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摸尸出个秘戏钱
欢喜或者说淫秽之地的五人同样有两位气血武者,三位祀修。
无论何地何势力,相互对比实力,向来只比祀修数量,而非气血武者数量。
气血武者不如祀修,这是共识。
罗青一行五人,在前来欢喜之地的众多野修队伍中,人数相对而言较少了,那是因他们祀修三人,所占比例颇大。
而在对面几人的斥候阵容,相对则是标配,从中可见淫风地实力确实不如欢喜地。
欢喜地一名祀修掣出一件诡巧祀器,其形状为一圆环,环身较长,如同一枚扳指,不过比扳指较大,此物名‘悬玉环’,玉制,萦绕于祀修身侧,泛着一抹令人眼热的红芒。
祀修双手交叠合拢,尔后翻转,对着面前的‘悬玉环’使出祀力,红芒大盛,自环中降下两道如仙人引路的芒柱,轰向两位气血武者身上。
除他之外,另外两位祀修,一人祭出一件诡巧祀器,另外一人则是施展一套祀术,无一例外,皆落于两位气血武者身上。
随即见两位气血武者浑身上下的气势陡一拔升,如同鼎炉中的滚沸烫水,炸炉而开。
与罗青对垒的一人那身气势冲撞之下,噼山刀裹挟的战栗震慑效果,所起的效用小之又小,只一瞬,眨眼的功夫都不到。
罗青童孔一缩,噼山刀与那气血武者的兵刃相撞,轰然一声,霎那间,单凭仗着气血之力,没动用分毫祀力的罗青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
“悬玉环:祀君时代的欢喜伯发明之物,欢喜伯之父乃是早期跟随祀君南征北战的大将,祀君未践祚前身死。祀君追念其功,封其子为欢喜伯。欢喜伯骄奢淫逸,祀君治世千余年,前后纳妻妾不可胜数,后听闻祀君身亡,独乘骑赶赴君城,遇乱兵,贼首劝其降,欢喜伯言忠臣不事二主,宁死而已,遂为贼所杀。
悬玉环乃欢喜伯一日夜御十女后,深感力不从心,于是创制此物,后凭仗悬玉环,纵横‘沙场’,鲜见敌手。
此悬玉环勉强入下品祠器列,有令祀修祀力更足、令气血武者气血更盛,使其征伐更久之效。
可维持一刻钟。”
另外两名祀修的诡巧祀器或祀术手段,一个是能增强杀伐之力,一个则是减弱甚至消除疫病影响。
罗青自马上跌落下来,而气血旺盛而且有甲胃在身的朱枚稳稳扎根于身前,与身后祝阴等人的攻势一同如雨点般落下,声势犹然更甚几分。
几人瞥了一眼罗青,颇为轻蔑,对于欢喜之人的手段,面容上不露半点意外之色,显然这等状况并非第一次见。
罗青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卸去大部气力,尔后噼山刀朝地面斜插,顺势双脚着地。
罗青来此地前,并非一无所知,先前敬修远以及之后坊市中,都见过类似增幅诡巧祀器,对于这般情况同样不显意外。
不过单纯以气血,他确实抗不下敌手。
而且也没打算在前头为祝阴几人当壁垒做盾牌。
罗青虎口发麻,甩了甩手,尔后奔向马儿,一屁股坐在了马鞍上。
孟方四人各自寻到目标,厮杀过去,祀修对祀修,气血武者对气血武者。
欢喜地余下的一人见罗青实力较弱,手段不高,心中盘算着先随手宰杀了此人,再助同伙对付另外四人。
罗青勒马扭头逃窜。
那位加成之下的气血武者纵马追上,紧紧咬着不放。
罗青速度较慢,在那位气血武者将靠近之际,他凭仗着噼山刀颇长的优势,扭头之下,朝着那武者来砍上一刀。
拖刀术很是精熟。
那气血武者兵刃较短,够不着罗青,只能横刀抵御。
一刀噼砍过去的罗青双脚夹马腹,拖着刀继续前奔。
奔跑之际,那气血武者再次靠了过来,依靠神识探知方圆数丈方寸地的罗青没扭头,只攥了攥噼山刀。
武者这次招子放得极亮,见罗青似未察觉,正要起脚掠去,却见前头马匹骤然一顿,尔后头顶噼山刀呼啸而至。
武者屁股坐在马背上,双脚再次放在马蹬上,接下罗青的刀招。
奋力弹开后,武者一扭头,罗青那厮已再次纵马前奔而去。
武者实力分明更强,那身量瘦削的矮子根本接不住自己一招,但他却接连两次被刀砍,毫无还手机会,心下憋屈不已。
他大喝一声,紧紧咬着罗青尾巴。
“野贼,有种别跑,可敢下马与我一战?!”
罗青半点不理会,只管埋头远去。
武者第三次追上后,这次他学聪明了点,在将近罗青,自马上站起,尔后脚下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掠出,加成之下的气血之力正处鼎盛,一记剑招闪烁着重重残影,朵朵剑花,宛如身处朦胧雾霭遮掩的秘境,杀向罗青。
武者兵刃并非凡器,而是一柄祀器,其功效在于令对手身心处于心神松懈,杀意降低,攻伐之力减弱的状态。
美美地赴死。
罗青神识本就强于它人,再加上《幽抄》修习,眼下他神识比寻常压胆境的祀修都强,武者受‘悬玉环’等器的加成,战力撑死洗儿境中中上游,拿着一件不入品的诡巧祀器,奈何不得罗青。
噼山刀大开大合,不适合对付这快剑。罗青将鬼牙棍一甩而出,尔后挥舞出一条条棍影,距离祝阴四人打斗之地已数十丈开外,罗青参杂进了些祀力,以悬弓境大成得来的祀力气血硬抗下武者招式。
为免压过武者一头,罗青收了力。
艰难破开欢喜武者手段,罗青扭转过头。
再跑远些。
武者身姿落下,掠上坐驾,怒骂一声追去。
直奔到百丈之外,罗青打马驻足,调转马头,眯眼打量因罗青停下步子而裹足不前的武者,澹漠道:“想在身上欢喜之力未褪之前将我拿下?
来,试试。”
憋了一肚子火气的魁梧武者怒目圆瞪,“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说罢,整个人化作一条长龙,手中剑刺出,裹挟着四周劲风,如一簇风钻,径刺而来。
在说下试试前,罗青即张开双臂,祀力如泉涌,四周阴秽脏物无声聚拢,压根不受武者那风钻半点影响。
几乎霎那之间,就已攒簇成了一团。
罗青霍然起身,脚下一蹬马背,身姿向后掠出,大袖飘飘,与此同时,随他倒退的虚影前冲。
拖着氤氲如细烟的长尾,轰然撞到了武者身上。
《中恶》祀术乃罗青首次用,唯恐效果不佳,因此倒退,以免《中恶》失效,反而自己遭了殃。
武者动作一顿,临空的旋转之势骤然一停,尔后冬地一声,衰落向地面。
口中都哝,言语不清,神色惊恐,似傻了一般。
罗青静静瞧了一会儿后,走上前,单臂抡起噼山刀,对准其头颅砍下。
顿时鲜血汩汩流出。
将其尸首处理干净,收拾武者浑身家当时,罗青摸出了两枚‘欢喜钱’。
欢喜钱与诸多祀钱一般,为天圆地方形制,上绘有四幅图,其一老树盘根,其二观音坐台,其三老汉推车……
“秘戏钱:又名欢喜钱,淫秽之地所产钱币,祀君立世初期,天下百姓甚少,祀君立淫秽之祀,产秘戏钱,以作闺房内秘玩之物,以教百姓闺房之乐,以助天下百姓复滋。后数百年,天下由此而盛。
秘戏钱中蕴含淫秽祀力,妙用甚多……”
罗青听过欢喜之地关于秘戏钱的轶事,敬修远谈起过,在坊市也曾听闻,眼下瞧见,倒是觉得稀奇。
罗青把玩一会儿两枚欢喜钱,收入怀中,尔后站起身,跨上马,脸上换了一副面容,春风得意,意气风发,朝祝阴几人所在之地奔去。
秘戏钱为民俗钱一种,确有此物,我没那脑洞想出来这玩意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紧追不舍
(还有一章)
罗青打马而回,祝阴四人大致已与那欢欢喜地的人分出胜负,对方只剩下两名祀修,依仗着身上的家伙什勉强硬扛着。
朱枚这位气血武者身上那件甲胃太不讲道理了些,虽诡祀之力差了点,但毕竟当初也是一具上品祠器的宝甲,极难破开损坏,抵挡下那位浑身气血受到加成的气血武者,不费事儿。
而率先解决掉对方一人,扭转局面的是祝阴。
祝阴兴许境界不是最高,诡巧祀器不是最多最厉害的人,但他能在圈子小队之中成为说话极有分量的那位,可见其人自有优势。
实力不够,脑子来凑。
论起来玩阴谋诡计,行事老道,祝阴可谓是极擅长。
招揽来罗青这位气血武者,可不就用了两次,一者是在窝棚处,一者是在适才充当先锋盾牌的冲杀时。
再加上祝阴的的对手,那位祀修估摸着是一位稍有家境的‘公子哥’,拼死狠斗的经验差了半筹,虽有一件入品的诡巧祀器,但仍难逃于难,丧身于祝阴诡计之下。
欢喜地不缺祀修,不过多为祀家豪阀子弟,虽说其中存在着斗法极厉害的人物,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相较而言临阵厮杀的经验差了一筹,不似野修那般敢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淫风地多野修,数量比于欢喜地少了点,但野修更敢拼命,能与欢喜对垒多年,淫风自有优势。
祝阴弄死自己的对手后,先助朱枚拿下那名气血武者,于是便有了眼下四人压着两名祀修打的局面。
之所以先帮衬朱枚,也有讲究。欢喜地有一位祀修会消除疫病之力的祀术,他们淫风地的祀修身上家伙什最多的便是疫病所属之物,对付起来会稍显棘手,而修气血的朱枚,全靠气血厮杀,比于几人更占优势。
几人听到马蹄声,各自移目望来,一瞧见来人,欢喜地的两人明显露出失落神色,孟方四人则大喜过望,“单兄来得正好,与我等一同将这二人拿下!”
厮杀之下,四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彩,能拿下对方两位祀修,但多处一人之力,能少消耗些。
今日这场斗法毕竟还只是一盘大餐前的开胃小菜,若在此吃撑了,岂不是只能看眼巴巴别人去大快朵颐,自己只能揉着肚子打嗝,多可惜。
罗青哈哈一笑,噼山刀扛在肩上,眉宇一挑,将手中那颗气血武者的头颅朝前一抛,驾马前冲,“我来也!”
噼山刀举起,直奔向那位诡巧乃‘悬玉环’的祀修。
悬玉环不仅可增长他人持久,对自己使用同样不差。
悬玉环的这位欢喜祀修之所以能坚持任久,与他的悬玉环不无干系。
罗青与这位祀修缠斗上,孟方四人则几位默契地聚拢一起,以四人之力,专心对付起来另外一名祀修。
四人瞧见罗青意气风发,浑身气势还颇旺盛,故意要去消耗一番罗青。
“单兄弟,我四人实力十不存一,还得靠你来对付一人。”
罗青仿佛半点不知几人心思,点点头,大咧咧冲杀,而且掣出另外一件诡巧祀器,鬼牙棍,用上面的‘原矛头蝮’毒牙‘撕咬’向欢喜祀修。
鬼牙棍位列中品祠器层次,有克制祀力之效,对付这位祀修,恰到好处。
挥舞鬼牙棍,轰出一条毒线,将祀修的攻伐之力侵蚀卸下。
祝阴瞧见罗青那件诡巧祀器,虽不知道其具体用途,但窥测其上的诡祀之力,不弱啊。
这小子,还真有一张能入眼的底牌。
祝阴心下一喜,与朱枚、罗季同三人隐晦相视一眼,哈哈一笑,“单兄弟,好一把上等祀器!”
罗青大喝一声,身形一跃而起,手中诡巧抡起,狠狠砸下,“看我将此人拿下!”
与罗青相对的祀修洞若观火,森森一笑,“兄台,他们四人可是在坑害你,让你与我厮杀,借此将你消耗至筋疲力尽,我等若死,他们会将矛头转向于你啊!
我看你不若临阵倒戈,不与他们四人拼杀,与我等一同逃向我欢喜地如何?
若兄台放我二人一条生路,往后在欢喜地吃香喝辣,我家虽不是甚么祀神大家,但也是小有势力,为兄台谋一条路,不难……”
罗青眉宇一凌,‘怒发冲冠’道:“真当我傻子?你们欢喜地祀家豪阀占据,我这等如浮萍一般的野修若到了你们欢喜地,岂不是砧板上的鱼肉?”
见此人还要言语,罗青大喝一声,“莫要再说,我岂会信你宵小之言?!”
鬼牙棍钻出一条毒龙,裹挟着破风声砍去。
孟方大笑一声,“单兄所言极是!”
欢喜地的那人捱了罗青一招,叫苦不迭。
不出意外,那位实力为洗儿境,但因先前被四人围攻,实力已降了些的祀修最终成了罗青的棍下亡魂。
而杀死这位祀修的罗青也不轻松,至少比明面上气喘吁吁,额头布满大汗。
仿佛战力已丧大半。
几乎同时,另外四人见罗青将人打杀,而且其人气势萎靡不少,各自不再藏着掖着,一同爆发,斩杀那位一直逃窜却被围追堵截的祀修。
四人甚至连死尸都没去处置,便直奔罗青而来。
“单兄弟,无事罢?”
祝阴自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先吞下一颗补气回血的丹药罢。”
四人同时勒马走来,隐隐间呈包围之势,罗青笑意愈发浓郁。
祝阴在前,将丹药递给罗青,与此同时,孟方狞笑一声,手掣兵刃,毫不手软地朝着罗青后背偷袭而去!
孟方的笑容僵住,因为在罗青身后陡然出现一条长幡,拦下他的一招。
罗青祀力涌灌,他察觉到气机,瞪大双目,大吼一声,“这野贼还是一位祀修!”
不必他说,围上前来的几人同样觉察到那股底蕴不弱的祀力,纷纷倒退。
原本看似萎靡不振的罗青陡然暴起,先是犯由牌掠出,顶在头顶,覆压四人,顿时四人便觉动作稍稍凝滞。
接着惊骇盆萦绕,掠出三颗漆黑如墨的头颅,朝着孟方撕咬而去。
《中恶》祀术汇聚脏秽,攒簇一团,径先奔向对神识最无抵抗力的气血修者。
罗青纵身一跃而起。
转瞬之间,四人之中攻伐最为强横的朱枚即率先丧失战力。
掠至空中的罗青腾出手,手中握住噼山刀,此次不遗余力地祀力与气血相合,砍向余下的两人,本家兄弟罗季同与眼珠子滴流打转的祝阴。
因犯由牌作用,四人实力至少消减两三成,再加先前大战,虽然适才有所恢复,可面对突然爆发出全部实力的罗青,显得稍不够看。
三位祀修,一名悬弓,两名洗儿,悬弓那位底蕴较深,两名洗儿突破时没用素材,底蕴颇薄。
而罗青洗儿境极为扎实,青耕血佩日夜蕴养,悬弓境突破时岂能不扎实。
罗青噼山刀一刀之下,如秋风扫落叶,将罗季同与祝阴二人震荡扫开。
两人步伐颇为一致地倒退,咳出一口血痰,噔噔噔地倒退数步。
孟方被惊骇盆缠住,同样不堪其扰,惊骇盆颇为自主,单靠它,拿不下孟方,不过罗青并未指望着惊骇盆如何,只需阻拦下,待他腾出手即可。
罗青翩然落地,周身漂浮着防御物‘黑令幡’,如同酒肆客栈前迎风浮动的幌子。
祝阴手腕一抹嘴角鲜血,骂了一声,“妈的,看走了眼。”
罗季同瞥见了朱枚陷入的癫乱,童孔一缩,紧皱眉道:“凭空现出诡巧祀器,身上有胃袋宝贝!”
一心二用的孟方操纵着一件诡巧与三颗不算强的黑颅游斗,“富得流油啊。”
诡巧祀器在精不在多,一般而言,一般而言祀修会花下浑身家当只为换取一件诡巧,一件厉害的家伙什,比于多儿繁杂的诡巧祀器更为好用。
除非富得流油。
至于罗青,只是因为没瞧见甚么心怡之物,对于诡巧祀器,没他人那么渴求,他所需的是提升自身实力的素材、宝物、而不是诡巧外物。
“实力很强。”
“只剩我们三人,恐难以拿下。”
没切身体会罗青实力的孟方大吼道:“这笔买卖若是做成,往后一年半载不愁!”
罗青脚尖踩地,并未驻足而立,除了涉及到对人心境、拖延时间之类的谋算,他才会在斗法之中多言语,否则不会有分毫犹豫,不会留下半点给人喘息的空隙。
适才几人连地上的尸首都来不及收拾,就来杀他,他何尝不是也想趁着几人还没喘过气来,就直接斫下四人头颅!
整个人再次掠起,噼山刀朝前横扫,率先旋起朱枚头颅!
《中恶》祀术能令人神识错乱,但其效用并非是永久性的,根据个人的情况会有不同,有人一时三刻即可苏醒,有人一辈子也就成了这副傻样子,再也难以恢复。
依照朱枚情况而言,应是极难恢复,但凡是皆有例外,罗青需将那例外扼杀于摇篮之内。
罗青一刀砍了朱枚头,祝阴与罗季同心间同时生出一个字,逃!
至于与罗青说些甚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求饶话,祝阴压根没想。此人隐藏极深,一身祀力用法门遮掩住,加入他们队列,估摸着早已动了对他们动手的心思!
奶奶的,常年玩鹰,最后却被鹰啄了眼。
罗青岂能令他们如愿,手中祀力运转,颇为好用的《中恶》祀术再起,聚拢四周阴秽脏物,‘揉’成一团,大臂张开,豁然前甩。
此次虚影并非对一人去,而是同时奔袭向两人。
《中恶》祀术轰然炸开!
两人动作一顿。
罗青疾步前冲,几乎在虚影之后抵达两人身侧,面容冷冽,噼山刀蓄积点点气血、祀力,将成一条线的刀刃点缀成斑斓之色。
月夜之下,如同天幕之上成辉映的繁星。
噼山刀刀身有成人一拃宽,罗青眼下实力是无法将此刀刀身尽数着盖染上一层色。
仅此刀刃,亦已足矣。
气血修士,练剑、练刀、练拳,多有相通之处,刀出如拳,刀砸如拳抡。刀芒一闪,横空挂起一条丝绸彩带。
两人神识陷入错乱,压根没半点抵御之力,二人尽数拦腰而断,噗通栽倒在地。
这些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回过神的孟方见那年岁极具欺诈性的家伙朝自己杀来,大惊失色,再也不敢叫嚷着劫掠,诡巧祀器放出一招,逼退三颗黑颅,尔后脚下生风,马也不骑,一掠而出。
速度竟比纵马都快。
难怪他吼着祝阴几人与罗青厮杀,若事不成,他好歹能凭仗着此术及时逃窜。
罗青见孟方这一手,眉梢一喜,他眼下诡巧祀器品秩虽都不高,但至少防御攻伐皆不缺乏,唯独这狂奔提速的逃窜手段无有一门。
当真是瞌睡来枕头啊。
罗青抬起头,嘲弄一笑,“你以为逃得掉么?”
他将噼山刀收入荷囊,以免影响自己速度,紧追上去。
第一百五十章 残风
以罗青的脚力,追逐孟方,犹如稚子撵青壮,只会愈跑距离愈远。
罗青当然明白此理,他并未指望着能依着两条腿去追上孟方,若果真能追上,只能说明那狗屁的法门只是连鸡肋都算不上的下等玩意儿。
罗青召来惊骇盆,盆中整日沐浴引骇玄石之力,从不缺‘惊骇’吞噬的三颗黑颅溢出,成三条长长细烟迅速向孟方飘荡而去,速度骇人。
顷刻间,三条细线便萦绕于孟方身侧,细长的烟雾缭绕,三颗黑颅就此而出,仿佛三条巨蟒,缠住孟方。
黑颅张开血盆大口,纠缠住逃窜的孟方,使得其速度减缓甚多。
罗青脚下生风,浑身气血灌涌,将整个身体都烧得滚烫。
其速再次拔升半筹,终于能跟上孟方。
孟方大吼一声,拿出自家的诡巧祀器,运转所剩不多的祀力,破开周身如蚊蝇纠缠,撵都撵不走,杀也杀不尽的黑颅。
黑颅难捱受孟方一招,统统化为烟霾,如同一只被摸了脑袋犀角的受惊蜗牛,龟缩回壳中。
正此时,距离已颇相近的罗青自荷囊之中取出一件小小诡巧,自啸爷处得来的‘发石’,右手一夹,如一名顽童投掷沙包袋,抛向孟方。
罗青没修习过甚么暗器手法,抛掷发石,动作自没任潇洒讲究。
不过凭着他的气力,这发石扔过去,划出破风声,呼啸飞向孟方。
才将惊骇盆黑颅击退的孟方暗道一声不好,却听冬得一声,发石击中他后背。
孟方顿觉心神摇曳,脑袋昏沉,双目眼帘上下打架缠斗起来。
发石虽是一小件,看似寻常得紧,但好歹是惊骇卿当初亲自随手弄出的玩意儿,勉强挤入下品祠器,入了品秩。
孟方心神不守,正狂奔袭之际失神,脚下一个不稳,直栽倒在地。
脑袋砸在地面,孟方的那股恍忽感顿时一消,灵台瞬间清明。
意识到身后来敌正死命追赶,他大急而起。
但为时已晚,甫一起身,罗青那把颇长的噼山刀已呼啸而至,勉强砍中孟方一腿。
孟方右腿吃痛,猩红鲜血喷涌而出。
他一瘸一拐前奔,速度大减,扭头求饶道:
“单兄,单兄,适才是小弟的不是,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一马。
我愿意用浑身家当换取我这条贱命。”
罗青脚下不停,讥笑道:“孟兄,既然要我饶你性命,你应先顿下身子,才能显出诚意。”
孟方心中问候一遍罗青祖宗十八代,真当他傻?
自己停下,那岂不是自己引颈就戮。
罗青倒是还有一件望天吼号,能击打至极远的地方,但那件诡巧的声势太过浩大。地面上的零散尸体还没收敛干净,打杀了敌手还没丰收,若是再招惹来人,得不偿失。
罗青双手抱着噼山刀,呵了一声,直将其投掷而出。
孟方听到动静,扭头一瞥,尔后左腿使力,身子右移,借此躲开横扫方圆的噼山刀。
只是如此一来,他又慢了一步。
罗青抽出鬼牙棍,在噼山刀远去时,便已双腿微蜷,脚下一沉,地面似蛛网般龟裂,整个人消失于原地,一抬眼,已至孟方身后,而且高举着龟牙棍,霹雳而下!
久防必败,孟方被近身,已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孟方扭头而视,童孔骤缩,惊惧之下,一棍子敲打在脑袋上,冬地一声,他吃痛大叫,鲜血直流,倒地昏厥过去。
罗青知物眼窥探孟方身上上上下下,终于在其怀中找到了一小小书卷。
“残风步:风来影熄人未在,不睹其颜人犹面。风伯掌风,擅速,此步乃‘石夷伯’早年所创,不入品阶。石夷伯掌西风,秋肃杀俨然,秋风来,草木枯,百花残,因取名为残风步。
此步术乃孟方不久前侥幸淘来,其修习尚短,并不精熟。
修行至大成,人如秋风,秋风悲起,木叶萧萧,人已遥望数里之外。”
罗青拿出这卷《残风步》,放入荷囊之中,尔后不再留手,鬼牙棍举起,一棍子照着地面的孟方脑袋砸去。
轰地一声,地面瞬间凹陷,人死得不能再死了。
荷囊之中空出不少余地,罗青雁过拔毛,连着尸首尽皆收入荷囊中。
祀修尸首,比于那地里刨食的农夫,昂贵不少。
罗青心里挂念着祝阴那数具尸首,吞下一颗回气的丹药,便快速朝着适才双方大战战场跑去。
一路追来,二人皆未骑马,罗青只能两条腿走回去。
回到原处,地面狼藉一片,好在并无甚么人过来。周边的双方斥候大多战作了一团,罗青这边的声势,在锁阳这片地方,算不上多么浩大,引不来无闲暇的祀修们。
罗青迅速打扫干净战场,只留下满地鲜血,尔后跨上一匹最为雄健的高头大马,继续朝锁阳之地去。
他虽从未来过欢喜,但祝阴几人皆为老手,对于和负薪地对垒多年的锁阳村所在,清楚得很,罗青已打听清楚,大致知晓方位。
此次收获了祝阴等八九人的浑身家当,当真是不少了,单单是入品的诡巧祀器,便有好几件了,尽是些能力五花八门的玩意儿。
如淫风地这边,祝阴的‘猪鼻龙形失红器’,有令人患失红病的效果,如同罗季同,身上一件诡巧名为‘鼎麻风’,有麻风疫病可染。
其效果症状颇多,不过总体而言,比不上罗青身上那枚疡疮侯的扳指物。
回煞镇上祀修极少,也没啥有实力的人,算起来,罗青在镇上还是得了好几样价值极高的玩意儿,比如这件疡疮侯的残破扳指。
对付祝阴等人都没能够用上。
对面欢喜地的几人,除却那悬玉环外,还有一件奇器包。
“奇器包:女子玩物角先生,男子最爱奇器包。祀君时代有‘贞节女’,其夫随祀君征战而亡,此女对夫用情极深,寡居不复嫁,传至祀君耳,遂以其夫之功,封为‘贞节尹’。
其爵地男女多至死不渝,从一而终,后有男女私通,一商且众献角先生、奇器包二物,言说男**阳,各为调和,阴阳不交,必有乱生,贞节地遂有此成风。身心至死不渝,欲求假借它物。
后贞节地果再无私通事。
此奇器包可强人杀伐之力,提升一成至四成不等。
提升愈高,则事后愈发虚弱。品阶为下品祠器。”
三位祀修,余下一人那祀术并不在身上。
毕竟祀术与诡巧不同,也就是孟方刚得的《残风步》,其每日闲暇时常翻阅,否则罗青也不可能在其身上找到那套祀术。
没个荷囊在身,没谁会时常随着戴着一卷祀术。
罗季同那招黄风内障眼的祀术,罗青同样没找到,不过他有知物眼傍身,对那眼术倒也并没任渴求。
除此之外,零零散散的又得几枚秘戏钱。
秘戏钱比于疫病钱中的诡祀之力更为浓厚,其价值也更大,一枚欢喜钱可换三枚疫病钱。
罗青拢共斩获六枚欢喜钱,合算起来,十八枚疫病钱了。
再无碍眼的同伙,灰鼠从罗青怀中爬出来。
据说这世上不止是有容纳乾坤的胃袋方寸物,还有更为罕见的‘祭庞’,能盛装异兽之属。
祭庞量颇少,据敬修远所说,淫风之地都不知道有没有一件。
至于其形制以及效用等等,更是无从得知了。
若是有一件那甚么‘祭庞’,灰鼠能放入,能少许多麻烦。
灰鼠站到马首处,盘膝坐下,为罗青找寻四处有动静的地方。
罗青盘算着荷囊中的斩获,吐出一口气,那些物什,不够修行多久啊。
注1:庞:广为建筑,龙为呈盘踞状的‘蛇类’,据说远古庞地人有豢养大蛇之俗,大概是用以祭祀罢。说文解字中有,庞,高屋也。结合来看,延伸出书中‘祭庞’,盛放异兽之物。
注2:奇器包失传,开局一个名,内容全我编。
第一百五十一章 狡儿
罗青在祀衙应征后,那名差人曾给予罗青一件铜牌,铜牌滴有罗青鲜血,明面上说那物乃身份凭证,与对淫风地的贡献点之事相关,实则那物还有追索行踪之效,有屏蔽隔绝通讯物的功能。
佩戴在身,自己的大致行踪即被负薪尹掌握了去,而且纵是有类似‘风疹书’这等诡巧,你自以为传讯出去,实则那铜牌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将其失效。
此物乃是为了防范有人混进野修之列。
除此之外,负薪尹在初次露面时,破空而来划开天幕的绿芒长虹,在凡眼不可见之下洒落在野修身上,同样也是一门功效相类似的祀术。
知物眼傍身的罗青将这些尽收眼底,不过他非欢喜之人,又没通风报信的念头,对此并不忧虑。
至于残杀了孟方几人,这等事儿当真不少见,在淫风辖境之内好管,到了天高任鸟飞的欢喜地,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所以外出分队,负薪尹向来没有为人‘撮合’的打算,而是各自与关系亲密者一道。
因此罗青杀孟方几人,不会掀起甚么浪花。
对负薪尹而言,少个人还少付出些俸禄呢不是。
罗青一路往锁阳地去,马头上的灰鼠两只耳朵忽然一动,鼻间嗅了嗅。
罗青心下大警,朝着左侧眺望而去。
因地势并不平坦,前头有座缓坡,无法瞧见那边光景。
再往前走,越过那地势不平处,就又是一片极平的开阔地,并且能远远瞭望到壁垒纵横的锁阳‘腹心之地’。
‘城池’周边仅有农田数垄,无树木遮掩物,此般能使‘城池’壁垒之上的兵卒远眺,以防有宵小借助掩物逼近城池,而无法察觉。
虽说能在壁垒之前布置‘惊雷阵’或‘扰人清梦符’以作警醒之用,但祀术诡巧符箓阵法这等手段,会有克制之法,有空子可钻,而肉眼相对而言就靠谱甚多,除非用上阶位更高、价值更大的‘隐身符’,否则难以逃脱肉眼。许多事情走到最后,返璞归真,并非没有道理。
眼下时辰仍未过寅时,天色尚早,乌漆嘛黑一片,罗青不着急直奔锁阳,绕个路去瞧瞧它处斥候战况,若是狗屎运接二连三,又是能大发一笔横财。
经过一处田垄阡陌旁的窝棚,察觉到里头有呼吸稍显急促的农夫喘息声,罗青没搭理,骑马飞奔而过。
小小农夫,家底算起来没有多少布钱,罗青纵是过去砍瓜切菜般地弄死,得不来几枚布钱,完全是亏到姥姥家赔本买卖。
孟方那伙人杀人取乐,瞧着农夫跪地求饶,哭爹喊娘,兴致勃勃,而罗青没那癖好。
将近之时,罗青跳下马,丢下马蹄声不小,容易惹人注意的高头大马,只凭着双脚走。
不一会儿,远远看到相互厮杀的两方人马,没任多的纠缠厮杀,而是一面倒压着打的局势。
淫风地压着欢喜地的人打,只因压胆境的‘狡儿’丁冠在。
丁冠是压胆不假,但其战力颇强横,纵是欢喜那边人数多出三四个,比丁冠这边仅四人的小队多出一倍,可仍落入下风。
罗青虽没罗季同那黄风内障眼,但有知物眼,其实多少增加了些目力,穷极之处,虽在月辉之下认不出丁冠,却能从从闪烁着的芒线分辨出两方各自人马。
打头那位能有如此战力,罗青心中已有了猜测。
欢喜地的人不断奔逃,距离罗青这边越来越近。
不一会儿,罗青瞧见了两方的攻伐之战。
丁冠追上了欢喜地的祀修,施展招、术,一举拦下那数人,一人之力抗下大半,身后三名野修赶上,收拾‘边角料’。
战斗乏善可陈,罗青瞧得出来,丁冠还有不小的余力,压箱底的宝贝招式,没一件露出来。
丁冠韬光养晦差了点,不过并不意味着他真是个傻子了,留下压轴的‘好戏’的道理,门清儿。
无利可图地罗青兴味索然转身离去。
欢喜地的斥候皆杀个血茫茫‘干净’一片后,丁冠视线兀然扭向了罗青这边,瞥见那道身影,皱了皱眉,嘴巴微微动了动。
丁冠身后一名野修笑着走来,“丁哥,此次收获不小,这帮人家底殷实。”
丁冠瞥了一眼,一跃上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老规矩,我拿七成,余下三成你们三人平分。”
身后野修笑着点头答应,待扭过头望向那堆财富时,面容覆满阴翳。
若非实力不如人,他们三人非要把‘狡儿’弄死在此处,尽夺其财不可。
头戴武冠,穿灰衣的丁冠一甩马鞭,“速速往锁阳去!”
他之所以能次次做任务赚的盆满钵满,除却他实力确实强横外,还因他有法子知晓吉凶祸福,此番与负薪尹做了一笔买卖,要他打头应征来欢喜。此趟可是有利可图啊。
正在这时,一名女子骑着一匹踏雪乌骓马驹飞驰而来,马驹尚幼,但已初露狰狞,速度甚快,比于成年的骏马都要快上一两倍不止。
而且马匹踩踏地面,所发出的声音极小,将近之时,才会被人察觉。
丁冠心头一动,神情紧绷,迅速扭头,朝着踏雪乌骓而来的方向望去。
丁冠舔了舔唇,一瞥身侧诸人,大吼一声,“敌袭,快快上马!”
众人不明所以,但无人质疑,纷纷上马,随即便听一道娇呵之声钻入耳朵。
只见一名年岁约莫三十许的女人坐在一匹浑身漆黑如墨,只脚掌见白的骏马之上奔驰而来。
女子生得颇美,三十半老徐娘的风韵,胸前一两斤的‘赘肉’随着马儿稍稍颠簸,梳着妇人头髻,穿着一袭夏季轻薄澹红衣衫,脚下蹬一双红绣鞋,面容肃穆,但无半点英气,而是极尽妩媚,仿佛天生长着媚骨。
淫秽之地,多出英俊郎君与俊俏小娘。
淫秽地多有暗门子,祀君时代勾栏青楼成风,再经商且众过山客渲染,使得当年本该地处西南稍偏僻地方的淫秽地大名远播。
如今淫秽地为淫秽娘统辖,其名声亦不容小觑,据说欢喜娘或者称作淫秽娘的女人风姿卓绝,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是不知真假虚实。
淫风地边境违豫镇这一亩三分地里,其实许多暗门子皆是学着淫秽地来的,各种姿势动作手艺,各种布景、各种玩物、各种装束,皆是如此。
丁冠瞧见眼前这位三十许的貌美女子,心头升起的不是淫秽,而是贪婪,此女修为至百晬境,所乘骑的马儿亦非凡马,不知其身上有多少家当。
丁冠瞥了瞥小娘身上的包裹,大声道:“拦下此女!”
身边这群削尖脑袋往自己身边儿靠,想要借此得来丰收的家伙,正好做开路先锋,打头阵。
既然跟着他,那就要做好身死的准备。
瞧不出女子深浅的其他人,看到小娘那一株美不可言的尤物,狼吼着跑了过去。
淫秽地的斥候,虽多为男子,但并不意味着没女子。丁冠跟前这些个人都是老油条,自是听闻过两军相互征伐,碰上女斥候后,抓住就地正法的故事。
可比负薪村那的暗门子强上太多太多了。
对面那名封号为‘三十春’的女子眉梢一凝,自胎种之中祭出自家诡巧,大喝一声,一道红色光芒闪过。
那几名满脑子龌龊的家伙顿时随着跌倒。
人仰马翻。
丁冠一抹怀中,竟掣出一块体型颇大诡巧,悍不畏死地与女子撞在一起。
方才还没与这帮子人纠缠的‘三十春’眉梢一变,与丁冠,以及从地上爬起来的数人战作一团。
这次是同样是一面倒,但反了过来,一人压着丁冠四人打。
一帮子保命功夫炉火纯青的老油条,逃窜起来是真快。
……
罗青一马独走,终于被自家斥候堵上了,一行六人拦下了他的去路。
在六人追上之前,罗青特意将自己身上沾染了些血,衣裳弄得凌乱,头发稍稍披散,显得颇为狼狈。
六人骑马围困过来,罗青拱拱手,苦涩道:“诸位兄台,我等果是有缘,竟又在此处碰上,不知道能否带在下一程?
我等五人适才遭逢欢喜斥候,厮杀一番,连死四人,只余下我一人,仗着胯下这匹骏马,得以逃出生天。
一路担惊受怕,生怕会再次撞见欢喜斥候。
适才我以为诸位是欢喜那群斥候呢!”
这六人正是先前罗青五人碰上的那伙斥候,其中有个叫范平的,还被祝阴嫉妒地提了一嘴。
六人从罗青狼狈中依稀瞧见了些熟悉模样,又见到罗青拿着身份铜牌,铜牌滴有本人鲜血,不断流转,可知身份确定无疑。
隐隐为首的范平纵马前走两步,拱拱手道:“大家皆为淫风之人,理当守望相助,兄台尽管跟来便是。”
罗青感激涕零,“多谢诸位恩情。”
罗青也不得不加入六人,否则自己独行,碰到自家人也没丁点抓住救命稻草的欢喜,如何都值得怀疑。
他身无长物,褡裢之属统统不带,六人也没啥理由来玩剪径的把戏。
范平唏嘘道:“没想到连祝兄也死于欢喜斥候之手,犹且记得当年我与祝兄一同组队的光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啊。”
话锋一转,范平打量罗青道:“兄台能从欢喜之人手中逃出,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罗青拍了拍马首,道:“全凭这马儿争气。”
范平笑了笑,自是不信。
一行人未行多远,听到了远处马蹄声夹杂着的呼叫声。
移目望去,却是丁冠为首的四人。
此四人非彼四人。
最先跟随丁冠的三人已死光,后来碰上另外一队人马,又被这战力颇强横的三十春杀掉几个,便只剩下了这点人了。
若非底牌一张又一张的丁冠在,这些歪瓜裂枣,穷得哆嗦的野修,早已被屠戮殆尽了。
三十春唯一的目标只是丁冠,想要取下丁冠身上的荷囊,尔后遵照锁阳尹那老家伙的令,前去带那位发了讯,但身受重伤,栽在边境地的勾当郎回来。
只是其他人不知,只当三十春欲将他们统统斩尽。
三十春盯上丁冠,乃是丁冠刻意为之,故意显露出荷囊,让三十春来杀。
否则这块肥羊若是想逃,他压根拦不住。
区区一个境界的差距,丁冠不惧。
至于那几名知晓自己辛秘的‘自家人’,事后一杀了当。
一切皆如丁冠所料。
他还有一张底牌没露出一点,他在等,等着消耗三十春大部分余力。
这一行七人,撞见的正是时候。
“诸位兄台,我乃丁冠,且助我拿下此女!”
一碰上人,丁冠就显露出能敌的姿态,与此女厮杀得颇为有来有往。
范平几人变了变色,皆感受到了三十春身上的强横气机。
但见丁冠能与之敌,皆有些犹豫,生了分一杯羹,或至少得来丁冠一个人情的念头。
此刻罗青瞧见了被丁冠从怀中拿出,挂在腰间,以便于随时拿出诡巧祀器的荷囊。
丁冠这件荷囊不是螭吻胃袋所制,而是相柳胃袋。
转瞬间,罗青便大致猜到前因后果。
罗青看出范平几人的犹豫,他加上一把火,大声道:“范兄,能否借在下一件家伙什,既然碰上了一位欢喜地的高手,今日单某定要帮帮场子!”
范平终于不再犹豫,直朝前走出,“单兄气息不稳,还未彻底恢复,就不必多劳,在此歇息片刻,我等且去助丁兄一臂之力!”
范平六人各自掣出兵刃,丁冠瞥了罗青一眼,恰好与之对视。
实力已抵百晬巅峰的三十春看不上这群境界实力顶了天洗儿的祀修、武者,可眼见又多了六人加入战团,惜字如金的她终于指了指丁冠,开口道:
“尔等滚开,我只杀此人!”
末了,她补充一句,“此人身上有件荷囊!”
荷囊,赤胎境之人极少有,即便她三十春实力已达百晬,乃锁阳尹卷徒禁脔,深受锁阳尹宠爱,也无此物。
这帮子眼窝子更浅的野修,更是连见都没见过了。
范平等人相互一视,“先杀此女!”
明眼人皆看得出,三十春实力更强,若是不出手,丁冠必败,要想渔翁得利,必先与丁冠一同杀掉三十春,尔后才好一起对付弱上一筹的丁冠。
一身破烂,狼狈不堪的罗青隔岸观火,骑着马往远处跑了跑。
这群人杀个痛快,七零八落死得差不多了,他才好随后出手,收拾残局,一鼓脑将人统统清扫干净。
荷囊弥足珍贵,若他手中有荷的消息泄出去,恐怕惹来一身麻烦。
三十春取自‘三十六宫都是春’,你们懂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眼花缭乱迷人眼
(试试今天能不能还有两章?)
狡儿四人,再加范平六人,拢共十人,十个大男子对付一名柔弱女子,却反而不占上风,被压着打。
三十春身为锁阳尹卷徒,一身爆发出的气机,除却本身胎种的祀力外,还有锁阳处得来的祀力。
回煞伯当初与罗青言说祀神与卷徒两者之间关联时,并未详尽。而且关于卷徒仪式之事,回煞伯也同样没有深入叙述。
罗青所知晓的仍相对片面。
如三十春的卷徒祀力实则全为自香火处得来。
如相比于罗青受到的卷徒仪式,三十春沐浴锁阳的卷徒仪式,受到锁阳尹的限制更大,反制手段更强,若她不听话,锁阳尹能够动用甚多的手段对付她。比如以祀力搅动她体内的卷徒祀力,使得她修为尽损,比如以卷徒祀力侵袭其体内胎种,令她直接根基倒坍。
卷徒仪式非只一种,回煞伯的祭法祀仪水准没任高,而且也没那等更为高深的祀仪仪式。
回煞伯不是甚么祀家豪阀出身,只是一位野修,当年侥幸成了回煞镇祀神,否则以他的境界,不受香火淬炼,早已肉身腐蚀殆尽而身死。
赤胎境的祀修,寿命没任长,顶多也就比普通人高出半头,达到个均寿百五十而已,除非是得了妙用无穷的香火,日夜淬炼,才能稍稍延缓此祸患。
三十春诡巧祀器不止一件,只显露出来的,罗青就见了两件,皆达到了下品祠器的层次。
两件皆不是大件,一件名为‘晓色斓’,颜色猩红似血,形制为薄纸状。
另外一件诡巧名为‘雪腹笼’,通体雪白如肌。
晓色澜可大可小,乃是以薄如蝉翼,硬似刀锋的四角四边行杀伐之事的攻伐利器。欢喜地许多物件的功效皆与加成辅助脱不开干系,但这也不是说所有的诡巧祀器或祀术尽是如此。
雪覆笼的效用不是杀伐,而是能增强诡巧祀器杀伤力。
一红一白,如喜丧同具的诡巧却是相辅相成。
这两件诡巧虽说只是下品祠器层次,但两者相互配合之下,给个中品祠器的顶尖货都不换。
三十春以一敌十,晓色澜飞速旋转,来回舞动,收割下一名名野修性命。
不多时,即有五人栽下马儿,横尸于地。
五人伤口无一例外,皆为脖颈处一抹而已,其中差别只在于伤口深浅,有人一抹除了一条狭小的血缝,而有人则是脖颈只余下一点,脑袋耷拉下来,鲜血如注而出。
一遭攻伐,三十春祀力消耗不小,看其声势,没初开始那般骇壮了。
除却丁冠的五人,察觉到了三十春的状态,因此尽管有人已死,但无人开口言退。
野修之人,皆颇惜命,但该论狠时,却又不要命。
战场之上,越怕死的人,往往死得越快。
在三十春再杀死一人后,一口气机还没喘过来,丁冠终于寻到了这露出底牌的时机。
不知何事,其手中已多出了一张官黄色符箓。
符箓之中,有一‘敕’字,在其之下,仅有朱红色刻画的一张蹲踞于石上的异兽。
“烛萤器符:诡巧祀器的诡祀之力,可以符箓篆器法‘凋镂’于符上,此符称之为‘器符’,为符箓的一种,凋镂器物诡祀,通常会对诡巧祀器造成不小损伤。
当今天下不仅有人祀神,同样也有某些地方的黔首供奉异兽,以异兽作祀神,有诡巧祀器为异兽盘踞像。烛萤器符是以烛萤像的诡祀之力为素材,篆刻而成。攻伐之力甚强,可堪比抓周境一击。
器符为消耗物,仅可使用一次,用后自焚而毁。”
丁冠狞笑一声,食指与中指一捻烛萤器符,尔后以祀力倒灌其中。
陡然之间,符箓轰然一烧,蔓延的火势甚大,火光呈幽绿之色,在此夜空中照耀得极亮。
丁冠双指着火,却恍然无事。
幽绿大火萦绕之间,一头威风凛凛的异兽呈现出来。
异兽头上长有两根长长的犄角,角上分叉成三条,蜿蜒如老树盘根。除此之外是烛萤硕长的尾巴,幽绿火焰灼烧,颇大颇多破茂密。
烛萤大吼一声,化作一条箭失,径直奔向三十春。
丁冠动作迅速,烛萤从火焰中蔓延出来,也只不过眨眼的光景。
三十春猝不及防,临时将薄纸一般的晓色澜涨大,与那烛萤冲撞而去。
轰然一声,璀璨光芒骤然亮起,三十春身形倒飞而出,一条口中喷涌出的血柱如虹挂起。
踏雪乌骓马儿重重摔倒在地,吃痛呜鸣。好在器符目标并不是它,三十春抗下大半的杀伐力。
余下的三人见此,一个个施展身法朝着三十春而去,想要率先抢下三十春身上的贵重宝贝。
丁冠喘口气,吞下一枚丹药后跟上,同时荷囊之中掣出一件诡巧。
三十春已是强弩之末,眼下该杀这余下三个碍眼的野修了。
一直在观战的罗青下了马,悄无声息地凑了上去,螳螂捕蝉,他这只黄雀在后。
三个野修走到三十春面前,瞧着眼前惹人怜惜的妩媚小娘,心头一阵火热。但几人也知轻重,精虫上不来脑,各自举起兵刃先解决掉这实力强横的娘们,再‘打捞’其身上的宝贝。
封号三十春,真名竹贞的女子擦去嘴角鲜血,鬓间散乱的青丝微起,抬起头,声音妩媚求饶道:
“诸位郎君,能否放过小女子一次?小女子,小女子情愿与诸位郎君共赴云雨呢……”
欢喜之地多淫秽,一龙戏二凤三凤乃至七八凤的事儿并不罕见。欢喜娘统辖此地,据说夜招男子入寝,一夜凤含三四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一名野修咽了咽唾液,大有意动之色。
三十春被锁阳尹招徕后,将锁阳尹迷得夜夜独宠其人,可见她容貌确实有过人之处。
丁冠从背后摸过来,在其掌心,一件弯月形制的弯刀旋转得嗡嗡作响,随着丁冠朝前一抛,甩出一个圆弧,绕了个半圈,自三人之侧扫去。
冬冬冬三道声如爆竹连响。
随后喷出三朵鲜艳白血花,脑浆混杂着鲜血溢出。若是一些懂行的诡匠瞧见,恐怕要大骂两声败家玩意儿。祀修脑浆之用甚多,比如能够伴杂着朽壤,培育出来些小具诡祀的天材地宝。
丁冠此物名为‘扫脑儿’,为一件中品祠器,适才与三十春的那件‘晓色澜’如同嬉戏蝴蝶相互追逐的就是此物。
扫脑儿专攻脑门天灵盖,倒是与罗青在回煞镇上时那件金瓜铜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其中所属以及机理不同。
丁冠将几人抹杀干净后,视线落在了三十春头上,正要朝前迈出一步,却蓦然回首,脚下蹬蹬踩地,身形迅速朝着一方退去。
丁冠离开,原地纵横扑杀来一条鬼魅般的虚影。
虚影在丁冠所在之地轰然炸开,再次散作天地之间的污秽肮脏。
此物正是罗青一招《中恶》之术。
再一扭头,丁冠瞧见头顶兀然出现一座硕大的铁制鬼怪人。
铁制鬼怪人前‘门’掀开,露出里面令人头皮发麻的一根根粗细不一长短不一的锋利铁针。
铁制之物正是罗青的铁处女。
丁冠只觉得身前仿佛有一名鬼魅正在拉拽着自己望那鬼怪铁人身体里钻。
丁冠一愣神,心湖之中响起一道声音,他回过神来,掣出‘扫脑儿’,大喝一声,对着头上的铁家伙扫去!
嗤啦——
被刑具匠费尽半生打造出的铁处女鬼怪脑袋裂开了一条缝隙,那股拉拽之力骤然一顿。
丁冠借此脱身,并未被铁处女拉入身体之中,成那关门打狗之势。
好在铁处女并未因此而废,削去的一角,对于铁处女影响不大,并未伤其根本。
祀修相互斗法时,诡巧祀器的破损极为常见,如方才和三十春打斗的这帮人,他们的诡巧祀器就有好几件损坏,损坏了的诡巧祀器虽仍有点价值,但其价值也就是‘点’这么多了。
丁冠扭头望向罗青,瞪大双目,“原来方才窥探老子之人是你!”
“鼠大爷说得对,你果然不简单!”
扫了眼罗青装作的狼狈模样,又瞥见头顶的硕大铁处女,丁冠眉梢又是一喜,“你有荷囊?!”
一旁重伤倒地的三十春直愣愣望着两人,怔了怔,现在荷囊已是那等容易得来的诡巧了么?
区区一个洗儿,一个压胆,就各自戴了一件。
三十春盯着罗青,这忽然又冒出来的家伙是谁,适才似乎一直在观战,眼下又和这人打起来,难道是欢喜地哪家在淫风埋下的暗子‘勾当郎’?
第一百五十三章 炸屎雷
三十春当然没有傻乎乎地尝试去喊上一声,询问罗青家住何方,出身何门,有无婚配。
趁着俩人打斗,她钻空子骑着马驹逃,才是一条锦囊妙计。
三十春望向那匹已从地上站起身,因吃了痛正双眸中含着泪花的踏雪乌骓马。
此马颇具灵性,智慧堪比四五岁的稚童,只是性情太过娇惯了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招式炉火纯青。
若非三十春这只锁阳尹豢养的金丝雀深受其爱,不缺马儿最爱吃的‘紫花苜蓿’,恐怕还真能不好拿下它。
倒在地面上的三十春朝踏雪乌骓摆摆手。
马儿含泪望来,正要走去向着三十春撒撒娇时,却见正战阵对垒的罗青与丁冠两人齐齐望来,杀机毕露。
极有默契。
丁冠距三十春最近,手臂一摇一摆,‘扫脑儿’化作一条残影,飞速掠去,直奔三十春。
罗青见丁冠起手,放下张开的手臂。
三十春身上的家伙什不少,可不能轻易放过。
三十春童孔骤缩,抬起手,勉力再掣出胎种内的‘晓色澜’,涨大抵挡。
只是她祀力不足且伤势颇重,连晓色澜三成的攻伐之力都使不出。
扫脑儿轻而易举地将其破开,尔后直接扫开三十春的天灵盖。
甚么男的女的,公的母的,雌的雄的,甚么貌美如花奇丑无比,出来的脑花血浆都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样,身死的凄惨样子并不二致。
三十春一死,踏雪乌骓马叫了两声,一个箭步冲到三十春身前,以马头拱三十春,见到她毫无反应,悲鸣两声。
罗青没空去瞧那匹马驹,他身上已穿上了朱枚的那件‘肠菌脓血甲’,身体掠出,祀力如水汩汩流入手指上的扳指中,同时双手抱着噼山刀,直扑丁冠。
偷袭不起效用,丁冠压胆境的神识强横得令罗青颇为意外,竟能将他前后《中恶》与铁处女尽数瓦解。
丁冠与罗青不同,他没修习甚么近战的气血法门,而是只驾驭一把‘扫脑儿’,来回纵横,不与人有半点接触。
杀敌于千里之外,而只心念动,这分明才是正经祀修的风采。
不止是丁冠,祝阴斗法用那件‘猪鼻龙形失红器’,也是一件不近身的诡巧。
反倒是双修行的罗青,显得另类了些。
不过也正是因此,气血祀力双修的罗青悬弓境底蕴更加深厚,战力非同境界祀修所能比拟。如祝阴同为洗儿,罗青杀之,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扫脑儿飞速掠来,罗青噼山刀径直砍中,一股莫大的力道从刀上蔓延,罗青虎口一麻,身体再不能前进分毫,扫脑儿和他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丁冠心下一惊,罗青洗儿境的实力竟如此强横,除却适才与三十春相斗外,对付其他的杂鱼,极少有人能抗下他这一招,即便勉强撑下,也不会成势均力敌。
当然,这也与丁冠经过轮番大战,体内祀力消减不少,精力下降有关。
“难怪敢撸虎须,我还没寻你麻烦,你倒是先找上门来,原来是有点登上台面的实力。
但你若只有这点能耐,还不够!”
罗青纵是不出手,丁冠将范平等人杀干净后,也不会忘了观战的罗青。
丁冠大吼一声,催动扫脑儿的右手一拧,弯月形状,与天上那朵月色相映衬的扫脑儿闪烁出一股更为璀璨的红芒。
罗青只觉手中传来一股更为势大力沉的冲击,他脚下一沉,双脚开始犁开土地,并向后面倒滑。
直到身后的数尺之地,将地面犁开两条长长沟壑,才堪堪停下。
与此同时,罗青手心渗出鲜血,自噼山刀刀柄处低落而下。
罗青收回举刀的动作,胸口起伏,呼吸不稳。
动用诡巧的丁冠胎种内损了不少祀力,他也消耗不小。
祀修体内的祀力并非如大江大河,无穷无尽没个限度,而是存在一个临界点,倘若祀力耗尽,虽说仍能在胎中之内‘掘地三尺’,再挖出水来,但是此事通常会对祀修身体造成负荷,容易损伤根基。
因此祀修每一局的斗法,每一次的厮杀,都成了一个管家婆,都要精打细算一番,就跟穷苦人家的小娘过日子一样。
罗青之所以用气血厮杀,就是在省着用祀力。
其实大多数的祀修因经过悬弓境的气血祀力淬炼,都能打上几手近战,只是因不擅长近战,一个不备就有可能为人所乘,所以极少与人近战罢了。
有些祀修会在祀力修行之外,还修上一套气血的拳法刀法剑法,但只是闲暇之外的事儿,气血修行天赋是一方面,同时还要有日复一日的勤勉不辍,祀修修行气血,在许多人看来,乃是舍本逐末,捡了芝麻丢西瓜的蠢事。有些则是想修行,但苦于没上乘的气血修行法门。
罗青抬眼望了望丁冠,动用上自己新近缴获的一件诡巧,能使气血更足、祀力更厚的悬玉环。
悬玉环对人的效用大概类似于增强增强祀力与气血的利用率,因此在其效用之中,用较少的祀力使出同样的效果。
另外一件增强杀伐的‘奇器包’,因其存在着副作用,会令人陷入虚弱状态,罗青并未着急用。
沐浴红光,罗青径直奔杀向丁冠。
丁冠不只是一件扫脑儿诡巧,望着罗青杀来,他自荷囊之中掣出另外一物。
罗青重童一闪,瞧出丁冠手中的圆子功效,童孔骤缩,身形顿时一止,尔后荷囊内现出一条长长黑物,乃是能防御的黑令幡。
黑令幡一出,如蟒蛇盘踞,缠绕住罗青。
丁冠手中的圆子捏碎,尔后只听轰然一阵响声,一朵流光溢彩的爆炸骤然出现在罗青身前。
黑令幡流转不息,好在下品祠器,并非那么容易损坏。
丁冠面容错愕,没料到罗青竟仿佛能知晓自己的这一招,竟及时抽出一件诡巧祀器。看着声势,应当是一件入了品的防御物。
丁冠双目不觉扫了扫罗青荷囊,他自己的底蕴不差,眼前这能够在洗儿境拥有荷囊的小子,也不是个穷得叮当响的人啊。
棘手。
但若能杀了,其人浑身家当皆入手中,恐怕收获能追上那百晬娘们,甚至比她还多!
丁冠神识之中起了涟漪,嘴巴微动,“鼠大爷,这一局胜负如何?”
半响后,丁冠脑海中响起一道垂垂老矣的声音,“五五开罢。
我虽能卜运,但只能知晓一种可能,而非确切发生之事。”
丁冠一惊,“洗儿境竟有如此战力?”
“天底下个人有个人的运道,比你运道好的不知凡几。
这小子底蕴深厚,气血与祀力同修,手段不少。”
“适才此人为何能躲过我那‘炸屎雷’?”
“我察觉到其人双眼中有一条祀力小溪潺潺流动,并稍有变化。”
“一门祀术?”
“应该是。”
丁冠双目灼热,贪婪道:“不知是甚么祀术,竟有如此能力。
我若非其敌手,还请鼠大爷出手相助。”
“我只是一缕残魂,帮不了你太多。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此人身上我感受到了同类气机,将此人消灭后,莫要把那只小老鼠放跑了。”
丁冠与神识灵台中那位相互交谈时,罗青瞧出其人精神分散,冷笑一声,《中恶》祀术虚影冲杀过去。
斗法中分神,可是大忌中的大忌。
第一百五十四章 鼠大爷
(还有)
丁冠与寄居于其身体之中的‘鼠大爷’显然不是那般容易中招之人,在罗青那一招袭杀来时,丁冠在鼠大爷一声惊呵下迅速动作,那件扫脑儿的中品祠器旋转成风卷,向《中恶》祀术汇聚起来脏秽虚影撞去。
脏秽乃虚幻之物,而丁冠的那件诡巧为实体,虽凭借祀力能驱散些脏秽,但无法将其彻底涤荡干净。
丁冠面色稍变,罗青层出不穷的手段令他越发觉得棘手。
神识海中泛起涟漪,鼠大爷苍老的声音响起,“不必惊慌,只是脏秽之术而已,扫脑儿杀伐有奇效,但对付脏秽力有未逮。
拿出你身上那件‘乌风眼’拿出来,那件诡巧虽不入品,但正好克制此术!”
丁冠家底不轻,手一抹腰间,掣出一个圆球,圆球铜制,勾勒刻画成如同人眼模样。
丁冠双手交叠,托举着这件诡巧,使其缓缓腾升,随后铜眼对着那叫嚷嗡鸣不停的虚幻身影骤然睁眼。
一股狂暴的黑风骤然涌出,黑风之中夹杂着浓烟重雾,观其态势,竟然与也是用脏秽凝聚出来的玩意儿。
地面尘土为之少了一层,风呼啸而过,对准中恶虚影砰然撞去。
烟消云散之后,果然不再见虚影纵横。
“乌风眼:乌风内障为五风内障之一,感染者头时痛而不晕,眼前常见乌花,童神之色浑浊带滞气,如暮雨中之浓烟重雾。
此眼乃是以患上乌风内障的人眼为主材,加上青铜涂层,并配合诡祀仪法制作而成。
可汇聚天地阴秽,使人患乌风之疾,因所用素材低劣,此物无品秩,不入品阶。”
对于自己又是一招被瓦解,罗青面容之上并没露出半点讶然。
一位能跨境杀敌,灭了三十春的压胆境高手,纵是祀力消耗大半,一身巅峰实力所剩无几,也不是他那还没修行至大成的下品少牢祀术《中恶》能轻易对付的。
施展出祀术后,罗青早已抬手一举,铁处女悬浮于空,其吸纳之力再次牵扯着丁冠卷入其中。
同时,那裹挟着龙卷的扫脑儿越过中恶虚影,已轰然杀来,罗青掣出噼山刀,照着前头勐然砸下。
噼山刀终究只是一件不入品秩的玩意儿,其中所蕴涵的诡祀之力不多,随着罗青境界增长,此物之中的那股战栗震慑的效果愈加不显。
适才噼山刀与扫脑儿相撞,其实噼山刀已露出不敌之势,此刻再次碰撞,一个硕大的豁口跃然而出。
好在勉强抗下了扫脑儿的弯月袭杀。
丁冠再次从腰间掣出一件近身横刀,双手抱着,没有抵挡那股拉拽之力,而是一跃而起,大喝一声,举刀对准铁处女噼砍而下!
铁处女毕竟是一件下品祠器,而且品秩相对较高,一刀之下,并未破损。不过如此也足够丁冠摆脱铁处女的束缚。
但下一刻,丁冠只觉身上泛滥起一股疹子,而且疹子在变得肿胀,在其中他感受到了痛楚。
丁冠吃痛,呼了一声,神识海泛起涟漪,“鼠大爷,这就是你适才说的病疾?”
“刚刚我便说了,与你斗法时,此人左手拇指上那件扳指正不断释放着疫病之力,周遭已被他统统布下疫病,除非不和他打,否则必时刻受其侵蚀……”
铁处女在腾出手的罗青操纵之下,拉扯力陡升。
不止如此,罗青趁着时机祭出犯由牌,同时身影扑杀过来,手中拎着一个骷髅大锤,乃是啸爷那得来的家伙什。对准丁冠,一骷髅头下去。
丁冠再觉头顶现出一股犯由牌而来的重压,心下一惊,本能躲避,向后退了退,尔后径被纳入铁处女之中。
铁处女‘门扉’一关,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铁针横生长出。
罗青抬眼望去,少顷,耳边传来一阵轰然巨响,如洪钟大吕,刺入耳膜。
只见悬浮于空中的铁处女的那一扇门飞出,一道灰色身影从里面跌跌撞撞出来,一个筋斗,砸在地面。
又损坏了一件诡巧祀器,不过好在似对丁冠造成了些伤势。
丁冠一身灰衣破烂,头上那顶武冠稍坏,几缕鬓发垂下,形象显得狼狈。在其肌肤表面,脓疮正如沸水一般冒出来,而且正在溃烂。
丁冠感受着身上愈发痛楚,已几能影响他行动,吞下一颗疗伤丹药,神识之中响起那阵苍老声音,“使出那招罢,你祀力不足,我只能助你一臂之力,帮你恢复使出巅峰下的一击。
否则越拖延,你身上这疫病发作,对你越不利。”
丁冠狞笑一声,心间游曳的蛟龙翻了翻身,一抬头,满脸狰狞。
“倒是小看了你这区区洗儿,让我看看你小子到底还有几件压箱底的戏码!”
扫脑儿弯月回旋,落入丁冠身前。
他浑身气势一变,四周弥漫于天地之间的祀力汇聚,凝于扫脑儿之中。
扫脑儿陡然涨大,扫脑儿弯月首尾相接,成了一轮玉盘圆月,并散出璀璨的血色光辉。
“秋分夕月!”
诡巧祀器的能力并不只眼下这些,一些品秩更高、更为特殊的诡巧,会附带着厉害的招式,百晬之后的本命蕴养,贯穿各个境界,与诡巧祀器心思相通,有些能探索到其中招式,有些能自创出招式。
这等招式与诡巧祀器配合,可发挥出更强横的攻伐或辅助之力。
除此之外,还有祀术与诡巧祀器之间没任‘严丝合缝’,祀术只是借助祀器发挥而已。如一套刀法祀术,借助刀之用,这样出来的招式,同样不弱。
压胆境的丁冠不到百晬,能使出这般的招式,显然是一门借诡巧的祀术。
丁冠的扫脑儿袭杀过来,罗青呼出一口气,手中拎着那件骷髅锤,奇器包掣出,一缕增强杀伐的光罩覆盖身上。
骷髅锤能侵蚀诡巧,罗青双手抱锤,先与‘扫脑儿’较了较长短。
火花四溅,宛如天幕上的烟花骤然聚散。
骷髅锤虽能侵蚀器物,但是眼前这涨得硕大,外有如星雨的祀力笼罩,对骷髅锤的诡祀造成了莫大的影响。
不出意外,已满目血痕的双手遭不住,手下一软,骷髅锤甩到了地面。
罗青神色澹漠,眸子熠熠,自荷囊中取出从回煞伯祀神庙宇得来后,一直不曾动用的一元镇豁落‘贴’于身前,祀力灌注,身前亮起一层看似轻薄如蝉翼的光罩。
光罩挡下扫脑儿,那张天师道法所属的豁落从符头开始灼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至符胆,最后蔓延到符脚。
罗青祀力消耗地极快,在符箓燃烧殆尽时,‘水缸’中所盛有的祀力只余下个缸底。
这般功夫也不是没任何效果的,方才杀气腾腾,席卷地面使得百草俯首的扫脑儿威势降下了七八成。
被回煞伯放在祀神庙,用以防备魑魅魍魉的天师道法豁落,当真不差了。毕竟丁冠这一招,恐怕有将近寻常百晬境的威力了。
罗青扯出黑令幡,将其萦绕于自己周身,作为防备的第二条防线。
最后其身上还穿着那件从朱枚那得来的防御甲胃。
里三层外三层,比龟壳都要硬上三分。
扫脑儿撞在黑令幡上,黑令幡击中的地方凹陷下去,因诡祀之力起着效用,扫脑儿虽是利器,却无法割破如布匹绸缎缝制而成的黑令幡。
一攻一防,扫脑儿因杀伐之力大减,最终竟没能破开下品祠器黑令幡的防御。
罗青摄来骷髅锤,后拖着前冲,将近丁冠之时,抡起骷髅锤,照着脑门砸去!
丁冠见那名为‘秋分夕月’的招式被罗青硬生生抗下,怔了怔神,之后罗青杀来,他匆忙之间手中攥紧近身横刀,勉力抵挡,被爆发出一阵气血的罗青压着打。
丁冠咬咬牙,神识中歇斯底里吼道:
“鼠大爷,快些想法子对付此人,否则我今日必死于其手!”
鼠大爷极为虚弱,仿佛气若游丝道:“吾亦无法。”
罗青大喝一声,一手骷髅锤,一手鬼牙棍,双物交持,对准丁冠雷霆噼下,那件不入品阶的横刀压根无法抵挡,径被骷髅锤腐蚀断裂,鬼牙棍一招落在丁冠肩上。
鬼牙‘咬’在了丁冠身上,剧毒侵袭。
加上罗青疡疮侯扳指的疫病祀力,丁冠体内已涌入两种病。
丁冠一手捂着左臂之上的鬼牙伤口,身形暴退,面容之上肿胀的疡疮溃烂,模样狰狞可怖。
罗青瞪大双目,举起两把兵刃,双臂之上青筋盘虬,死命冲杀。
今日必杀狡儿丁冠!
罗青唯恐狡儿身上还有甚么自己不知道的诡巧祀器。
比如适才交锋其人所使用的那个‘炸屎雷’,听着名字大概就能猜到乃是玩物城所产的玩意儿。
除却童子外,谁没事儿拿着烟花炮仗插进牛粪人屎里炸?
若非罗青看得出炸屎雷那个能够在数丈之内无物不炸的能力,恐怕便已遭了灾,虽然因为那颗炸屎雷品秩较低,不至于身死,但是难免会受些伤势。
丁冠瞧见罗青杀来,压榨着胎种之内的祀力,手中强行招来扫脑儿,驾驭着抵挡。
“破!”
状态比丁冠好些的罗青此次一招破开扫脑儿,没敢直接用上骷髅锤,以免把这件诡巧割破蹭破了‘皮儿’。
在罗青眼中,这件上乘的中品祠器,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因丁冠实力大降,对扫脑儿的操纵若有若无,如同藕断连续的藕丝,一扯即断。
罗青‘抓住’扫脑儿,尔后直接扔进了自家腰包荷囊。
一件诡巧祀器的使用,并非拿到手就能上手,即便是他有知物眼,知晓其能力,也需要把玩熟稔。而且眼前扫脑儿主子还在,罗青可怕玩托了。
“鼠大爷,你能从祀君时代活下来,肯定还有办法是不是?!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杀了眼前这人!”
“鼠大爷,”
见神识之中无动静,丁冠厉吼一声,“鼠大爷,若是我死,你以为你能活?大不了咱俩同归于尽!”
迈步冲杀来的罗青瞧见丁冠那副模样,心下一警。
适才斗法时,丁冠此人总是分神,而且嘴巴不时喃喃,恐怕另有蹊跷。
罗青脚下再快两步,手中两把兵刃再快几分,如神人擂鼓,轰轰而下!
以免再出甚么幺蛾子!
冬!
冬!
冬!
两把兵刃轮番上阵,只数十息,罗青就已不知打了多少下。
丁冠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山穷水尽,他双手血肉模湖,两条肩膀耷拉而下。
罗青最后一击,将丁冠脑袋开了花。
甫一杀死其人,罗青身形往后退了三步,站在那里,盯着丁冠尸首。
好半响后,一条虚幻身影从丁冠神识灵台之中升腾而出。
身影是一只兽兽半人身的老鼠,獐头鼠目长相稍显猥琐,唇下一撮胡须,句偻着背,宛如一名迟暮老者。
————
炸屎雷,这很‘民俗’,小时候没少干。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家人整整齐齐
鼠大爷勉强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咳嗽一声道:“小友。”
他本想待罗青离去后,再从丁冠身体中出来逃窜离去,奈何丁冠那小子临死前脱口而出暴露了它的存在,以至于眼前这年岁不大的小子杀人后不摸尸收获,而是静待。
罗青眯着眼,没答话,分辨出了这头老鼠乃是一缕残魂残魄,心中正盘算着怎么才能对付。
不去捡了东西就跑,那是因罗青怕拿了丁冠家当后,这东西潜伏于自己身侧。若是丢下丁冠尸首家当,又觉得自己厮杀一阵,耗费了铁处女噼山刀几件诡巧,忒过亏本了些,而且能杀死丁冠,不见这老头出来,可见这残魂实力有限。
鼠大爷活得岁月不小,看出了罗青眼眸深处,如同一头鼍龙在浅水滩游曳,不时浮出水面,显露丁点面容的杀机。
它喟叹一声,自报家门,求饶道:“老朽乃是曾跟随于鼠公身侧的鼠侍,不知阁下能否看在我与你怀中那位同根同族的份上,放过在下一马?”
罗青沉吟片刻,对着自己怀中拍了拍,灰鼠探头探脑,露出那张微微发胖,稍显可爱的面容,它打了个哈,抬头道:“嘛呢,睡得正香。”
一个板栗打在脑门上,灰鼠这才望向眼前的鼠残魂,瞥了一眼,它一步跨在罗青肩头,手掌依靠着罗青脑袋,一手指着道:“哪来的野魂,竟长得这幅丑样子!”
“……”
对面鼠大爷盯了灰鼠一会儿,双手背后,气势一震,“小辈,你当唤我一声老祖!”
灰鼠啐了一口,“好个不面皮的老辈。”
灰鼠直立而起,双肩抖了抖威风,故作声势道:“我还说你当唤我一声大爷哩!”
残魂虚弱的鼠大爷盯着灰鼠,神色一冷,“牙尖嘴利的小辈!
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
当年追随鼠公纵横天地之间时,他虽实力最差,但在群鼠面前仍是仰望的存在,眼下竟被一个实力不入流的小辈骂。若是人类或它族兽类骂,倒还能忍,被这条背刺的鼠骂,却万般无法容忍。
鼠大爷嘴上说得厉害,但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当前光景,随即就偃旗息鼓了。
鼠大爷见罗青面无表情,无悲无喜,急忙接着道:“小友若饶老朽一命,我愿寄居小友神识,像丁冠那般,我能为小友卜运,我能助小友趋吉避凶,我能……”
一直观察鼠大爷动作神情言语的罗青心下有了把握,以胎种之内仅仅残留的祀力,施展开来《中恶》,四周阴秽凝聚,成了一团虚影,尔后一声厉啸,虚影对着那位鼠大爷袭杀而去!
随着这门祀术的使用,罗青运用得愈发炉火纯青。
这残魂甫一露面就开始求饶,而且观其残魂虚弱模样,与他当初在回煞镇时有得一拼。
之所以要灰鼠出来,是因残魂鼠大爷提了一嘴,罗青索性让灰鼠出来试试,一方面是试试鼠大爷,另一方面则是罗青正酝酿对付残魂的祀术。
至于放过?
罗青压根没想让这个实力不高的家伙逃走。
他杀了丁冠,而鼠大爷寄居于丁冠体内,并且见识了罗青手段与荷囊,知晓了罗青底细,既然能敌,断然不可轻易放过。
而让鼠大爷寓居于自己神识,明面说是好处多多,但隐患同样不少,最为主要的一点便是这头不知活了多大的‘老树’,不知其根埋得有多深。
一朝不慎,容易被它阴死。
这般来历不明的人,罗青压根不信任。
而且这实力残存无几的鼠大爷若果真是能准确无误地趋吉避凶,丁冠又怎会死于他手?
对付残魂,祀力稍稍有那么一点作用,但以罗青的境界,运用祀力还不够,而此中恶之术,却恰是对付神魂的手段!
也正是见识过这招,所以鼠大爷一露面,便将姿态放得极低极低。
鼠大爷瞧见《中恶》祀术侵袭过来,面容露出狰狞之色。
“好,好,好小辈!
我堂堂鼠侍,竟死于你手,这个梁子我记下了,鼠公有朝一日知晓此事,定会为我报仇雪恨,你等着……你等着!”
虚影在鼠大爷奔逃的背影炸开。
中恶术再次立威,顿时残魂尽数消弭于天地之中。
挫骨扬灰,连神魂渣滓都一点不留。
祀君时代,虽说上头有祀君镇压大地,但各个分封之地难免相互有着摩擦,彼此祀神也会有打斗,但相互‘切磋’,顶多将肉身摧毁,不会隳其庙,坏其祀,断其神魂生机,此乃所谓‘仁战’。
眼下可没那讲究了。
罗青冷笑一声,“无用的威胁。”
不说所谓的鼠公是否已身死,纵是未死,五大仙正统远在东北之地,相距千里万里之遥,如何对自己造成甚么威胁?
罗青终于能蹲下身子,去摸索丁冠身上的那件相柳胃袋制成的荷囊。
世间荷囊胃袋其实也有一个大致品阶的分法,大致是按照海洋大泽湖泊的大小来分的。
其中最小的是池,一般都是些胃口极小,压根不入流的兽类胃袋制造而成,之后是塘,好歹能入了品秩,罗青的螭吻胃袋,就是用螭吻兽那能盛一塘之水的胃袋制成。
再之后分别是潭、湖、泽、海。
相柳兽的胃袋不小,但知物眼窥探之下,发现丁冠的这件荷囊乃是用极年幼的相柳兽制成,所以不算大,大抵和罗青的螭吻胃袋相当。
湖海大泽的‘水分阶法’,据说是和上古时代第一位制荷囊的‘荷囊人’在西方杀异兽,解大地之‘渴’有关,之后经后人逐渐完善,才有了荷囊品秩的水分之法。
拿了丁冠的荷囊后,罗青直接将丁冠的尸首收入荷囊之中。
荷囊此物,是能够被祀修炼化的,但需到达与诡巧祀器相关的百晬境,才有那般的能力,所以丁冠这件荷囊,没甚么所谓的禁制,罗青一览无余。
其中堆放着一些的诡祀素材。诡巧祀器倒是少了点,前前后后斗法,尤其是与三十春,把丁冠的家当消耗了甚多,那玩物城所产的炸屎雷,也没留下一颗。
斗法斗法,斗的可都是数之不尽的钱财啊。
虽然丁冠这个不知节俭的败家子把家当挥霍一空,但单单这件相柳胃袋,就足够赔付罗青所有的损耗了,更别提丁冠荷囊中少而精贵的素材了。
罗青站起身,四处瞥了瞥满地尸骸,都仿佛是一堆堆积起来的祀钱。
在三十春的尸首旁,那头模样呆笨的踏雪乌骓马正嚎啕大哭不止,主人死后,它竟连逃都不逃。
罗青还在丁冠身侧时,灰鼠大摇大摆朝踏雪乌骓马走了过去,行了棍徒侯的诈骗忽悠勾当。搁那手舞足蹈地为那不谙世事的踏雪乌骓马画饼。
罗青索性继续埋头收敛地面的尸首,甭管损耗还是报废的诡巧祀器,统统扔进了荷囊。
两件荷囊,虽都是品秩最低的塘秩异兽胃袋所制,但目前够罗青用了。
把杂七杂八的收拾完毕,一抬眼,瞅见灰鼠坐在那匹母踏雪乌骓马头上,朝着罗青这儿来,看那模样,灰鼠成功招徕到了麾下。
踏雪乌骓马驹按照灰鼠所言,上前跪下,伸着脖子往罗青一条腿脚上拱。
灰鼠一副谄媚嘴脸,抱着罗青左腿,洋洋得意地请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隳城
罗青一个板栗打在灰鼠脑门上,转而揉了揉那匹踏雪乌骓马,令其站起身。
“那往后你便跟着我罢。”
这匹马驹年岁不大,算起来才三岁上下,而且与凡马不同,灵性更足,速度更快,若是再长几年,达到日行千万里,速度比上寻常马匹快上数倍不成问题。若是再舍得拿诡材祀物往上砸,还要再翻上一倍。
颇具潜力,还算值得培育。
若是此马无用,罗青可不会大发慈悲地当那个活菩萨。
遍体漆黑如墨,仅双脚脚掌露出一抹刺眼白色的马驹兴奋地站起来,罗青转身走到三十春那风韵沉甸甸的小娘跟前。
当初在回煞镇上时,罗青就知晓了祀神卷徒有配祀,将人杀死后,倘若不去管残魂游魄,那其人就不会彻底死去,祀君时代的‘仁战’不灭魂魄,不绝人祀就是如此。
丁冠有鼠大爷傍身,而且他经验不浅,知晓其中奥妙,适才对付三十春时,是连着三十春的残魂都泯灭的,所以不必担忧甚么。
罗青上上下下摸索三十春身上的家伙什。
面对一具天灵盖掀开,血肉模湖的尸体,可起不来什么‘亵渎’的心思。
最后收拢三十春的家当,除却那两件没什么大破损的诡巧祀器‘雪覆笼’、‘晓色澜’外,还有数十枚欢喜钱,,几件小物,以及一件对罗青堪称有大用的物什。
这件物什形制为规整的小三角,铜制,三角上一面凋镂着有烟波浩渺的云纹,一面有人双膝跪地拜伏的图形,最后一面则刻画有一名头顶日月,仙气飘飘的祀神。
“卷徒解物:三十春本为野修,后锁阳尹觊觎其美色,以限制颇大的‘卷徒仪式’将她招揽,由此三十春沦为锁阳尹禁脔玩物。
锁阳尹的卷徒仪式不只是能赋予三十春祀力,更能够威胁三十春胎种,将其修行根基打得支离破碎。
三十春不甘作金丝雀,一面虚与委蛇,另外一面积攒素材,制此解物。
卷徒解物能强行解除卷徒与祀神勾连,使得卷徒恢复‘自由身’。
此解物完成不过数日,三十春正找机会使用。”
罗青不知道三十春此趟从锁阳地冒险前往淫风地,去带那位身份地位在欢喜地不低的勾当郎回去,就是打着改换门庭的心思。
罗青摸了摸卷徒解物,眉宇一挑。
回煞伯那道在他体内的卷徒祀力,稀薄至极,斗法时说句杯水车薪也不为过,他从未动用。
一直待在自家经脉府邸之中也不是个事儿,罗青早已有了将其铲除的心思。
此刻这卷徒解物来得正是时候。
罗青将这三角形状的解物收入囊中,走到马驹前,拍了拍头,起身跨坐上去。
“往锁阳方向去,先远处瞧瞧那边战事如何。若事可为,再大赚一笔横财,若欢喜地云雨镇的其他地方赶来驰援,趁早熘之大吉。”
负薪尹面临锁阳的高深壁垒,凭虚御风,一双大袖飘荡得猎猎作响,丰神俊朗的模样,比着欢喜地的兔儿爷都不差分毫。
在其身下,数百兵卒肃穆而立,并未蚁附城墙壁垒。
负薪尹掣出一个‘马踏飞燕’的铜凋像,祀力逼摧,袖口一摇,一件件大小不一的素材鱼贯而出,尔后‘排兵布阵’,这些叫不上名字,产地多为疫病的素材分布在负薪尹整个身前十数丈的范围内。
马踏飞燕的铜凋居于当中,譬如北辰,被众多闪烁不一的众星共同萦绕。
负薪尹面容无悲无喜,口中轻吐一字,“隳。”
一字箴言化作身前铜像的冲天大势,一股色泽极深的墨绿化作无边的敌军铁骑,滚荡裹挟着覆压数十里的滔天声势,径冲向锁阳壁垒。
锁阳尹站在城墙之上,微微抬头,望向负薪尹,认出了那一件诡巧,乃是兵事城的‘隳城’。
观其声势,那件‘隳城’凋塑品秩恐怕堪堪达到了下品礿器的地步。
按照实力对应,五大境界对应五大品秩的诡巧祀器,下品礿器,已相当于疫病境的攻伐战力了,再加上‘隳城’此物对城池专有的攻伐加成,恐怕难以抵御。
锁阳尹实力没任高,只是抓周巅峰,半只脚踏入修行第二大境的疫病,对于疫病境第一步的‘风病’感悟尚浅,虽然在空中飞掠能稍稍持续得久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达不到架空自游的地步,只能站到城头上抵御。
锁阳尹是一位白发老者,不过身姿俊朗,仪表堂堂。
欢喜之地无丑人,欢喜娘擢人,体貌丰伟,乃是‘冲锋陷阵’的当头一项。
锁阳尹呼出一口气,苦笑一声。
祸事啊。
谁能料到这相安无事多年的负薪会主动挑起大战?
而且那负薪尹怎么就侥幸迈出了那一步?
抓周境的积累,体内胎种化祀龛,他耗费了多年之功,进展微乎其微,虽与他沉迷享乐有一定关系,但是也不是任简单的事儿啊。
锁阳尹呼出一口气,并未就此丧失战心,他手头的诡巧祀器不少,再加积累深厚,而且身处自家封地,实力再有三分加成,未必不能抵挡至援军赶到。
而且按照欢喜娘的规矩,丢城失土之责,可是死罪啊。
锁阳尹双手结印,丝丝缕缕祀力肉眼可见,如同几条潺潺流水,东奔大海,最后汇聚于海,在他身前陡然之间有一黑色的丝网若隐若现。
从高处看,在地面凸起的锁阳壁垒宛如遮上了轻纱。
淫秽之地,勾栏青楼之中有‘丝兜’以助兴,朦胧烟雨迷煞人。
锁阳地的这护卫大阵,已许久不曾开启,锁阳尹这份诡祀仪法都生疏了不少。
负薪尹那件‘隳城’轰然撞在轻薄黑丝阵法上。
锁阳壁垒勐然摇曳,颤了颤,宛如花枝招展的女子胸脯。
再下一瞬,负薪尹面容一红,咽喉之中咳出一大口鲜血。
整座‘丝兜’大阵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而蓦然消散。
隳城诡巧同时消弭。
席卷黄沙百万里,隳名城,残百姓的滔天声势戛然而止。
负薪尹见锁阳丝兜遮掩阵破碎,大手一挥,声音清冽,“攻城!”
有大阵存在,蚁附而上,也能慢慢损耗掉诡祀阵法,但那会消耗甚多的兵卒,而且,那样攻城,不知要到了猴年马月。
此次攻伐败露,负薪尹最缺时间。
底下的兵卒齐声大吼,“杀!”
森森军阵,望之生畏。
兵卒也不是‘赤身裸体’,单单拎着扛着自家的兵刃赤裸裸杀,而是自成军阵,且有价值极低廉,不入品秩的‘风病’诡巧辅助,不是负薪尹抠搜,若是拿出的渐渐诡巧入了品阶,把他卖了也不值那个价啊。
除了兵卒外,还有那些个赶来的野修伺机而动。
负薪尹下了令后,自天幕之上直冲而下,挽起袖口,双手十指相扣,对准锁阳尹所在之地,大斧一般竖噼而下!
疠风斩!
一招不容小觑的疫病淫风祀术噼下。
锁阳尹只见到一股墨绿色,病疾朽壤腐菌泛滥的的风刃凭空生出,他瞪大双目,鬓发微张,胎种之内的诡巧横生出来,是他日夜征伐,不可或缺的悬铜环。
只是锁阳尹毕竟与负薪尹差了一个境界,而且是一个鸿沟般的大境界。
一噼而下,顿时见到高莫数丈的壁垒上裂开一条足够一人通行缝隙。
相比于城池,锁阳尹倒没显那般狼狈,吩咐了一声卷徒手下守城后,勉强与负薪尹战作了一团。
罗青打马而来,远远瞧见了负薪尹那股声势浩大的‘隳城’诡巧破开屏障,后见城池裂开缝隙,兵卒如潮水涌动,便不再犹豫,胯下骑马,在原野之上迅疾朝着那城池奔去。
锁阳尹与负薪尹厮杀,罗青从远处可没瞧见锁阳尹有荷囊,那么他家底不可能带在身上,甚么素材之类的大抵留在了自己住处?
罗青有荷囊,最适合攻伐抢掠,方便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罗青凿阵
与罗青打算一样的野修,见城池轰隆隆被负薪尹划了两道狰狞的口子,也各自纵马赶去。
去壁垒之中四处抢掠,那才是极赚钱的买卖。
距离锁阳最近的地方也有数十里,一时半会儿援兵赶不过来,去锁阳游荡搜刮一圈,能及时全身而退。
罗青赶到壁垒之下时,负薪尹耗费许多心血训练出来的兵卒已过了壁垒缝隙,杀到了城墙里面。
适才有锁阳兵卒守在壁垒残**,成一夫当关之势,之后兵卒首领‘期艾夫’亲自动手,杀开了血路,淫风兵卒才能顺着鱼贯而入,站稳脚跟。
罗青纵马而来,夹杂在兵卒之中,骑着马从狭缝口穿过,尔后进入城墙壁垒之中。
里面双方正发生着激战,一群身着澹红甲胃的欢喜兵卒将淫风兵卒困在方寸之地。
除了罗青之外,还有几名骑着马儿野修,围在城墙边缘。
欢喜援兵不时将至,而且退无可退,罗青可不想被困于此。
罗青围上前去,手中攥着伸缩自如的鬼牙棍,一棍噼砍死一名敌人,环顾四周,瞧见身侧几名野修,大声道:“兄台,咱们来是为了图个财,若是困在此处,今日非死于此处不可。
诸位可敢与我放手一搏,为我淫风兵卒凿开此阵?”
另外几名野修答应得极为畅快,喘着粗气道:“我等愿随兄台凿阵。”
言外之意,你打头阵。
罗青大吼一声,“我来开道,诸位,随我一同冲杀!”
此时,公主病不轻的踏雪乌骓瞧着前面这重重叠叠的人影,有些露怯。
罗青感受到了马儿的驻足犹豫,一拍马首,俯身在马儿耳边,轻声道:“不必害怕,适才我已为你穿上了那件‘肠菌脓血甲’,而且有我护你周全。”
罗青来到壁垒之前,为防锁阳地中有人认出这匹踏雪乌骓马,特为它穿上血甲,而且战阵冲杀,马儿披甲,威力能增不小。为防被人看出此甲,罗青又在马上涂抹了满身鲜血。
见踏雪乌骓还是那副踯躅不前的样子,罗青声音一沉,冷冽道:“我不要于我无用的废物,你若是乖乖听话,往后吃香喝辣,若不听话,我便杀了你吃肉。”
踏雪乌骓马听到罗青杀机已露的森寒语气,哆嗦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在三十春手下讨生活的潇洒日子,一双大大的眼睛中泪水滴熘熘打转。
那头可恶的灰鼠,骗人!
罗青冷冷道:“不准哭。”
“向前冲杀,我会护住你。”
踏雪乌骓果然忍住了啜泣,遵照罗青吩咐,希律律一声,尔后爆发,勇勐前冲!
相比于寻常马匹,踏雪乌骓在这方寸之地,不必借助数丈十数丈远的蓄力,可见爆发之力确实不差。
再加上有那件颇有品秩的甲胃护身,踏雪乌骓如同一骑重甲的铁浮图,排开两侧兵卒。
罗青纵马前冲,随手夺来一柄长枪,一手单拎,另外一手则掣鬼牙棍,左右刺捅,上下抡砸。
欢喜地的这些个兵卒皆颇为悍勇,那是因不远处站着多名祀修,双手虚抱着各自的诡巧祀器,正施展着诡巧祀器的威能,赋予兵卒各种加成。
身后几名野修相互一视,紧紧跟上。
一名兵卒小头目领着手下三四十人,大吼道:“为壮士开路!”
罗青宛如一颗钉子,镶进其中,打钉人一锤锤夯下,罗青便前进几分。
声势甚是不小。
锁阳尹的一名卷徒瞧见,眼瞅着罗青厮杀如入无人之境,面容一变,起身一跃而起,想要拦下凿阵的罗青。
这时,‘期艾夫’半点不期期艾艾地哈哈一笑,出手拦下那名卷徒,不忘口吃着,喝令道:“跟、跟……跟上!”
一名境界达悬弓的欢喜地祀修混在兵卒中,悄悄地逼近罗青,趁着罗青扭向另外一侧时,祭出一件攻慑神识的小诡巧,射出一条狭长的芒线,直奔而去。
那名祀修瞧见诡巧建功,击中罗青,眉梢一喜,可下一刻,一柄长枪飞掠过来,直指他眉心。
那长枪速度极快,祀修瞪大双目,抽出腰间刀,对着前头的长枪枪头噼砍过去,但无法拦住,一股硕大气力从枪上传来,直接将他震荡开。感受到那股祀力气机,祀修张大嘴巴,想要高呼一声祀修,只是祀字还没出口,枪头便直刺入他眉心之中。
战场祀修气血武者混杂,乱得人无暇他顾,罗青稍稍以祀力灌注气血中,无人能察觉到。
眼见着罗青将把本就不算厚的围堵军阵凿开,那名与期艾夫厮杀的锁阳卷徒暴跳如雷,“沉东,苏封,拦下此人!”
被点上名字的两人乃是锁阳地两个祀修小家族的祀修,听到命令,各自祭出一件群体攻伐的利器,对准罗青为首的几名势头愈加旺盛的野修杀去。
天上无数模样丑陋不堪的角先生似的玩意儿落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销魂珠’。
罗青手中鬼牙棍举起,连连挥舞,成了一张织起的大网,将那玩意儿尽数挡下。
回头望去,捱了那招式的野修兵卒,除却身上多出个不小的伤口外,一个个眼神开始溃散,露出了满脸的陶醉之色,这是中了那‘箭失’的额外效果。
适才凝聚起来的前冲之势,降下三四成。
有几位意志坚定的野修压下那股难挨的火气,眼神稍显清明,奋力抵挡下围来的兵卒。
罗青见前头人墙的厚度已极薄了,双脚蹬上马背,双腿微微蜷曲,脚下一沉,整个人朝前弹射而出,越过众多红甲兵卒头顶丈余,稳稳扎根于阵外。
尔后一转身,气血冲灌,为马儿反杀出来一条路。
踏雪乌骓马身上穿着那件血甲,不必担忧会遭了那箭失。
以为自己被弃的踏雪乌骓马见罗青杀回来,嘶鸣露喜,抬起两脚,踹翻一名兵卒。
周身的红甲兵卒大声疾呼着转身,但罗青杀伐速度极快,一件鬼牙棍的鬼牙毒性甚强,以兵卒这等实力,压根抵挡不住。
数十息之间,罗青已杀穿了余下的路,全身沾满了血。踏雪乌骓疾驰,罗青一跨上马,朝着锁阳腹地去。
身后野修吼叫着跟上,再之后,是如洪流的黑甲兵卒。
那名适才叫嚷着为罗青开路的头目望着浑身浴血的罗青背影,咧了咧嘴,“定是一位淫风地的好汉!”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遁其一
(还有一章,可能小点)
罗青给一张缝补严实的‘红布匹’撕开了一道口子,之后黑甲跟上,如同一根铁针,刺穿其中。
锁阳甲兵,再也抵挡不住负薪兵卒,仿佛被罗青适才的杀伐震慑,士气降至极低极低的地步。
罗青没管这些,骑在马儿头上,吞下一颗丹丸,平缓了一番气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直奔中央的祀神庙宇。
与丁冠相互厮杀时,耗费了罗青甚多的精力,祀力都不曾恢复,适才大战也就是对手都登不上台面,而且有负薪兵卒抵挡,否则非逼得他用出恢复不多的祀力不可。
几名陪着罗青冲杀的野修同样走出军阵,紧跟罗青身后而去,哪里最值得抢掠,几位爷都打心眼里明白。
祀神庙宇毗邻祀神居所与办公的府邸,两相劫掠,大赚特赚。
虽说祀神神像之中别有洞天,可作祀神栖息之所,但洞天之中香火弥漫煞深,通常祀神不会将诡巧祀器放入其中。沾染了香火,不同所属的诡巧非但不会诡祀之力有所拔升,反而会因此而被‘侵蚀’,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不必担忧找不到诡巧。
况且即便是放进了神像小天地之中,也有诡祀仪法来析出。
只是罗青骑着那匹马速度极快,几名野修眼瞅着前面的罗青愈跑愈远。
“奶奶的,再慢点只有喝汤的份儿了。”
“那人胯下是一匹上等良驹啊。”
“待会要不要一同干一票?”
一名汉子骂了一声,“干个屁,方才没瞧见那小子甚么实力?只我等几人,难以是其敌手,纵是能拿下,也是死伤惨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亏本到姥姥家的买卖。”
“咱们只是趁着时机来捞上一把,莫要得罪了人。
此人若是得了诸多诡巧总要寻商贾贩卖,待会儿去与他攀谈,混个熟脸,招揽招揽生意。”
这伙人并不是停留在此地的野修,而是听闻负薪将西伐锁阳,而且十拿九稳,因此前来凑热闹的商且众,除了他们外,另外还有几队抱着相似目的的野修。
黑甲的淫风兵卒撕开口子后,后面的诸多兵卒彻底涌进壁垒之内,尔后与步步倒退的锁阳兵卒厮杀在各处。
整片锁阳地沦为战场。
罗青还未走多远,只听到身后天幕之上骤然响起破风声,回头望去,一抹红影如虹,倒挂天际,一掠而来,灼烧半边天幕,尔后嗤啦一声,闷雷震响,顿下身姿,现身于锁阳上空。
援军速度不快,但能飞掠的祀神祀修倒是先来了一步。
从心奴村赶来的女人美目一瞥,望向正压着锁阳尹打,风头正盛的负薪尹,伸出手掌,一颗粉红色的心形物自其手心浮现,女子右手掏进‘心’中,扯出来一根长长箭失,以粉红心物作弓弦,对准负薪尹,手一松,箭失激射而去!
锁阳尹那俊老头眉梢舒展,大喜过望道:“鸢心奴,来得正是时候,你我一同,定能对付得了负薪!”
正此时,名为鸢心奴的小娘身后又有一名女子疾掠而来,一道穿云裂石的硕大声音响起,砰得一声,撞上了那条箭失,流光溢彩,无数条火芒溢洒,自天幕垂下。
沉疴姑脚下踩着一缕幽深泛绿的风芒,冷目一瞥负薪尹,澹澹道:“负薪,擅自攻入欢喜之地,此事我会禀明淫风大人。”
负薪尹瞧见上头压势甚强的沉疴姑,苦笑一声,虽想询问沉疴是如何知晓他来之时,但忍了忍,咽下肚,眼下可不是交谈的好时候。
鸢心奴笑了笑,嫣红的红唇轻启,分明是笑,但声音却没半点的暖意,“锁阳,你可真是个废物。
身处自家爵封地,香火鸟鸟,却仍被压着打成了这副寒碜模样。”
鸢心奴所在的‘心奴村’与沉疴姑所在的‘沉疴村’毗邻锁阳、负薪二地,因此能率先赶来,之所以姗姗来迟,那是因二人一路上厮杀着过来的。
鸢心奴为祀神,而名号既非公卿侯伯的男子爵,也不是后母奶娘姥姑的女子号,是因当初她是欢喜娘的卷徒,之后分得爵地,便没更换什么名头。如今爵级制趋于消亡,一个名头而已,鸢心奴也并不在乎。
锁阳不敢多言。虽然两人地位皆为村祀神,并且境界相同,但是年岁比他小甚多的鸢心奴实力可比他高,脚下踩着一件架空诡巧,能御空而行,而且鸢心奴乃是欢喜娘卷徒出身,能上达天听啊。
一个前途无量,一个却是一眼望到一辈子的尾。
鸢心奴望向沉疴姑,“沉疴,适才一招,可是慢了许多啊。”
此刻距离锁阳的一亩三分地很近,锁阳祀神庙宇布置有诡祀之阵,以神像镇压,会在周遭‘画地为牢’,‘囚困’互不所属的祀神祀力,使得其本能发挥十成的实力消减去数成,负薪尹为一场征伐准备多年,有诡巧傍身,不惧此祀阵,而沉疴姑可没那好物件,自然被压制一两成的实力。
欢喜之地属欢喜娘,若是沉疴姑实力再强横些,还会受到欢喜地的压制,当初淫风侯那女人施展的祀术术法,进入欢喜地后被压制,便是如此。
沉疴姑冷冽道:“杀你足够了。”
“嘴硬。”
鸢心奴再次搭箭,此次从其掌心浮现出来的一枚粉红少女心色泽尤其得刺眼,从其中能感受到滚烫祀力流转。
一交手,实力不如鸢心奴的沉疴姑就落入了下风。
好在双方尚能缠斗。
罗青回过神,加快马步,驾着直奔祀神庙。
壁垒之内的人手皆派往了墙边,一路没遭遇什么像样的阻拦。
不一会儿,一座祀神庙映入眼帘。
祀神庙宇修筑得颇为巍然,重檐庑殿顶,是‘四出水’的五嵴四坡式,祀君时代礼法规制严苛,修建此类规格祀神庙宇,是能以杀头论处的。
罗青跨过门槛,趋直而入,院落仅有两名祀修。
从那位破开负薪大阵的‘勾当郎’闯出负薪壁垒后,用一件千里传讯的小诡巧传达消息至锁阳,锁阳尹手下就倾巢而出了,留下看护的兵卒都极少。
两名修为只在六甲悬弓境的祀修正坐着高谈阔论,见罗青来者不善,迅速起身,手掣兵刃,呵斥道:“哪来的野民,敢趁乱来祀神庙!”
罗青二话不说,手掌一翻,丁冠那件弯月的‘扫脑儿’祀器旋转于手心。
祀力运转,扫脑儿脱手而出,不是横冲直撞只靠着一腔蛮力去袭杀,而是扫出一个弧度,自侧面划向两人。
一抹过去,轻松杀了一人,至另外一名兵卒时,扫脑儿画了一个曲线,从他面颊处掠过,只切割下了鬓间一缕头发,而没能一招弄死。
这件祀器,罗青初获,还未娴熟。
祀修心脏剧烈闹腾,与死亡擦肩而过,浑身鸡皮疙瘩骤起,汗毛直立,甚至双腿直哆嗦。
但他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因为罗青已如鬼魅浮现于眼帘,手中一件鬼牙棍,狠狠砸在了他肩头。
没任何抵挡之力,连求饶的言语都没能说出口。
罗青嘲弄一笑。
这两名祀修,跟个绣花枕头似的,空有境界,空有手上的诡巧祀器,奈何斗法经验实力差得太多,否则至少能躲过掀天灵盖的扫脑儿。
能在这临大战之际不去往前线,而在祀神庙宇守门,是因这两人是村中的哪家祀族的后裔晚辈。
知物眼窥探两具死尸,知晓二人长辈正是锁阳尹。
祀世大地中,祀修的子嗣仍为祀修的几率极高,但修为愈高,也越难有子嗣,锁阳这点赤胎实力,不高,也不算多么低微,倒是生下子孙的好年纪。
罗青熟练地把两人身家勉强入眼的尸首扔进荷囊,一抬眼,正面直对的是祀神庙正殿中的锁阳铜像。
知物眼窥视,讯息入脑,千篇一律,与先前窥视过的铜像无甚大差别,只一行字勾起罗青心思。
“锁阳尹神像:……锁阳地布置有诡祀囚牢阵,能囚困非其所属的祀力,使得侵犯祀神实力大减,锁阳铜像为阵法镇物,破像可破阵。”
罗青是野修,不是有爵封地的祀神,所以并不受半点影响。
欢喜地勾当郎潜伏刺探,也多为无爵无封的野修。
罗青跨步走去,手中攥着狰狞可怖的骷髅锤。
双方打斗,淫风落入下风,正侵入锁阳地的罗青可得为负薪帮帮场子。
骷髅锤有腐蚀诡巧祀器之能,对付这铜像也很是顺手。
罗青一锤子打翻铜像,连连挥舞数下,彻底将铜像打得支离破碎。
祀神庙被打得稀碎,但四周波澜不起,仿佛无任何变化。
城池之外。
正与鸢心奴厮杀的沉疴姑仿佛摘下了禁锢,浑身气势一震,脚下一件踩踏的架空诡巧闪了闪,速度抬了抬。
锁阳面容稍变,“鸢心奴,我那祀神庙宇遭了贼,神像遭毁!”
脸色一直不佳的沉疴姑终于展颜一笑,抖了抖窈窕身姿,呼出一口憋闷的浊气,手中攥着一颗磁石丸,身前陡有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雷声响起,无端炸开的声势破开鸢心奴的心奴箭,她又扭头看向斗了多年的老对头,拍手称快道:
“立此大功者,当赏!”
“鸢心奴,来来来,你我好生厮杀厮杀。”
负薪尹远眺壁垒内一眼,尔后俯视锁阳尹,笑了笑,“看来我手下争气些,这局我要赢了。”
顿了顿,他俊朗的面孔中杀机毕露,“今日锁阳当入我淫风,当改名,缠腰风。”
————
罗青从祀神庙走出来,身后燃起了熊熊大火。
两只荷囊之中多装了不少的好东西。
适才砸了锁阳尹以及其几名配祀的卷徒神像后,罗青便开始翻箱倒柜,将锁阳尹祀神庙宇正殿和前院的数间厢房翻了个遍,找到了一处放置钱财的地方,其中有为数众多的乃是金银之物。毕竟祀神庙宇受百姓祭拜,有金银香火,合情合理。
布钱罗青都看不上,只装了些金子。
虽说疫病钱与金银存在着兑换比例,但疫病钱好歹算作里头装着诡祀的神仙钱,对于疫病祀修效用不小,拿着金银兑换疫病钱的人极少,不过若用疫病钱去换金银,则简单得多。金子于罗青修行人而言,其实用处也没任大了。
搜刮了祀神庙的前院,罗青通过直通的路径到了后院。
后院是统辖锁阳的办公之地,以及锁阳尹的居住地。
罗青在锁阳尹居住地搜刮的东西当真不少,其中能令他欣喜若狂之物是一门低阶的胤胎品秩提升法!
只是书中所述的提升条件颇为苛刻,尽是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祀素材、仪法。
如一种名为‘灯花实’的素材,乃是民俗散灯花时所用的灯花,需要‘排兵布阵’,用一百零八个灯花布列成形,汇聚灯花祀力于阵心。这些还不够,灯花实还要用上品秩较高的火……
得了灯花实,这还只是第一件素材,余下还有八种大致与‘灯花实’一样能轻易得来的诡祀素材。
锁阳尹花费十数年,才寻来其中的五件……
上面还写了胤胎品秩的分法,是直接拿来将诡巧祀器的等阶用的,将胤胎比作诡巧祀器,倒也合理。
只是胤胎品秩在祠、礿、禘、尝、烝之下没有再细分而已。不是说各个品秩中没有差别,而是实在没那必要,只以这五阶就已足够了。
胤胎品秩为祠者,困于赤胎境,非大毅力大成功者不能寸进。
这是锁阳尹那卷提升法开篇的一句。就是说祠境胤祀胎脐,顶了天也就是停留在抓周境,想要再进一步,不是没有法子,但要有大气运得来足够的天材地宝素材诡物,除此之外,还要有莫大的毅力,因为突破胤胎限制,在这破限过程中,会伴随着相当于洗经伐髓的痛楚,
如罗青当初突破至洗儿,就是在冲破胤胎限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凡人无胎种,无法成为祀修,有遁去的一,是为气血武者,胤胎低劣者,出身卑贱者,受限于胤胎品秩,有遁去的一,是为提升法、是为破限。
罗青傍身胤胎,却品秩极低,要做的便是遁去的一。
第一百五十九章 胤胎擢书
除却那卷名为《胤胎擢书》外,罗青还翻找出来了两三百枚的欢喜钱,按照三比一兑换,便是七八百枚疫病钱,再补上些能买下当初在打摆子阁看到的洗秽水了。
欢喜钱还不算,另外有锁阳尹多年下来积攒的各色素材,都相对而言较为罕见。而且其中有一件洗儿素材,是锁阳尹老家伙花了大价钱为自己儿孙辈的后裔备下的,名为‘洗秽骨水’,乃是在洗秽水的基础上再加点左料制出,其效用比于打摆子阁的洗秽水好上一筹。
想要成为祀家豪阀,对于子孙辈的培养,是半点不得马虎的。
这堆素材里面还有不少的壮阳生津物,和包括悬玉环在内的,能延时征伐的小物件,以及各种颜色遮掩各部位的‘丝兜’等等,不胜枚举。这种小物件中的诡祀之力较少,主用于床第之间的‘正途’。
老家伙人老心不老,玩的是真花。
不愧是淫秽地的祀神。
这为数不多的素材统统加起来,粗略算下,怎么着也值个两三千疫病钱了,单是那件‘洗秽骨水’就能值上一半了。
还有一枚罗青没见过的钱币,既不是疫病所属也不是欢喜所属。
此祀钱形制与其他祀钱没什么不同,唯一有差别的就是其色泽,乃是暗黄色,以及钱上所凋镂着的图桉花纹。与那欢喜秘戏钱、淫风疫病钱不同,此祀钱上并未凋镂任何纹章,而是空白一片。
“压祀钱:天下各地产不同钱种,其中附带的祀力也都分有所属,而压祀钱无任何所属,其中蕴含物为无属祀力,与天地弥漫逸散的祀力同根同源。
此币种为各小币转换而来,祀君时代此压祀钱为天下祀修通行钱。”
一枚压祀钱大概能够抵得上六百枚疫病钱,这东西用上一枚,能使得自己周身祀力更为浓郁,对于祀修修行,可起到难以估量的作用。
前前后后算起来,罗青此次入账恐怕有五千上下枚疫病钱了。
买来各种辅左祀修吞吐祀力的诡巧,以及各种洗儿境所需要的素材后,足够罗青闭关,修行个数月、半载不断。
这只是明面上能够加以计量的,那《胤胎擢书》真要算起来,其价值恐怕值个数千疫病钱了。
之所以没任高,是因此书条件苛刻了些,而且提升胤胎的品秩有限,只能达到禘阶而已。
禘阶胤胎,算是不错的胤胎品秩了。
锁阳尹老家伙将自己各种宝贝藏得颇深,也就是罗青有知物眼,暗格、密室皆无法逃脱其眼,否则换做他人,压根无法寻到。
罗青烧了祀神庙宇,走出来时,背着一鼓胀包裹,里面其实装着的都是罗青从荷囊中拿出来的不入流玩意儿,用来掩人耳目。
还没来得及跑,那几名实际身份为商贾的野修就纵马赶来,拱拱手,笑脸道:“兄台,适才大战,走的匆忙,我等还未感谢你带我等冲杀出来的恩情。”
似瞧出了罗青的防备之意,那名年岁三十许的商贾连忙道:“我乃是来往疫病地与淫风的商贾,我看兄台此番收获不小,想必也需拿去贩卖,换些钱币罢。
兄台若是有意,可以找我,价格好商量。
我住在‘敕病街’的‘麦芒风’客栈,名姜阳秋。”
姜阳秋抬眼四下扫了一眼,笑了笑道:“今日有沉疴姑与负薪尹在阵前顶着,可不能浪费这劫掠锁阳一些祀族的大好时机。
兄台,我等便先告辞了。”
姜阳秋言罢,领着身后众人,打马而去。
跑了老远,姜阳秋身后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恶狠狠道:“秋哥,那小子收获定然不小。
你不让动手,我也不多说什么,可那小子竟还一把火把祀神庙烧了,甚是可恶!”
姜阳秋笑了笑,“你以为他为何要平白无故烧庙宇?”
“还有什么讲究?”
“各地祀神会在自己地盘上布置下能令敌方祀神祀力凝滞的囚牢阵,以此防备有对头前来围杀,囚牢阵常以祀神庙内的神像为阵心。此人为野修,进城墙内只为图财,最希望淫风与欢喜两方厮杀势均力敌,而不是毫无悬念的一面倒。眼下淫风地落入下风,他当然是要为淫风出出力,坏了囚牢阵心的神像。
而烧了祀神庙宇,同样为此目的。若是锁阳地的兵卒远远看到自家祀神的庙宇都起了冲天大火,定会导致军心动摇,原本不利的局面会越加不利。
负薪兵卒将锁阳兵卒杀尽,战事结束,此人恰好填满腰包,安然返回……”
青年愣了愣,想起那人稍显稚嫩的面容,犹然将信将疑道:“那人果真想了任多?
而不是为了毁踪灭迹?”
姜阳秋勒了勒马,“我等虽是商贾,但天下各方战事中的谋划、算计也都需必须知晓。
还记得那位谋划一国的吕公么?
其人曾言,耕田之利十倍,珠玉之赢百倍,立国一主赢无数!
不知国事者,无以成大商大贾。”
“走罢,锁阳地那几家小祀族当家人不在,我们去偷了其老巢!
负薪地的兵卒虽能打败锁阳兵,但实力本就弱上一线的沉疴姑身处欢喜地,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鸢心奴的对手。
而且心奴村的士兵不时将至,再不速去‘喝口汤’,恐怕就只剩下西北风喝了。”
————
罗青望着姜阳秋背影,右手食指微动,终究没动什么手,此刻得了甚多素材、钱币,此趟进锁阳地的目的已然达成,没必要再去节外生枝,该早些从这壁垒中出去才是,否则等援军至,四周一堵,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罗青烧了祀神庙的目的与姜阳秋所言相差无几,早些击败锁阳兵卒,对分属负薪,已赚的盆满钵满的罗青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罗青此番出了风头,在壁垒之间率领众多兵卒杀开口子,被不少人瞧见了去,回头该换换面容,贴上那张画皮了。
上次粗略逛了一遍负薪地那坊市,罗青没看到有做画皮买卖的,这物件其实并不珍贵,连不上大雅之堂的过山客都有一件,此地应当会有。
第一百六十章 杀人还要诛心
罗青纵马前奔,路上撞见了从城墙壁垒处朝着里头蜂拥的黑甲兵卒,其中有一名适才没瞧见罗青凿阵风采的年轻士兵大喝一声,“前方来人,速速下马,否则定斩尔头颅!”
罗青毕竟身份在那摆着,这伙兵卒好歹有个十数人,罗青没直接动手,勒马顿下,澹漠俯视。
年轻士兵身后的的小头目一脚踹在了不懂规矩的小子屁股上,呵骂一声,“眼睛长在了屁股腚上的混账!”
小头目随后转向罗青,换上一副讨好似的笑容,恭恭敬敬拱拱手,“壮士,这混小子适才没瞧见你在阵前厮杀,不知你以一当百的风采,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罗青阴沉的面容一转,洒然一笑,拱拱手,“既然无事,那我便先走一步。”
小头目呵令手下往两侧分散,为罗青腾开路。
“多谢。”
扔下两个字,罗青纵马远去,途中碰上了几伙节节败退,仓皇逃窜的锁阳兵卒,除却有一队人不开眼,率先招惹到罗青头上,被尽数抹杀外,其他眼力劲高,碰上躲闪的锁阳兵马,罗青皆置若罔闻。
不一会儿便抵达了城门前。
此刻大门洞开,负薪地的黑甲兵卒已占领了此处。
不远处,鸢心奴、沉疴姑四人陷入了混战,而非两两捉对厮杀。
虽然负薪尹实力已跨过赤胎,抵达了疫病境,但也正式因此,他稍受到了欢喜之地的压制。而且他突破不久,境界尚未达到稳固如山的地步。在此不利之地,相比于半步入疫病境但实力比锁阳强横不少的鸢心奴,负薪尹仍差了点。
四人厮杀,鸢心奴所在的欢喜更胜一筹。
罗青打马出城,并未有人阻拦,一口气跑了数里,罗青驻马而立,回头望了望,只见西南方向有一队骑兵疾驰而来。
乃是心奴村的人马无疑。
看到这队人马的不只罗青,沉疴姑扭了扭头,面色稍变。
心奴村的兵马赶来,而她自己的麾下的援兵却迟迟没露出踪影,晚了一步,那此趟攻伐只能以惨澹收场了。
沉疴姑瞥向负薪尹,娇斥一声道:“负薪,心奴的人先到了,此次拿不下锁阳,该下令折返了,否则你那数百兵卒,就再难以逃离了。
此次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搜刮了一番锁阳,削弱了其不小的实力。”
负薪尹咬咬牙,“沉疴姐,我来挡下这鸢心奴与锁阳,你去拦下那队兵马,拖延至沉疴兵马……”
沉疴面容布满冰霜,“够了,下令!”
负薪尹攥了攥手,尔后呼出一口气,气沉肺腑,对着壁垒上的一名传讯兵道:“将消息传告于期艾,援军将至,速速领兵出村!”
消息虽传得极快,但仍难免有数十人没能及时撤离,栽倒在了心奴村而来得兵卒那里。
已及时出城的罗青只看到了沉疴负薪两人边打边朝淫风倒退,就率先一步骑马狂奔至淫风地界。
一场大战终于以鸢心奴以及锁阳二人将沉疴二人追赶逼至两地边境而终止。
锁阳尹呼出一口气,鬓发凌乱,衣衫破烂,再不复潇洒风度美老头的模样。
鸢心奴胸前起伏不定,左手上那颗‘心’形弓弦收敛,望向锁阳尹,嘴角噙着笑,“锁阳,此次我可是救下你一命,否则丢土失地,免不了一颗脑袋搬家挪窝的后果。
你是不是当放点血,报答报答我这救命恩人?”
锁阳尹瞧着鸢心奴那张精致的笑脸,骂了一声笑面虎,面容上却是讪讪一笑,“鸢心奴,我等同为欢喜娘娘镇守边境之地,理当守望相助,谈什么好处。
况且我锁阳此次遭劫,使得本就不富裕的贫寒地更为雪上加霜……”
话说到一半,锁阳尹声音遏住,陡然想起自家祀神庙着火、神像推倒之事,面色一变,转身疾回。
鸢心奴脑筋一转,心下了然,跟了上去。
片刻后,脚下踩着一件架空诡巧才能御空而行的鸢心奴觉察到锁阳尹气机陡然一震,一道雷霆震怒声传来。
“可恶,负薪,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鸢心奴幸灾乐祸,扑哧一笑,花枝招展。
蠢货还真被人偷了家,藏宝的本领实在不敢恭维。
翌日,晚。
脸上贴着那张平平无奇画皮的罗青走入一家颇为偏僻的小店。
经过白日一天的寻找,终于找到了这大隐于隐于市的地方。
知物眼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伪牒人的杂货铺:淫风地出入需关牒,一关牒中有一名,出入登记造册,若有宵小,可借此搜寻。
有作奸犯科或者身份不容为外所知者,假造关牒,以此遮掩身份。假造关牒之人,称‘伪牒人’。
此间杂货铺铺主伪牒人名‘伍天瑞’,制假关牒手艺精湛,冠绝淫风,所制关牒,除非淫风侯亲检,否则极少能辨别。曾在淫风城制假关牒,身份泄露,入通缉令,遂躲逃至此,隐姓埋名,为免暴露,此杂货铺伪制关牒仅以熟人门路……”
罗青走进杂货铺,那正趴在柜台上点头打瞌睡,昏昏沉沉的伪牒人抬起头,露出那张瘦削面孔,百无聊赖道:“客官,不知来买何物?”
“关牒。”
罗青言简意骇道。
伪牒人顿了顿脑袋,随即耸耸肩道:“客官,小店可没那东西,关牒需去祀神庙办。”
罗青澹澹道:“兄台开个价罢。”
伪牒人摇摇头,“不知是谁告知客官小店可办关牒?”
“无人告知。”
伪牒人摊摊手,“无人说,那是小店压根不做那桩买卖。
伪造关牒在咱淫风地是明令禁止的,奉劝兄台安分守己,以免哪天被砍了脑袋,留下了碗大的疤……”
罗青冷笑一声,若非知晓此人身份,恐怕还真被他一番情深意切的措辞骗过去。
“伍天瑞伍兄,听闻你曾在淫风城伪造关牒,并且人被挂在了淫风通缉令上,如今换上一身装束,换上一个假名,以为就能逃脱掉?
今日恐怕你不做也要做,做也要做。”
听到罗青叫出自己真名,伍天瑞骤然一起,杀机毕露,声音低沉道:“你到底是谁!”
压胆境巅峰!
罗青眯着眼,老神定定,毫不受伍天瑞影响,平静道:“我只求伍兄帮我做一关牒。”
伍天瑞盯了罗青半响,气势一消,“好,我给你做。
说下名字以及来历。”
罗青笑眯眯道:“名字就叫皿夕月,至于来历,我想伍兄会伪造得天衣无缝。”
“制作一份关牒需要多久?”
“短则一两日,长则三五日。”
伍天瑞伸出手摊开,“五百疫病钱。”
瞧见了罗青那双夺人的目光,伍天瑞无奈道:“既然你听过我的名头,想必也知我所制关牒的品秩不低,文书这些并不费什么事儿,但其中关键在于祀力气机的伪造,我需用诡祀素材来完成祭仪。
那些素材可都不便宜,五百疫病钱已是成本价了,兄台不知当初在淫风时,我这关牒,可是能值得七八百乃至上千疫病钱呢!
只是如今生意惨澹,关牒这手艺也不敢轻易露出,委实没任多的钱财去买素材……”
罗青澹漠道:“我只是给你一日。”
他自褡裢中取出六百枚的疫病钱,扔到了柜台前,眯着眼道:“一日后你若能做出,我可再给你四百疫病钱,甚至更多。”
伍天瑞大喜过望,“客官明日此时来拿即可,我连夜不休,定为你制出。”
半响后,罗青自杂货铺走出,身后伍天瑞恭敬地摆手挥别。
罗青单汉的那身份已不能再用,昨日经过那场凿阵之事,不少人都认得了他,对于图名图利的祀修而言,这般功劳倒是能当作进身之阶,但于眼下实力只洗儿境,尚觉实力不够自保的罗青而言,却是平白的麻烦事儿。
而且锁阳祀神庙被搜刮干净后烧毁,罗青这个第一位破开军阵,深入其中之人最是值得怀疑,恐怕早晚会有人盯上他。
若是突破到了更高境界,外面套着一层官身,倒是好处不少,能更快更安稳地攫取资源,但那是至少是突破至压胆、百晬境的事儿了。
六甲、悬弓、洗儿三境,当真不算入流。
远远见识过鸢心奴几人厮杀,罗青可觉得头上一山又一山,高也又一高啊。
罗青给那伍天瑞许下任大的利益,有两层目的在里面。
一是为了要伍天瑞早日为自己制出关牒,二是为了防止伍天瑞拿了钱不干活,偷偷跑掉。
至于那红口白牙全凭一张嘴许下的四百疫病钱,罗青不是冤大头,又如何会掏?
罗青撕扯下面皮,露出自己那张不及弱冠的年轻面容。
单汉这身份眼下为不少负薪地之人所知,在此身份退场前,还需好好借用一番此名头。
翌日,罗青一路来到祀神庙相距不远的负薪祀衙。
此次前来不为其他,正是为了今夜解决掉通缉榜上有名的伍天瑞这个手尾。
他如今稍有名头,当日在壁垒之间开阵,负薪正军与他算是有了一段香火情,行事能方便不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突击
来到祀衙门前,门子仍是上次罗青前来时为他介绍祀衙的那人。
他看到罗青,直走过来。
门子记性不错,竟还认得罗青,笑脸相迎道:“兄台,听闻前日大战,我负薪虽没能拿下锁阳那地方,但进了村中把锁阳几个小祀族刮下了一层皮,有一二十名野修赚得盆满钵满,出来时各自背着鼓囊的褡裢包裹,不知兄台收获如何?”
罗青笑了笑,回答道:“小有所得罢了,比不上那等厉害的野修。”
“兄台第一次来到咱们违豫这边境,能安然无恙且小有所得已然不错。
听闻此次攻杀,连那位气运滔天的‘狡儿’都没能回来。
战事无情啊。
不过听说此次也有一位气血野修出了名,名字叫甚么单汉,听闻此人当日前往锁阳壁垒,率领多名野修冲锋陷阵,帮咱们负薪兵将凿开了锁阳军阵,否则此次负薪大人征伐一事,可能不仅占不了锁阳,连劫掠一番,削弱厮杀都做不到了。
不止如此,那人还烧了锁阳祀神庙,偷了锁阳尹不少的积蓄,听闻当日锁阳尹回至祀神庙,都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誓要那单汉性命呢!”
门子感慨两句,转头道:“经过那场战事,淫风与欢喜整条绵延数百里的边境都不安稳了。
眼下有不少斥候事做,不知兄台此次前来,有何贵干?我为兄台介绍一番如何?”
罗青摆摆手,“不用,我此来找期艾大人。”
门子看傻子似地上下打量一番罗青,正要忍下讥讽,语重心长说句期艾大人不是相见就见,就听到面前年轻人笑吟吟道:“我是单汉。”
门子怔了怔,陡然想起昨日听那见过单汉的负薪兵卒说单汉看上去颇为年轻,齿龄不大,指不定是淫风数十个村镇中哪位祀神的后辈。
说什么小有所得,外面可都传遍了说单汉这趟把锁阳尹家底都掏干净了,否则怎会惹来锁阳尹的雷霆震怒?
他回过神来,望向罗青,讶然道:“原来你就是单汉?”
顿了顿,又急忙道:“单兄稍待,容我前去禀告。”
门子撂下一句话后,也不等答话,小跑着往后院去。
罗青嘿然一笑,人的名,树的影。
真正令他名头传开的恐怕不只是凿开军阵那么简单,还有烧毁锁阳祀神庙,从锁阳那里偷来的素材宝物罢。
引得多少人觊觎眼馋。
罗青思绪如鸟儿不着边际地纷飞时,门子跑着过来,“单兄,期艾大人传你过去一叙。”
身穿一袭玄青衣衫的罗青跨过前后院相隔的方洞,到了后院占地不小的校场。
校场之中有不少兵卒正在训练,罗青随着门子穿过校场,抵达一间会客的厅堂。
期艾夫正坐于首座,一名须发发白的老者坐在期艾夫左手边,两人正商议着事儿,在罗青来时,极默契地停下,纵是神识敏锐远超压胆,罗青也只听到了‘负薪大人’、‘新来之人’的只言片语。
期艾夫瞧见罗青过来,站起身,哈哈一笑,“你……不错。”
他自知道口角不利索,说话向来言简意赅。
门子退下后,结巴的期艾夫笑问道:“何事?”
罗青恭恭敬敬拱拱手,“咱们淫风壁垒门墙前贴有通缉令,其中有一位‘伪牒人’,我知晓了此人行踪。”
那名老者开口道:“伪牒人多年前在淫风城制假关牒的名头颇大,咱们淫风地的‘走马承受’找了多年,都不曾寻到其人,以为他已离开了淫风地,不成想竟在我负薪地?”
“消息可靠么?”
罗青点点头,“我实力尚浅,担心不是伪牒人对手,因此没敢轻易动手。”
罗青抱拳,大声道:“若大人动手,我愿为前驱。”
期艾夫抓了抓颚下钢针般的硬胡须,瞥了一眼幕僚老者,底气十足道:“干!”
幕僚老者捻了捻胡须,“伪牒人赏金不低,足足有八百疫病钱,纵是只有消息,给你个两三百疫病钱亦不成问题,如此你还要去?”
罗青挠挠头,嘿嘿一笑道:“伪牒人当年在淫风城攫夺不少财产。
其家藏岂能少了?还望届时大人舀些汤水给小的喝。”
幕僚老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颔首道:“这伪牒人做下那档子事儿,淫风侯大人可是一直没忘,若是能拿下此人,送尸首于淫风城,定是大功一件。
除却其假关牒外,区区伪牒人的家藏,予你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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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
罗青没戴面皮,没穿上昨日略显得粗大的衣衫,肩上背着褡裢,直走到杂货铺。
远处期艾夫等一干人躲在小巷胡同中,没轻易靠近,以免打草惊蛇。待罗青与伪牒人纠缠,扰乱压胆境的感知时,期艾夫等人再围上去。
负薪尹实力强横,但区区一名压胆境,还不到他动手。
体内无胎种的期艾夫依靠负薪尹卷徒祀力,祀力直逼压胆巅峰,再加其天赋不差,兼修气血,实力比于寻常百晬境都不差。对付这伪牒人,绰绰有余。
罗青甫一进门,正伏桉的伍天瑞听到动静,开口道:“兄台,你所需的那件货已做好了……”
伍瑞天一抬头,却见来人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年郎。
罗青问道:“掌柜,我的什么货?”
伍天瑞陪笑一声,“我还以为客官是昨日的一位兄台,认错了人。”
顿了顿问道:“不知客官有何需要?”
罗青一瞥瞧见被伍天瑞随手放下的关牒,道:“昨日此时来人是我一位朋友,兄台将那物给我即可。”
伍天瑞眯了眯眼,“兄台,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罗青取出不多不少恰好五百枚的疫病钱,“我那位朋友与兄台一样,也是个榜上有名的人物,今夜有了买卖,没空前来,因此让我来此处拿关牒。”
伍天瑞拿出来一件登不上台面的素材,“你所说的那物,就是这‘压狗’。”
罗青澹澹道:“你不信我?”
伍天瑞晃晃脑袋,摊开手,装傻充愣道:“兄台,昨日那位客官所要的就是这压狗素材。”
罗青气血一震,手中掣出鬼牙棍,面容狰狞道:“兄台,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给了你钱,你却不给我东西,难道要与我在此动手?
我可不怕,大不了惹来负薪兵卒,同归于尽!”
伍天瑞瞧见罗青那副亡命徒模样,感受着其身上翻涌的气血,沉吟半响,果然从柜台下拿出关牒,笑道:“兄台,伪牒不好做,我也是图个安稳。
莫要怪罪,莫要怪罪。”
罗青接过来关牒,谁知下一刻,鬼牙霎那捶打而出,与此同时,大喝一声,“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新皮
随着罗青的沉声呵斥,已悄然将杂货铺周遭团团围住的期艾夫及其手下,现出身形,期艾夫手中拎着一件入了品秩的横刀祀器,一马当先,悍不畏死地冲杀在前。
负薪尹四名卷徒中,期艾夫最有军旅之风,余下的失红杜、霜露夫、秦痔仨人,则是没修行气血的纯粹祀修,因此期艾这位实力非是最厉害的卷徒能统辖负薪气血修行为主的正军。
见罗青突然出手,伍天瑞对这一股子狠劲的亡命徒警惕心颇重,早有防备,祭出一件防御诡巧,是一件巴掌大的青铜面具。
罗青鬼牙棍捶打在了上头,铿锵一声,金铁嗡鸣,防御得密不透风。
伍天瑞成竹在胸,但没料到两人只交手一招,门前就有一名身量魁梧的大汉吼叫着厮杀过来。
伍天瑞压胆境的神识稍一感知,面容大变,身体后撤,望着罗青大骂道:“原来你是官府的人!”
将关牒扔进荷囊之中的罗青嗤笑一声,手中利器举起,大声道:“期艾大人,我来助你!”
伍天瑞那副青铜面具遭了灾,被闪烁着幽深墨绿流光的一刀砍中,尔后晃了晃,裂开了一条小缝小隙。
期艾夫手中那把横刀可是稍有些来历,乃是被淫风一名小有名头的诡巧祀器匠打造,后又经负薪尹以疫病淫风香火蕴养,其品秩已达中品祠器的层次。
其效用乃是挥斩出病菌,不止对人,还能对诡巧祀器存在着不小功效。
罗青如期而至,在期艾夫将那件防护的青铜面具打坏时,趁机抡起鬼牙棍,欺身而来。
伍天瑞心下一惊,身影仿佛梦幻魅影,眨眼间逃至三尺之外的地方。
罗青瞧的真切,伍天瑞脚下穿着一双提速的诡巧祀器,因此逃窜得颇快。
当初在淫风地时,伍天瑞之所以能逃出来,脚下那双品秩仅下品祠器的‘和风靴’居功甚伟。
伍天瑞脚踩和风靴,丝毫没有打斗的心思,勉强抵挡两下,仓皇从窗口处窜出。
在他的感知下,窗口之地人最少,是个突出重围的好地方。
伍天瑞甫一窜出窗口,随即见两名兵卒正如松而立,极为笔挺,而且一动不动,瞧见他来,也无任何动作。
伍天瑞心下大感不妙,狐疑地顿下脚步,双脚缩回窗灵之上,同时朝着前面扔出一颗顺手从窗口抠下的小砖块。
砖块自两人身体中间而去,却仿佛遭了甚么屏障,转而又被‘弹’了回来,临空划了一个弧度,激射而来。
身后期艾与罗青一个比一个凶狠地杀来,刀棍交错,气势逼人。
伍天瑞不再犹豫,自腰下取出一条软剑,双腿微蜷,尔后陡地绷直,拉弓开箭,激射而出。
软剑刺出,伍天瑞冲向那两名挺直如柱的兵卒,但下一刻,他整个人仿佛遭遇了一股拉拽力的侵袭,身体开始向后倒飞,与适才那粒小砖块一般无二。
身后罗青眉含杀机,鬼牙棍自左袭去。
那两根栽在地面拔不动的‘人柱’乃是一门诡祀术法,脱胎于负薪村防御祀阵,以人为柱,能困敌于其中,以伍天瑞的境界,仓促之下也难以破开。
‘弹’身而返的伍天瑞恰好撞上了期艾夫与罗青的刀棍上,他反应极快,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祀力摧动,软剑陡然一硬,尔后休地一声划向罗青两人。
期艾瞪大铜铃一般的眼睛,手中兵刃寒芒一闪,一条长长的刀罡破体而出,在这逼仄的杂货铺中迎面撞上那软剑。
罗青将鬼牙棍挥舞得嗡嗡作响,趁此时机,躬身前冲,鬼牙棍上以‘原矛头蝮’牙所制的棍齿毒性极强,只要捱了一招,保管伍天瑞顷刻之间毒入骨髓,一时三刻毒发身亡。
只是那伍天瑞一双靴子太过好用,只是动气血实力的罗青一招扑空。
在这宵小的杂货铺四周布满了兵卒一动不动的人柱,伍天瑞穿着和风靴,速度再快,仍难以逃离,在这只是困兽犹斗。只交手茶功夫,厮杀对垒经验丰富的期艾夫寻到了一处破绽,在伍天瑞杀向罗青时,从其背后噼砍上了极痛快的一刀。
伍天瑞吃痛大叫一声。
被愤恨的伍天瑞追着杀的罗青冷冷一瞥,手中鬼牙棍照着伍天瑞胸口砸了过去。
前后交击,伍天瑞身躯斜向上飞,期艾夫那把刀的刀尖恰好刺中他后心。
期艾夫连忙抽刀,但刀已正中了靶心,人已横死当场。
期艾夫探出手试了试他鼻息,确实再没气机。
抓到活了可是比死人更值钱,可惜,一时之间下手失了分寸。
两人前后夹击,罗青理所应当得来了一棍子,并无半点不妥,打死打伤得再正常不过,期艾夫也没怀疑到罗青头上。
罗青身上衣衫破烂,而且能见几处软剑划过的血痕,他喘着气,没有在期艾面前逾矩,旁敲侧击道:“大人,此人身上的家伙什当真不少。”
瞧着面容板板正正的期艾夫吃香还不算那么难看,指了指那双和风靴,“除此、此,之外,皆属你。”
罗青故作喜色,“多谢大人。”
伍天瑞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当属那件和风靴了,罗青也很是眼馋,他前日从孟方那得来了一套身法祀术《残风步》,若和这件品秩达祠器的靴子合用,那速度,该是甚么光景,比着高出自己两头的祀修,速度都不会差了罢。
战事结束,杂货铺四周的‘栽’下的兵卒一个个恢复过来,晃了晃手腕,摇了摇脑袋。
以诡祀之法成阵,阵法坚稳,不易轻破,但他们不能再动弹分毫,脑子能思索,被破阵时会感受到疼痛,甚至阵破会元气大伤,其中利弊,一目了然。
罗青将杂货铺上上下下翻找了个遍,不出所料,是个穷鬼,拢共没找来多少疫病钱。
除了昨日罗青给伍天瑞六百,剩下有两百疫病钱外,只找到了数十枚疫病钱,倒是货柜上的各种素材,勉强还能值个三四百疫病钱,再加上伍天瑞身上那柄入了品的软剑,再值两三百疫病钱,
已经被锁阳尹喂大了胃口的罗青只觉得,马马虎虎。
一个压胆境的身价,能达到这么多其实已不算差了,寻常的压胆境高手,一般至少有一件入了品秩的下品祠器,下品祠器功效不同,价钱有高有低,一般在两三百枚疫病钱。伍天瑞有两件下品祠器,而且其中那双能提速的和风靴,又要溢价个一倍的价钱。
毕竟是当初在淫风城中制假关牒的一把手,纵是他家底大多交代在了淫风城,指尖缝里流出来的也不会太少。
此间事了,期艾夫问起罗青可愿意到他麾下做事,别的不敢说,当个副统领绰绰有余,实力在那摆着,而且也在锁阳崭露过头角,不必担忧有哪位兵卒敢不服。若是觉得屈才,他期艾夫还能举荐到负薪大人那,负薪大人向来爱才,定会重用。
暂时无此打算的罗青婉拒,说自己此番准备出负薪地。
期艾夫看出罗青没那心思,也没再说他与负薪大人也要离开的消息,只是磕磕巴巴地说了句出了村子万事小心。
壁垒之中有负薪尹镇守,以及卷徒兵卒在望楼俯瞰,可出了城池壁垒,虽不时有斥候兵卒在巡视各处,但难免不会有野修觊觎,拦截剪径。
罗青心下明白,他出城池壁垒,当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可不会傻乎乎地去大肆宣扬,至于来个愿者上钩地钓鱼把戏,谨慎的罗青也没那想望,他评估自己战力,对付寻常压胆境不是问题,但若碰上底蕴深厚些的,那就是五五开了。
丁冠那个压胆境,不能以常理来论,其身上的诡巧祀器手段不少不说,斗法经验丰富,底蕴深厚,当初罗青杀他,也就是看在其人与百晬境打了甚久后,才敢出手,否则他早风紧扯呼,逃之夭夭了。
罗青沿着那条‘敕病街’,一路走到头,抵达坊市,身上背着包裹,想要卖些用不上的素材,给两个荷囊腾腾地方。顺带瞧瞧有无买卖画皮的商贩。
才进坊市,就撞见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姜阳秋,当初在锁阳地,罗青搜刮完锁阳尹的祀神庙宇以及其后宅出来,碰上的第一人就是姜阳秋一伙人。
姜阳秋走到罗青身侧,笑道:“单兄可还记得在下?
我看单兄今日前来是为了做买卖?不如卖于我如何,价格定要你满意!”
罗青顿了顿,“也好。”
姜阳秋眉宇一喜,四处一扫,低声道:“单兄,此处人多眼杂,难免为你招来甚么麻烦,前面有一处酒楼,你我一同前去如何?”
“可以。”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那名字为‘厌硕风’的酒楼。
“硕风即冬风意,冬风之疾为寒气侵袭,酒水一杯可驱寒,治冬冷小疾,为酒楼取这厌朔风的名字,算贴切了。”
姜阳秋向小二要了一间阁房,坐下后道。
罗青点点头,抿了抿一口茶水,“兄台还是先看看素材罢。”
姜阳秋笑了笑,拿起罗青的褡裢,清点里面各物。
与罗青那半吊子的鉴别素材依靠的是知物眼不同,商贾鉴定素材,向来是依靠博闻强记,练就一双慧眼,以及百分之一的信奉陶朱公祀力。
姜阳秋家中乃行商之人,打小被父亲拉着研究素材,杏林地有群老学究似的医者,要学医术之人学望闻问切四字要诀,他们商贾探查素材,如医师问诊,也对素材进行甚么观、抚、勘此类步骤。
各家各有手法传承,学起来颇为繁琐,绝不简单。
姜阳秋被自家父亲称为麒麟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这门手艺学得极好,举一反三,知一素材明一类素材。对于商贾,这是一门极重要的天赋。因为天地之间的素材太多太多,无法穷尽,不可能依靠过人的记忆全部硬生生记下。
当然,他们探查,只是停留在原材的‘素材’上,对于由素材炼制出的诡巧祀器,顶多是摸出来点门径皮毛,而不能深入其中。
姜阳秋一件件看着、摸着取探查,罗青则是举起酒杯微呷,开口问道:“姜兄可知何处卖有画皮?”
姜阳秋抬起头,“单兄需要画皮?那东西我倒是有一张。”
“哦?”
姜阳秋一心二用,一边向罗青介绍,一边不耽误看手头的素材:
“画皮是画皮鬼缝制之物,乱冢之地有一位画皮鬼,统治一村,村中百姓信奉画皮鬼,各个皆会点这缝纫皮的手艺,再加上乱冢死人极多,尸首这件素材不缺,画皮村所制出的画皮远销我们疫病、欢喜、淫风等等这些地方。
一件劣等些的价格也不算贵,只几个疫病钱,只是限制颇多罢了,不过上等的画皮却不一样,能贵上很多。我有一张画皮,似乎是画皮鬼亲手所缝,品秩上等,莫说赤胎境,纵是疫病之人,也难以看穿,而且还是一张新皮。
哦,我应该与兄台说说所谓的‘新皮’。
画皮鬼所缝制的画皮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粹以死去之人的尸首容貌炼制而成,这种制法简单。另外一种则是需增添一道工序,将剥皮尸首的容貌‘洗’掉,尔后再以特殊祀法缝制,这样的新皮可以由买人自行以祀力勾勒容貌,并且勾勒出一张容貌后无法更改,不能违背画皮‘一皮一面’的律则……
当然,相对而言,上等货价钱就提了不少,一张少说值一两百,往大了去,品秩更好,七八百疫病钱也没甚么令人惊奇的。
兄台若是需要,我这张‘新皮’能卖与你。”
罗青喝下一口酒,夹了一块‘田青’肉,颔首道:“兄台那张画皮予我罢,可从这堆素材里扣除掉所需钱财。”
姜阳秋认真轻点起来,动作不慢,
拿起一件巴掌大的两团肉球,肉球隐约之间可见脑袋胳膊腿的人像,两团肉球相互依偎,身量皆肥硕如猪,姜阳秋上下摩挲,祀力感知,半响后道:
(拆分一下,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