车,陪着何大人乘车赶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恶必罚
宗吉元三人连忙下马施礼,然后又将发生的事情经过、大致地讲述了一下。
何瑞昌听了一皱眉,又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宗吉元,
“听起来、这件事还很复杂呢……吉元,你对此是怎么看的?”
“大人,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宗吉元将自己的怀疑先简要地说了一下,然后又道,
“具学生看,香儿姑娘回到孙家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状况,而这两次出逃中,第一次很有可能是假的,而第二次才是真的,只不过、这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要详细查问下、才能够知道。”
“好,本官已经明白了,那么就问问那几个家伙好了。”
何瑞昌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身了在场的这些村民。
很显然,大部分人还都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个怎么个情况,宗吉元一见、便上前一步,道,
“各位!这位就是我们辽东县的县令、何大人,大家有什么冤情尽管讲出来,大人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啊?原来是县令大人……”
村民们听了、顿时惊讶不已,纷纷跪倒在地,
“草民给大人磕头……”
“大娘,”
见佟家的人站在那里、竟然全都愣住了,宗吉元知道他们心中还有所顾虑,便来到佟大娘的面前、低声道,
“具小生看来,香儿姑娘很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而且一定是孙家在搞鬼,你们佟家在这里没有丝毫的责任,如果您将所发生过的事情告诉何大人,请他来做主,才会更有机会将您的女儿救回来,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哦,是么?”
听说女儿发生了什么危险,老人家当时什么都不顾了,紧走几步、“扑通”一下在何瑞昌面前跪下,
“大人啊、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我们做主、救救我家闺女吧……”
“老人家、快快请起,”
见她若大年纪,竟然跪在自己的面前痛哭,何瑞昌连忙让何庆玉将佟大娘搀扶了起来、又道,
“各位父老也都快快请起吧!”
等所有村民们都站了起来,宗吉元先来到佟老汉身边查看了一下伤势,又为他诊了诊脉,回过身对佟家那兄弟三人道,
“把你们的爹扶好,让他躺得舒服些。”
“可是、这、这位大人,”
这佟家的老大看着宗吉元,知道她肯定也不是普通差官,便道,
“我爹他到底怎么样了?”
“你爹的伤并不重,只不过是气的、而且伤心过度,”
宗吉元看了他一眼、心道,还不错,至少这三个当儿子的将他爹娘给保护住了,便安慰着,
“你在这看着点儿,再弄点儿水来给他喝下去,稳当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了。”
“哦,谢谢您啊,”
这位佟家老大很感激地道着谢,并将爹爹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此时,所有的人都自动地散开、围成了个圈儿,何大人也在一名差役拿过来的、放在当中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然后一指那个话最多的家伙道,
“来人,将他带到本官的近前来!”
“嗻!”
两名差役走过去,将那家伙连拉带拽地、拖到了何瑞昌面前,往地上一按、喊了声,
“跪下!”
终于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了,这家伙当然也不敢继续再嚣张下去,可看起来还是面带蛮横、跪在那里一声不吭。
见他仍然不服,何瑞昌微微一皱眉、道,
“我来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回大人的话,小人刚才就说过了,我们是沙岭镇孙大户、孙老爷的家丁……”
这家伙咬了咬牙,回答道。
何瑞昌扭头看了身边的宗吉元一眼,宗吉元也正好转过头,见大人在看自己、便轻轻摇了摇头。
心中有了数儿,何瑞昌一拍椅子的扶手、大喝一声,
“大胆!还敢欺瞒本官不成!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不从实讲来!”
“大人,”
这家伙看起来也很心虚,可还在狡辩着,
“我们真的是孙家的家丁,做家丁又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活儿,难道谁还会冒充么……”
“好你个大胆的顽劣之徒!”
这家伙的这番话、明显带有挑衅的意味,同时也更可以确信、他绝非是区区的一个家丁,何瑞昌这下可真的到火儿了,
“就不怕国法森严、治你个欺瞒之罪么?”
“大人,”
看到这里,宗吉元反倒微微笑了,低声道,
“好啊,既然他坚持这么说,那不妨就问问他有关孙家的事情。”
“嗯,明白了,”
何瑞昌听了、立刻道,
“那好吧,既然你说你是孙家的人,那么本官来问你,孙家的家主叫什么名字,他夫人的娘家姓什么,还有、他家的小儿子名字又叫什么?”
“这、这个……”
这家伙听了,当时就懵了,支吾了半天才道,
“我们家老爷叫、叫孙百万,夫人娘家么……我们做下人的不敢问……他家的小儿子、小儿子叫……”
刚说到这里,一旁有一个村民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声道,
“大人!这小子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孙百万’只是那姓孙的老爷的外号,他家夫人的娘家也是姓佟,就是这泗合堡的人,连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他若真是孙家的人,又怎么能不知道!另外、孙家只有一个儿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儿子!”
“原来如此,”
何瑞昌听了之后,朝那个村民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再问下去了,将手一挥道,
“好一个奸猾之徒!三郎,给我掌嘴二十!”
“嗻!”
随着一声应答,卢洪、柯义先走了过去,一个抓住这家伙的肩头,另一个扯住他的大辫子,强迫其将脸扬起来,刁三郎走过去、却并没有用巴掌直接去打,而是拽下这家伙的靴子,用靴子底朝他的脸上狠狠地打去。这二十下打的,等打完了之后再看,整张脸肿得和猪头差不多,鲜血顺着嘴角也流了下来。
围观的人们看的这个解气啊,纷纷道,
“打得好!活该、真是活该!”
“是啊,他们连老人家都下得了手去打,真是群畜牲!”
“可不是嘛,幸好有青天何大人为我们做主呢……”
……
听着这些赞誉之词,何瑞昌心里当然也高兴了,可还是保持着一县之尊的威严,又扭头去瞧那刚刚被打过的这家伙。
第一百六十章 事情真相
此时看那家伙的样子、现在就是想说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何瑞昌便回头对刁三郎道,
“暂且将这刁徒押到一旁候着,将另外那两个带过来!”
“嗻!”
答应了一声,刁三郎和身边的两名差役、将另外那两个家伙也给拉了过来。此时、这两个人已经吓得脸都绿了,刚一被带过来就摊软在了地上。
何瑞昌一见、心中暗自好笑,拍了一下椅子扶手道,
“你们两个听好了,谁不想挨打的话、谁就痛痛快快地对本官说实话。”
“小的说……”
“让小的来说!”
这下倒好了,这两个家伙竟然开始抢着来说了。
何瑞昌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可还是忍住了、问道,
“好,那么、本官来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话音未落,这两个人便抢着回答开了,你说我也说、你声音大我声音就比你更大,可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吵到一起、反倒让人听不出来个个数儿,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弄得大家均有些哭笑不得。
何瑞昌听得心中都烦死了,大喝了一声,
“好了、住嘴!你们俩一个一个地说!”
“哦、这……”
这两个人吓得一哆嗦,连忙都又闭上了嘴、互相看着,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何瑞昌被他们弄得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指了一下左边那家伙,
“好吧,你先说吧。”
“哦、回大人,”
这家伙一听、连忙向上磕了个头,道,
“小人们确实不是孙大户的家丁,实际上,小人们是辽阳州城中、‘思美楼’的保镖……”
思美楼——
不用问,又是一家妓院,只不过位置是在辽阳州城中,那里应该归自己的顶头上司、辽阳知州王再先管辖。
听说竟然又有这种地方牵扯进来,何瑞昌及宗吉元的心中顿时都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二人立刻对视了一眼,何瑞昌当即追问道,
“既然你们是辽阳州城中的,因何会跑到这辽东县来行凶伤人?!”
“回大人,”
这家伙哆哆嗦嗦地道,
“其实、其实孙百万已经将佟家姑娘买给我们‘思美楼’了,可当我们派婆子和仆人去接的时候,谁知那姑娘竟然跑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追也没追上、找又找不着。后来,我们那的妈妈说,她一个姑娘家的、又能跑到哪里去,肯定是被她家里的人给藏起来了,所以、今天才派我们兄弟六人来到这里……”
“好啊,原来是你们打算要逼良为娼!”
何大人听得真是气坏了,
“老天爷都白给你们披了张人皮!不仅如此胡作非为、还打伤佟家的人,你们可知罪!”
“大、大人……”
这两个家伙吓得一个劲儿的磕头,
“小的知罪、知罪,可、可我们也是被人支使的,不、不是成心想这么做的……”
此时,旁边的众人也都听明白了,均议论纷纷、怒骂不止,佟大娘更是伤心欲绝,哭道,
“我那苦命的香儿啊……”
场面虽然有些混乱,但宗吉元的思路此时却一下子就理清了,不由自主地轻轻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道,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站在她旁边的王玉、立刻插嘴追问道。
宗吉元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这个么、现在还不好说,你只管看着好了。”
然后、靠近何瑞昌,低声道,
“大人,您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我正想问你呢,吉元、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何瑞昌将身子向宗吉元倾斜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宗吉元又扫视了眼前的村民们一眼、想了想道,
“依学生看,这几个家伙也吃到苦头儿了,就先将他们放回去吧。眼下最主要的、急需去办的事情就是找到香儿姑娘,只有将她找回来、一切的问题就全都会迎刃而解了。”
“只是……上哪去找那姑娘啊?”
何瑞昌有些为难地看着她问。
其实、他们二人心中都清楚的很,那思美楼既然是在辽阳州城内,自然就不是何瑞昌力所能及的地方了,虽然想为民做主,但毕竟能力范围有限,更何况这六个家伙的所做所为、最多也就是个寻衅滋事,并不能判罚更重的刑责,所以也只能视可而止了。至于这佟家人的诉求、及村民们的众怒,只要能将香儿找回来、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便可以平息。
所以、宗吉元才道,
“有关这件事么,学生心里倒是有了一些眉目了,止不过目前还不能下定论,我们还是之后再说,眼下先将这六个家伙处理一下吧。”
“好吧,就这么办了。”
听说宗吉元已经有了主张,何瑞昌内心中顿时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当即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了仍然跪在面前的那两个人、道,
“你们两个听好了,看在你二人刚才能够如实说出真相的份儿上,本官今天权且饶过了尔等,带着你们同来的这几个人、从哪来的就给我回哪去!如果再敢到佟家来骚扰,让本官知道了、定然要重罚!到那时、牢狱之灾就别想躲过去!”
“啊?谢大人、谢大人……”
这两个家伙倒还识实务,听说眼前这位知县大人答应放他们走,而且还没说要打他们,连忙趴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扶着另外那几个被揍得很惨的家伙、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看着他们那一个个落水狗般的样子,村民们忍不住哄堂大笑,有的还大声喝起彩来,而此时佟家老爷子也真的已经缓醒过来,听儿子将眼前发生的事情说明之后,全家人一起来到何瑞昌面前磕头拜谢。
虽然看起来暂时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可佟大娘十分地担心自己家的小女儿,连声道,
“大人呐,我家香儿可怎么办啊,她还不到十八岁,可怜的孩子啊……”
“大娘,您别急,”
宗吉元上前扶住她道,
“我们暂时先不会离开的,帮助你们一起来找香儿姑娘、您看可好啊?”
“哎哟,那可真是太感谢大人们了!”
佟大娘一听,当时高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想了半天、才回头对三个儿子道,
“你们就别在这愣着了,快请大人到我们家里坐坐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青梅竹马
“那就多谢大娘您的盛情了。”
就是老人家不说出邀请的话,宗吉元也正想提出这个要求呢,除了要找香儿之外、主要还要防着那孙家的人不肯善罢甘休,既然佟大娘已经说了,宗吉元正好来个顺水推舟、当场答应了下来。
看到那六个恶徒被县令大人教训了一顿、然后给赶走了,村民们也都很开心,大家簇拥着何大人这一行人等、一起来到了泗合堡。
这佟家的条件果然不差,很宽敞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正房及厢房加在一起、共有七间,虽不是青砖瓦房,但打理的很是整齐。
大家进了院子,佟家兄弟连忙拿出桌椅板凳、在院中摆放好,又端出茶点来招待着这些贵客。
众人坐下之后,何瑞昌和佟家的这老夫妻二人聊了起来,而宗吉元见气氛很是融洽、便拽了那个看起来机灵一些的佟家老三一下、道,
“你跟我过来一下。”
“哦、好的。”
佟家老三连忙跟着她、来到一个角落中,好奇地看着对方。
宗吉元见其他人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二人,才道,
“我来问你,你娘提到的那个、曾经和你妹妹香儿的关系很好的年轻人,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哦,大人是问这个啊,那小伙子名叫鞠文良,小的时候和小人、还有香儿曾经在一块儿玩儿过。”
看来佟家老三提起那年轻人、并不太陌生,回答起来也很快。
宗吉元听了、暗道,原来他们还是青梅竹马啊,这可就好办多了,便又问道,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儿吧?”
“知道个大致的方位……”
提到这个,佟家老三倒迟疑了起来。
宗吉元心中顿时觉得奇怪起来,他们三兄弟不是到那年轻人家中、亲自看过了么,怎么现在又说只知道大致的方位了。可虽然暗自生疑,却没有点破,只是又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那么、一会儿我想去他家看看,你能给我领个路么?”
“当然可以了。”
佟家老三倒也是个干脆人,二话不说地就点了点头。
这边儿说好了,宗吉元又将何庆玉拉到了一旁,嘱咐道,
“庆玉兄,一会儿小弟要出去一趟、有件事情需要尽快地办一下,但时间应该是不会很久。你告诉刁三哥、要好生地保护大人,如果孙家派人来了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扣下,不要放他们走,一定要等小弟我赶回来。”
“嗯,愚兄明白了。”
何庆玉倒真是懂事的人,并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只是点头答应着。
见该交待也交待好了,宗吉元这才和佟家老三一起出了院子,在他的指引下、向东南方向走去。
边走着,那已经自动自觉地跟过来的王玉、边笑着问道,
“吉元,你出来干嘛不叫上我?”
“真的需要我叫你么?就算我不叫上你、你这不是也一样地跟上来了么。”
宗吉元瞟了他一眼道。
王玉听了,忍不住连连点头、并随声附和地道,
“是啊、是啊,吉元你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
那佟家老三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真是即新奇、又摸不着头脑。
走出能有二里多地的路,见前面有一处根本谈不上能称做为是村落的地方,因为在此地居住的人家前前后后都加在一块儿、也绝对超不过十家,并且相互并不紧邻、均独立而建。虽然如此、却是错落有致,显得很是整齐幽静,更何况家家门前院内都栽种着垂柳、及花果树木,此时已有不少的枝条都已经开始发出嫩绿色的叶芽,映得人满眼的绿意婆娑、给人的感觉也是十分的惬意。
佟家老三带着他们二人来到这里后、便站住了脚,看上去有些踌躇,宗吉元知道、他这是拿不准哪家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了,便四下里看了看,还真巧,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院子的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子、端着水盆、出来倒水。
宗吉元连忙走上去,微施一礼道,
“这位姐姐好,能和您打听点儿事情么?”
“哦?是什么事儿啊?”
这女子看了她一眼、抿着嘴一笑问道。
宗吉元也立刻和她一样的笑容可掬,
“请问鞠文良是住在哪一家啊,我们是他的朋友,本来以前是来过的、可现在有点儿拿不准是哪家了。”
“哦,是鞠家的那个孩子啊,喏,”
边说着、这女子用手一指隔了两个院子的一家,道,
“就是那家,院门没有关的那个院子。”
“多谢姐姐!”
向对方送了一个甜蜜的微笑,宗吉元又施了一礼,和佟家老三及王玉一起朝那个院子走去。
这回宗吉元已不再掩饰了,边走着、边瞟了佟家老三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怀疑,而这佟家老三当然也觉察到了,有些懊悔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等来到这家院门前时,顺着半开着的两扇院门间、那并不小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有一个青年人正在埋头做着、好象是木匠活儿的工作。
宗吉元看罢、回过头向佟家老三低声问道,
“他就是鞠文良么?”
“没错儿,就是他。”
佟家老三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宗吉元立刻朝王玉使了个眼色,王玉会意地转身离开,沿着院墙、向院子的后面绕了过去。
见差不多了,宗吉元这才抬手敲响了院门的门板、道,
“请问,这里是鞠家么?”
“啊?是啊……”
正在院子里专心致志地做木匠活儿的青年人、看起来好象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但只看到了宗吉元,不禁诧异地问道,
“请问这位公子、您找谁啊?”
“我找鞠文良,应该就是你吧?”
宗吉元边问着,边走进院子留心听着那三间虽不高、但很整洁严实的土坯房儿中的动静。
青年人听了、立刻显得有了几分的戒备心,问道,
“是啊,我就是鞠文良……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刚说到这里,一眼看到了随后走进来的佟家老三,不禁更愣了,
“佟、佟三哥?您、您怎么来了?”
“我是陪这位差官大人来的,他说找你有点事情要问问。”
这佟家老三倒是来了个直来直去,一点儿也不掺假地将实话告诉了对方。
鞠文良一听、顿时更加紧张了,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工具,
“什么、差官?!差官大人来找我干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打自招
“你别紧张,”
见他怕成这副样子,宗吉元心中已经明白了、自己十有八九真的猜对了,便温和地安慰着道,
“我来只是想问问、你是否知道佟家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香儿、她……”
此时,这鞠文良一张年轻的脸庞、已经因气愤而涨得通红,道,
“我死也不会让她和你们回孙家的!你们知不知道孙家那些人、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这下倒好,这位鞠文良当时就已经是不打自招了,宗吉元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可还没等她再向对方解释着什么,后院那边却已经闹哄了起来。
只听一阵吵闹声从后院儿传了出来,除了女孩子惊恐的喊叫声、王玉无奈的断断续续的解释外,其间竟然还有另外的一个女子的咒骂声。
正在这前院儿说话的这三个人、当时均现出不同的神情来——
宗吉元那带着“果然如此”的得意微笑、佟家老三极其意外的惊讶,而这鞠文良更是满面的惊慌失措……
“你、你们……”
这年轻人看起来真的是个忠厚之人,气成这个样子、却也只是说了这么几个字,然后把脚一跺、转身就朝后院儿跑去,宗吉元和佟家老三也连忙在后面紧紧地跟了上去。
而此时,后院儿这里的场面着实的很是有趣——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站在一张方凳上,双手扒着院墙的墙头,看样子是要翻墙逃走,而王玉站在他身边,完全就是一副无从下手、却又不能不下手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在解释着什么,更好笑的是、在王玉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女子,正在用双拳拼命地捶打着他。
见了这种场面,宗吉元几乎是要放声大笑了,将双臂抱在胸前、笑容可掬地道,
“王玉兄真是出手不凡,一下子就抓到香儿姑娘啦,这下你可真立下了大功一件了。”
“我说你就别在那里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对于面前的女孩子绝对不能放手,而背后还在承受着那女子的不断“重击”,王玉此时真是狼狈到家了,见她赶到,真是哭不得、笑不得地道,
“还不快来帮我一把,她们两个见了我、也不听我解释,一个就要跑、而另一个就帮着她跑!”
“好了、好了,小弟知道王玉兄辛苦了。”
嘴上说着“辛苦”,可宗吉元是满脸看热闹的表情,站在原地却是一动都不动。
此时此刻,佟家老三已经忍不住了,冲上去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子、又惊又喜地道,
“香儿,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可怜的妹妹、你没事儿吧,啊?”
“三、三哥……”
一见是他,女孩子这才放弃了要跳墙逃走的打算,回转过身、一头扑到哥哥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三哥啊,妹妹的命好苦啊……孙家、孙家把我给卖了……要把我卖到、卖到那种地方去……呜呜呜……”
“好了、不哭啊,三哥都知道了,爹娘也都知道了。”
佟家老三抱着妹妹极力安慰道。
香儿听了倒是奇怪了,可还在哭着,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呜呜呜……”
“我的天呐,女人还真的不好惹,”
而就在这委屈加伤感的气氛中,总算是从困境中摆脱出来的王玉,边揉着胳膊、边不合时宜地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啊,以后我可就更得离女人远点儿了。”
“三哥,他们是什么人……”
大家被他的这一番感叹弄得哭笑不得,香儿看了王玉一眼,又看了看宗吉元,依然有些怯怯地问道。
佟家老三连忙解释并安慰道,
“香儿、你别怕,这两位是从衙门里赶来的差官老爷,是来帮我们、为我们做主的……”
接着、便将今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爹爹和亲人们被人殴打了,香儿当然又急了起来、忙问,
“那、那爹爹他没事吧?哥哥们都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我们都没事儿了,”
佟家老三一指宗吉元道,
“是这位大人救了我们。”
“哦、多谢了……”
听到这里,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宗吉元施了一礼,又更加难为情地看了一眼王玉。
而宗吉元却一直在看着旁边的那名中年妇人,此时才问道,
“请问,这位大姐,您是……”
“大姐?”
这妇人一听、忍不住笑了出来,很是爽朗地道,
“我长得有那么年轻么?我可是都已经四十二岁的人了,你这孩子看样子恐怕还没有我儿子大呢吧,应该叫我大姨才对。”
“哦,这位差官老爷,这是我娘。”
一旁的鞠文良连忙解释道。
听他如此一说,宗吉元的目光再次瞟向了佟家老三,然后问道,
“那么,我能问一下、你们家一共有几口人么?”
“就我们娘儿俩啊。”
鞠文良的母亲抬手指了一下儿子、又指了指自己。
宗吉元抬头环顾了一下这院子的四周,见鞠家虽然是个很朴素的家庭,可绝对也不是什么吃不上、穿不上的人家,便撇了撇嘴、瞧着那佟家老三一眼、不无讽刺地笑道,
“我说佟家三哥啊,你们哥儿儿个到底是在哪看到鞠家的瞎眼爷爷、和瘫痪老娘的啊?好吧,事情么、小生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香儿姑娘啊,总是这么躲躲藏藏的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思美楼’来的那些恶徒已经被我们县令何大人惩戒一番、赶走了,肯定是不敢再来生事了,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去见见大人,他一定会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情的。”
“那、那好吧,我跟你们走……”
既然看见自己的亲哥哥也在,香儿这才安下心来、点了点头答应着。
鞠文良一见、也连忙跟着道,
“那么、我也要和香儿一块儿去,香儿,你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好啊,阿姨我也一起去,到底要看看县太爷大人怎么来还这孩子一个公道。”
鞠家阿姨也毫不迟疑地道。
宗吉元一想、这样倒也好,所在与此案有关的人都能到场,这还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便点了点头道,
“如此甚好,那么就有劳二位了,我们一起走吧。”
只要香儿姑娘找到了,所有的事情就都顺理成章、很容易就可以解决,就这样大家一起往回走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讨苦吃
边往佟家走着,王玉边靠近宗吉元、小声儿问道,
“哎、吉元,你到底是怎么猜到、会在鞠家找到这姑娘的?”
“一个小姑娘、跑得再远还能跑到哪里去,肯定只有在自己最信任的人的家里,如果这个鞠文良真的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那么、当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可以让她放心的、也是唯一可以投奔的地方自然就只有这里了。”
宗吉元笑着解释道,可很快又象是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般地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有点儿奇怪……”
“什么事儿啊?”
王玉一听,连忙追问着。
宗吉元看了看他、将头一歪道,
“再说吧,现在、我们还是赶回去见大人要紧。”
很快、大家一同赶回到了佟家,可进院儿一看、这里还真够热闹的,很明显就是刚刚打过了一架,旁边还跪着几个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宗吉元估计的一点儿都没错,果然是孙家的人来了。
且说、“思美楼”那六个家伙、找到佟家的人,不但没有能将香儿抓到,还挨了一顿狠揍,一个个的在心里都窝着火。想想回去又没法儿向主子交待,这口恶气难平、一下子就全都发在了孙百万的身上,便找上了孙家的门儿,不但提出要回买香儿的那二百两银子,还得多拿出六十两给他们治疗伤势,不过、他们可没提辽东的县令已经参与了进来这码事儿。
别看孙百万在沙岭镇也是一霸,可不知为什么、却不敢惹“思美楼”的这六个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二百六十两银子给了他们,这才算是将这几个“瘟神”给送走。
但是、这回又轮到孙百万开始窝火了,本来这家伙就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儿,眼看着刚刚到手的银子、还没在手里焐热乎呢,又被人家给要了回去,而且还又搭上了六十两,你说他能不生气么,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将管家孙成叫了过来、让他带上几个长工,到佟家要人,不给人就要赔银子。
也合该着这孙成今天倒霉,平日里狗仗人势经常欺负老实人,以为这次还能乘机捞上一笔,所以迫不及待地就赶到了泗合堡,来到佟家,还没进院儿、便开始大呼小叫着,
“姓佟的、有没有活人啊?!是什么人敢抢孙家的儿媳妇,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院子里的大家正在这聊着,听外面有人在嗥叫,何大人父子及刁三郎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看了佟家的人一眼、何瑞昌点了点头道,
“让他们进来。”
“嗻。”
有一名差役来到门前、先是打量了孙成一眼,然后道,
“喂,我说你这个家伙,有什么话就到院子里来说,站在门口叫唤算什么本事啊!”
“我到院子里来、你还敢把我怎么样!”
这孙成本来想着把佟家的人开始就给吓唬住,可一见出来的这个年轻人见到自己、不但没有害怕的意思,相反还满脸的不屑一顾,不由得恼火起来,一挥手、对身后的几个跟随同来的长工道,
“走,我们进去!这回不让他们佟家乖乖地拿出好处来,咱们就不算完!”
说完,带头儿先迈进了佟家的院子。
那名差役一见,往旁边一躲、看着他们鱼贯而入,直到确定同来的这伙儿人都进来了,才回手将院门紧紧地关上。
而孙成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可来到院子里才发现、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又一转念,大概是佟家找来了亲戚朋友、来为他们壮胆儿的,不过无论谁来了、他也肯定不敢惹孙老爷,便将手往腰里一叉、瞧着大家。
看着他这副嚣张的样子,何瑞昌不禁有些好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
“你是何人呐?竟然敢在此口出狂言。”
“老子是你家孙爷爷……”
这孙成当然也看到居中而坐的何大人,只不过见他一身的便装,外表看着象个教书先生,根本也没放在眼里、继续的出言不逊。
可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刁三郎早已经向前上步、来到他的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你个混帐东西!也不看看眼前的是谁,还敢胡言乱语!”
“唔啊——”
孙成没有丝毫的防备,被这一巴掌打得直学狗叫,捂着火烧火燎的脸、两眼直冒金星儿。
身后那几个长工一见,当时都被吓了一跳,只好上前扶住这位孙管家、问道,
“管家,您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这象没事儿的样子吗!?”
好半天才缓过来的孙成、气急败坏地大叫着,
“这、这小子竟然敢打我,你们还看着干嘛,还不快过去给我揍他!”
“啊?这个……”
其实这几名随同他前来的人、都只不过是普通长工,并非是家丁、更不是打手,孙成之所以会带他们来,是因为捞到好处后、长工一般不敢和他分油水,可是这几个人也同样不想和别人动手,只是管家既然已经吩咐了,他们又不敢违背,没有办法只得互相瞧了瞧,然后才犹豫不决地向刁三郎而来。
刁三郎办案多年、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眼前这几个人并非是凶恶之徒,便抽身往后退了几步,朝卢洪、柯义一摆手,
“你们过去、把这几个小子给我放倒,注意下手别太重了。”
“好嘞!”
卢洪、柯义心领神会,一个箭步迎了上去,拳脚并用、速战速决,没一会儿的工夫,这五个长工全都被打趴下了。
刁三郎负手站在他们面前道,
“我可告诉你们,不想再挨揍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给我趴着别动!”
“好、好,我们不动就是了……”
这几个人倒很识趣的很,说不动就真的一动也不动了。
大家看的均忍不住笑了起来,唯独那孙成真是又惊又怒地吼叫着,
“你、你敢打我、还有我的手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就是孙家的一个走狗么。”
何瑞昌冷笑了一声道。
刚开始在他自称“孙爷爷”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何大人还真以为他就是孙百万,可见他的举止气度又不象是个大户人家的家主,接着听那些长工叫他“管家”,才明白、原来这不过是个奴才,竟然也敢欺人至此,便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眼不识泰山
可这孙成偏偏又是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听何大人骂他是“走狗”,立刻气得一跳八丈高、大叫着,
“爷爷我还是孙老爷的远房侄子呢!你们敢打我、就等于是在打孙老爷一样……”
“打你又怎么样,打那孙百万又能怎么样?!”
见他依然冥顽不灵,何大人这回可真的火儿了,一拍面前的小方桌儿、道,
“三郎,将他再给我掌嘴二十!”
“嗻!”
刁三郎也气的够呛,也不用别的差役动手了,亲自上前、左手抓住这家伙胸前的衣襟,右手抡圆了、照着他的脸上就打开了,这二十下打得孙成连北都找不着了,眼前是一片漆黑,这回是连金星儿都看不到了。
打完之后,刁三郎将他一把摁倒在地上,
“你这混蛋给我跪下!”
“各位老爷……”
这时,一名长工已经看出苗头有些不对,虽然趴在原地没敢动,可还是壮着胆子问了出来,
“小的能问一下,各位是什么人么……”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刁三郎听了忍不住笑了,然后一指何瑞昌道,
“这位是我们辽东县的县令、何大人,而我们都是辽东县衙门里的官差。”
“啊……”
几名长工当时就全都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趴姿也变成了跪姿,连声道,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此时那孙成大概也听清楚了,跪在那里、瞪着眼睛“唔唔”直叫。
何瑞昌一见也差不多了,才“哼”了一声,
“尔等以后可还敢仗势欺人么?!”
“不敢了、不敢了……”
这些人连摆手、再摇头地说着。
何瑞昌点了点头、冷笑一声道,
“好吧,你们先都给我跪好了,一会儿再行发落。”
现在只等着宗吉元回来了,巧的很,他们这一行刚好就在此时赶了回来。
见到了自己的爹娘,香儿立刻委屈地扑到了二老面前哭了起来,老夫妻看到自己的小女儿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也是老泪纵横,三人顿时抱头痛哭。
趁着他们一家人在这里感受别后重逢的悲喜,宗吉元来到何瑞昌身边、相互交换了一下看法,之后、让刁三郎将那几个长工叫到了面前,
“你们几个听好了,本官现在要放你们回去,但是要替本官带个话儿给你家主子,明白了么?”
“明白了,小人一定将话带到,请大人尽管吩咐。”
一个看起来比较老成些的长工、连忙磕头道。
何瑞昌缓缓地点了点头、道,
“你们回去后,让那孙百万写下休书,解除佟家姑娘与他家那个傻儿子的婚约,然后用休书来换回那个混蛋管家,如果他胆敢不答应,本官即刻派差官上门捉他,治他一个私贩人口、逼良为娼之罪!”
“小人听清楚了,回去一定如实禀报。”
那名长工连声应道。
何瑞昌又看了一眼宗吉元,宗吉元也觉得这么做还是比较周全的,便轻轻地点了点头,何大人一见、心中就更加有数了,一摆手,
“三郎,放他们几个走。”
“嗻。”
刁三郎和几个差官将这些长工送出了院门,放他们回去了。
宗吉元见是时候解决佟香儿和鞠文良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了,便将鞠家母子叫了过来、道,
“大人,这母子二人您得见见。”
“哦?他们是……”
何瑞昌很是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二人、问道。
宗吉元轻笑了一声道,
“这位年轻人就是香儿姑娘自幼时起、便相识的青梅竹马鞠文良,而这位也很年轻的阿姨就是他的母亲。鞠阿姨、文良兄,这位就是我家县令何大人,你们的事情尽管对他讲,大人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小人给大人磕头。”
母子二人听了宗吉元的介绍之后,连忙双双跪倒在地行大礼。
可何瑞昌当时就愣了,因为他也清楚地记得、佟家曾说过的话,和香儿关系很好的那个男孩子家境穷的出奇,即有瞎爷爷、还有瘫痪的娘,那么眼前的这个干净利落、精神抖擞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身了佟家的人。
此时,佟家老夫妻也都听见宗吉元所说的话了,当然同样也都愣在了那里,半天才一起看向了自己的三个儿子。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要说最窘迫的就是这兄弟三人了,互相看了看之后,佟家老大“扑通”一声跪在爹娘的面前、道,
“都是孩儿们不好,都是我们糊涂、没有将事情办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啊!”
佟老爷子真的气坏了,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儿子们。
佟家老大说道,
“当时、那天我们兄弟三人在去往鞠家的半路上,在快到村口儿时,遇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因为我们不知道鞠家具体是在哪个门儿,就向她打听了一下,她听了之后、就问我们去鞠家干啥,儿子我就实话实说了。可那女儿说鞠家穷得只有一间快要倒了的土坯房,连一铺象样儿点的火炕都没有,还有瞎爷爷、和瘫痪老娘……”
说到这里,非常歉疚地看了一眼鞠母。
鞠家母子当然也在听着,直到他说到此处,鞠母忽然冷笑了一声道,
“小伙子,你们遇到的那个女人、可是穿着红袄绿裤,头上插花、脸上抹粉,一副妖里妖气的样子?”
“是啊,就是那副德行,”
佟家老大听了、连连地点着头,道,
“都是我们不好,当时信了那女人的话,也没到鞠家去看看,就回来了。”
“你们这三个糊涂虫!这不是在吭了自己的妹妹么!”
佟老爷子听完、气得差点儿跳起来揍这三个儿子。
那鞠母反倒笑了笑、劝解着两位老人,
“您二老也别太生气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的这三个孩子,我知道那女人是谁,她是成心要骗人,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人又怎么能防得了呢。”
“哦?这么说鞠阿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宗吉元连忙追问道。
鞠母点了点头、轻轻哼了一声道,
“是啊,那女人姓花、大家都叫她花姑子,以保媒为生,整天的到各村儿乱转,虽然看上去能说会道、可假话多真话少,听说她是从沙岭镇刚刚搬过来的,现在也住在这个堡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