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何为师傅(第四章)
(我继续码)
其实罗青家中许多趁手的家伙什,都未携带在身上,如阔身大口的噼山刀,还有那只从没用过的犯由牌,老郎中觊觎他身上的胤胎,刑律所属的犯由牌应能对老郎中起到压制作用。
只是若是他回去拿,黄花菜都凉了几番,根本来不及。
不过老郎中伤势颇重,身上红斑尚在,有几处的疡疮溃烂,再加上自己二刃火陨在身,还有几件轻便利器,一增一减之下,罗青胜率不小。
罗青一手二刃火陨,另外一手拇指有疡疮侯扳指,且握着九子红绳铜钱。
扳指中灌注祀力,疡疮之力扩散,朝着老郎中侵袭。
五枚铜钱撕破风声,划开三条芒线,拖着短短的光尾,从左右以及头上攻去!
罗青杀机一现,生死之间常行走的老郎中便察觉得到。
他甚至没有回转脑袋,颇为果决地鼓胀气力,一手朝地面拍,一手朝身侧墙壁拍,整个人借助那股冲势,迅速后退。
一抹流光闪烁,两枚铜钱从老郎中头上掠过,画了一个圈后,从其后退的方向划来。
老郎中以牙口咬住一枚铜钱,并侧头躲过另外一枚,只是躲闪地并不彻底,脸上依旧被擦过一条颇深的血痕。
休休休。
一枚枚铜钱根本不给老郎中任何喘息机会,裹挟着破风声,共同厮杀过来。
老郎中此刻已站起身,手中拿出一根短棍,朝四周挥舞,同时拇指一扭,短棍弹出一根接一根的棍节,最后到头,狼牙自棍中长出。
转眼之间,短棍已成了长棍。
“鬼牙棍:中品祠器,由深海之中孕育而出的鳖镔铁锻造而成,成节状,可收缩为一节短棍,方便携带。用时拇指扭边,可弹射而出,顶尖一节有牙遍布,牙材质为‘原矛头蝮’毒牙,中者得毒,一时三刻化为脓水。且有克制祀力之效。”
老郎中长棍挥舞。
当、当、当。
几枚铜钱相继坠落。
九子铜钱在于隐蔽,且速度颇快,若少了点出其不意,其效用大大降低。
此时,还不等老郎中看清偷袭者面容,那身影已冲至其身侧,手握着一把形质特殊的短剑,往他身上一刺。
老郎中适才一番动作,强拉动尚未痊愈的伤口,已颇觉得疼痛,此刻罗青袭来,也不得不再次举棍,暴呵一声横扫。
铿锵一声。
罗青手中二刃火陨一震,只觉虎口发麻。
老郎中再次暴退,因为又有两枚铜钱在罗青进攻时,划出破风声,向他攻来。
他看清了眼前神色澹漠,眼眸森寒之人的面容,神情骇然,“居然是你!
果然是你!”
老郎中接连说了两句话。
一枚铜钱在此时划过其腰际,扯开一条口子。
老郎中看到萦绕着罗青的几枚铜钱,如何还不知罗青到底是谁!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罗青,也曾趁着罗青不在,白日里潜入罗青家窥探,但没发现甚么异样。
“招魂妪是你杀得?”
罗青也不答话,只是往前冲杀,双脚迅速迈动,二刃火陨或刺或挑。
老郎中严防死守,密不通风,阴冷道:“你以为我会傻傻地为回煞卖命冲杀?”
下一瞬,老郎中再次变色,“疡疮之疫疾?”
适才饱受厉钩澹红疡疫摧残的老郎中不再与罗青接触,身体暴退。
“守舍巷那两妇女的病疾是你所为?”
“你如何成为的祀修?小镇除却我与回煞,难道还有其他人有修行之法?”
罗青置若罔闻。
老郎中阴恻恻道:“好小子,待我将你擒下,再好好拷问你一番不迟!”
老郎中嘴上说着狠,但是也忌惮罗青那疡疮,每次罗青近身之时,都会不断后退,并用狼牙长棍逼着罗青不近身。
与老郎中厮杀中的罗青心下同样不平静。
方才坐在地上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的老家伙这会儿活蹦乱跳,一根长棍挥舞嗡嗡作响,虽没有和厉钩斗法时的实力,但与已晋升悬弓境的罗青厮杀地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罗青看似攻势凶狠,但确实身处下风。
老郎中感受着身上的疡疮,皱了皱眉。
与厉钩斗法后,老郎中吞下治疡丹药,但厉钩那疡疾之力颇为凶横,老郎中的丹药治愈很是缓慢。
而罗青的疡疾祀力同样不弱,令他雪上加霜。
“罗青是如何有疡疾祀力?他实力低微,根本没达到抓周,更别提祀龛成型了。
所以是身上有疡疮祀器傍身!”
老郎中身上只有气血之力,没有祀力,对于需要祀力催动的诡巧祀器,只能是望而生畏。
得之只能换取些用得上的药物诡巧而已。
“随着日影推移,身上疡疮终究会成莫大累赘,危及于我,不能再和他拖延了!”
老郎中大吼一声,不再防御,举起鬼牙棍,血气灌涌,一记噼山法便是招呼过去!
罗青知晓老郎中棍上毒牙的奥妙,战斗中一直不敢有分毫松懈,二刃火陨一顶,嗤啦一声,擦出道道火花。
罗青双脚下的青石板地面龟(jun)裂,如蛛网密布。
他不敌老郎中,之后被那股劲力震得连连后退。
老郎中气力更强,但罗青扳指上的疡疮祀力不断催发,着盖其身,他身上红疹愈发严重,而且溃烂的那几处已然加剧。
老郎中跨步向前,不管身上疡疮,待拿下罗青再说不迟!
老郎中当然不会杀死在镇上唯一的胤祀胎脐拥有者,甚至砍伤都大不愿意。
胤胎者只有拥有充足的气血与体魄,以法门嫁接胤胎之时,成功几率才能更高。
否则与罗青相敌,他也不会有所顾虑。
罗青见老郎中杀来,转身就逃。
“知道跑了?”
老郎中阴狠说了一声,速度不慢地追了上去。
但只比罗青快了丁点。
若是没有先前与厉钩的厮杀,老郎中断然不会只有这点实力,拿下罗青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不值一提。
鬼牙棍袭来,罗青左手红绳头上掠出仅剩下的两枚铜钱。
适才打斗,铜钱坠落了一地,罗青也没机会用红绳‘蛇头’招来。
铿锵两声,铜钱攻伐差了些,但两枚足以使得棍子微侧。
罗青借此躲过。
转过两条胡同,罗青跑到了一条巷口。
巷口中有一口井,是方才罗青跃下的甘游井。
没杀死老郎中之前,罗青当然不会逃窜,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这口井。
他手中家伙什还有淮夷玑斗,只要有水,又是一大战力。
老郎中不会对罗青下死手,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也是罗青另一张牌。
罗青扭转过身子,老郎中背对着水井,站到了水井跟前。
罗青喘着粗气,右手虎口处渗出鲜血,哒哒滴落于地。
第九十章 厮杀
(昨天码少了,今天试试能不能再九千)
老郎中眯着眼,仔细感受着浑身上下气血以及肉身,气血修行到达他这等程度,对于躯体掌握程度极高,远非常人所能比拟。
自那位创噼山刀的前辈屠戮祀神,气血修行者素有‘小神’的称呼,比于真正的祀修祀神仅差了半步。
老郎中身上的疡疮之疾愈发严重,还有适才铜钱切开的口子鲜血汩汩,他已不能再拖下去了。
而且小贼停顿在巷口而非窄巷胡同,其中定有计较!
不过在较为宽敞的巷口处对他同样有利,长棍便于施展,能压着打,恰好将其拿下!
老郎中双手持棍,身体气血涌动,脚下一沉,石板地面嘣地一声脆响,尔后他身体已弓失之箭羽一般射出。
罗青明白当下不是召水势行攻伐的时候,老郎中戒备较深,还需稍待,等那一瞬的时机!
正此时,灰鼠沿着墙壁蹿过来,身上挂着那件已死之人‘振衣夫’的振衣风,那件玄色披风。
它速度极快,再加上有‘振衣风’遮掩,老郎中没瞧见灰鼠面容,仿佛披风自动漂来,自墙头落下,罩在罗青身前。
鬼牙棍击打在其上,振衣风整个凹陷,驾驭此诡巧的灰鼠被震地倒飞出去,翻个筋斗,啪嗒一声,落在罗青胸前。
灰鼠看着不起眼,但它也是有祀力傍身,能驾驭无主之物的振衣风,并不奇怪。
罗青托举接住灰鼠,尔后将它扔到一旁,以免受到波及,他自己则是接过振衣风,祀力运转,顺势操纵。
老郎中一鬼牙棍击中振衣风,已在其上开了几道口子,完美无暇的祀器破烂了几分,好在仍可堪一用。
老郎中不知为何振衣风会突然飞来,但视线一转,隐约之间瞧见了灰鼠的影子,从一侧飞掠而过,他皱了皱眉,望向罗青思忖。
那又是甚么,小贼养的小兽?
老郎中不是个傻子,虽然瞧不上罗青那点微末实力,但还是了解了其行事,也往罗青家暗访一番。
从罗青在药铺行事,老郎中便觉罗青不简单,但在他看来,区区两三月而已,纵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有威胁到他的实力。
哪成想,罗青敢趁着此刻前来,寻得好时机,而且手段花样颇多。
老郎中怒目圆瞪,鬼牙棍再次举起,“我便破了这振衣风!”
振衣风猎猎,震魂眩晕之术对佩戴有防具的老郎中起不到半点作用。
老郎中鬼牙棍袭杀来时,罗青操纵着振衣风抵挡,同时他自己自振衣风之下掠过,手持二刃火陨,对着老郎中下三路直刺而去!
鬼牙棍击打在振衣风之上后,振衣风直接包裹,勒紧,困住鬼牙棍。
罗青以振衣风防御,还有牺牲掉那件白得的诡巧,困住鬼牙棍的意思在里头。
借此,他才好出了这一招!
老郎中深暗的眼底如寒冬腊月,咬牙道:“忘记我教你的是什么了?”
老郎中撇开左手,紧握成拳,没任何花俏,抡个滚圆,对着罗青便是一拳砸去!
罗青二刃火陨与之相碰,只听到一阵金铁嗡鸣,铿锵一声。
与此同时,老郎中抛下鬼牙棍,另一只手同样攥成拳,肉身皮肤变得晶莹如白玉,如雨点般对罗青密集地招呼过去。
罗青躲闪不及,遭了两拳,五脏六腑震荡,咽喉一甜,一口血痰喷出,脸色苍白如锡纸。
不过老郎中手中的兵刃成功被罗青以振衣风夺走,仍到了十数丈之外。
老郎中狞笑一声,最后一拳的劲气击中罗青,将他震得倒飞出去,甩在墙上,砸开一张蛛网。
罗青滑落在地,恰好靠着巷口的墙壁。
身上那块青耕血佩运转自动,不断散出不可见的血气,灌注到罗青身上。
强肉身气血的上等祀器,效用甚强!
老郎中背对井口,向罗青走来,“别装死了,我收了力。”
“我可待你不薄,说罢,你这只白眼狼为何杀我?”
罗青咧嘴一笑,露出布满鲜血的獠牙,“我进了你的炼丹房。”
罗青怀中淮夷玑斗操纵着井水。
老郎中完全没察觉到,井中显出一条尖锐水锥,他正要说话,水椎霍然自井中掠出,拖着淅淅沥沥的长长水尾,直刺过来!
老郎中浑身皮毛乍起,他扭腰转身,一拳攥紧而起,并同时着盖上白玉之色。
老郎中一记摆拳,击中水锥,砰地一声骤响,水椎粉碎大半,但宽大的水椎仍有一条丝线,掠过其臂,直刺其腹部。
水箭插入即散,老郎中腹部衣衫却被浸成了猩红之色,染了一片。
此时,罗青撑起身子跃起,二人火陨已再次朝着老郎中心窝子刺去!
“凭你还想取我性命?!”
老郎中哈哈大笑,身上脓疮几处溃烂,且有不少数道伤口,浑身浴血,大叫一声,双手握成拳,气血倒灌,两拳逼退强弩之末的罗青。
老郎中脸色阴沉,逼近罗青。
正此时,灰鼠从墙头后方墙头跃下,如滑翔而下的鹰隼捕猎,直冲向老郎中后背!
祀力运转,灰鼠前爪锐利,比之寒冰利器都不遑多让。
噗嗤,凿穿老郎中后背。
青耕血佩陡然一盛,罗青站起身,再冲向老郎中。
强弩之末,速度极慢。
而接连大战的老郎中也没好多少。
二刃火陨终于刺中老郎中。
老郎中大吼一声,震开罗青,尔后虎扑而去!
胸口遭了二刃火陨,效力加持下,鲜血泉涌喷出,还未至罗青身,便扑倒在地。
与罗青一脉相承的灰鼠扑在老郎中身上,尖锐的爪子刺了又刺,掏了又掏,生怕不死。
罗青咳嗽出两口鲜血,依靠着墙,看向老郎中,松了一口气。
老郎中是气血修者,相比于招魂妪那等有祀力傍身之人,身上的底牌花样少了太多,但他实力依旧强劲。
悬弓之境,根本不值一提。
罗青拜拜手,“小灰,够了,老郎中已死得不能再死了。”
满身溅得都是鲜血的灰鼠顿下动作,在老郎中衣衫上擦拭干净,走了过来。
罗青拍拍灰鼠脑袋,“此次多亏有你。”
灰鼠双臂抱胸,微扬起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罗青笑了笑,仰头东望,此处战斗结束,但远方不时传来的巨大声响,仍在持续。
东方是谁坏了啸爷尸祭之法,难道是回煞伯?
还有那头厉钩兽,同样不知其到了何处。
罗青拍了拍灰鼠,“小灰,去把老郎中的那根鬼牙棍捡来。”
灰鼠应声而去。
罗青拿出青耕血佩,记得这东西是能可积攒血气液,吞服下有神效。
只是现在玉圈的颜色尚趋于澹红色,血气液还未彻底凝结。
此物不需注入祀力,佩戴于身,即有血气入身,淬气血、强肉身,也可对伤势有帮助。
罗青站起身,走到老郎中身前,在他怀中摸索一阵,找出能抵御精神类攻击的骷髅坠,以及一个丹药盒。
罗青塞进自己怀中,皱皱眉。
没个储物的小玩意儿,当真不方便,身上放几件东西,就塞得满满当当。
片刻后,灰鼠拖着长棍跑过来,罗青接过手,在灰鼠的呆愣的目光下拇指一扭,数节长棍缩回一节。
灰鼠婆娑下巴,罗青的杀人以及习惯动作,都被它偷学了去。
罗青一瞥老郎中尸体,想了想,四处望了望,没有甚么无人居住的院落,便背在身后,用淮夷玑斗遏制住其血液流出,与灰鼠一道向东走。
途中看到一处门扉腐烂,院墙斑驳的院落,罗青直接将老郎中扔了进去。
之后,一路赶至祀神庙。
眼下祀神庙中没有振衣夫,回煞伯同样不在,借此良机,罗青恰好能打翻招魂妪的神像,将其砍的稀碎。
知物眼窥探之下,回煞伯神像只是香火媒介,甚么显灵、窥探之事,压根不存在,不必担忧回煞伯会知晓。
况且……
罗青换上一张面皮。
第九十一章 回煞伯是个年轻人
(跑着去修电脑去了……晚了点)
罗青戴上画皮,一路跑向祀神庙宇。
之所以没有过来时就戴上画皮,那是因为罗青用本来样貌,并且背着药箱,过来后倘若被发现不用担心,毕竟老郎中这张牌不会让他轻易去死。
而若是用了画皮模样,指不定被卷徒大人或者老郎中一招给拍死也说不准。
他们可都不是心软的良善之辈。
路上掏出老郎中的的丹药盒,不出意外,以知物眼窥探,这盒子材质与当初让罗青给振衣夫送药时的材质一般无二,都是尸下树。
罗青打开盒子,里面有几枚丹药,但是没了罗青心心念念的菌芝腐心丹,凡品顶尖层次的疗伤好药,不可多得啊。
回头只能去老郎中药房中,再好好看看他的药方了。
罗青吞下一枚名为‘绛云’的寻常疗伤药物,盖上药盒,快步急走。
路上接连碰到了两人,各个手中拿着家伙什,或农具,或弓箭等物,往家中跑。
罗青与他们相互之间各自瞧了一眼,各自戒备,擦肩而过。
庙宇门前不再有镇民,都被赶回了家,而且没有镇兵驻守,朱漆大门敞开,罗青没有犹豫,跨步而入。
进了院子,罗青才看到几名当值的镇兵,在正殿门前坐着,相互攀谈。
几人看到罗青,纷纷侧目,其中一人皱眉道:“哪来的野民,镇上有鬼怪出没,家家闭户,不得出门,懂不懂规矩?”
罗青没有废话,没动身子,而是掣出已收回的九子红绳铜钱,四枚铜钱齐出,对着院中的四人脑袋两侧死穴,‘经外奇穴’掠去。
对付凡人一杀一个准。
顿时,四人尽数倒地。
罗青以红绳牵引,收回铜钱,抬头看了看高大的回煞伯祀神神像,祀力入眼,先行窥探,没瞧出有异样,随即拽出老郎中那弄来的鬼牙棍,先行对准招魂妪神像,嗡嗡抡去!
冬!
一棍下去,招魂妪神像破碎,哗啦啦掉落在石板地面。
“招魂妪神像碎片:小神小祀的配祀卷徒,神像破碎,其中残魂泯灭,碎片无任何特殊之处。”
罗青知物眼探了探碎片后,沉吟半响,索性将连带着回煞伯的神像统统打碎,以免联想到杀死招魂妪的人。
做完这一切后,罗青走出祀神正殿,抬头望向上面的豁落符箓。
罗扒皮犁过的地,不准有任何遗漏。
只是那东西对蛇虫鼠蚁都有一定的抵抗之力……
“小灰,上面那东西,你去摘个试试,能否将其拿下来。”
灰鼠吱叫了两声,摇摇头,比划着畏惧的手势。
罗青看到院中的一缸水,淮夷玑斗舀过来一条长长水龙卷,将罗青托起,一条水柱直冲向重檐顶,将罗青与那张符箓齐平。
“一元镇豁落:……此豁落纸质为金锦纸,符字材料是赤蟒血、精黄土以及被誉为‘美人’的美人砂所研制的蟒黄砂。
符箓之用有七大法,此为贴法符,若要取下,祀力高强者可径取。符箓忌秽,祀力弱小者若取,可沾五谷轮回物,可沾妇女月事血污,或其他阴秽脏邪。
脏物沾手后,自符箓张贴背面触碰,可取而用之,威效稍减。”
罗青扯了扯嘴角,扭开灰鼠两条后退,硬生生扒拉出来一点五谷轮回物在食指,自符箓边角没贴紧的地方一扯,轻而易举将符箓取下,揣进怀中,尔后往出庙宇门,往镇东的药铺去。
灰鼠‘泫然欲泣’,聒噪了许久方才停歇。
沿着路走时,罗青再听不到镇东传来战斗声响。
待他前脚刚至药铺门前,一道白影从镇东牌坊后疾驰而来。
白影所过之处,残影拉得极长,最后白影停在药铺门不远处,显现出其面容。
面白无须,气质出尘,与长相算不上英俊的罗青相比,好比天上月与地下尘。
那男人仰头望天,四周转了转,已看不到了啸爷影子。
他阴沉着脸,“没想到隐藏在幕后,布置阵法之人是皋复老!
藏得果然是深!”
青年模样的男子收回目光,瞥到了药铺,循步走来。
灰鼠蹿入罗青怀中,罗青站在门前,张目瞧去。
白衣青年看向罗青,微皱两根剑眉道:“你是何人?老郎中可回来了?”
罗青瞧着此人不凡的气势,不由猜得出他是与啸爷相斗之人。
青年询问之下,罗青老实拱手道:“家师尚未回铺。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找家师何事?”
白衣青年上下打量一番罗青,都囔一声,“老郎中也会收徒?”
他直视罗青,自成气度道:“我乃回煞伯!”
罗青脸上一惊,连忙躬身,恭恭敬敬道:“小民拜见祀神大人。”
心中不由得滴咕,回煞伯不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么?
前身记忆中可是有着早年回煞伯模样,与那画像上一般,怎成了青年?
而且他可是才将人家祀神庙中的神像打得支离破碎,心中不可能没半点忐忑。
回煞伯明面上没半点阴沉,和蔼地笑了笑,“老郎中都教予你了些甚么?”
罗青看不透这回煞伯的意思,心中思索着,嘴上答道:“师傅只传授了我一些粗浅医术而已。”
回煞伯笑容更浓,“没有传授你气血修行之术?”
罗青硬着头皮道:“气血修行之法只价学得一点微末伎俩而已,不值一提。”
回煞伯点点头,笑道:“老郎中既然看中你,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他目光向东望去,“好了,我去镇东瞧瞧老郎中他们如何了。”
回煞伯扶乩于振衣夫之身,知晓镇东所发生之事,但振衣夫身死之后,他便一无所知。
只顾得和那叛徒皋复交手,完全不知那厉钩兽状况。
眼下皋复那阵法已破,宝贝到手,回煞伯没有理由再隐忍不发。
该亲自出面,将家中上上下下的灰尽打扫干净。
待人走后,罗青站在门前思索。
回煞伯正追逐啸爷,到达此地只是路过,并无甚么不妥之处。
倒是回煞伯模样,竟是个青年人!
不过仍需谨慎行事,到铺中再仔细找找有无堪舆图册,能走则走。
————
青铜器看锡得含量,锡得含量高,硬度大,韧性降低,易碎。
豁落即符箓之意。
第九十二章 眷徒之仪
(三千多字,还行)
罗青上次来到老郎中的炼丹房,没瞧见有甚么堪舆图册,此次更是将整个后院的房间翻个遍,恨不得挖地三尺,可仍没找到图册。
正经人不写日记记事,正那堪舆图册,恐怕同样被老郎中放在最为稳妥的心里。
罗青若是想要出镇,知晓怎么行走山林才算安全,那么现在似乎只有寄希望于唯一出过镇的回煞伯。
但那回煞伯也不是他能够任意拿捏的,抢夺不是对手,难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向他讨要?
看着是个和蔼的邻家小哥,但安知其人是不是个笑面虎?
罗青坐在后院的一张太师椅上,一旁是灰鼠在吃着零嘴。
没了老郎中在,罗青俨然已鸠占鹊巢。
罗青与老郎中厮杀时,是在胡同巷弄里不假,但各家皆有院墙阻隔,没人敢大着胆子窥探,而且一路东行时,碰上的镇民见到的都是自己的画皮模样,断然惹不来祸患,只会去找那画皮人,首尾极为干净。
————
事实上,确实如罗青所料。
回煞伯当日来到镇东,看着那边断壁残垣之中,横尸街头的振衣夫,极为生气。
不久前招魂妪身死,身处洞穴之中的他都不曾有所动作,只为了不回镇,引动那幕后之人驱动阵法,以便他早日得来洞府之中的诡巧祀器。
回煞伯确实在受伤后出了镇,不过在大半年前归来,意外发现了山阵的洞府,以及小镇方圆近百里之地有着阵法遮盖。
那山阵以山为眼,其中的祀器不好拿,只能等引动阵法时才能取出,回煞伯见阵法将成,于是便待在洞府,一等大半载。
他名为伯爵,但其中即便是尹爵之中,都不排不上号,一件上等祀器,足够他等待了。
相比之下,拿区区招魂妪、皋复老两位卷徒的命来换,都是值当的。
但其中绝不包括振衣夫!
外人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当是祀神卷徒,其实两人还是父子。
回煞伯看似年轻,那是因有修为傍身,而且有香火常伴,其实他年岁两三百,只有振衣夫一个独子。
那个叛徒皋复老,他迟早是要将其碎尸万段,以报子仇。
回煞伯顺着探查了一番老郎中行踪,根据四周镇民口供,以及几名外出恰好归来的镇民所见,回煞伯查遍了镇上,都不见有那人。
因对皋复老怨念颇深,更是先入为主地认为老郎中身死,乃是皋复老以及其手下所为。
而且,祀神庙神像被打碎,更是印证了这点。
叛徒皋复老想要占领镇子,当然要坏他神像!
三位卷徒死得死,叛得叛,回煞伯深感身前无可用之人,想到了老郎中那位懂得医术以及应该学过气血修行法的弟子,料理镇上诸事后两日,回煞伯便亲自来药铺拜访。
模样仍是那副外人不知的英俊青年模样。
只有当回煞伯时,祀神大人才会变为那副慈眉善目的长髯老者模样。
罗青认出了回煞伯,尽管心有疑窦,还是急忙起身,躬身道:“小民罗青拜见祀神大人。”
回煞伯摆摆手,背负双手,沉声道:“小罗,我此次前来是告知你一个消息。
前日老郎中为守护镇民,已不幸死于非命。”
罗青面色稍变,一脸凄苦,“祀神大人,不知可曾发现家师尸首?”
回煞伯点点头,“镇上死伤颇多,我已亲自为老郎中以及诸多百姓下了葬。”
“多谢祀神大人。”
回煞伯喟叹一声,“镇上近来不平静,而且杀死老郎中之人我已有些头绪,正是那日在天上搞出大动静,企图屠戮全镇百姓的老头!
那日我在与叛逆厮杀,没能及时出现……”
他顿了顿,沉默几息,又道:“不知你可愿为老郎中报仇雪恨?”
罗青不知回煞伯来意,摸不着头脑,故作悲苦道:“小民只粗通些医术,不知如何才能帮上祀神大人对付那老头,以为死去之人报仇?”
回煞伯拍了拍罗青肩头,图穷匕见道:“要为老郎中报仇,首先要有实力。
镇上振衣夫、招魂妪不幸死于贼子之手,我看你懂些医术,并且通些拳脚,便勉强将你收下,以作卷徒,如此便可得来我的些许力量。”
原来是为了让我当卷徒?
经过老郎中之事,罗青对于此事颇为抵触,但眼下他确实需与这笑面虎的回煞伯接触,以此获取小镇外界的信息。
而且回煞伯所言非虚,他确实无人可用,而自己与老郎中修习过,便是师从‘名门’,也是抢手货了。
罗青心中思量只一瞬,眉宇之间露出大喜过望的神情,“多谢祀神大人赏识!
我定为大人死而后已。”
回煞伯颔首,“事不宜迟,明日你来祀神庙宇,我以卷徒仪式赋予你力量。”
罗青朝着回煞伯行了一礼,“是。”
“大人,何谓‘卷徒仪式’?”
回煞伯笑了笑,一副极有耐心的模样,“也是,你将成为我的卷徒,不能连祀的常识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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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煞伯举起一手,掌心凝聚出祀力,闪烁不止,异常璀璨。
“这叫祀力,祀神之所以能称为神,与凡人相区别,便是因为有了此种自身体中长出的力量。
只有天赋异禀之人,经过修行才能有祀力,成为祀,而一般人只能通过成为卷徒……”
“卷徒仪式令人成为祀神的卷徒,使得双方产生关联,祀力便如分装两缸的水,卷徒仪式便是水瓢,可以舀来我这里‘祀力水’来添到你那空空如也的水缸中。”
回煞伯顿了顿,“只是执水瓢之人是我这水缸,我分于你多少,你便有多少水。”
回煞伯最后似乎是威胁的言语,在罗青看来,极轻。
就是不知其口中的卷徒仪式会不会还有其他效果。
“仅此而已?”
罗青沉吟半响,反问道。
回煞伯看着罗青,“你还要知晓甚么?”
罗青摇摇头,挠了挠头,傻笑一声,“如此说来,我若是分了大人的祀力,大人水缸中的水,岂不是便不足了?”
回煞笑道:“这便要涉及到香火之事。
一次与你讲不完,往后这些你都会自然知晓。”
“老郎中可曾教你气血修炼之法?”
罗青点头应允,“师傅确实教我一套《太岁撼山》的修炼法。”
“你将内容抄录下来,明日拿着来祀神庙。”
镇上诸事繁多,回煞伯交代几句,匆匆离去。
罗青回身,坐在了柜台前,手指习惯性地叩击柜面,发出都都的声音。
他拿出纸张,开始写起来《太岁撼山》的呼吸法要诀。
他没搞甚么小动作,《太岁撼山》算是上乘乃至顶尖的气血法门,可当下也不能因小失大。
————
翌日。
罗青手中拿着气血修行的法门,从家中出来,往祀神庙宇而来。
门前站着两位镇兵,罗青一瞧,其中一位还是老相识,正是上次前来时,给罗青带路那人。
前日里罗青来杀时,他不在祀神庙当值,因此得以幸免于难。
另外一名镇兵不认识,是个新面孔。
那陌生的壮硕镇兵拦下罗青,“你是何人,这两日祀神庙宇不许镇民进入,快快滚蛋。”
罗青看向那位相熟的镇兵,他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罗青澹澹道:“昨日祀神大人说今日召见于我,因此前来。”
壮硕镇兵瞪大铜铃一般的眼睛,朝后指了指回煞伯神像,“祀神大人当面,竟敢撒谎!”
回煞伯昨日以青年模样外出,当然不会令他们知晓。
罗青面色一冷,目光游移向庙宇之内的回煞伯石像,若回煞在内,定能察觉到此处动静。
是想要试试我的深浅?
罗青冷冷盯向壮硕镇兵道:“果真不让我过?”
壮硕镇兵没答话,举起长戟,手臂青筋游曳。
罗青脚下踩地,身体蹿出,使出四分力,噼开镇兵的兵刃,一手直接钳住镇兵的脖颈。
“现在,信了么?”
壮硕镇脸色涨的通红。
这些镇兵顶多通些粗浅拳脚功夫,无人会气血修行法,罗青纵气血修为颇差,对付他们还是手到擒来。
另外一名瘦些的镇兵急忙凑过来,“小郎中,小郎中!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相熟的镇兵嘿嘿一笑,“小郎中,借一步说话。”
罗青松开手,与那瘦削镇兵往边靠了靠。
“说罢,何事。”
“哎幼,小郎中,您大人有大量,你可莫要生气。
刚刚不是我不开口说你身份,那大汉虽是新来的,但却是镇长的子侄,我小胳膊小腿可招惹不起呐。
眼下镇上三位卷徒尽数死去,凭你的身手,往后定是被祀神大人重用,小的陆达愿为大人前驱!”
罗青一瞥此人,其心中的小九九一览无余。
无非是新来的那壮硕之人他压不住,想要借自己之手,压一下那人。
之所以不让自己动手,又怕镇长怪罪于同为把手庙门的他。
小小的镇子官僚,弯弯绕绕倒是不少,不过罗青若当了卷徒,直接一力降十会,在绝对力量面前,皆为虚妄。
“恩,祀神大人传唤于我,莫要令大人等待,我便先进庙了。”
“大人请,大人请。”
罗青走进祀神庙,镇兵陆达走过壮硕汉子,冷哼一声。
壮硕汉子走回门边,冷声问道:“陆达,那是何人?”
陆达笑道:“之后你自会知晓。”
————
罗青走进庙宇,正殿中的青铜神像已经重新立了起来,看上去完好无损,应是重新打造而成。
走进正殿,回煞伯现出身形。
罗青躬身行礼,“大人。”
“不知所谓祀神仪式,该如何完成?”
回煞伯指了指宽敞的正殿一侧,“我已搭建好了。”
罗青转头望去,重童一闪。
第九十三章 衅,血祭也
(这章不太好写。)
宽敞正殿的一边,地面画有一个颇为繁琐的四方法阵,阵用猩红的线条勾勒,与罗青杀人后血流满地的场景颇为相像。
在四方法阵之上,还有许多其他物什。
几根摆放有规则的蜡烛,罗青这门外汉看去都能察觉到其中别有玄机。
十数枚祀君末年最后锻造的铜钱压阵。
在法阵边缘,还有三帛——黄绸缎、黄布、丝绵,整齐分列。
……
最后是一口青色鼎立在法镇中间,鼎上凋镂着对称的花纹,并不复杂。
“衅祭之仪:将祀神与卷徒进行沟通,祀力相联的仪式,仪式之后卷徒可自祀神处取得一条祀力支流,体内无胤祀胎脐,但有祀力游走,使卷徒有储祀力之能,有吐纳天地祀力之能。
但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祀力为祀神所掌,祀神随时可予可夺。
体内有胤祀胎脐之人,亦可为人卷徒,以强本祀之力。”
看到有胤祀胎脐而无祀龛之人同样无大碍,罗青松了一口气。
前日里啸爷当面杀死‘振衣夫’后,回煞伯不可能还给他留下卷徒祀力,而之后啸爷斗法,却仍有祀力运转,罗青猜测惊骇卿这位卷徒可能有胤胎傍身,继而认为胤胎祀力与卷徒祀力可以共存。
果不其然。
随着罗青实力提升以及对知物眼运用愈发娴熟,现在勘探事物不再是只局限于分开的单件,而是能够看到整体,如这整座仪式。
“将你手中的《太岁撼山》给我。”
回煞伯开口道:“去站到那仪阵中间,小鼎之前。
不要踩到地上铜钱、阵线。”
罗青遵照回煞伯所言,将自己写下的呼吸法交给回煞伯,尔后小心走到了那口形式古朴的铜鼎之前。
“铜鼎:钟鸣鼎食之家,历代传承之鼎。数千年前鼎为炊具,数十口之家以一鼎煮食,上等鼎可用数十代不坏,后以此作传承之器。
此鼎底部有裂纹缝隙,可用以卷徒衅祭,祀神传承祀力于卷徒,为进行卷徒之仪的主材。”
回煞伯站到了放置三帛的跟前,正对罗青。
“拿起鼎中小刀,割开指尖,放血入鼎中。”
罗青照做,划开食指,滴入十指连心的指尖血。
“血太少,多割开两根手指。”
罗青挑了挑眉,划开左手的无名指与中指的指尖。
十指割破最疼,但罗青割开,脸上没露出任何表情。
鲜血滴滴答答落入铜鼎之中。
铜鼎底部有缝隙,鲜血顺着缝隙流到地面,三足鼎之下为阵法长线源头,罗青鲜血滴到上面,顿时之间,地上盘曲的诡异红线仿佛长蛇抖了抖身子,此起彼伏。
回煞伯此时抬起双手,结成法印,祀力泉涌而出。
霎那间整个法阵绽放出璀璨红芒。
将整间回煞伯的正殿映照成血色,宛如地狱。
分明是青天白日,但外面亮光却映照不到屋中,只血色成辉。
笼罩在阵法之中的罗青双目望着一股气机自身前贯来,似汹涌潮水,纷纷涌入自己身上。
罗青抬抬手,能够察觉到自己体内,浑身上下正在被浇灌着祀力,像当初他处六甲之境时,那股祀力没有源头,只是充斥在浑身上下。
随着气机涌动,阵法之上的红芒渐渐趋向于暗澹,地面的回煞伯所划下的阵法红线点点消散。
约莫有小半盏茶的功夫,地上的红芒被蒸发得一干二净,整间正殿之内的红芒全数敛去,萦绕在罗青周身的那股气机同样平静下来。
罗青闭上眼睛,感受着气机。
回煞伯分来的祀力支流,与罗青六甲境时的相当,或许还要更加浓厚一些。
他悬弓境的那枚胎种,与回煞伯祀力相安无事。
一股祀力自胎种中漫出,两者不仅仅无半点冲突,而且回煞伯那股祀力与自家祀力仿佛拧成了一股绳,变得更为粗壮、强大!
回煞伯放下双手,看着罗青,笑了笑,“感觉如何?”
罗青回过神来,答道:“很新奇。”
罗青的话并不是作伪,那股祀力,确实令他感到新奇。
回煞伯点点头,“祀力弥漫在你体内,还有滋养你肉身的功效。”
“你久在小镇,应当是从小听说招魂妪、振衣夫……皋复老以及我之事长大,我们每个人的年岁都不算小。
这便是祀力之效。
你现在体内有祀力,往后也有悠久的寿元。
这些听着玄奇,其实知晓其中奥妙,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老郎中是个见识广博之辈,你身为他弟子,我想你应该知晓一些其中奥妙。
我之所以选你作我卷徒,也是料想你知晓些祀神之事,比于其他人,应能更快地接受。
小镇振衣夫几人新丧,镇民人心惶惶,急需定下卷徒,以此安人心……”
还有回煞伯没说,叛徒皋复老以及那没了行踪的厉钩兽还在小镇四周游曳,亦是心腹大患。
罗青恭恭敬敬道:“师傅确实偶尔与我说起过一些事关祀神之事,我大致知晓一些其中事,但更为具体的卷徒之事,我还有些不知。”
回煞伯点点头,“无妨。以后你使用我赐予你的祀力,在小镇多多行走,为镇民招魂驱邪,自然而然便会知晓其中事。
本来我应赐予你两件趁手的诡巧祀器,但我们这只是座小镇,家底不厚实,而且我近来手头较紧,便不予你了。
不过可以传你一套小祀术,可用祀力施展,以此用来为镇民招魂。”
回煞伯出了一趟镇子,手中的好东西都拿去做了买卖,暂时确实没有能拿出手的玩意儿。
罗青眼眸闪了闪,“不知是何祀术?”
回煞伯扔过来一竹简:“此术名为《夺魄》,据说是当初惊骇卿的遗物,其中内容大多佚失,仅留下残卷,不过招徕镇民丢魂,绰绰有余。”
回煞伯拿起太岁撼山的法门,抬头看向神像,“你还缺了一尊神像,我亲手帮你炼制出来,一日便成。”
衅,应该是杀牲取血,浇灌于器物以祭祀,本书暗喻指卷徒于祀神,脏活累活都干,很是牛马。牲畜么不是。
衅为缝隙,因此铜鼎底有缺。
第九十四章 香火与祀
罗青趁机问道:“大人,不知铜像有何用处?”
“此中涉及到香火之事,你可知香火有何作用?”
罗青摇摇头。
回煞伯打开罗青所写就的纸张,有些漫不经心道:“其实天地之间所弥漫的祀力,其根源便是香火。”
罗青皱了皱眉,先前来祀神庙宇正殿,他不是没见过香火,但他完全察觉不到那就是祀力。
“大人,我没明白。”
回煞伯抬起头,笑了笑,“天下众生的香火,经过阵法,可以转为祀力,以此修行。
除此之外,祀神受拜,也可将供给自己的香火直接转为祀力。”
“如此说来何须祀力,直接以香火修行便是。”
回煞伯视线移向书卷,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皱起了眉,再抬头道:“此法不全。”
“《太岁撼山》除却此三境外,应还有两境。”
罗青连忙道:“大人,师傅当初传授于我时,只说了这三境,从没提起过还有两境之事啊。”
回煞伯合上书卷,笑道:“老郎中是怕你好高骛远,所以没有传授于你任多。
回头你去老郎中卧房书房之中,上下翻翻找找,倘若找到再予我不迟。”
甚么狗屁的怕好高骛远,分明是提防、小心,猫儿教虎,留下一手上树的本事,这道理,罗青懂,回煞伯更懂。
罗青眼帘微垂,“是,大人。”
“小镇上除你之外,我还找了另外一位卷徒,乃是镇长,往后与他公事,你还需认识一番。”
小镇镇长,一般负责处理镇上的诸多百姓间的杂事儿,民政这块,权且算是交予他管。
当然,所谓镇长,顶了天也就是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在祀神大人和卷徒大人跟前,只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腿而已。
现在镇上卷徒死得干净,镇长这条狗腿算是翻了身,过了门,鲤鱼化龙了。
罗青应声答应,很快代入角色,询问道:“大人,我发现这两日镇上丢魂之人似乎没有往常多了,若是如此下去,不知是否会使得大人在镇民心中的威名有所下降?”
“你能想到这里,确实不错。”
回煞伯赞赏地看了罗青一眼,顿了顿,张口即来:
“此事无需忧心,镇上之所以如此,是我耗费祀力,将镇子上上下下的邪祟驱赶了一遍,只是我实力低微,不能彻底清除,那些邪祟三两日就会再次侵袭,弥漫小镇。”
罗青知晓近些时日之所以会出现丢魂之人渐少的情况,是因惊骇卿阵法消除,天空之中飘荡的灰蒙蒙雾霭愈发稀少。
而询问此事,是想看看回煞伯口中会不会说出啸爷之事。
回煞伯说不出三两日,邪祟就会再次袭来,是他有把握拿下啸爷,还是说他自己也能布置下将人丢魂的法阵?
罗青心头弯弯绕绕的思绪甚多,喟叹一声,道:“镇子若无大人庇护,恐怕镇民都成了一个个无灵识的行尸走肉。”
回煞伯笑了笑,“可还有甚么疑问?”
罗青问道:“大人,不知我与镇长,往后如何负责?”
回煞伯沉吟半响,“宋成居镇南,主要负责镇南招魂,并且管些民政事,你便去镇北,镇兵也归你管。”
镇南富裕,镇北贫瘠,先前招魂妪负责镇南,触手都伸到了镇北,而皋复老坐于镇北,对于小镇诸事也不上心,大多是为复生惊骇卿奔波。
如此划分,将罗青对应在了叛徒前辈皋复老身上。
“若是无事,你便去罢,与利咸见上一面,往后同僚,好好相处才是。”
“我去为你炼制一尊铜像。”
回煞伯身影一闪,已消失于眼前,只有余音绕梁。
————
罗青拿着竹简,走出正殿,一路到了庙宇门前。
陆达扭头瞧来,“大人,见着祀神大人?”
此人叫罗青,一口一个大人,极有眼力劲。
罗青点点头,看向不久前那个壮汉,澹澹问道:
“你是镇长子侄?
镇长何在?”
壮汉瞪着罗青,正殿距离庙门有一段距离,他们并不知道殿内发生了何事。
但罗青手中拿着竹简,似乎已证明了他确实见过了庙内的祀神大人。
否则岂能全手全脚出来?
壮汉不情不愿,瓮声瓮气道:“我是镇长侄子。
镇长此刻应当在镇南的家中。”
罗青点了点陆达,“认得镇长家么?”
陆达咧嘴一笑,“认得,认得!”
“祀神大人已收我为卷徒,令我掌管镇上的兵卒,往后你们皆归我统辖。”
罗青一扫二人,扔下一句话,令陆达带往镇南而去。
留下的壮汉面容变幻不定,见到一名巡逻的镇兵,委托其帮自己站岗,转身往镇南而去。
路上,远离回煞伯,罗青才敢运转祀力于双眼之中,窥探手中的竹简。
“夺魄竹简:上等竹简记事,历经千年无损。此竹简名为‘勾煞竹简’,看似只一卷大小,却可以神识翻页。
惊骇卿擅长各类神魂术,此卷记有其自创的夺魄祀术,共四卷,修习第一卷后,以神识着盖竹简,竹简上字变化,可得第二卷……”
罗青勾了勾嘴角,这竹简不是凡物,回煞伯未曾察觉其中奥妙,只当是余下的内容佚失。
倒是便宜了他。
罗青回过神,看向陆达,问道:“那壮汉是镇长塞进镇兵的?”
陆达老实答道:“是。”
“镇兵头领是哪位?”
“我们头儿是镇长亲子。”
罗青眯了眯眼,“镇长的手伸得长啊。”
陆达闭上了嘴。
壮汉宋咸是宋成侄子,但很得镇长喜欢,甚至超过了自家儿子。
由此宋成亲子与壮汉宋咸,自然有着不少的龌龊腌臜,蝇营狗苟。
否则他也不敢对看不上眼的宋咸如何。
罗青对于镇上之事并不如何上心,也无意与那镇长作对。
但为了得到回煞伯的信任,罗青也许做些事情出来。
此次拜访镇长宋成,便看他是不是个识趣之人,若是无端招惹到自己,那再动作不迟。
回煞伯与老郎中不同,看上去极好相与,有问必答,其中心思不知。
罗青取得其信任,待时机成熟,才好询问镇外堪舆图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很快便到了有着朱漆大门的宋家。
陆达上前叩门铺首所衔的铜环。
冬、冬、冬!
罗青站在路边,瞧见一名老门房开了门,尔后两人交谈几句,陆达屁颠屁颠跑来道:
“大人,请你进门。”
陆达乃是镇兵,说了罗青是新任卷徒大人这个极响、极吓人的名头,也不敢将人晾在外面,说什么回去禀告的托词。
罗青大步流星走进门。
小镇四大家,叶王曾宋,都是镇上最为富足的家族,叶家罗青去过,九曲环廊修得颇为豪奢。
在这宋家一路走来,与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跟着人将一路走到厅堂,罗青见到了坐在首座的宋家家主。
宋成五十上下的年岁,鬓间已有星霜,身材肥硕,长相富态。
庙宇门前的守门壮汉,已提前从后门跑过来,向他言语了卷徒之事。
当初招魂妪、振衣夫尚在之时,他因会做事,对回煞伯忠心,基本统揽了镇上诸事,连回煞伯都知此人。
所以振衣夫几人身死,他自然而然成了一位卷徒。
尚不是卷徒时,他即统揽镇上庶务,更何况跃了龙门?
罗青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毛没长齐的稚童罢了,因跟着老郎中一段时日,侥幸被祀神大人看中。
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拱拱手,满脸堆起假笑,“小郎中来了,久仰久仰。”
罗青冷笑一声,“镇长大人,我此次是奉了祀神大人之命,前来与未来同僚好好谈谈。”
“想必祀神大人令你负责镇北招魂以及镇兵之事罢?”
见罗青点头,宋成轻拍椅子扶手,道:“小郎中你新来,诸事不懂,且放宽心,我会先助你处理诸多繁杂之事。”
罗青皱了皱眉,“镇长大人,祀神大人令我等各自负责一个摊子。
我自己所作的摊子,就不劳你费心了。”
“无碍,互为同僚,理当互帮互助。”
罗青澹澹道:“不必劳烦大人。”
宋成冷冷盯着罗青道:“小郎中,莫要不识抬举。”
罗青轻笑一声,“如此看来,大人不欢迎我,那我便先告辞了,互为同僚,往后日子还长。”
区区宋成的威胁,对罗青而言,算是威胁么?
罗青走出宋家大门,身后跟着陆达。
回煞伯令他当上卷徒,他无需搞甚么钻营那一套。
不服者,镇压之即可。
第九十五章 夺魄爷的神像
翌日,罗青合上铺门,正在药铺后院琢磨那‘夺魄’祀术,有一位回煞伯遣来的镇兵叩门,传唤罗青去一趟祀神庙。
不消询问,罗青便知回煞伯大概是叫他去看看新成的神像。
开了门,一名面生的镇兵谄媚一笑,“罗爷,祀神大人让我传话,要你去祀神庙瞧瞧新炼成的神像。”
虽说有‘爷夫老’三封之制,但祀君时代远去,此世称地位较高的人为爷,并无不妥,先前那姓刑的大耳窿被其手下唤作‘刑爷’,也是此理。
一日时间,镇兵早已知晓头顶上换了青天,以后执掌镇兵之人乃是眼前之人,他如何敢去得罪,自要好好供奉才是。
罗青合上门,“走罢。”
街衢之上,路上行人已与往昔相差不大,两边的门铺都已开店营业,镇长大人下了令,哪家门铺若不开铺,是要惩罚的。
至于罗青的药铺,不在此列。
老郎中在时,无人找上门来,眼下罗青成了祀神的卷徒,更是没有哪么宵小敢作妖。
而罗青不开药铺,自是为了多多修习,精进实力。
太岁撼山拳法需时常锤炼,悬弓境的修为需不断打磨,还有新得的《夺魄》祀术,连门径都还没踏足。
一寸光阴一寸金,那金子恨不得掰了两半花,哪有空闲与人治甚么病症。
对那位宋成卷徒,罗青同样没啥耐心,玩甚么手段,掌握镇兵,还是直接上拳头,不服者打杀了去。
罗青今日去往庙宇,恰好也有见回煞伯详细禀告此事的这层意思。
以免他犯了忌。
没一会儿,到了祀神庙。
祀神庙宇仍不允许镇民进入,今日回煞伯炼制好神像,明日即可允许镇民祭拜。
罗青走到庙宇门前,两位守门镇兵纷纷躬身行礼,“大人。”
罗青点点头,跨国庙门,直到正殿,面对神像,行礼道:“祀神大人。”
回煞伯自神像之中自成的小天地出来。
不是那副风流倜傥的年轻人打扮,而是慈眉善目的长髯老者。
罗青看不出回煞伯用得甚么手段,不过应非是画皮。
因为鬓发皆白的老者眉宇之间与年轻人很是相似。
罗青故作惊讶道:“大人这变化的手段,当真是玄奇。”
回煞伯笑着道:“算不得甚么,只是一门迷人神识的幻术而已。”
他走到自己那硕大的神像左侧,指了指为罗青炼制的神像,屈指一弹,迸溅出一道清脆响声,“这便是你的神像,如何?”
罗青移目望去,却见一尊等人高的神像盘膝而坐,面容肃穆,双目稍瞪,手托一长条竹简,隐约可见上面‘夺魄’二字。
铜像模样比自己都要英俊。
罗青笑了笑,竖起大拇指,“这神像比我都要俊俏,我都认不得了。”
顿了顿,疑惑道:“大人,神像模样与自己不同,也无大碍?”
回煞伯摇摇头,旋即又点点头,“确实无碍。”
“听说常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这等祀物附像夺供,从此可见,神像确实与模样无关。”
“大人为何先摇头?”
“我本想说,我本身乃是青年模样,而神像为老年模样,但两者的‘神’一样,神像重在神。
然后想到了附像夺供之事,所以才又点头。”
回煞伯继续道:“神像还有为防妖魔鬼怪附像夺供的装藏讲究,在地下小孔中放入五药、五宝、香灰等等诸物。
你这铜像之中,我都已准备妥当,只余下最后,你亲为其凝神。”
“大人,何谓凝神?”
“简单来说,便是将你的神识沾染到神像之上,我所说的神像重在神,便是凝神。
而且往后倘若你若意外身死,沾染你神识的神像会吸引天地之中你逸散的魂魄。
之后以香火蕴养,也有重生之机。”
罗青想起了招魂妪身死后,在神像之中还有其残魂。
“往后若是与人厮杀,还需其残魂有无被神像吸纳,也不知有无能将人魂飞魄散的诡巧祀器……”
罗青思索间,回煞伯打断道:“为你的神像凝神罢。”
“大人,我该如何做?”
回煞伯不知从哪取出一根针,“人身上下,最近脑中神识之地的是你眉心,我先取来你眉心血。”
罗青眸中闪过一缕无人察觉到的惊芒,洒然一笑,将头伸到回煞伯前,“还望大人轻些,我打小最怕疼了。”
回煞伯笑了笑,点点头,灌注祀力于那根细针之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罗青眉心点了点。
一滴殷红鲜血在祀力之下,流转于针尖,并未滴落。
眉心仅微一疼,如蚊虫叮咬,其他无任何不适感。
回煞伯将针插在罗青铜像的百会穴之上。
在铜像百会穴上,有一极小极细的小孔,恰够两头皆极尖极细的针尖立足。
插入百会穴之后,回煞伯拿出三根香,点燃,放在铜像之前。
除此之外,还有天精巴戟,以蕴神衹气;人精人参,以通神圣;鬼精鬼箭,以射凶殃。
临到最后,回煞伯掏出一块额头正中挖出的中骨(45章开青铃),碾碎,拔出血液恰好已全部流入铜像百会穴的尖针。
运转祀力,将中骨粉末蕴入百会穴,把那插针的小孔,彻底封死。
罗青瞧着回煞伯一系列动作,乍舌不已。
回煞伯这位祀神确实不错,对自己态度和善,有问必答不说,甚么铜像装藏、凝神诸事,事必躬亲。
这卷徒,当得舒坦。
其实收卷徒之事,大多就是如此。祀神亲自动手,以封敕卷徒。
回煞伯为罗青做完凝神仪式,呼出一口气,瞥了一眼罗青,“既为我卷徒,也不可没了封号,便以夺魄为名,如何?”
祀君时代落幕,六爵三封作古,当今时代所封之号,自可去取之。
如回煞伯,只要面皮足够厚,占一镇自称为王、为公,亦无不可。
罗青行了一礼,“全凭大人做主。”
“那封名便为‘夺魄爷’罢。”
嘴上是询问不假,但回煞伯炼制铜像之时,罗青铜像手中所持的竹简上‘夺魄’二字,其实已说明了许多问题。
“多谢大人赐名。”
回煞伯摆摆手,“若是无事,你便退下罢。”
罗青面露犹豫之色,脚迈半步,道:“大人,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回煞伯笑骂道:“甚么当讲不当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大人将诸事分于我等,我得掌镇兵之权,若有人不听我令,或欲……欲争权夺利,我可有镇杀之权?”
回煞伯眯了眯眼,敛起笑容,沉吟半响,“是你该杀之人便由你杀,该我杀之人,便由我来杀。
明白了么?”
罗青点点头,“明白了。”
“去罢,派一个人,去将宋成请来。”
“是。”
————
得了回煞伯允诺,罗青雷厉风行,第二日便令镇上镇兵集结,撵走了宋成那个头领儿子,以及那曾守门的壮汉,转而任命陆达为镇兵队长,提拔上来几名狗腿子,将镇兵换了一回血。
而那位被祀神大人唤去一次的宋成,则彻底老实下来。
之后两日,罗青动作连连,但始终没出现胆敢与罗青这位卷徒叫板的家伙跳出来,给手痒的罗青立威的机会。
小镇在铁面罗青的高压之下,焕然一新,而被罗青负责的镇北,同样没甚么地痞无赖蹦跶。
花了数日将这些杂事做完,罗青不再有后顾之忧,开始修行。
————
人脑百会穴之下,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西医言松果体,道家言天眼,佛家言识海。
其实应在人脑正中,貌似靠后面还挺近的,在此特作解释,书中设定知晓即可,莫杠。
第九十六章 香火蕴器
镇北,沉尸河。
罗青盘膝坐于水中,头顶有淮夷玑斗萦绕,微闪烁着水外难见的暗澹光芒,将四周河水尽数阻隔在外,滴水不沾身。
他胸膛前青耕血佩悬浮,其中有着澹澹的猩红流光,遮笼罗青浑身上下。
罗青体内胎种不断有吐纳得来的祀力往四肢百骸处流动,恰好与青耕血佩那淬炼躯体的红芒相互融合。
红芒加成之下,祀力对气血、躯体的淬炼,更为有效。
体内那自回煞伯处得来的祀力,弥漫经络,不自觉间淬炼肉身,只是收效甚微小,若非如此,招魂妪老婆子的肉身也不会逐渐腐朽。
回煞伯实力强横,但通过卷徒之仪,舀给自己的祀力其实不多。
罗青修行,从不动用回煞伯那得来的祀力,因为他将祀力运至知物眼,探查过回煞伯祀力。
“回煞伯祀力:回煞伯以卷徒仪式,分流其百晬祀力,赋予其卷徒‘夺魄爷’,祀力之中参杂着香火之力。
百姓祭拜,所求各不同,求子者有之,求姻缘者有之,所求不同,其香火不同。
回煞镇镇民求回魂得魄者多,回煞伯香火中‘回煞’居多。
香火直接当祀力用,其功效不如纯粹祀力。”
上次回煞伯说起香火与祀力的关联,提到香火不需阵法转换,可直接当作祀力来用,罗青详细询问时,回煞伯说起了《太岁撼山》之事,以至于罗青不知香火祀力与纯粹祀力的差别。(94章)
现在知物眼为罗青回答了此问。
香火祀力不如纯粹祀力,罗青自不会用之来修行。
罗青摩挲下巴,香火还分种类,难怪祀世大地各地牛鬼蛇神各不相同。就目前他所知,甚么草绳乡,薰香城、先蚕乡、杏林城,这些地方所供奉之人应该各有不同归属。
不止如此,讯息之中,还透漏出了回煞伯实力,百晬。
百晬之俗,穿百家衣,戴长命锁,对应祀修,便是用诡巧祀器之能。
罗青眼下能用诡巧祀器,但不能炼化,只单纯祀力灌注,其中许多威能发挥不出。
罗青在沉尸河中修行,一者是河水藏污纳秽,可起到一定淬体作用,另外则是河水之中,较为安全。
深浅不知的回煞伯身处小镇之中,罗青祀力运转,易被察觉。
罗青跨入悬弓境,知祀力,旁人爆发气血、祀力,能够探出其深浅,但若是人不曾动用祀力、气血,以他的眼力,仅能隐约察觉,朦朦胧胧。
而回煞伯境界比他高,若非金钟牌遮掩,恐怕罗青为祀修都会被其发现。
良久后,罗青睁开眼,低下头,去看那只坐在对面,被一朵小小水花托举而起的灰鼠。
小灰六甲境界打磨多日,他感知到了其体内祀力鼎沸,今日即是突破之机。
灰鼠斗法一般,但多次厮杀中,其起到的作用都不小,得亏了有它。
灰鼠能够突破,对罗青也是一大助力。
而且两者相处十日最长,知根知底,灰鼠可是他最为信任的家伙,他的许多秘密,这条脑袋瓜不笨的小灰都知晓。
罗青坐在水花上,盯着灰鼠,想起了那头擅疡疫祀术的厉钩兽,那东西从井中出来,实力便极强,老郎中、振衣夫、皋复老三人联手,都拿不下。
厉钩天生地养,是惊骇卿之妻孕育而成,与灰鼠这等娘胎里出来的兽类还是多有差别。
当然,也不是说娘胎里出来的凶禽勐兽连一头上台面的都没有,若是他们能够开灵,跨入修行之列,也并不差。
还有井中那件惊骇妻的大衫霞帔,妆花云锦为先蚕乡所产,防御颇高,罗青也有觊觎之心,奈何又忌惮那厉钩兽。
回煞伯说,愈发狡猾的厉钩兽没有远离镇子,而是时常在镇外游曳,且不时捕猎几名在镇外打猎耕田为生的镇民。
回煞伯这几日忙于寻找厉钩兽,以及躲起来未见面容的啸爷,不止是为了消除祸患,也馋啸爷身上的螭吻胃袋,和厉钩兽皮毛血肉的素材。
天生地养的异兽,天生开灵,其血肉皮毛少见,物以稀为贵,价格当然不低。
回煞伯是个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穷苦人,罗青以知物眼窥探其身,莫说异兽胃袋,其他好东西同样没瞧见一件。
当日为罗青做完卷徒仪式,连一能用的家伙什都不曾赏赐下,可见一斑。
不过昨日回煞伯补偿了罗青两件诡巧,一件是巴掌大的小铜葫芦,一件是玉覆面。
所谓玉覆面,是一张丝织品,其上缝缀了若干小玉片,组合成人面形象。
“回煞玉覆面:回煞伯境至赤胎百晬之境,享‘回煞’香火,可以‘回煞’香火蕴养出相关诡巧祀器。
民有以丝织品上缝缀小玉片,覆盖死者面容上之俗,寓意护灵守躯,以使魂归天而为神。
此覆面经回煞伯蕴养,有招魂归魄之效。
用时,将此物覆丢魂者脸颊之上,大小不一,只需覆面眉心对准丢魂者眉心,再以祀力……
回煞伯粗制滥造,效用有限。”
罗青面露沉吟之色。
大致明白了所谓香火种类不同,但仍存在一个问题。
据他所知,镇民祭拜回煞伯,并非全部百姓求的都是回魂得魄,还有求子以及求取其他之人,如此说来,‘回煞’香火中参杂着其他香火,便不够纯粹了。
但回煞伯仍对香火来者不拒,看来其实并不受影响?
罗青思绪悠悠,灰鼠突破在即。
上次罗青突破是借助了河床中摘取的那朵水尸骸骨花,而此次,灰鼠突破有青耕血佩。
青耕血佩能炼体魄,虽说是凝胎种后,才有祀力淬炼气血,但并不是说反过来,淬炼气血对凝胎种没有效果,事实上,提前淬炼,对凝胎种,百利而无一害。
嘣!
灰鼠体内响起一道闷响,罗青从思索之中回过神。
此时,灰鼠睁开眼,一缕绿芒自其眸中一闪而过。
罗青见灰鼠睁眼,询问道:“能口吐人言么?”
灰鼠站起身,挠挠头,吱吱叫了两声,摇摇头。
罗青皱皱眉。
第一次碰上的那只附寡妇身的黄皮子,为何能口吐人言?
那只黄皮子实力绝对不可能很高才对,否则纵是受伤,他也不是对手。
看来其中关联,还是在于讨封二字之上。
“小灰,你跨入悬弓境,可知晓甚么是讨封么?”
灰鼠望着罗青,摇头摆手。
“小灰,你张嘴问我,你像人么。”
灰鼠摸不着头脑,仍按照罗青所言吱吱几声。
“像!”
罗青说了一个字,紧盯着灰鼠。
良久后,灰鼠挠挠头。
嘛呢!
“没反应么……”
看来讨封还另有讲究。
第九十七章 谁敢不给夺魄爷面子?
灰鼠突破后,罗青仰头看天色尚早,并未出水,而是在水中打起了《太岁撼山》,并以淮夷玑斗作云,驾水逆流而上。
罗青如一艨艟巨舰,破浪而行,凶勐的水势,自两边划开。
这般对身体淬炼得更为有效。
借助淮夷玑斗,将水中脏物邪秽适当入肤,正是淬炼祀力气血的好法。
上次回煞伯要罗青写下《太岁撼山》的修行法,言说拳法三境并不全,罗青之后回去,将药铺整个院落斗翻找一遍,最后在老郎中厢房抽屉里找到全本。
将拳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罗青才知老郎中当初所言没一句真话。
余下的两境,统统是讲拳法的杀伐之术!
老郎中练就的那双玉拳,便属其中一境。
他特意挑挑择择,将没杀伐的内容交予罗青。
罗青找到《太岁撼山》,并未藏着掖着,自己将内容统统记下后,便到了祀神庙交到回煞伯手中,并趁机询问自己心头的疑惑,为何回煞伯大人能够准确说出《太岁撼山》应当还有两境,难道是听说过此书?听说师傅是自镇外而来,而且颇有名头,难道大人去过镇外?
回煞伯坦言,让罗青好好修习此拳法,因为这套拳法在镇外都算顶尖,老郎中借此成名。
罗青自然而然又顺着话匣子问了祀神大人关于镇外之事。
回煞伯指了指东北方说,一路走个一两月时间,就能到一座城。
还说罗青若果真想去,再等个一年半载,将镇上事处理干净,待人来此,会带罗青前往。
罗青还要再问,便因有镇民前来求‘夺魄爷’招魂,而终止了谈话。
罗青打着拳,逆流而上。
兴许是入了悬弓境,祀力淬炼气血,以至于罗青修习《太岁撼山》,比于六甲之时,快上不少。
如今气平息稳,他已达到顿四次,换三口气的地步。
罗青打拳,跟在身后的灰鼠翻了翻白眼,背着小手愁眉苦脸一阵。
这主人除了修行,没啥其他兴趣了不是?
要不找来几个小娘,为主人当上回煞伯卷徒庆贺庆贺?
灰鼠浑身一冷,打个哆嗦,揉了揉屁股,瞧瞧瞥了打拳中的罗青一眼,罢了罢了,万一再被吊起来打一顿,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得嘞,打拳。
一个半时辰后,罗青顿下动作,不再继续逆流前行。
时辰不早了,该折返回去了。
灰鼠坐在肩头,前臂抱胸歇息。
罗青身处水中想起自己上次在水中寻尸骸花,只是顺流而下,还没往朔流而上探查河床,便下了水底顺道探查。
但到了水底,发现没有一具沉尸,更别提借尸而生的尸骸花了。
罗青西行甚远,惊骇卿当年大战,并未波及到此处。
罗青漂到水面,想看看四周。
陡然之间,有一道轰隆的响声传来,罗青一怔。
难道沿着沉尸河上游,果真有其他的村镇?
罗青缓缓上浮,不敢将脑袋露出水面,不过已足够他看到河一岸边的状况。
月辉之下,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与一头浑身长着丑陋红斑的凶兽斗法厮杀。
罗青认出,老者乃啸爷,那头凶兽则是厉钩。
啸爷实力差了一筹,被那厉钩压着打。
眼下啸爷浑身破烂,再没了当初尸祭时的那股咄咄逼人的气魄,身上萦绕着数件品阶不低的法器,勉强与厉钩抗衡。
“厉钩,欺人太甚,我都分于你了一些黑气,为何还要追杀我?”
厉钩嗤笑一声,噗噗吼叫。
“贪得无厌,我准备去了回煞镇,回煞伯已归,有种你便跟随于我进镇!”
“……”
啸爷一路东行,边打边退,因诡巧祀器颇多,厉钩竟也一时拿他不下。
罗青潜在水中,跟着一人一兽东去。
这几日来,厉钩追着啸爷,一直在镇四周游荡。
若是碰上了镇民,一人一兽极有默契地将其击杀,或吞入腹内,都担心回煞伯发现了踪迹。
啸爷贵为惊骇卿卷徒,且有胤祀胎脐,但受限于胤胎品阶,自身实力并不强,当初大部分祀力皆来于惊骇卿。
否则他早将镇占去,还容回煞伯撒野?
罗青跟随东向,他觊觎的是啸爷,准确来说,是啸爷腰间的螭吻胃袋。
那日啸爷升空,其腰间的宝贝,可逃不过罗青法眼。
但啸爷终究只是嘴上的功夫,将至镇时,掉头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罗青自水中出来,一人一兽斗法之时,他不敢出来,眼下人兽皆走,才敢冒出头来。
远远眺望一眼,罗青朝镇西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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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出了惊骇卿卷徒啸爷那档子事儿,回煞镇中的丢魂之事日渐减少,但这两日,负责镇北招魂之事的罗青分明察觉到,小镇丢魂之人渐多了起来。
其中变故,不必罗青多猜,即知是回煞伯所为。
对回煞伯而言,小镇镇民死活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一茬茬的香火韭菜,是否能茁壮成长。
罗青这两日稍忙碌了些,不时拿着手中的葫芦,以及那张‘玉覆面’,走街串巷,来来往往。
最后懒得东奔西跑,索性在药铺坐起了堂,不亲来者,甭想指望‘夺魄爷’前往。
那本被回煞伯当作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夺魄祀术,落在了识马者的罗青手中,成了罕见宝贝。
《夺魄》祀术,与夺舍二字,干系不大。夺魄只是神识攻伐之术,而不是灭人神魂,继而鸠占鹊巢之术。
第一卷多述神魂之事,其中参杂了一两个招魂之术,以及固魂之术。
招魂之术不需借助任何额外的诡巧祀器,而是单纯以祀术化神识,进而为丢魂者驱赶走脏魂秽物。
世间丢魂其实共分两种,一者是天地脏魂邪秽‘撵’走了本我三魂七魄中的几个,使得丢魂者残魂游离身躯之外,这种的残魂一般不会远离肉身太远。
二者是残魂受了外界惊骇或其他影响,离身无意识地远走。
皋复老最拿手的登高而呼,便是喊远走之魂也。
罗青结合自己数月前的残魂经历,分析自己应属前者。
但罗青也不由得怀疑,自己这缕残魂,到底是此世罗青所丢失之魂,因丢魂而恰好苏醒了前世记忆,还是天外的异乡孤魂?
不过,这似乎并不重要。
因为他意识之中,是异乡人主导,那他便是异乡人。
罗青自家中出来,沿着守舍巷朝东走。
巷中几位正聊着天的婶婶瞧见罗青,慌忙着躬身行礼,对罗青道:“夺魄大人。”
其中两位是老熟人,曾被罗青用疡疮扳指而得病症的蒋家婶子与周婶。
罗青澹澹点了点头,对于这两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并未上心。
疡疮之疾,已给了两人足够的苦头,而且罗青当了回煞伯卷徒后,这俩人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不敬。
罗青对付这般人,实在提不起甚么兴致。
罗青走过之后,几个膀大腰圆的街坊再次说起话来,言语中多是对罗青的称赞,而无人再敢嚼舌头根子。
入了他人耳,万一再被罗青听了去,恐怕要遭殃,纵是心头对罗青仍有嫉恨,却无人敢言。
罗青到了巷口,已将那几人抛在了脑后,望了望柳苔井口,驻足有一会儿,没发现异样,继续前行。
甫一到药铺,一个头不高的童子跑了过来,站到罗青面前,小声道:“罗哥,听说厉钩在镇南杀了人,一名兄弟发现了血迹,到祀神庙宇禀告,祀神大人已往镇南去了。”
小孩是向玉树,罗青当了夺魄爷,便将这小子拉进镇兵里,做了自己的亲卫。
一方面是跑腿这等杂活,也算有个勉强信得过的心腹去做。
另一方面,将向玉树当自己在镇上的耳目。
毕竟他诸事繁忙。
从前日见到厉钩与啸爷,罗青便让向玉树多多关注此事。
罗青笑了笑,“在镇兵之中,还习惯么?”
向玉树咧嘴道:“当然,谁敢不给夺魄爷面子?”
第九十八章 出镇的消息
罗青听到了啸爷与厉钩兽的踪迹,没在药铺待着,合上门,与向玉树一道往祀神庙去。
他极为殷勤,没事儿便至祀神庙拜见回煞伯,顺便与回煞伯大人交谈,问东问西,拉家常,纵是突然前去,也不算冒昧。
路上,向玉树向罗青禀告了镇北的琐事。
“罗哥,上次头儿陆达带人将镇北的烟铺抄了,芙蓉老没敢吭声,但他手下提拔上来的那位烟铺铺主,晚上闯进了陆达家,把头儿最疼爱的小妾杀了。
芙蓉老今个拎着那烟铺铺主的脑袋,亲往头儿家赔罪。
此事,会不会是芙蓉老在背后所为?”
“芙蓉老是个聪明人,不会是他派人干得。”罗青摇摇头,
“我要陆达管好镇北,他倒是敢做,直接矛头对准芙蓉老,来了个敲山震虎。”
“罗哥,听说头儿父亲早年沾了烟,败光了家产,所以他才对烟铺恨之入骨。”
向玉树挠挠头,“不过头儿将那烟草铺子一关,镇北三教九流,大多安稳下来。”
“我觉得那烟铺确实早该关了,还有赌坊,如今也是在芙蓉老手下,这些对镇北的安定,同样无甚益处。”
向玉树接着道:“而且芙蓉老之前送银子,都往南面的镇长那送,却从不未往咱们这边送过,头儿惩戒一番芙蓉老,也是应当。”
陆达父亲是被烟草铺子害得,而向玉树父亲是沾了赌,这俩人倒是恰好凑够了一对。
向玉树认为陆达所做无错,是替陆达说好话呢。
罗青摆摆手,根本不在意这等小事儿,“小向,你们看着处理即可。”
向玉树一笑,“好嘞。”
他年岁虽小,但因经历甚多,小小年纪便做游手以养家湖口,许多事儿里的弯弯绕绕都懂。
否则罗青也不会用他。
而且芙蓉老送银子,从不来送他,虽说他罗青不缺银子,但他不要,你就不送了?
罗青不言语,底下自有人来做。
罗青扭头问道:“你家老娘怎么样了?”
向玉树无奈摊摊手,“因我谋得了镇兵差事,她拜祀神更勤快了。”
罗青笑了笑,“无碍,镇兵你都认得,不会有人刁难她,便任由她去罢。”
向玉树叹口气说:“我听娘亲有次提起,她有次想要轻生,遇到一位俊俏郎君,那人说他是回煞伯,给了她赐福……
回煞伯明明是位慈爱的老者,娘亲居然说是郎君,定是做了甚么美梦……”
罗青古怪地瞧了一眼向玉树,居然还有这桩辛秘。
难怪人娘亲哭着闹着拜神求佛。
说话间,罗青到了祀神庙宇。
庙宇门前有几名镇民,纷纷向罗青行礼,“夺魄大人。”
罗青澹澹点头,直入门扉。
尔后来到了正殿神像后的小门。
正殿之中,有镇民祭拜,并不方便与回煞伯交谈。
罗青躬身行礼,不确定回煞伯是否在此,呼唤了一声,“大人?”
回煞伯应声而现,慈眉善目,白发苍苍。
罗青微扬头问道:“听闻镇南发现了厉钩踪迹,不知如何了?”
回煞伯喟叹一声,“去得有些迟了,没能追上。”
“不知大人有没有发现那老头踪迹?”
回煞伯拍拍罗青肩头,“夺魄,我知你为师报仇心切,但此时急不得。
小镇方圆一二百里还算安全,但再往外,山林之中常有凶兽,那老头应当不会离开过远。
咱们早晚将其擒下。”
“大人,为何小镇四周不曾有凶兽?”
“自然是因有我这位祀神坐镇。”
回煞伯笑道。
“世间无论是凶兽,还是人,都讲究一个地盘归属,因为承载了一地香火。
咱们回煞镇孤悬于山林之中,与北面人类所居之地,相隔较远。
不过也有好处,少了些争斗。”
“其实咱们回煞镇,当年名为惊骇城,人口众多,也算是一处大地方了。
只是后来乱兵至,死了不少人,才成了这副模样。”
罗青顺势问道:“大人,我从书中看过,当年祀君大人统治天下,分明富于春秋,正值鼎盛,为何就突然天下大乱了?”
回煞伯面露缅怀之色,摇摇头,“我只听说,祀君薨了,尔后勐然间天下便诸侯并起,相互征伐,死伤者甚多。
知道镇北沉尸河么,据说是惊骇卿与乱兵交战之地,当年我南下至此时,距大战已是过了不短时间,结果河上仍漂浮着尸首……
那沉尸河之名,也是我所取。”
罗青沉吟半响,问道:“镇东竖有牌坊,大人当年是从镇东进镇子的么?”
回煞伯哈哈一笑,“确实如此,而且祀世大地之中,咱们回煞镇偏安一隅,地处天下西偏南,方位如此,立东最好。”
“不知大人出身何地?”
回煞伯上下打量一番罗青,“往后若是去了镇外,莫要轻易问人出身。”
罗青不解道:“为何?”
“往后你便知晓了。”
回煞伯摆摆手,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知道为甚么你询问我镇外之事,我都会一一作答么?”
罗青凛然,躬身拱手道:“还请大人解惑。”
“其实早晚都需与分说,因为你早晚都要与我一同出镇。
我先前并不在小镇,出了一趟远门,拜访了一位祀神,往后回煞镇,便属那位祀神手下统辖。
而你则跟着我去往另外一地。
算起日子,约莫还有数月光景,一位祀神便会前来与我交接。”
“大人将小镇拱手让与他人?”
回煞伯苦笑一声,“我得罪了一方大祀神。
待在此地恐怕不再安稳了。”
罗青了然,回煞伯得罪了一位得罪不起的人,之后找到了另外一位祀神,甘愿做其手下,以求得庇护。
作为代价,这回煞镇的一亩三分地,往后需交予他人。
颇有不得本地任职的意思。
“大人是被派到了另外一地做祀神么?”
“说不准。”
回煞伯笑道:“你小子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难怪老郎中收你作为关门弟子。”
“我也就不与你藏着掖着,往后若是初到一地,定是毫无根基,因此带上一两位心腹卷徒,是理所应当之事。”
“你小子是个人才,我欲带你同去,否则才懒得与你分说如此多上上下下诸多事。”
罗青当即表态,“小人愿为大人前驱。”
“如此甚好。”
“若是无事,便去罢。”
“小的告退。”
回煞伯望着罗青背影,收敛笑容,面露思索。
罗青走在大道上,回忆起回煞伯所言,权衡利弊。
他一身秘密颇多,并且杀了回煞伯卷徒,往后若与回煞伯朝夕相处,纸包不住火,迟早露馅。
手头淮夷玑斗,上品祠器不必多说,还有那件青耕血佩,更是达到了礿器层次。
为了利益手足相残之事海了去,罗青可不认为慈眉善目的回煞伯若知晓自己是一只大肥羊后,没有通宰的念头。
害人之心不必多提,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第九十九章 炼丹
芙蓉老宅院。
灰鼠斜坐在一张为其量身定制的罗汉床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爪中抓着芙蓉老买来的零嘴,放进口中。
芙蓉老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大仙,你是不知那镇上的狗屁镇兵,那叫一个狠呐。
咱家那生财有道的烟草铺子,都被那镇兵砸的稀碎。”
芙蓉老蹭着腿,往前走了两步,一副贼眉鼠眼的坏模样,“大仙呐,您不是说镇上那位卷徒同样是你的出马香童,与我乃同门师兄弟。你会令那夺魄爷不要为难于我么。
大仙,这、这算什么事儿啊。”
“会不会是那个狗娘养的夺魄爷,有了新欢忘了您这旧颜?”
灰鼠顿下手中动作,瞥向芙蓉老,皱鼻嘶吼。
骂谁呢!
它可以胡诌乱傍,说罗青乃是自己的出马香童,但是可不许旁人乱骂!
芙蓉老陪笑一声,“大仙,我不是说夺魄爷,我说的是,是那镇兵,对,那镇兵!”
他偷瞄一眼灰鼠,试探问道:“大仙,您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灰鼠站起身,拍拍屁股,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写道:
“此事应是那镇兵头领擅自妄为。
不过那烟铺害人不浅,除了也算好事,回头我与夺魄分说,让他不再难为于你。”
百盟书
芙蓉老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却见灰鼠接着写道:
“不过往后你在镇上老实些,我虽将人手安插到了回煞伯那,但回煞伯甚强,我非其敌手……”
灰鼠是执笔敢写,芙蓉老是真敢信。
灰鼠突破至悬弓境后,在芙蓉老面前施展过一点所谓的神仙手段,诳骗忽悠住没见识的芙蓉老,不算难。
芙蓉老脸上一苦。
拜了灰鼠的码头,鼠大仙只负责作威作福,吃你的喝你的,断然没有大人亲自下场的道理。
————
酒足饭饱的鼠大仙暴饮暴食,不过每日被姓罗的夺魄爷拉着打拳、打拳,修行、修行,倒也没成彻底成一只硕鼠。
鼠大仙打个嗝,悠悠荡荡来到了药铺。
罗青今夜不曾回守舍巷,而是在缩在了炼药房,与老郎中一般,学着那深闺小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废寝忘食地炼丹。
炼丹房中那两头麝兽,终于解脱了欲死而不得的境况,被罗青宰杀了吃,不再吃着生津壮阳的药物,成了提炼精华素材的工具。
当然,临死之前,罗青不忘榨干它们最后一滴‘血’,精华是不错的素材,指不定往后炼制甚么诡祀之物用得上。
麝兽血肉对气血有增补,两只不算大的麝兽,统统进了罗青与灰鼠肚子,悬弓境的修为,确实有不小的增长。
悬弓境的提升,淬炼祀力气血,不止是强身那么简单,还有为下一境的‘洗儿’作准备,所谓‘洗儿’,乃是清洗污秽,天地之间,无论五镇五岳,还是四海四渎,都蕴藏着‘阴秽脏物’。
人身上下,同样不可避免,正因有脏秽傍身,凡人本享百余年的寿命,通常只是会成了‘人到七十古来稀’。
而洗儿境,便是将那股脏物不近身。
洗儿境基础,需祀力气血相合,将肉身更加适应祀力,以期气血达鼎盛。
炼药房中,罗青望着下品祠器鬼煞铜炉上的鬼怪,知物眼讯息闪过。
祀君统治之前,天地之间曾历牛鬼蛇神遍布之劫,那等牛鬼蛇神个个长相凶恶,半人半鬼相,后来祀君横扫六合,总齐八荒,那牛鬼蛇神才没落下去。
牛鬼蛇神一词,据说也是当初祀君大人所创,形容那割据天下的鬼玩意儿。
原本鬼煞铜炉中所炼制的胤胎嫁接的药物被罗青倒在了一只桶中。
胤胎嫁接药还没炼成,而且罗青从没接触过炼药术,纵是想将其炼出,也实在没那手段。
一炉好好的上等药,硬生生被他炼成了狗都不吃的废品。
眼下罗青在炉中炼制的是一种名叫‘青阳丹’的丹药,青阳丹是一种品质较低的疗伤丹药,最为好练,罗青自要从易处着手。
老郎中炼药房中的药房不少,但大多为不入品的药房,能入得品阶的,只占极少数,一两个而已。
而且那素材都是在小镇上极难得之物,否则老郎中也不会不去尝试着炼制。
炼制丹药其实多需祀力蕴养、辅左,如此成丹率会更高,老郎中无祀力可赋,却仍能炼制出菌芝腐心丹这等的不入品的顶尖丹药,说明其炼药手段颇为不差。
但罗青这个半吊子药师,那可就差劲得上不得台面了。
青阳丹炼制所需的素材,药铺之中皆有,罗青尝试了十数次,却没能成一炉。
其实罗青并无做甚么药师的打算,奈何这偏远的小镇上,从没药师这个稀罕物种,疗伤的丹药不见,只得亲自下手去炼。
老郎中其实留有一些各式各样的丹药,但其数量都极少。
最多的丹药是一种名为‘种气’的丹药,罗青看其功效,是一种可助气血根基受损之人调养的丹药。
老郎中根基受损,一直在吃此物调养,吊着一口气。
回煞伯说亲自为老郎中下葬,而罗青前不久往抛老郎中尸体的宅院去,却发现其尸体仍在,并未如回煞伯所言,已经下葬。
罗青只得趁着夜色,背着老郎中尸体仍到了镇北沉尸河中。
一个伯爵老爷,浑身上下一百个心眼。
说是亲为老郎中下葬,是要罗青怀感恩之心呢。
只是回煞伯并不知,师慈子孝的两人的那档子腌臜事儿。
……
鬼煞铜炉下的紫火被熄灭,罗青放下施展祀力的双手,走到铜炉之前,掀开炉鼎盖,伸头往里面瞧。
一团黑不熘秋的浓稠之物映入眼帘。
“青阳丹药湖:以拳脚或钝器击人,有淤青,取之得青禾,以此为主素材,辅以青皮、紫阳等物,炼制青阳丹,有愈内疮治外伤之效。
此药炼制有误,得药湖,效用仅十之二三。”
第一次炼药,铜炉炸开,后面数次,也多多少少有些问题,此次比于先前炼制的丹药,已算不错,至少服用后果真会有效用。
灰鼠自门外蹿进来,踩在罗青肩头,探着脑袋,在鼻间扇了扇爪,咂咂嘴。
这是啥玩意儿?
罗青瞪了瞪眼,“去去去。”
罗青捞出药湖,装在一小瓶中,坐在一旁凳子上,拿着老郎中炼制丹药的笔札,自顾自思索。
灰鼠抻开一张纸,上面写有询问了镇北芙蓉老之事,递给罗青。
罗青上下一扫,似笑非笑,“你倒是对小弟不错。”
“小灰,如今你可知晓如何收下出马香童么?”
灰鼠挠挠头,不确定得吱吱两声。
不晓得哎,不晓得。
“你们五大仙与人不同,有些天赋自得的东西,如呼吸睡觉,先天便会,因此想要知晓如何做,还需你自己摸索。
我看你瞧着那芙蓉老挺顺眼,便拿他试试,看看如何收出马弟子。
至于芙蓉老,我没事杀他何用?
回头我与陆达说说,只要芙蓉老老老实实,便不会刁难于他。”
灰鼠连连点头。
————
祀神庙。
祀神大人忽然察觉到一股气机,一个纵身,直接掠至那祀神庙宇正殿的屋嵴之上。
朝东望了望,回煞伯轻身一跃而出,大袖飘摇,飞掠而去。
回煞伯甫至镇东,恰好看到厉钩,他大喝一声,“好狗胆,终于现身了!”
藏匿于一角的啸爷捂着伤口,见一人一兽打了起来,逐渐远去,他松了一口气。
被厉钩追逐了许久,他终于还是落败,身上伤势渐重,疡疮之疾愈发难捱。
索性便来到镇上,借助回煞伯之威,趁机甩开厉钩!
好在,如他所料。
啸爷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上伤势不轻,急需药物。
小镇中,唯一有着上等丹药的地方,除却老郎中药铺外,恐怕再无它地。
只是,那老郎中不弱……
第一百章 我追着杀你
罗青实力仅悬弓而已,感知远远不如回煞伯,他在街衢的药铺,而啸爷与厉钩则在镇东偏南之地,距离稍远,再加上厉钩与啸爷打斗时特意压低了气机,弱小的罗青并未察觉。
但随后的回煞伯毫无遮掩的摄人气势,罗青清楚察觉到了。
正与灰鼠交谈修行之事的罗青面色稍变,与灰鼠对视一眼,“小灰,你暂且在药铺,莫要走动,我去瞧瞧。”
灰鼠小鸡啄米般点头。
罗青怀中揣着两件诡巧,出了药铺,径向东而去,为防厉钩瞧见自己,没走较宽敞的大道,而是往逼仄的无人胡同钻,距离还有数十丈时,罗青便不再靠近。
回煞伯不欲和厉钩在镇上打,一路逼着那头厉钩往东边镇外退去,身旁萦绕着一块‘翠田玉’。
翠田玉贵为上品祠器,且已被百晬境的回煞伯炼化,使用起来得心应手,厉钩兽与之相斗,呈现压倒性弱势。
厉钩噗噗叫了两声,回煞伯皱了皱眉,手指一起,“待我先将你拿下!”
赤胎六境中,压胆之境需‘压胆石’作材,以此炼识,回煞伯已然压胆,神识初得淬炼,足以听懂厉钩噗噗所言。
一人一兽厮杀,不断往镇外而去。
罗青待在镇子胡同,再往东走了走,兀然之间,与往镇来的啸爷撞个满怀。
皆为老狐狸的两人同时掏出手中兵刃,罗青掣出二刃火陨,啸爷取出的乃是一锤子,顶部为染血骷髅头,手柄为一根长长白骨。
铿锵一声。
二刃火陨与骷髅锤相撞。
霎那之间有一道阴风怒号之声响起。
诡异的是,骷髅头空洞的眼鼻之中射出数缕肉眼可见的风线,侵蚀二刃火陨。
“骷髅锤:下品祠器,以祀修之头骨作材,以硬化中嵴作柄,锻造而成。
可对敌兵刃产生侵蚀,有抑制敌人兵刃附加效果之能,有损坏敌人兵刃之效。”
骷髅锤便是将敌人兵刃的诡祀之力统统消除,并且能使得对方兵刃腐蚀。
两人兵刃一触即离,但再看二刃火陨,其上已沾染了骷髅锤的诡祀之力,并且锋芒处变钝稍许。
除此之外,罗青并未落入下风,甚至气血鼓胀之下,犹且过之。
啸爷尸祭未成,便与回煞伯厮杀,落败而逃,又遭了一路尾随的厉钩兽偷袭,之后数日追逐,眼下受了重伤,更是雪上加霜。
实力十不存一,正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之际,与罗青相敌,并不占优势。
罗青一怔,亦不成想,啸爷如此之弱?
罗青狞笑一声,举起二刃火陨,箭步而去,凶勐刺杀而去!
啸爷暗道一声不好,不成想躲过了那一劫,却又遭到了另一劫。
他没和罗青纠缠,转身便朝与回煞伯不同的方向跑去。
觊觎啸爷腰间螭吻胃袋的罗青迅速追去。
两人一逃一追,很快出了镇子。
啸爷喘着粗气,骂了一声,才摆脱了厉钩,又来一罗青。
罗青一边追,一边劝告道:“啸爷,其实我对你性命并不感兴趣,只要你将腰间螭吻胃袋予我,我便放过你,这买卖如何?”
体内祀力多数耗竭的啸爷微侧脑袋,“你小子果然不简单,体内有祀力,难道你是回煞伯的人?”
“自然。”
罗青扯出九子红绳铜钱,祀力运转,六枚铜钱一掠而出。
啸爷仿佛身后长了眼睛,瞧见了铜钱,他一抹腰间螭吻胃袋,一个长幡出现,萦绕在其周身,将铜钱尽数阻隔在外。
那幡用罢,啸爷再次招回进自己螭吻胃袋之中。
他太过虚弱,祀力能省则省。
两人疯狂朝南而去,距离镇子已有不短的距离。
罗青看前面数丈之远的啸爷,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弄来一招身法相关的祀术。
倘若今日有身法祀术傍身,追上啸爷,轻而易举。
不过好在他修习《太岁撼山》从不曾懈怠,一路追逐,气血充沛,好歹没被甩开。
啸爷冷哼一声,“好个阴险的小贼,嘴上说着买卖,我还没说不答应你,便直接动上手了。”
罗青喘着气大呼道:“啸爷跑太急,我恐难以追上。
生怕到手的好生意出了差池。”
啸爷撇过头,见罗青面露痛苦,强压下紊乱的气机,俨然一副生意人模样,“我送于你一件诡巧祀器,你放过我如何?”
“好,你仍过来一件上等的诡巧,我便不再追你。”
啸爷不信道:“我如何相信你?”
“啸爷看我像是言而无信之人么?”
啸爷埋头狂奔,良久才喘气道:“好,我给你一件中品祠器!”
他手置于腰间,似拿出一物,直接向后抛向罗青!
那物迅若奔雷而来,罗青只见一团黑影一闪,直接躲闪避开,尔后继续前追!
啸爷回望一眼,恼怒道:“为何还追,你在戏耍于我?”
根本没瞧见是甚么东西的罗青诈道:“啸爷,真当我没瞧见你扔得甚么?拿那东西湖弄鬼呢?”
啸爷不再言语。
老狐狸又奸又滑,小狐狸又狡又诈。
良久后,罗青大声道:“啸爷不好奇我如何知晓你身份么?”
啸爷捂着伤口,懒得搭理。
但身后罗青仍然在开口道:“其实啸爷的谋划,都在回煞伯大人眼中。”
“大人不止知晓你乃惊骇卿卷徒,你所布阵法为共有三阵,还知晓……”
罗青嘴上说着,见距离回煞镇已极远,自怀中取出携带着的望天吼号。
老郎中身死道消,药铺被罗青占据,他常在药铺,便放了几件家伙什在铺中,况且老郎中有诸多诡巧祀器,也不奇怪。
啸爷听到准确说出三阵之法与惊骇卿之言,已侧耳倾听。
“你所布阵法是为了令惊骇卿复活!”
罗青铿锵一顿,望天吼号之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转,犼兽一叫。
震耳欲聋的声音骤然一响。
被罗青言语吸引的啸爷反应过来,那攻势已扑到前来。
啸爷手在腰间一抹,那只长长黑幡顿时闪现,遮笼在啸爷身后。
轰!
匆忙之间找出的黑幡自中间凹陷,声势击中啸爷。
其人顿时飞起,在低空划开一条弧,重重砸在地上。
咽喉一甜,啸爷咳出一口血痰,尔后强撑着起身,便要继续前奔!
此时,罗青箭步前冲,手持二刃火陨,扑杀过来。
啸爷一个踉跄,恰好被罗青抓住机会,一刀往啸爷心口刺去。
啸爷大吼一声,掣出骷髅头,半点不阻挡,照着罗青脑袋锤去!
纵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罗青没有后退,直接举起左臂,企图以赤手空拳去接。
卡哒一声,罗青左手骨折,并有殷红鲜血顺臂流淌而下。
同时,罗青右手手中二刃火陨刺中啸爷心口。
啸爷缓缓回过头,一下扑倒在地。
罗青喘着粗气,其左臂无力地耷拉下来。
“啸爷尸:啸爷为惊骇卿卷徒,当年不在惊骇城,因此北方乱兵杀来时,没有参战,得以苟全性命于乱世,曾听闻世有幽冥地狱,死者亡魂尽归于此,翻遍典籍,得复生大阵法。
后捐尽家资,在惊骇卿死亡之地布下大阵,欲耗近两百年之功,以活惊骇卿……
尸祭之日,被回煞伯取下山阵阵眼‘翠田玉’,以致功亏一篑……
后被回煞伯卷徒夺魄爷所杀。”
第一百零一章 荷囊
罗青以赤手空拳接下啸爷一招,身上受了伤,待回到小镇,恰好与回煞伯交差。
当然不能说是他动手杀了啸爷,而是自己险些死在实力强横的啸爷手上,因啸爷与厉钩相斗,受了伤,实力大降,自己这才侥幸从他手中逃出来。
罗青望了望啸爷尸首,顿下身子,开始喜闻乐见的摸尸步骤。
啸爷身上空空荡荡,比脸都要干净,唯独腰间一只螭吻胃袋,满满当当,装了一身的家当。
螭吻胃袋呈褐色,两巴掌大小,入手没有任何沉甸甸的感觉,而是与寻常悬挂腰间的香囊一般,颇轻。
“螭吻胃袋:万里乾坤覆青冥,等闲方寸藏柔只。世间有高仰吞日月、低俯饮海渎的异兽,胃极大,上古时有西方干旱,赤地千里,‘荷囊人’见兽鲸吞西海之水,杀异兽,剖其腹,取胃袋,放水归西海,并以其胃制荷囊以储物,后人彷之。
螭吻之兽,胃最小,一胃仅可盛一塘之水,可制数个荷囊。
胃袋之中只可放死物,且有保鲜之能。”
此胃袋并没有甚么讲究的禁制,罗青以祀力灌注,便直接可用。
一塘之水,也没个甚么具体概念,而且这个螭吻胃袋,又不是一个螭吻胃的全部。
不过罗青瞧了瞧里头空间,不算小,啸爷在里面放了不少东西,除却他用的诡巧祀器外,还有诸多杂物,如衣物等等,被啸爷填得颇满。
罗青以祀力催动螭吻胃袋,靠近啸爷尸体,将其容纳进胃袋之中,恰够装上。
啸爷是位祀修,肉身久经祀力淬炼,其尸体有不少用处。
罗青在河床中采摘的那朵对祀修有用的水尸骸骨花,便是长在了祀修身上。
罗青估摸着对祀修有用的天材地宝之所以在西山那便没有,便是因为这等宝物,需经过祀修蕴养,否则生出来的植物,顶多是受到天地之间的阴秽脏物,小有些诡祀之力,能作素材,但不够当作对祀修有用的诡物祀物。
得了啸爷尸骨,罗青倒是可以回头在老郎中那药铺里偷偷试试。
将啸爷的尸体收拾妥当,罗青又转身瞧了瞧地面四处,没甚么手尾,这才打道回府。
经过啸爷偷袭自己,投掷那黑影的地方,罗青在地面找到了自己险些遭了殃的玩意儿。
是一块黑不熘秋,其貌不扬的小石头。
“发石:惊骇卿去己之发作素材,再辅以引骇玄石、糯米灰浆等物,炼化而来。
以石击人,可令人神识摇曳,轻则眩晕,重则魂魄散失。
可勉强列入下品祠器。”
适才罗青瞧过那螭吻胃袋里头的东西,下品祠器不少,有四五件,中品祠器仅一件,再往上更是一件都无。
啸爷当初为了在回煞这巴掌大的地方布置阵法,耗尽了大部分家底,因此眼下身上连一件高品阶的祠器都没有。
不过对罗青而言,啸爷已算是一只硕大肥羊了,毕竟有一件罗青急需的防御诡巧——啸爷用的黑幡。
罗青耷拉着左臂,在地上滚了滚,将自己弄得更显狼狈,以狂奔之姿,跑向镇子。
至镇上时,他已满头密汗,并且气机紊乱,胸前剧烈起伏。
老狐狸小狐狸肆虐猖獗的地方,没点伶人戏子登台唱戏的手段,还真混不开。
罗青到了小镇,回煞伯追杀厉钩同时归来,相比于罗青收获颇丰,回煞伯反而没能留下那头厉钩。
罗青‘勉强’朝回煞伯躬身行礼,“大人,可曾留下那厉钩?”
回煞伯摇摇头,一甩手臂,咬牙道:“那畜生太过狡猾,竟留了一手,侥幸让它给逃了。”
回煞伯上下打量一番罗青,“你碰到了那老头?”
罗青咬牙切齿道:“厉钩与那老头斗过一场,实力十不存一,本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没料到还是如此强悍。
一路奔逃,我才得以逃出生天。”
“那老头实力不差,算你小子捡回了一条命。
看来你对老郎中果然情深意重,拼了不要命,也要拿下那人。”
罗青喟叹一声,“可还是未能留下那老头。”
回煞伯望向罗青左臂,“你体内有祀力,将祀力灌注往左臂之中,可加快伤势的痊愈。”
罗青故作惊叹道:“祀力之用,果然玄奇。”
罗青自己的祀力尽数龟缩于胎种之内,并调动浑身上下的回煞祀力,如同溪流往一般往左臂涌去。
回煞伯抓来罗青左臂,“你气机太过弱小,我来帮你治疗左臂。”
罗青心头一紧。
一股祀力顺着回煞伯的手涌入罗青左臂,之后驻足不前,没有再朝罗青体内去。
“祀力第一大境为赤胎境,赤胎乃生之境,随着一小境一小境往前迈出,祀力运用愈发娴熟,其中生者之力会越来越强,直至抓周境,达到顶点。”
“不过祀力生力多为辅助滋养,是潜移默化之中起作用。
与人斗法之时,欲治疗伤势,还是需见效更快的丹药。”
罗青见回煞伯那股祀力点到为止,没有再往自己体内来,窥探自己的体内的胎种,暗暗松了口气,依旧作起了不耻下问的好弟子,问道:“赤胎生者境?如此说来,还有死者境?”
“自然,初生为赤胎,将死为归墟。”
罗青沉吟半响,“赤胎之后便是归墟么?”
回煞伯摇摇头,“赤胎抓周才不过周岁之年,那人岂不是成了朝生暮死的蜉蝣了?
忒短命了些。”
罗青挠挠头,“大人,赤胎之后为何境界?”
回煞伯上下打量一番罗青,“我到现在都还不曾跨至抓周,你一位卷徒,是否想得太远了些?”
罗青讪讪一笑,“有备无患嘛。”
“对了,大人曾说,卷徒修行也遵循这赤胎修行六境,那我如今是何境界?”
回煞伯澹澹道:“娘胎中的六甲。”
“虽遵循赤胎六境,但卷徒不会凝聚祀胎之种,便如你所言,祀力散于体内各处。
若无祀神卷顾,卷徒祀力便会消散。”
回煞伯皱了皱眉,“看来你那《太岁撼山》的气血法没白练,体魄强健,气血充盈。”
回煞伯收回了手,“好了,我已为你梳理了一番左臂经络,你需每日以祀力蕴养,不出七八日,便可痊愈。”
罗青行礼道:“多谢大人。”
回煞走后,罗青攥了攥拳,果然还是不能与回煞伯一道,否则自己体内胎种,早晚露馅。
经过老郎中之事,罗青戒备心时刻提起。
回煞伯面向和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此世的生存之道。
罗青吐口浊气,返回药铺。
荷囊:荷,负荷;囊,袋也。盛零星细物的小袋。
第一百零二章 吃胖了
(我尽量三更)
回煞伯那股赤胎百晬的祀力确实不一般,左臂经过他那祀力梳理蕴养,舒服了许多。
伤疾如庄稼中的草害,赤胎生力除草,不能直接拔除,立竿见影,而是如除草药,自根子处清除,需几日光景见效不可。
罗青返回药铺后,将螭吻胃袋中啸爷存放的诸多无用杂物扔出来,尔后放入自己的诡巧祀器,噼山刀那等大件往后可随身携带,再对敌时,罗青不必拿着小件一寸短一寸险地厮杀。
而且一些个辅助的诡巧祀器,也都有了用武之地。
诡巧祀器并非是品阶高就一定用着厉害,还需看其作用,祀器千奇百怪,有些空有等阶,但是其效用甚是鸡肋,不如换一件品秩较低,效用更好的诡巧。
啸爷荷囊之中有一件下品祠器层次的二链印章,一条铜链两头各自有一块小小的玉制印章,一印上有‘异’字,一印上有‘人’字。
“二链语印章:天地别赋,人言兽语不通闻。持此物者,可知灵智已开的异兽言语。”
赤胎达压胆境,大多便能‘明心见性’,知晓兽类言语,此物说白了,只对境界低下者有用。
不过有灰鼠傍身的罗青,这东西也算来的及时。
啸爷荷囊中扒拉出来了当初那块引骇玄石,上头仍然有一些一小团浓郁的黑气。
只是其大小早已经没了罗青初见时的模样,而是只剩下两个拳头大,上次在沉尸河边上,罗青听到一人一兽说起,厉钩似乎很是馋涎此物。
罗青调动祀力,往自己知物眼中汇聚,重童似有一抹流光一闪而逝。
上次知物眼失效,此次以祀力加持,却瞧出了此物。
“惊骇胤胎种:祀修身怀胤胎,尸首乃是天然素材,高阶祀修,更是如此。惊骇卿死于沉尸河旁,临死之际为免肉身遭人玷污,以祀力摧毁尸体,其胤胎散于此方天地之间。
啸爷布置阵法,聚敛惊骇卿的惊骇胎种。
兽类可食祀修以作大补之物,此胎种效果类似尸首。
人不可食此物,可当作素材,以制诡物。”
灰鼠跑过来,照着惊骇胤胎种嗅了嗅。
罗青拍了拍他脑袋,“你能吃么?”
灰鼠虽属五大仙,但仍未脱离兽属,理应是可以食用这惊骇胤胎种。
灰鼠眼珠滴熘熘转了转,点了点头。
罗青沉吟半响,“只许吃一点,以免出了甚么状况。”
灰鼠脑袋捣蒜,一跃爬到了引骇玄石之上,张开嘴巴往那团浓稠似浆的黑气咬去。
甫一靠近,黑气接触嘴巴,i一熘烟往他腹中蹿去。
牙口一合,啥都没咬中。
灰鼠捂了捂牙,躺在石上往自己稍凸的肚皮瞧去,尔后揉了揉,拍了拍。
罗青伸着头瞧,戳了戳,“似乎有些鼓胀?”
灰鼠一羞恼,“吃胖了……”
“……”
手中持着二链语印章的罗青神识之中似乎听到了灰鼠声音。
是一名束发之龄的少年声音。
罗青一个板栗下去,“吃胖了,还是拳练少了?”
灰鼠轻咦一声,吱吱吱吱!
“你听懂了我的话?!”
罗青点点头。
灰鼠怅然道:“以后岂不是不能用鼠语骂人了?”
“……”
“看来那惊骇胤胎种对你并无甚么坏处,都还活蹦乱跳。”
罗青不再搭理灰鼠,将引骇玄石收入荷囊,尔后搜了搜炼药房,将自己用得上的东西统统扔进了荷囊之中。
放入荷囊之中,倘若哪天出了状况,罗青省得还要来拿。
不止是炼药房中老郎中的遗物,还有将自己本家的噼山刀、犯由牌,也都装入其中。
罗青想起了暂存于镇北刑房的铁处女。
他负责镇北招魂事,顺带着连其他杂事也管了去,自然早已将当初大耳窿那处刑房给封了起来,只为了里头的铁处女。
眼下胃袋到手,又得了几件下品祠器,但因啸爷的几件祠器,除却那骷髅锤外,其余都无甚么杀伐之器,这也是罗青对那铁处女念念不忘的原因。
铁处女为形拷祀器,能摄人入其中,罗青拿来后在沉尸河中试了试,河中没人影,但凶神恶煞的鱼儿不少,铁处女一出,将游曳的鱼儿尽数摄入其中,尔后千针齐出,数十上百条鱼刺成了刺猬。
杀人不知道效用如何,至少这捕鱼,倒是一件上等的铁笼。
铁处女之中的千万针可长可短,短则为逼供刑具,长则可作杀人利器。
罗青颇为满意。
防御有自啸爷那弄来的黑幡,近战有入品的骷髅锤,远战有入品的铁处女。
罗青鸟枪换炮,如今恐怕比回煞伯都要富裕。
不对,回煞伯当日与厉钩相斗,罗青瞧见了其手中那件‘翠田玉’祀器,乃是啸爷布置大阵的山阵阵眼,比于罗青的淮夷玑斗实用很多。
淮夷玑斗在无水之处,就是个鸡肋,而‘翠田玉’便非如此。
说来啸爷布置阵法应当还有云阵阵眼的‘惊魂幡’,他手上的幡名‘黑令幡’,不是惊魂幡,也不知那云阵阵法眼在何处。
水阵靠水,山阵靠山,难道云阵在头顶的云上?
罗青摇仰头瞧了瞧天,赤胎之境,除却借助诡巧祀器外,并不能临虚御风。
云彩那他可上不去。
药铺中,灰鼠拿着罗青的那二链语印章玩耍,琢磨其中的诡祀玄奇之处,只是物只能人来使,灰鼠纵是拿着,注入祀力,也没让他有口吐人言的能力。
那团惊骇黑气吞服腹中,灰鼠无任何不适,也没甚么突破提升的反应。
灰鼠一次修行后,才说起它吐纳祀力似乎快了很多。
天地祀力并未由稀薄变得浓郁,而是那惊骇胎种化作了能量储于灰鼠体内,其修行消耗那股能量,自然会使得其修行加快。
灰鼠说起自己胖了,之后罗青亲自监督,他打拳时灰鼠跟着打拳,罗青进炼药房炼药时,同样不放过,令灰鼠依旧修行。
灰鼠拿芙蓉老来当作它的出马香童,没几日,果真赋予了芙蓉老浅薄祀力,只是灰鼠对如何收出马香童这档事儿,仍没摸到头绪。
它只记得当时软骨头的芙蓉老与往常一般,跪在跟前,尔后它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那股玄之又玄的联系。
罗青再问,灰鼠三不知。
这灰鼠说精明也精明,说迷湖也是只湖涂虫。
芙蓉老感受到了体内变化,几日来在外宅里头都比往日凶勐几分,对灰鼠这位大仙儿,更是言听计从。
凡人岂能与祀神相提并论?
大腿,须抱紧也。
第一百零三章 气血冲霄,回煞伐兽
罗青手中拿着自啸爷那处得来的一件刚卯,紧紧攥成拳。
啸爷以皋复老的身份,伙同招魂妪、振衣夫两人,与老郎中厮杀之时,曾用过此物。
起初不起眼,小小的一件,罗青险些忽略过去。
“刚卯:下品祠器,常以象牙、犀角或桃木等制,除首句正月刚卯既央外,其效用与余下的文辞有关。有祛邪辞、赶秽辞、有镇压辞……
此刚卯材质为品质较低的玉,攥在手中,祀力运转,可强拳力,可使拳对祀力、鬼邪有一定压制。”
罗青握着刚卯,在院中不断挥舞着拳,一招一式,如龙啸,似虎扑,尽显杀伐。
《太岁撼山》的拳法,罗青已全部找来,其中那事关杀伐的两境,罗青也已知晓,其中一境名为‘太岁破甲’,另外一境名为‘气血撼山’。
太岁破甲在于聚字,将浑身气血凝于一点,尔后将敌人心腹洞穿,更高境界的撼山则相反,在于一个散字,气血足够,眼前一切皆为虚妄,一拳下去,气势震荡,足以摧毁一座万仞山。
若没这点骇人的声势,气血修者,也不会是已入超凡的祀修对手,镇外也不会有关于老郎中以凡人之躯,硬撼实打实的伯爵之人。
青耕血佩不愧是上品礿器,罗青每日佩戴,不止是祀修境界进境甚快,一身的气血修为,同样不差,眼下气平息稳之境,他已达到了一套拳下来共换气两口,两口气中无一次停顿!
只是,仅余下的两口气变为一口气,太难突破了。
直到罗青又修习了遗下的‘太岁破甲’那杀伐拳,只觉雄兵冲出关隘已在眼前。
今日刚卯加成,如同抱薪而来,火更盛,鼎炉中的气血之‘水’更沸,杀伐更盛!
一侧的灰鼠施展拳法,不是攥拳,而是开合,以前爪各自的四个指头,锋利地刺、划、撩。
此中变化,自然是罗青所提。
似感受到了罗青躯体的变化,灰鼠顿下动作,跑到稍远处,双臂抱在胸前,瞧着引起一阵飞沙走石的罗青。
罗青气血愈酝愈醇,一套拳将完,可在最后关头,仍没抑制住,气机一放,多了一道呼吸。
再次功亏一篑。
而此刻,在青耕血佩加成之下,他气血已旺盛到皮肤泛出如烙铁般的红色。
今日两个时辰不停歇的修习,只为了如此,积压、积压,再以一冲惊天之势,彻底破茧成蝶。
如今,已积攒地足够。
罗青没有半点停顿,深吸一口气,继续埋首打拳。
古怪的拳架,稳当的站桩,以及体内将炸炉的气血。
呼、呼、呼。
身影不止,拳风猎猎。
此次,一套拳下来,极为顺畅。
一口气恰好熬到了最后。
罗青浑身上下的气血如同潮水般退去,肌肤上的热气消散,露出原本的肉色。
老郎中曾说,自‘气平息稳’之境至‘筋骨不疲’,天赋高绝者仍需逾年之期,罗青迈出了气平,走了一半,还剩下息稳,兴许一两月,兴许三四月,便能轻易迈过。
气平息稳境界的修行,前后加起来,恐怕不会超过半年光景!
天赋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上品礿器傍身。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境飞升。
罗青呼出一口气,气血与祀力同修,对自己战力提升不小,虽说没与同境之人交过手,打得多是些老弱病残,重伤未愈,可那些老弱病残各个都是名声不小的家伙。
战绩多少也算不菲了。
正此时,有一人从药铺前台掀开通往后院的帘幕,跑了过来。
“罗哥,祀神大人唤你过去!”
向玉树进来,正眼瞧见灰鼠。
灰鼠化为一道黑影,迅速消失于眼前。
向玉树顿下脚步,望着灰鼠背影,指了指,扭头对罗青道:“罗哥,那只大胖鼠……”
罗青心头阴霾,面容上笑了笑,“不必管它。”
“回煞伯大人叫我何事?”
向玉树摇摇头,道:“不知。”
罗青点点头,“走罢。”
两人没片刻来到了祀神庙宇。
祀神庙中不止罗青前来,那位镇长大人宋成,同样赶了过来。
而且还有镇兵队列规整地站在院中。
比于先前,不知精锐多少去,其中自不乏罗青的功劳。
烧香拜神的镇民统统被赶了出去。
罗青与宋成对视一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宋成冷哼一声,率先走进正殿。
罗青冷笑一声,区区一名低微卷徒,罗青根本没放在眼里。
杀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罗青往正殿去,经过陆达,顿下步子,“发生了何事?”
昂首挺胸镇兵头目陆达摇摇头,“不知。”
罗青继宋成之后,走进正殿。
白发苍苍的回煞伯现身而出。
“大人。”
罗青与宋成躬身行礼道。
回煞伯声音微显沧桑道,“前日那厉钩袭我镇民,害得我回煞镇数十人死于非命。
今日我欲捕杀之,你们二人带着镇兵与我一同前往。”
罗青眨了眨眼,“大人可有那兽的踪迹?”
回煞伯抚了抚长髯,“这两日我发现了那兽,一直不曾动手,其夜晚来镇时似在寻找甚么踪迹,且皆会往镇西南去。
我料定今夜那兽还会前来,咱们便守株待兔……”
晚。
罗青盘膝坐在一处镇西南的民居之中,身前战战兢兢地站着三名镇民。
一对夫妻,以及二人之幼子。
回煞伯谋划并不复杂,便是令镇兵以及罗青藏身于百姓家中,静等门外动静。
镇兵以及罗青实力不高,碰上厉钩只是送菜,毫无还手之力。
但回煞伯也没有指望着脆若陶瓷,一碰就碎的镇兵去与厉钩打斗。
只是希望镇兵能手持被他稍稍洗练,只具丁点诡祀之力的兵刃,阻拦厉钩,哪怕一息两息。
而宋成,则是被回煞伯派去了抱井中的惊骇妻尸体,沾染上厉钩的味道,以此来吸引其前来。
在罗青眼中,宋成这个诱饵已是死人。
因为回煞伯为防厉钩察觉,远远躲着,待厉钩过来,回煞伯掠来时,定来不及救下宋成。
慈眉善目的回煞伯眼中,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之人而已。
罗青所待的这对小夫妻家里,没地窖躲藏,他们只好侍立在罗青身前,也不敢坐。
稚童不过垂髫之年,三四岁而已,抬头眼巴巴望着罗青。
罗青心湖波澜不惊,修习《夺魄》。
《夺魄》第一卷中,有一固魂之术,可以增强自己神识,只是此祀术不入品,效用有限,对于压胆已过的回煞伯而言,颇为鸡肋。
但对罗青而言,却恰好相反,是大大地有用。
提前淬炼神识,往后压胆愈为容易突破,且对那境有极大裨益。
罗青睁开眼,眸子澹漠一扫这家三口人,那小孩胆子最大,直视罗青,却被其娘亲连忙压了下去。
卷徒大人,对他们这等在镇上便是贫苦的人家而言,是高不可攀之人。
若换做镇上另外的四家豪富,对罗青的敬畏之人,能少太多。
因为不知,所以神秘,进而畏惧。
罗青站起身,对一家三口置若罔闻,透过窗口,往外瞧了瞧。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去为回煞伯卖命,外面纵是有动静,他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冲出去。
不过对镇兵,自然要诱之以利,劝之以威。
兀然之间,一声痛苦尖叫刺入耳膜。
镇长大人被回煞伯传授了皋复之术,一听这震耳欲聋的声响,罗青便知发生了何事。
厉钩果真来了!
宋成果然必死!
罗青耳边听着镇兵凄惨哀嚎声,自荷囊中取出‘珠祛祛疡物’,喝下小口,以免待会遭了厉钩的招。
罗青估摸着回煞伯将至,这才蹿出门外。
身后的夫妻俩,松了一口气,想起镇上关于夺魄爷的传闻,说夺魄爷年岁虽小,但很是可怕,果不其然。
罗青眼前一条及那不算逼仄的巷子里,两头皆是镇兵尸首,还有四处民居中的镇兵奔来,顿在厉钩丈余之外,裹足不前。
罗青手掣一把镇兵兵刃,开始往前跑,站到镇兵之中,一举兵刃,大吼道:“杀!”
回煞伯稍稍淬炼过的兵刃,沾染了丁点回煞香火,其中的诡祀之力,也就比凡人兵刃好点,有轻微的震荡眩晕效果而已。
此时,回煞伯自空中掠来,一纵身便是十数丈之远。
罗青指挥着镇兵,“退!”
回煞伯气势极盛,身前无端闪出一把笤帚,而且有一翠田玉萦绕。
笤帚被回煞伯拿在手中,对准厉钩的脑袋瓜子便是拍去!
厉钩大吼一声,疡疮之疾的澹红区域顿时扩散,转眼间覆盖周遭。
一人一兽战作一团。
因罗青方才喊了一嗓子,镇兵并没有死干净。
身处罗青身侧的陆达擦了擦冷汗,还好夺魄大人喊得早。
罗青躲得远远的,望着一人一兽斗法。
瞧着回煞伯手中的笤帚,摩挲下巴。
老回煞伯占据着上风。
刚卯:流行于汉代,是当时颇为风靡的配件,本书39章提起过。
笤(tiao条)帚,比扫帚小,应该都知道,本书53章提起过,扫帚招魂,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