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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下岗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重回下岗时代txt下载     重回下岗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4.报告会(二)

    终于引起大佬们的注意了!刘万程心里反而有些高兴。

    江山机器厂的问题,指望工厂内部解决,是根本不可能的。这就好比一个到了绝症晚期的病人,整个肌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到处都是毒瘤。不引入外部力量,彻底把这些毒瘤清除掉,就只能无奈地看着它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假装不认识王局长,冲他微笑一下说:“对不起了这位领导,咱们今天的报告会,还是要紧扣主题,解决铸造分厂的恢复生产问题。”

    随后,吴晓波就没再上来。出场的是一个公司聘请的,所谓意大利专家,也不知道吴晓波是从哪里给绑架来的。

    这位专家带着翻译上来了,主要根据幻灯片,讲解工厂设备遭受破坏的情况,以及修复所需要的技术和费用。

    听着意大利专家的讲解,所有人都有些痛心疾首。这么贵的设备,国家还没富余到可以任意挥霍的地步,竟然让江山机器厂这些外行,给拆了个乱七八糟!

    每一个破坏过程,都是一个土老帽进城式的笑话,又都是一个辛酸的故事,还是一个痛心疾首的过程。听的那位王局长脸都黑了。

    那位专家讲完,又一个老外专家上来,开始讲专业问题。

    设备能不能恢复?当然能,只要有资金投入,我们是意大利的专业团队,可以全程做技术指导,绝对没有问题。

    接连仨外国专家才讲完专业知识,吴晓波又来了。这回没批评任何人,而是表决心:

    在外国专业团队指导下,生产线恢复以后,能不能组织正常生产,产出合格的产品,避免走以前江山机器厂走过的老路?当然可以。我们有优秀的管理团队,将来团队内的专家和专业技术人员,管理人员,要至少达到至少一比一比一的比例。

    还有,就是我们有刘万程总经理,这个曾经在江山机器厂创造过奇迹的领导。我们还有高强高老虎,这个江山机器厂能干苦干巧干,艰苦奋斗的大旗。

    将来产品销路和利润如何?吴晓波直接就把各种数据需求报告,挨个给每人发了一份。

    我们有最优秀的销售团队,最专业的调研部门,最精密的情报部门,最灵活的策划部门。在产品销售上,没有任何问题。

    ……

    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光万程工贸印发的各种资料,每个人手里就积攒了厚厚一摞。

    这刘万程的公司也很有意思,资料不一起发完,而是讲一个问题,才给你发一份需要的资料,他也不嫌麻烦。

    刘万程不怕麻烦,他就是要用最细微的细节,让所有人看到他公司的管理效率。

    分发资料的时候,公司员工迅速而无声,准确而礼貌地地把所需资料放到每一个人手上,整齐划一。就这份纪律和效率,就够所有到会的机构学三年的。

    当然,他们也是为了这个效果,在那位孙经理指导下,刻苦训练了一个月,确保一丝不苟。

    仅仅从那些印发的资料上,就可以看出万程工贸为了这个报告会,做了怎样详尽的准备。

    会议的气氛,从一开始吴晓波痛斥腐败产生的沉闷和某些人的恐慌,到介绍铸造分厂人为破坏情况所激发出的痛心,再到公司专业人员介绍未来发展,大有前途,完全有机会将银行贷款收回的信心,给所有人增加了乐观心态和欢快的气氛,真是一波三折。

    从悲情剧逐渐过度到欢乐喜剧,刘万程无所不用其极,让整个会议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还有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万程工贸的管理模式和运作思路,都不是来的这些机构工作人员所熟悉的。这是一套完全和他们有区别的运作方式,连部门划分都和他们不一样。

    当然了,刘万程用的,是二十年以后,从国外大公司学习引进过来的管理模式。当时国内,恐怕只有大型的合资或独资公司,才会采用这种模式。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一切,都让过来的领导们相信,刘万程有别人完全不同的思路和经营管理能力,怪不得他可以让一个效益年年滑坡的分厂,迅速产生高盈利。未来如果由他接手铸造分厂,让这个倒掉的生产线起死回生,就有许多人相信了。

    这些人当中,还有好多人在感叹,这么一个人才,江山机器厂竟然留不住,那帮管理层都在干什么?埋怨企业设备陈旧,可给你一个现代化工厂,不也让你给造垮了吗?

    特别是那位偷偷前来参会的王局长。他就是冲着刘万程的名声过来的。听了这个报告会,心里已经起了波澜。

    江山机器厂的领导层整天讲各种困难,他也真信了是大势所趋。可是,这个报告会之后,他心里那个观念动摇了。撤换江山机器厂管理层的心思,恐怕就是从这里产生的。

    可换掉一两个人不起作用,必须来个大换血,这对他来讲,也是困难的。现在,谁还放着在机关里坐着的福不享,跑到那么个不可收拾的烂摊子里受罪呢?

    关键还在于,他手里就没有一个像样的,可以镇住局面的人可用。真要换掉刘总那个班子,换上来的,还真不见得比刘总好到哪里去。

    刘万程?他太年轻了,恐怕组织调查这一关都过不了……

    送走所有的与会人员,吴晓波坐电梯上楼,就看见董事长助理徐艳,倚在走廊里看着他。

    他西装革履地微笑着,冲着她走过去。徐艳就抬起手来对着他。他也抬起手来,和徐艳的手“啪”地对击一下。

    徐艳就笑着说:“谁能想到呢,一身正气,慷慨激昂的吴副总,曾经是个混迹社会的二流子。”

    吴晓波就笑:“这就叫演戏。我今天又跟你妹夫学一招。”

    刘万程在他们身后不远,冷冷地看着他们。

    看这两个人动作和表情,他们早就认识,而且绝对不是一般认识,应该是熟的很。

    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怪不得他在经理办公室开会的那天,吴晓波守着大家不发表意见。

    因为那时候徐艳激烈反对刘万程的计划。吴晓波不发言,是不想和徐艳唱反调。这么分析起来,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晚上回到家里,刘万程就把看到徐艳和吴晓波在一起,动作比较亲密的事情,告诉了徐洁。

    徐洁倒不怎么奇怪,说:“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铸造分厂和银行啊。吴晓波追徐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有什么新鲜的?”

    刘万程听了,愣怔一下,接着就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徐洁,一脸郑重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徐洁让他吓一跳,迟疑着回答他说:“好像是高叔住院那会儿,他就开始有事没事的,从市里跑过来找徐艳套近乎。徐艳不跟我说我也没在意。”

    接着就问:“这事儿很重要吗?”因为她看到刘万程神色不对了。

    在徐洁看来,这只是一件普通家庭的男女之事。可在刘万程看来,这却令他震惊。

    吴晓波是本厂子弟,对徐艳的历史可谓知根知底。

    他追徐艳,认真的可能性不大,多半是想搞到手玩玩。

    可徐艳是徐洁的姐姐!

    这个吴晓波,真是胆子够大的,竟然敢完全不顾他刘万程的面子,想玩他的大姨子。

    问题是,他敢这么肆无忌惮地不顾及刘万程的面子,公开调戏徐艳,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和刘万程翻脸的准备!

    那么,这么推理下去,就是吴晓波已经做好离开刘万程的打算了。

    吴晓波领导下的市里的公司,是刘万程的半壁江山。失去吴晓波,就意味着以吴晓波为主,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对外联络,也会彻底瘫痪。

    更严重的是,吴晓波如果离开,就有可能要带走许多关键潜在客户的信息,甚至有可能带走他班子里的大部分骨干。

    不仅给二分厂承担的营销任务会泡汤,铸造分厂就算刘万程能拿下来,没有吴晓波的销售渠道,产品往哪儿销?难道还要指望国内的客户吗?

    现在,国家经济还没有完全进入信誉时代,恶意欠账,合同诈骗,只这些就没法和他们合作。万一被骗,指望打官司把损失追回来,还不如直接不要那个损失来的痛快。

    所以,没有吴晓波,铸造分厂这个事情,就没有考虑的必要了。

    难道,自己那天专门找他推心置腹地谈一早上,他表面上说佩服自己,暗地里还是不理解他的做法,还在打离开的主意?

    刘万程思考半天又问徐洁:“徐艳啥意思?”

    徐洁就嘟囔说:“徐艳你还不知道?主意大的要死,谁能问的出来?她不最后作的没法收场了,才不会说出来。”

    刘万程就点点头说:“行了我知道了。”便闭了眼睛,再不说话。

    刘万程觉得,他还得再去和吴晓波谈谈,试探一下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小子不是高强和张年发,心里鬼心眼儿多的是。你比他强,他服你,才会老实跟着干。他如果不服你,随时都会背叛你!

    无论如何,他也要设法震慑住这个外表看来油滑无比,内里又有些桀骜不驯的家伙,让他不敢轻易背叛他。

105.心里没鬼

    万程工贸公司设在市里的办公室,在市里主要街道商业街中段繁华地带的一个商务大楼上,还只是个运营性公司的雏形。

    一共租了大小不一三间办公室,经理单独一间,销售、调研、公关、报关、策划都挤在一个大格子间里,还有一间做会议室。

    公司现在还没有做大,对办公部分需求不大。等哪一天真正做大了,公司总部就会搬来市里,这些部门就要全部重新划分,再增加财务、人力、技术等后台支撑部门,一个完整的公司办公运营机构,就初具规模了。

    可是,现在刘万程准备把这个计划提前了。他对吴晓波不放心,得把这小子拴在身边,看住他。

    刘万程进公司职员的大办公室,里面的员工看见他来了,立马都站起来向着他鞠躬:“老板好!”

    这个举动吓刘万程一跳,报告会那会儿还没这规矩呢!

    他还真受不了这个,也挨个的鞠躬还礼:“你好,你好,你们辛苦。”

    二十几个职员,弯二十几下腰,刘万程是直咧嘴呀。

    他弯着腰就进了吴晓波的办公室,进门就问:“你这些破玩意儿都哪儿学的,这不折腾吗?我腰都酸了!”

    吴晓波就嘿嘿地笑:“跟你学的呀。你不要公司正规化嘛。这是倭国办公礼仪,我上MBA的时候,参观首都外资企业,人家就是这个样子。我就顺便让孙经理连这也当礼仪教了。你还别说嘿,这礼仪一用,看着还真像个大公司样儿了。”

    刘万程就不耐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东西你不学,明天赶紧给我去了!”

    吴晓波就得意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等级划分。要时刻提醒大家,各自处在什么位置。只有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才能时刻提醒自己,在为谁工作,谁给你支付工资?也才能激发大家努力工作,向上进取的精神。不想做老板的员工不是好员工。你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就得努力找工作。”

    刘万程说:“这都什么呀,咱们国家,讲究人人平等,你不知道啊?”

    吴晓波不屑一顾:“江山机器厂算哪个国家的?那倒人人平等了,可只是表面上的。咱们自己干,讲究实际,不玩虚的,就要职位分明,各尽其责,要不然还不得乱套!”

    刘万程觉得,吴晓波学来的,倭国等级竞争管理制度,不是说没有优点,但对于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古老国度而言,不见得就完全适用。

    因为倭国没有文明,他们无法理解文明是如何一点点,一代代,潜移默化,渗入到这个古老民族的骨髓里去的。

    古代皇帝治国,不约而同地选择儒家的仁,而非法家的法制,不是没有道理,而是道理深邃到一般人无法理解。

    可就算吴晓波的这个做法有道理,但这也太过了点吧?他就指着自己的腰说:“腰受不了啊!”

    吴晓波说:“你是老板啊,谁让你给他们鞠躬的?点点头就行啦。”

    刘万程就坐进吴晓波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说:“成,你有理。不扯闲篇儿了,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也打算搬到你这边来办公。”说完就看着吴晓波。

    听刘万程要搬到这边来,吴晓波吃一惊,看着他问:“咋,嫂子监督太严,跑我这里来躲清静?”

    刘万程就奇怪,吴晓波反应很正常,不像是心里有鬼的样子啊?

    刘万程就不动声色,继续说:“咱们不是考虑代管铸造分厂吗,我搬过来,做管理计划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商量事情方便一些。”

    吴晓波就皱着眉,做出为难的样子来说:“唉呀,我这儿都占满了呀,四周也没有空房间,上哪儿给你找间办公室?要不你用我的,我出去和大家挤挤?”

    刘万程立刻说:“也成。”

    吴晓波立马翻脸:“什么就也成啊?我一公司副总,你让我和大家挤一块儿,像话吗?”

    刘万程说:“那咋办呢?难不成你让我这个正总和大家挤一块儿?”

    吴晓波就坏笑说:“那就是您自己的事儿了,我管不着。”

    他这些话非常自然,也非常符合他以往的说话风格,一点毛病没有,还是正常反应。因为如果他心里有鬼,刘万程提出搬过来,他就不敢反对,怕引起刘万程的怀疑。

    他在自己的地盘上唯我独尊,作威作福惯了,当然不希望有个比他还大的过来管着他,这符合他的性格。只从他让那帮手下见了上司要鞠躬这一件事上,就可以反映出他的心态。

    如果他真有要跳槽的打算,就不会对手底下员工要求这么严格。

    这个,刘万程是根据自己的体会得出来的结论。

    他在二分厂的时候,对职工好着呢,得罪人的事都是车间主任和张年发干。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干不长,早晚要离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得罪那个人干吗?

    从这些迹象上,刘万程没有推理出吴晓波有要背叛他的意思。

    他想想就问:“你成心不让我搬过来,是怕你在这里骚扰公司里那俩漂亮妞,让我看见吧?老实交代,是不是已经成功上手了?”

    吴晓波这回不干了:“嗨嗨,以后这种话少说。哥们自上了学回来,就改邪归正了。你整天把这个挂在嘴边上,影响我的形象,知道不知道?好赖不济,我也是公司副总。咱们原先那点破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不许提了。”

    刘万程说:“谁跟你咱们啊?你是你我是我。”然后就笑着问,“真改邪归正了?”

    吴晓波梗起脖子说:“可不真的咋的?以后做大了,哥们儿得堂堂正正做人不是?让人家知道过去那点破事儿,哪个大姑娘还肯嫁给我啊?我可警告你啊,要是你在这事儿上揭我老底,我可也揭你的。”

    刘万程就奇怪:“我有什么老底让你揭?”

    吴晓波就露出得意的表情来说:“那七千块钱的事儿,你不会没有记忆吧?是不是想让我跟徐洁汇报一下啊?”

    刘万程吃一惊,这小子怎么知道这事儿?这要是让徐洁知道,可当真就解释不清楚了。本来徐洁心里就怀疑自己伺候高强目的不纯,听见这事儿还不立刻炸了!

    他赶忙把这事儿给岔过去说:“好,一言为定,我再不提了。”

    吴晓波本来还想引着刘万程漏点底,到底为什么要给高秀菊七千块钱?看这样子,刘万程是绝对不肯说了。只要这小子不肯说,你想打听出来,门儿都别想。

    难道,他真的跟高秀菊有一腿?

    正想着呢,就听刘万程说:“你得给我准备办公室啊?”

    吴晓波说:“不告诉你了吗,这里没有空房子了。”

    刘万程说:“成。没房子是吧?我再到别的地方租去。”就问他,“哎,你说,在市里这样的楼里,租三间像你这样的,一大两小三间房子,得花多少钱?”

    吴晓波看着他,奇怪地问:“你一个人,还得租三间,挺奢侈的你呀?”

    刘万程说:“废话,我过来,徐洁和徐艳不都得过来?徐洁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助理,徐艳是董事长兼总经理助理的助理,我过来她们能不跟着吗?”

    吴晓波就无奈地晃晃脑袋:“我说,你也是堂堂大公司的总经理呀,说话怎么这么不着调呢?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董事长还给总经理当助理,这助理还得再配个助理,这都什么呀?”

    刘万程说:“你甭管,我就爱这么叫。”

    吴晓波就正色说:“这不成。你呢,可以再配个助理,徐艳当董事长助理。要不让人听着笑话。”就问,“你还真打算过来?”

    刘万程说:“我不打算过来,这大早上的我跑你这儿来干吗?”

    吴晓波说:“咱们隔壁还有好几间空着呢,我去给你租那边的吧?”

    刘万程就露出奇怪地表情来问:“你刚才还说没房子,怎么我一说徐洁和徐艳过来,你立马就有房子啦?你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呢?老实说!”

    吴晓波嘿嘿两声说:“刚才不跟你开玩笑嘛。堂堂刘总要过来常驻沙家浜,我就是和大家挤格子间,也不能让您受委屈不是?”

    刘万程就摇头:“你这主意变的可够快的,反常必为妖!”就猛不丁问,“我怎么听说,你在追徐艳呢?”说完就盯着他的眼睛。

    吴晓波躲开刘万程的目光,嘿嘿两声说:“有徐洁在你跟前吹枕边风,啥事儿能瞒过你呀?这不徐艳还没给信儿嘛。”

    刘万程就拉下脸来说:“吴晓波,你小子不地道啊。你这叫着徐洁嫂子呢,转回头来你就去追她姐姐。你是不是打算让我喊你声姐夫啊?”

    吴晓波就笑:“这个没办法,谁让她们是姐俩呢?”

    刘万程就严肃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问他:“徐艳过去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

    吴晓波也不笑了,过一会儿才说:“我比你清楚。知道哥们儿过去是干什么的吗?也是混社会的。十几岁的时候,我就跟着咱厂的黑老大大斌混,是他的马仔。那时候,徐艳是他的马子。你别听厂里人传的那么邪乎。除了大斌,没人敢碰徐艳。就是大斌,也对她挺好的。那时候大斌没几个钱,可是徐艳需要钱养她妹妹。大斌就和徐艳商量了个计策,徐艳去勾引那些有钱的,然后大斌带着我们去抓现场勒索。没人能真正占到徐艳的便宜。后来,大斌在市里捅了人,正赶上严打,被抓起来了,从此就没了消息。徐艳怕那些有钱人报复,才跑了的。”

106.姐妹情深

    吴晓波说的这些事情,徐艳估计是从来没有跟徐洁说起过,所以徐洁也从来没跟刘万程提过,他还真不知道。

    但凭着想象,刘万程也能想象出当时那个时代的场景:酒**亲把钱都喝了酒,破败的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粮食。看着饿的直哭的妹妹,徐艳一个当时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到社会上去,牺牲自己,换取妹妹上学和吃饭的钱。

    前世的时候,徐洁和刘万程在一起,曾经说起她小时候没钱吃饭了,她爸也没钱。她拖着两条饿软了的腿,满宿舍区里去找徐艳。徐艳抱着她哭,有时候还会心情不好骂她,最终,却总能给她弄到钱和吃的。

    原来,这里面包含了这么心酸的一段故事。

    吴晓波外表像个二流子,原来他本来就是。怪不得那天徐艳直接就说他过去是二流子。

    刘万程想想,还是问吴晓波:“你真不在乎她的过去?”

    吴晓波沉着脸摇摇头说:“不在乎。她比我大两岁。跟着大斌混的时候,我就喜欢她,她是个很有义气的女人。我那时候小,刚开始懂事,她是我梦里的第一个女人。”

    接着就笑了:“我吴晓波这辈子玩过的女人,自己都数不过来,又没什么处女情节,这有什么好在乎的呀。”表情严肃了说,“她现在变得比原先成熟稳重多了。自从她这次回来,第一次在我眼中出现,我就有一种感觉,她才是我要的那个女人。”

    看来,在徐艳这件事上,吴晓波还真是是认真的。他不让提他的风流事,很可能也和徐艳有关。

    他不打算背叛刘万程,就会知道招惹徐艳的后果。那么,他追徐艳就必须经过深思熟虑。

    这是他心里的第一个女人。好多男人,把有机会追心里的第一个女人,做为自己一生当中最浪漫的事来看待,大多数男人也都不舍得错过这样的机会。

    刘万程就想,得抽个适当的时间,和徐洁好好谈谈了。她的这个姐姐,值得她去尊重。

    可是,徐艳离开这里以后的事,吴晓波是否知道,是否在乎呢?

    不过,现在,他得先考虑公司总部搬家的事情了。代管铸造分厂的事情,已经正式开始运作,公司的职能部门就必须健全了。

    再说,把吴晓波单独放在外面,他的确不放心。就算没有徐艳这次这个事情,吴晓波这小子也不适合让他单独在外面当皇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一个星期之后,吴晓波根据刘万程的要求,找大楼物业签订了租赁协议,租好了房子,然后就是装修,添置各种办公用品。

    一切准备就绪,刘万程果真就把公司的总部搬到吴晓波这儿来了。设了董事长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又新增了秘书办,财会、人力、技术、企业监管等一系列后台支撑和企管职能部门,几乎把这层楼里所有空着的房间都给租了下来。

    而原来的机加工厂,则改名为精密机械分厂,由王浩和肖涵任正副经理,留守负责。

    公司总部从厂区搬出来这段时间,刘万程还是找了个机会,和徐洁说了徐艳的事。

    徐洁听着,不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跑去找徐艳要钱的情景。

    那时候,徐艳很烦,骂她拖油瓶,小邋遢,早晚让她害死。可是,徐艳总能弄到钱给她,让她饿不着。

    后来渐渐大了,她就认为宿舍区里对姐姐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徐艳又和那帮人人见了害怕的皮孩子们在一起,肯定就不是正经人,正经人谁和那帮皮孩子鬼混呀?

    再后来,徐艳走了,徐洁也长大了。可是,徐艳留下的名声却波及到了徐洁,总有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大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徐艳的妹妹。

    甚至刚刚入厂的时候,同分厂的那个皮孩子公开骚扰她,就因为她是徐艳的妹妹,吓得她一年不敢上班。

    这些,都是徐艳带给她的伤害,她心里有些恨徐艳,从不喊徐艳叫姐姐,总是直呼其名。她觉得徐艳不配给她当姐姐。

    可是,她没有想到,徐艳为把她养大,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徐洁就哭了:“是我把姐姐给害了。不是为了给我弄钱,养活我,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刘万程无言。每一个江山机器厂人的背后,似乎都有一段辛酸。他们表面所流露出来的,并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

    许久刘万程才说:“吴晓波自己表态要下决心改邪归正了,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能做到的,就是替你和徐艳看住他,再有那种场合,尽量不让他去。”

    徐洁光顾着伤心激动了,愣是没有在意刘万程话里的毛病,她顾不上了,大晚上就跑去找徐艳。

    徐艳这时候正在家里训她爸徐老头:“你那肝都硬了,不知道啊?让你少喝你就是不听!想死是吧?那,这儿还有一整瓶茅台呢,喝!喝了死去,省得我们整天到处找你!”

    这时候,门铃响,徐艳过去开门,徐洁就站在门口。

    徐艳看她一眼:“这么晚你又跑来干什么?”说罢就要转身。

    徐洁一下就抱住徐艳大哭,吓她一跳,这是抽什么疯呢?

    “姐,都是我害了你!不为了我,你就不会去跟大斌,不会去敲诈那些有钱人,不会被人骗。我还一直恨你,我对不起你!”徐洁哭的跟泪人儿一样了。

    徐艳抱着妹妹,好久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徐洁哭差不多了,才说:“都是亲姊妹,说这个干啥?那时候我总不能看着你饿死不管吧?都是咱这酒鬼爹害的!”

    就又想起她爸来,放开徐洁,边转身边说,“今天他喝到现在才回来。”冲着徐老头的屋大喊,“我还没说完呢,你给我出来!”

    徐老头早趁姐俩煽情的功夫,跑自己屋里,还把门给插上了。

    徐洁过去,拉着徐艳,不让她再去和徐老头一般见识。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讲。

    姐俩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徐洁就问:“姐,我一直不叫你姐,老叫你名字,你不生气吧?”

    徐艳说:“不生气。一开始有点伤心,觉得你没良心。后来就习惯了。”

    徐洁就又要哭:“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徐艳也让她给说的鼻子酸酸的,强自忍住了说:“这都哪辈子的事了?好歹的咱们都过来了。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姐这辈子就没啥挂牵事儿了,咱们应该高高兴兴地活!你不叫我姐我就不是你姐啦?切!”

    徐洁破涕为笑说:“万程说啦,没有姐就没有我们,我们的就是姐的,我们有的姐就得有。姐,咱们无论到啥时候,都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徐艳就叹口气说:“我在外面混这些年,就是想有一天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再不分开。姐笨,除了让人骗,啥也没办到。还是你有眼光,万程是个有本事的人,也是个好人。”

    突然就想起什么来问:“你怎么突然就想起小时候的事儿来了,我没记得告诉过你这些?是吴晓波跟你说的吧?”

    徐洁老实承认说:“你跟吴晓波的事,万程发现了,他找吴晓波问,才知道你过去这么不容易。万程说,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吴晓波是个能人,良心也不坏。就是,有点不着调。不过,他自己表态说,从今以后要改邪归正了。万程说,你要真和吴晓波好,他会看住他,再不允许他出去瞎胡闹。”

    徐艳想半天才说:“原先我也就是对他有些印象。这次回来,他主动来找我,我才记起他来。他属于那些混混里最胆小,也是最聪明的一个。每回和外面的孩子打架,他总是缩在后面。我们打输了,有好多次都是他带着我跑出来的。”

    接着就问:“我在外面的事,万程和他说了?”

    徐洁摇摇头说:“没有。万程说,这个,得你来决定告诉不告诉他。万程的意思,没必要告诉他。告诉他,让他心里添堵,影响你们将来,不如不告诉他。他只要喜欢你,就会往好的一面想你,你随便编个理由,他也会相信。”

    徐艳摇摇头说:“我快三十啦,不是小孩子啦。其实,我和吴晓波也就是因为过去一起混过,比一般朋友好一些。他好像有那意思,我还没往那方面想。”

    就问徐洁:“你的意思呢?”

    徐洁嘿嘿一笑说:“我从小就笨,稀里糊涂的。看万程那意思,他好像赞成你们在一起。”

    徐艳听了就摇头说:“洁呀,我没有挑拨你们两口子的意思,万程这人也很有良心。可是,不管怎样,得自己长脑子,不要太依赖别人,知道吗?姐就是个例子!你啥事儿都依靠万程,他会感到很累,将来会厌烦你的!”

    徐洁想想说:“我也不是啥也不干啊,我管他吃,管他穿,把家给他收拾好。他做的决定我心里不愿意也依着他,还要我怎样啊?”

    徐艳就又摇头:“洁呀,其实你原来主意很大的,跟我差不多。可自从有了刘万程,你就没脑子了。万程不是一般人,做他的媳妇,得跟上他的步伐才行啊!你这样下去,早晚会变成家庭主妇的!你想想,一个优秀男人,事业有成,他跟一个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在一起,能有共同语言吗?”

    徐洁就“哦”了一声,也不反驳。刘万程是那种喜欢独立思考的人,她掺合他的事,反而会让他不高兴。这个,徐艳并不明白。

107.沧桑的我们

    吴晓波前一段时间忙代管铸造分厂可行性报告,接着就忙着给刘万程的公司总部搬家,还得操心二分厂的委托加工,几乎没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等这些都有了眉目,忙差不多了,刘万程的公司总部搬过来,徐艳也就跟过来了。他就当真开始追徐艳。

    他也没啥新套路,就是每天一束鲜花,放在徐艳的办公桌上。然后就是看着徐艳傻笑,也不管旁边人来人往的装修工人。

    那个机灵的滴溜转的吴晓波,在徐艳面前,就直接变只会傻笑的傻子了。

    终于有一天,他大早上再送花来的时候,徐艳对他说:“公司还没装修完,乱糟糟的,不是说话的地儿,出去找个地方吧?”

    吴晓波喜出望外。他不知约了徐艳多少次了,徐艳都不搭理他,下班以后直接去找徐洁,姐俩一起开车回家。

    徐艳突然主动提出来出去了,吴晓波竟然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好,你说去哪儿?”

    徐艳说:“我很少去城里,城市发展这么快,我不熟悉了,地方还是你说吧。”

    吴晓波想半天说:“还记得老火车站跟前那个咖啡屋吗?听说很快要关门了。”

    徐艳眼里就是一亮,然后说一句:“好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公司,直奔地下停车场。

    吴晓波已经换了桑塔纳3000了,这在当时来说,也是最好的车。当然还是公司里出钱。刘万程对他的消费,基本不做限制。

    徐艳上了他的桑塔纳3000,问他一句:“你老板开你倒下来的2000,你开最好的,你觉得合适吗?”

    吴晓波就笑了,反问徐艳:“你觉得你这位妹夫是吃亏的主儿吗?”

    那倒是,徐艳早就看出来了,刘万程在生意上精明的很,让他吃亏,他早晚会报复回来。

    就听吴晓波说:“他啊,这是显摆的一种方式。我是他的副手,开3000。他是老大,开破车。和他做生意的会怎么想?会知道他不是显摆的那种人,不在乎生活细节,务实。这样,人家对他格外放心。”

    徐艳听了不由点头。她曾经跟着那个外籍商人全国各地都去过,算是见过很多成功人士了。真正的生意人是不显摆的,让你看不出他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吴晓波就问徐艳:“他把最好的车,最好的办公设施都给我,我不是没良心的那种人,我会怎么想?”

    徐艳就接口说:“你得对得起这个待遇。”

    吴晓波说:“对啊。我得拼命给他卖力气呀!所以,你妹夫一点亏都没吃。而且,他知道我这人好显摆,花点小钱就买住我了,我还得屁颠屁颠儿地给他办事。”

    徐艳就笑了。刘万程的确很精明。但愿他不要把这份精明用在徐洁身上,不然,徐洁就危险了。”

    她就装作无心地说:“我妹妹傻乎乎的,他这么精明,怎么就看上她了?”

    吴晓波也奇怪说:“可说呢?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对你妹妹那可是真好。自己洁身自好,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对你妹妹,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冻着,什么都替她想好了。”

    住一下又说:“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好,他拿自己老婆简直就是当闺女养着,宠的没边没沿儿,这对徐洁可不是好事。”

    徐艳听着,不由暗暗点头,她和吴晓波的感觉一样。

    老火车站跟前那个咖啡屋,地方本来就过于小了。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喧闹嘈杂,还缺乏喝咖啡人士需要的那份安宁。

    而且,真正咖啡的成本很高,能到这里来休憩的人,往往喝不起。而在后来不断增加的,各种饮料的冲击下,速溶咖啡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市场了。

    咖啡屋也就变成了饮料屋,靠饮料是无法支撑商店的运营的。因此,咖啡屋门口就有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本店对外出售,价格面议。

    果然,离关门不会太远了。

    徐艳跟着大斌混的时候,这个咖啡屋就存在了。她有时候会孤独地一个人,进这间咖啡屋,要上一杯速溶咖啡,呆上很久,在店里无意间营造的文艺气息里,回忆一下自己曾经有过的梦想和憧憬。所以,她对这里印象很深。

    而吴晓波却知道这个秘密。他不止一次地看到徐艳坐在里面,那忧郁的,望向外面的眼神,足以让他心碎。有时候,他还能看到徐艳静静地坐在里面,突然就泪流满面。

    那时候,他不敢过去陪她,或者去安慰她。那时候,他还小,只有十八岁。

    徐艳是老大大斌的女人,吴晓波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招惹老大的女人。

    但吴晓波却记住了这间咖啡屋,知道徐艳喜欢来这里。所以,当徐艳问他去哪儿的时候,他再次想起了这间咖啡屋。

    咖啡屋里还有真正的咖啡,拿铁和蓝山。吴晓波一样要了一杯。

    他对咖啡不感兴趣,喝这玩意儿不如泡壶龙井。可是,记忆中的徐艳喜欢这个调调,他当然也就只能陪着皱眉品尝了。

    两个人坐下之后,没有谈论感情问题,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那段做混混的岁月。

    徐艳说:“我记得你只跟大斌混了一年,后来就没再见你。”

    吴晓波说:“后来我入厂了,去二分厂干车工。”

    徐艳就笑一下说:“你还真不适合在社会上混,你胆儿太小了,哪回打架你都故意落在后边。记得有一回和李庄的那群孩子打架,你落的太靠后,还让大斌踢了你一脚。”

    吴晓波就诡辩说:“不能做无价值的牺牲,你说是不是?你还记得咱们在附近打架的那一回吗?”

    徐艳点头说:“记得,是和电机厂雷子一伙。大斌脑袋让人家给开瓢了。”

    吴晓波说:“对呀。当初我就觉得,咱不能跑人家地盘上找死。这种事先约架,你总得找个离着他们地盘远点的地方吧?得防着人家埋伏。可我那时候说话没人听啊。”

    徐艳就笑了说:“你根本就没说这个。”

    吴晓波分辩说:“都比我牛,我是小弟,我敢说吗,那还不先挨自己人一顿打啊?”

    徐艳说:“那一回,就你一点事没有,别人都带伤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拉着我跑出来,还真得谢谢你。哎,你怎么知道电机厂宿舍围墙后面有个小道的?”

    吴晓波就笑了:“我算定了来了挨打,不事先想个跑的办法,就我这小细胳膊小细腿,还不得让人打死啊?”

    徐艳说:“我记得那回大斌特别生气,说你临阵脱逃,要找着你收拾你。后来他打你没有?”

    吴晓波摇头说:“没有。我跟他说,我是为保护你才提前跑了的,他就不提这个事儿了。”

    徐艳说:“我说你为啥拉着我跑呢,原来你早就想好了借口。”

    吴晓波就严肃了说:“不是,那时候我就喜欢你,就是不敢说。”

    徐艳就不言语了,半天才说:“那时候你才多大?小屁孩一个!”

    吴晓波分辩说:“我长的瘦,可年龄不小啊,那时候我十八,你只比我大两岁。”

    徐艳就又不言语了。

    吴晓波就问:“知道我为什和你来这里吗?因为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这里,经常自己过来。”

    徐艳就挺吃惊,看着他问:“你跟踪过我?”

    吴晓波就点头承认说:“我经常在你们家附近守候你,你出来我就远远地跟着。我知道,你心里挺苦的,也不愿意跟着大斌。”

    徐艳沉默许久才说:“大斌死了。那年往西北押送,半路砸开车窗跳车,让警察给打死了。他爸找到我,我才知道。”

    接着就深吸一口气说:“死了好,早死早托生。”

    吴晓波就说:“大斌那人没脑子,只知道讲义气,早晚会是这么个结局,你不必为他难过。”

    “我为他难过?”徐艳就笑一下说,“他虽然对我还行,可是我并不喜欢他,心里反而膈应他。说实话,知道他死了,我心里一点也不难过,反而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接着就看着吴晓波问:“我这人是不是很无情啊?”

    吴晓波认真说:“不是,是生活所迫。因为你要养妹妹,你没有选择。可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向往着更美好的生活。”

    徐艳微微一笑说:“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吴晓波就叹息一声说:“我们都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经历了太多的酸甜苦辣,基本把这个世界看透了。相信十几年以后,你再跟这时候长大的孩子说这个,他们会认为你在胡说八道,根本就无法理解了。”

    徐艳就低着头,默默地想着吴晓波的话。

    吴晓波淡淡一笑说:“经历了沧桑和苦难的我们,应该都想得开了。反正我是想开了,我这辈子的人生信条就是,赚钱、享受。我要把现在能享受的都享受了,才能对得起自己过去所遭受的苦难!”

    徐艳就笑了问:“那你怎么要跟刘万程说,你要改邪归正呢?”

    吴晓波坦然说:“因为你呀。飘荡的游子,总有回家的时候。你就是我心里那个家。摇曳的树叶,总有落叶归根的那一天。你就是我的根。说实话,我现在的条件,找个十八的大姑娘都没问题。可是,我心里知道,那不是我要的。从你回来,我看到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想要的那个家,已经离得我不远了,就在眼前了。我们都经历过沧桑,都会互相理解,都会知道珍惜彼此,不是么?”

108.不玩了

    听吴晓波背诗一样说话,徐艳不由笑了说:“你这话怎么这么文呢,是不是受刘万程影响了?”

    吴晓波一愣,淡淡一笑说:“也是也不是吧。刘万程和我,不是一路人。他活的比我累你信不信?”

    徐艳问:“为什么?”

    吴晓波笑一下说:“你别看他每天故作轻松,嘻嘻哈哈。其实,他是那种心里有梦的人。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是你把他做的这些事情,都联系到一起,从远处看,他的梦就基本可以现出端倪来了。”

    徐艳看着他问:“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吴晓波说:“从在厂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二分厂效益好了,别人都欢欣鼓舞,连工人脸上都笑呵呵的。可是他呢?烟抽的更凶了,一副眉头紧锁,老成持重的样子。

    我就问他,二分厂的成绩,都是你取得的,你该高兴,甚至该沾沾自喜,骄傲自满呀,弄个哭丧脸干什么?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你特么知道个屁!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我想的是挣钱,他想的是怎么把这个工厂,彻底从泥坑里给拽出来。可是,他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他骂老张是傻子,其实他比老张还傻!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他早晚会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对厂里的那些东西,彻底绝望了。

    我知道他会搞钱,为今天这一步做基础,因为没钱不行啊。可我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搞到钱的,这一点他比我高明的多。他搞钱的办法,我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直接就是一绝!

    你看现在万程工贸,短短两年,价值最少也得过千万了。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高成长的公司,我就不会想着再去代管什么铸造分厂,我会去享受。好容易干起来,干到今天这一步,发展这么稳定,就应该享受奋斗的成果了,还这么累自己,这么辛苦地去冒风险,这可不符合我的人生信条。

    你想想,每月有上百万的收入,干上三年,连下辈子的花销都挣出来了,我干嘛还要绞尽脑汁,自己折磨自己,受这个罪干吗?

    可是,他不。他心里一直在策划更大,更冒险的计划,这会很累很累。他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守着目前的产业,守着漂亮听话的媳妇,安安稳稳地发展,舒心地过日子,不好么?”

    说到这里,吴晓波就叹口气:“因为他心里,还装着他那个梦。他还是忘不了江山机器厂,还是想着让所有下岗职工都过上好日子,只是换了一个办法。

    这是傻子才肯干的事情!可是,他肯干!你要是直接问他是不是在做这个梦?他一定不承认,他就是这么个东西!

    可是,我还就是愿意跟着他干,也不知怎么了?我只有跟着他,心里才踏实。看来,我这人就是天生喜欢给人家当马仔吧?原先跟着大斌,现在是刘万程,贱!”

    徐艳就幽幽叹了口气说:“其实,你心里也装着那个梦。因为,那个地方,是我们出生的地方,是我们的父母,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不要说人,就是那里的一草一木,我们都对它们有感情。”

    吴晓波就傻傻地看着徐艳,半天才喊:“不可能!我看着那个地方就烦,这辈子最不愿意见的,就是那个地方!”

    徐艳就笑了,过一会儿说:“我在外面这些年,最怀念,最想念的地方,就是那里。可是,我回到那个地方,很快就会厌恶它。走了,离得远了,就又忍不住想念它。那里,毕竟留下了我们的童年,我们的青春,还有所有纯真的梦想。虽然,回忆并不美好。”淡淡一笑说,“这,就是一种矛盾与纠结吧?”

    咖啡屋里,两个人竟是越说越投机。他们毕竟曾经共同生活在江山机器厂那个几乎要与外面隔绝的世界里,在那里,他们走过了自己的青春时光,甚至还一起跟随一个痞子,一起去干过那些头破血流的傻事。有好多思想和观念,都是共通的。

    说着说着,徐艳突然就沉默了,许久以后说:“我跟过大斌,你不介意吗?”

    吴晓波微微一笑说:“我也跟过大斌,你介意吗?”接着就对徐艳摆手说,“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我们经历过沧桑,难道还会和那些小屁孩一样,在乎什么纯洁么?”

    徐艳就又说:“我在外面这些年,是被人包养的,你也不介意?”

    吴晓波又苦苦一笑说:“徐艳,你应该知道你是谁?你是刘万程的妻姐。我敢追你,就得考虑后果。刘万程是个多疑的人,而且脑袋分析问题的能力比我高明的多。和他的友谊,是我这辈子最看重,也是最珍惜的。我不可能因为你而破坏我们的友谊。这一点,你想明白没有?”

    看徐艳不说话,就又说:“所以,我追你,就得考虑十分周全。你一个女人,没有一技之长,在外面能混这么些年。我考虑的结果,比你告诉我的还要坏!比这还要坏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这个结果我为什么不能接受?”

    徐艳琢磨半天,突然就有些恼怒,问吴晓波:“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你说!”

    吴晓波就嘿嘿一笑说:“当然是你能力超好,自己创业,冰清玉洁啦。”接着就说,“我估计,我的一些情况,徐洁在背地后里没对你少说吧?咱们让过去从此就真的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徐艳从此还真就和吴晓波好上了。不过这个好,可不像现在的年青人一样,守着别人就抱在一起秀恩爱,大庭广众之下就可以吻在一起不放。

    他们的好,也就是彼此之间说话亲切一些,闲着的时候一起吃个饭。即便有亲密的行动,也是背着人偷偷的,平时不注意,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是一对恋人。

    他们,还是九十年代那种恋爱方式,收敛而不放荡,却又有时候满是浪漫。

    刘万程的报告会结束以后,据传市里还专门开了一个会议,包括银行、工商、工业等部门的负责人都参加了。会议内容,不得而知。

    外贸公司赵总很快就给刘万程打电话过来了:“万程啊,你可真敢喷啊,什么话都敢说!你这回,是把上上下下都给搅动了!”

    刘万程就回答说:“哥啊,我没说啥啊?我说的这点事儿,那也叫事儿啊?不说别的,只江山机器厂员工给上边的告状信,恐怕哪一个都比我说的厉害吧?”

    赵杰说:“那个和你这个不一样。你小子以后得悠着点,你可是我举荐给曲总的,别到最后连我也让你带沟里去!”

    刘万程就偷偷地笑,然后说:“放心吧哥,我就到此为止了。”

    刘万程放了电话,坐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目的达到了,下一步,就该看银行怎么走了。

    这一回,感谢你给我机会,让老子把你推到老虎背上去了。本来,这事儿就这么捂着不提,谁也想不起来。你们偏偏想盘活它,这是好事儿。可盘活它得有钱啊?我没钱。你们不出钱,想使唤傻小子。嘿嘿,咱就看看到最后谁是傻小子!

    刘万程大张旗鼓地搞了一个报告会,然后就该干什干什么去了,好像跟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可一个上亿的资产不是小事情啊,上层相信了他有这个能力盘活它,能轻易放手吗?

    于是,银行那边沉不住气了,开始主动找他协商了。

    他倒干脆:我讲的那些的确是事实,不是吹牛,你们都听到了。可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些措施的每一步,都需要资金,我没有资金。如果你们非要我代管,就得再投五千万。有这五千万,那一个亿就可以活了。

    嘿,银行急了。当初你刘万程可是说要自筹资金的,这怎么就变我们出钱了?

    是啊,我也想自筹资金啊。可我就那么一小私企,上哪儿去找资金啊,找不着啊。不但如此,我先期调研自己就投进去一百多万了,实在没钱了。对不起,你们不投,咱还是一拍两散吧。

    这怎么成呢?你一场报告会,把上边的胃口吊起来了,然后你就撤摊子了,这不言而无信吗?

    我报告会只邀请你们内部专业人员过来,谁让你偷偷把领导们给惊动来的?这个你还赖我啦?我先期赔上一百多万搞调研,聘外国专家,我找谁说理去?我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非常愿意效劳,可是没钱。没钱我怎么干啊?

    嘿,你小子这是成心耍我们是不是?你还打不打算在这个地面上混了,啊?

    刘万程豁出去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没钱,你爱咋地就咋地,你不出钱我就没法干。

    连吴晓波都有些害怕了:“我说,你跟上边这么较劲,是真不打算干了?”

    刘万程就瞪眼说:“不较劲谁给咱们钱啊?他们又不是没钱,凭什么不贷给咱们?不贷拉倒,老子还就较这个劲了,不跟他们玩儿了,豁出去了!”

109.玩笑开大了

    听着刘万程这些近似耍无赖的话,吴晓波就摇头:“我现在不能叫你哥了,我是你姐夫了。”

    刘万程就挥手:“去去去,你们还没结婚呢。不叫就不叫吧。俩混混,我惹不起。”

    吴晓波就认真说:“万程,这上边咱惹不起。你一开始让我准备报告,我没看明白你的目的,所以你老是不满意。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这是要把大家往绝路上逼呀。人家想让你关门,那是分分钟的事儿,你明白不明白呀?”

    刘万程说:“我明白。这事儿我想了两个多月,你以为我一时冲动呢?可不这么干,咱们就没法把铸造分厂给弄过来。是,我现在混的挺好,钱有的是,足够花。但我开会的时候,讲的那些话也是真的。我说晓波,咱们凑在一起,得干大事业,不能总想着眼前这屁大点儿的地方。你明白吗?”

    吴晓波说:“万程,你这么干,违反经商规律,这一点你必须明白。咱们想在这个地方混,就得上下和谐。你当初能把精密制造厂搞那么好,为什么?就是你把握规律把握的好。你这样出尔反尔,把上边得罪了,将来谁还敢信你?将来的经营会寸步难行的!”

    刘万程就分辨说:“这不算得罪,这只是反逼他们下决心。咱们拿到钱,把生产线经营好,让银行拿回这一个亿的活水,他们将来会感激咱们的。”

    吴晓波就问:“如果他们就是不松口呢?”

    刘万程半天不言语,最后说了一句:“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东山再起!”

    吴晓波从刘万程的屋里出来,就去了董事长办公室。那里,徐洁和徐艳姐俩正等着他。

    看他进来,徐艳就问:“怎么样?”

    吴晓波苦笑着摇头说:“他以为他可以把银行推到老虎背上,其实,他也把自己推到老虎背上了。”

    徐艳就责怪他说:“你明明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当初准备这个报告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看你当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那个兴奋劲儿,把我们都给影响了。”

    吴晓波苦笑说:“刘万程干事儿,不到最后一步,他能让你明白他干什么吗?他当初给我的任务,就是设法说动银行方面,把代管的权力交给他。实现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点压力。因为他通过外贸赵总,知道那个报告会会有市里领导偷偷过来。我也是严格按照他的要求这么做的。可谁想到,他根本就没有和银行方面沟通。拿咱们公司抵押,贷款五千万,纯粹就是他自己信口胡诌的!他的目的,是让银行在压力之下,自动拿出钱来,这不老虎嘴里拔牙嘛,这是逼宫呀!”就看向徐洁,“他跟你也没有说这个事情?”

    徐洁咧嘴:“我就一挂名董事长,他的事儿都在自己脑子里,我上哪儿知道啊?”

    三个人就一起沉默了。

    好一会儿,吴晓波说:“他这是银行、自己人两头骗,要自己玩死自己呀!”

    徐艳就琢磨着说:“要说咱们吧,都是江山机器厂土生土长的,对那里有感情,想杀回去,这么干还说的过去。刘万程不是本厂子弟,在那里待的时间不长啊,他怎么这么执拗呢?为个破铸造厂,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吴晓波说:“他就是嫌自己命长,往死里作!”话锋一转说,“可是,话说回来,如果他当真逼宫成功,他手里就有一亿五千万银行的资金,那时候恐怕他就是大爷了。再说了,他如果能把铸造分厂当真像搞二分厂一样搞活了,那个体量,可不是咱现在这点规模能比的,那就真是做大了。你别说,他应该还真有这个本事!要这么说,这小子作死也是有点道理的。可他明白这个道理,银行也明白呀。现在大爷已经够多的啦,让银行再冒弄出个大爷的风险,人家肯定不会干啊!”

    徐洁就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是豁出去支持他,还是想办法劝他啊?”

    徐艳就看着她说:“你是董事长,法人代表,你问我们啊?”

    徐洁说:“我不是冒牌货吗?”

    徐艳说:“是你自己拿自己当冒牌货。公司资产可当真都是在你名下的。”

    徐洁说:“在我名下有什么用?好像我还真敢给他当家似的。”看徐艳沉着脸看她,就咬牙说,“我决定支持他。他说的也对,大不了从头再来,苦日子咱又不是没过过,有什么了不起?”

    徐艳就点头说:“这就对了,关键时刻,咱们就得都站在他身后,不管他是对是错,都支持他!”就看吴晓波。

    吴晓波让她看的发毛说:“你看我干什么呀?他作死,我跟着他死不就完了?”

    晚上回到家里,徐洁就把吴晓波和徐艳对这事儿的态度,都和刘万程说了。

    刘万程就嘿嘿地笑:“我就知道,他们即便现在知道了这个结果,也不会那么无情无义地和咱们闹分裂。”

    徐洁就说他:“不过你这么干也的确让人家伤心。你骗银行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人也骗呢?”

    刘万程还满有理:“我要当初就把这个局面给你们说明白,我就是在公司会上再煽情,你们谁会上我的当,支持我?还不都以为是我疯了?”

    徐洁说:“你以为现在大家就不以为你是个疯子?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你疯了!你说,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非得不惜代价要那个铸造分厂?就真的是你在公司会议上说的那样,完全是为了江山机器厂的下岗工人着想?”

    刘万程说:“那也是一个原因。”

    徐洁就问:“另一个原因呢?”

    刘万程说:“明摆着啊,咱们公司现在是个千万级的小公司。要是有了那条树脂砂生产线,咱们就是上亿级别的大公司,那个产出是不一样的。”

    徐洁想想说:“我还是认为,如果只有这两个原因的话,这么做太冒险,不如按部就班的发展稳当,不值得。”

    刘万程沉默半天说:“老婆,你现在也锻炼的差不多了,我要是说出我的目的,不会吓着你吧?”

    徐洁顺口说:“你干的要吓死我的事儿还少啦?我要是那么不禁吓,早让你吓死了!”

    刘万程就诡鹬地一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好,我就告诉你,我的目的,就是以铸造分厂为基地,彻底吞掉江山机器厂!”

    “啥?”徐洁双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刘万程赶紧从沙发上起来搀扶她。

    边扶她起来边说:“你看看,不告诉你吧,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告诉你吧,你就吓成这样。还说自己锻炼的差不多了呢,还是经历不起风浪。”

    徐洁差点哭了,让他扶着坐到沙发上,半天才说出话来:“刘万程啊,你知道江山机器厂有多少个分厂吗?不算总厂直属单位,就十八个分厂啊!一个铸造分厂就快让你把我们折腾死了,你还要去吞整个江山机器厂!你是私营,江山机器厂是国营,私营吞国营,你这真就是作死呀!你还打算让我们活不让我们活啦?”

    刘万程就劝她:“老婆你听我说嘛,我又不是一下就把它给吞了,咱们不是一点点来嘛。”

    “一点点来也不行!”这回徐洁不和他妥协了,“我不想你趁多少钱,我就想过两天安生日子!就算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就跟过去在厂里一样,也比现在这样过的好!从你自己弄厂子到现在,我哪一天不担惊受怕呀,啊?结果你一天比一天野心大,一个铸造分厂这又招不下你了,你还想把整个江山机器厂给弄过来!你说,你要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你整天说我是你最重要的,光糊弄我!既然我是你最重要的,那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咱守着精密厂过日子,成不成?”

    眼看另一个高秀菊就要诞生,刘万程只好妥协了:“好好好,你说咋办就咋办,咱不要江山机器厂了,这总行了吧?”

    徐洁说:“不行,铸造分厂也不要了!”

    刘万程就点头:“好好,不要了,不要了,我只要我的宝贝老婆,成了吧?”

    徐洁这才安静下来。

    刘万程这个后悔呀,我没事儿干和她说这个干吗?这不自找罪受嘛!

    他就赶紧往回圆:“老婆,你别着急,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江山机器厂那么大,我撑死三回也吞不了它不是?不过,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徐洁就问:“为啥?”

    刘万程说:“你想啊,你整天让我吓,锻炼的心理素质这么高都吓成这样了。这事儿要是让吴晓波和你姐这俩没素质的知道,不吓死他们才怪!”

    徐洁琢磨琢磨也对。这和银行闹成这样,本来大家就提心吊胆。她再和他们说这个,那还不直接就炸锅了?

    她就看着刘万程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真没有要吞江山机器厂的意思?你发誓!”

    刘万程说:“唉呀老婆,你怎么就不想想呢,一个铸造分厂我倾家荡产都吞不下来,江山机器厂那么大,我不是白日做梦嘛!真是和你开玩笑。”

110.没事找事

    徐洁狐疑地看着刘万程,半天才说:“刘万程,你的话没有一句是可信的,发誓都不可信。”

    刘万程就耐心解释说:“你不要相信我,相信道理才对是不是?你说,我刚才讲的有没有道理?”

    徐洁想想也对。一个分厂他都拿不下来,怎么可能去琢磨着吞江山机器厂?

    想半天就说:“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你以后不许吓唬我!”

    刘万程就答应着,然后就又开始哄她:“老婆你不要担心。银行虽然是要听上边的,可它只是金融机构,也不完全代表上边的意思呀,对不对?这一步呢,看着凶险,其实我都算计好了,没什么真正的风险。你想啊,赵杰那家伙鼻子最灵了是不是?咱要果真得罪了上边,他还敢跟咱做生意啊?你看,咱们现在生意照做,这就说明没什么问题嘛,对不对?还有啊,目前工商、税务,环保各个部门,咱们还保持着来往,他们也没特殊为难咱。这也说明,上边并没有要针对咱,把咱们怎么样的意思,对不对?所以呀,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徐洁觉得,刘万程说的也有道理,就看着他问:“真的没事?”

    刘万程一笑说:“没事。商界有句话,叫斗而不破,就是说这个的。商人之间,为了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都是常有的事儿。只要不太出圈儿,不诚心搞鱼死网破,不管胜败,大家最后都会一团和气的。这件事上,我是耍了点小聪明。可是银行不首先耍小聪明,想拿我当傻子使唤,我也不会反耍他们一把,对不对?我没让银行受损失嘛,就是让他们在上边有点难看,不好交代。他们现在拖着,就是想拖的上边忘记这个事情,风平浪静了就好了,跟咱们没什么关系的。他们要诚心动用手段报复咱们,那就显得没肚量了,对不对?”

    徐洁越听,越觉得刘万程说的有道理,就问他:“那你怎么不把这些和我姐和吴晓波说说呢?”

    刘万程心说你姐好哄,吴晓波那个贱人哪有那么好哄?就撇嘴说:“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教给别人呢?他们都会了,那他们来做总经理好了。”

    徐洁就不说话了。刘万程今晚说的这一大堆,她得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仔细想想,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事情果然如刘万程猜测的那样,银行那边再没了动静。万程工贸这边,也照常经营,好像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刘万程心里明白,要么这件事情就此算完,要么就必须较劲到底,谁先动谁就输。

    既然银行没了动静,他干脆就放下这件事情,去考虑别的,省得考虑多了反而容易干出蠢事。

    可别的还真没有多少事做。精密制造这边运营顺利,只要赵杰有事叫他,他跟着去当“冤大头”就行了。现在设备仍旧有限,还不能完全把铝制皮带轮系列全接过来,也不用担心加工能力过剩。

    这种情况下,由王浩一个人带头,肖涵辅助,就完全可以了。

    而市里总部这边,所有职能部门的建立,其实都是为了将来生产规模的扩大,提前招揽人才,训练经验。逐渐成熟之后,开始对外承接部分调研、广告策划和代工业务,尽量保证收支平衡。铸造分厂拿不下来,作用和效益并不十分明显,不赔钱就不错。

    在公司办公业务不饱满的情况下,刘万程就让吴晓波领着这些人,搞全市,全省,乃至全国、全球的企业情报搜集和调研工作,积累资料。好多成功的运营公司,做方案快速而准确,靠的就是情报和资料的积累。而新公司缺乏的正是这种积累,遇到问题才想到去找资料,那就来不及了。

    还有,对公司员工的礼仪训练也不能停。

    经过这段时间的礼仪训练,公司员工的仪容仪表,谈吐举止都有了很大的提高。

    穿越前,他只是从电视上看到过这种礼仪训练,没觉得怎样。一次和别人吃饭,认识了孙萍。跟孙萍一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忽然灵机一动,就把孙萍给请到公司里来了。没想到,作用这么大。

    以后,公司再进新人,第一件事,就是进行礼仪训练。

    接着他就想到,抽空还得和徐洁、徐艳这姐俩说说,哄着她们也去参加训练。

    这礼仪看似简单,其实一旦学会了,熟练掌握,形成习惯,大家闺秀的气质就出来了。

    徐洁姐俩出身贫寒,虽然长的一个赛过一个,但平时养成的坏毛病和坏习惯的确不少。不加训练,穿的再好,远处一看,还是俩土包子。

    可你要跟这姐俩说这个,她们不见得懂,弄不好误会了,以为他嫌她们难看,没准儿还得挨顿数落。

    怎么把这姐俩哄到孙萍那里去呢?这还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哎,对了,吴晓波鬼主意多,可以先和他商量商量。这一担挑意见统一了,形成统一战线,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想到做到,刘万程立刻就去找吴晓波。

    万万没有料到,吴晓波居然和他唱反调!

    这小子一脸得意:“说实在的,我还就喜欢徐艳现在这个样子。看到她,我一下子就能想起年青时代的那些事情,心里那个酸爽,跟你都没法形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最好是原汁原味,一辈子不要改变才好!哎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在车间里摸徐洁后背一下吗?根本就没想骚扰她。她当时站在那里的那个样子,那个气质,简直跟徐艳一模一样!我当时就迷糊了,把她当徐艳了。这事儿我跟谁都没法解释,让你能冤枉我一辈子!刘万程我告你说,我到现在我都恨你!”

    刘万程这个气:“你这就叫标准犯贱你知道吗?美丑不分,香臭不分!”

    吴晓波就一脸贱笑:“哥们儿乐意!”

    气的刘万程指着他骂:“贱,贱人!”说罢撒腿就跑,看都不想再看吴晓波那个贱相一眼了。

    吴晓波这个贱人是指望不上了,干脆,还是去找孙萍,看她有什么办法,能把这姐俩给骗来学礼仪?

    推开孙萍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他就问和孙萍隔壁的公关部经理,孙经理去哪儿了?

    公关经理说:“孙经理让董事长给找去了,我看着去大会议室了。”

    刘万程就纳闷,徐洁找孙萍干什么?就往大会议室里走。

    推开门,刘万程就傻了。徐洁、徐艳都在这儿,都换了健美服,体型毕露,随着孙萍喊着的节拍,在练形体呢。

    刘万程在门口看半天,悄悄关了会议室的门,躲到外面楼梯间里,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

    吴晓波,这回我再叫你喜欢原汁原味,这回你的原汁原味彻底没了,还不是我弄的,是人家主动要求没的,哈哈!

    正美着呢,会议室里一段形体操结束了,徐洁就在门口喊:“万程,刘万程!”

    刘万程赶紧出来,看着老婆眉花眼笑。小丫头就是懂事,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不用我说,自己就想到了。

    徐洁看见他就说:“刚才看着是你,你跑楼梯间里干啥,又躲着抽烟去了是不是?”

    刘万程急忙摆手:“不是,我躲着乐会儿。”

    徐洁就奇怪:“有啥好乐的?”

    刘万程没法说,就岔开话题问:“你们姐俩啥时候开始跑这儿来的?”

    徐洁老实说:“今天才来。原先我们不知道公司里有礼仪老师。徐艳今天来会议室才看见孙老师,一问才知道,她就拉着我来了。其实我不想来。”

    刘万程赶紧说:“来了就对了。这个人啊,尤其是女人,平时走路坐姿习惯不对,很容易引起身体内部骨骼畸形发展,影响整体形体美。所以,有老师教着把坏习惯改过来,是非常必要的。”

    徐洁说:“孙老师也这么说。这个我不懂,我姐原先接触过,所以知道孙老师在教礼仪,就带我来了。”

    就狐疑地看刘万程:“你怎么知道这个?”

    刘万程说:“当然也是孙经理教的啦。”

    两个人说着话进会议室,正碰上徐艳冷冷看着他们,刘万程就笑着打招呼。

    徐艳却说:“刘万程,你平时说话教育人,都是一套一套的,这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灵啦?谁说礼仪训练只对女人重要,对男人就不重要吗?”就回头看孙萍,“男人女人一样重要,是不是孙老师?”

    孙萍只是笑,并不插言。没法插言,刘万程是她老板,她总不能向着徐艳说。

    徐艳就看徐洁:“董事长,刘总经理是不是每天也应该参加一下训练啊?你看他走路那个姿势,往前一闯一闯的,难看死了!”

    徐洁琢磨琢磨说:“姐,你说的很有道理哈?”就转向刘万程,“万程,以后我们姐俩过来训练,你也一起跟着来吧?”

    得,作茧自缚了。刘万程急忙摆手:“我工作忙,就不必了吧?”

    徐洁就拉下脸来:“你忙什么你忙?我姐说的有道理,你必须过来!”

    刘万程眼珠一转说:“那就成吧。不过,我觉得有个人更应该参加训练,你看他跟个麻杆儿似的,走路那个样子,比我难看多啦,”就问徐艳,“是不是姐?”

    徐艳就点点头说:“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去会议桌上拿起手机拨号:“你给我到会议室来一趟!”

    刘万程这个乐啊,活该,贱人!我叫你小子不帮我!

111.戒酒

    银行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刘万程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甚至都不敢向赵杰去打听,怕赵杰万一向银行漏了,银行方面知道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麻烦就大了。

    这种等待是最煎熬的,关键刘万程还没有多少事做。

    前世做技术科长的时候,他就知道,上级最好不要具体干预下级的具体工作,否则将会影响人家的工作思路,打乱人家的正常思维。

    就算你比人家内行,这种事情最好也不要去做。因为并不是你在从事那项具体工作,你就是再内行,也不如人家了解具体情况,做出的具体指示往往不静确,甚至完全错误,干扰到人家的正常工作。你只是把你想要的结果对人家讲清楚就好了。

    前世的刘万程,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干扰他的工作。所以,今世做为公司总经理的刘万程,就给自己立下了规矩,不具体干预下属的工作。

    他只从各种数据报表上,看下属的工作效果。比如废品率、产出率、净利润率等等报表。就是这些报表,也要由人力部提前进行分析,得出结论之后,他才会再核对一遍。

    他注重的是数据,而不是人为的个人喜好。

    可不能去下边掺和,除了找赵杰那帮人喝酒打牌,其他也就没什么好做了。

    心内焦急的时候,和别人喝酒打牌聊天,是最容易暴露内心想法的时候。所以,不是别人找他,实在推脱不过去,他还不能随便出去鬼混。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办公室里呆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但越是这样,心内就越煎熬。

    度日如年的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星期,他有点撑不住了。必须得找点事做,不然他会沉不住气,说不定就会做出点什么蠢事来,把自己并没有想放弃铸造分厂的真实想法,暴露给银行。

    干点什么好呢?他就琢磨,要不,带着徐洁出去走走?他曾经答应过徐洁,有时间要带她走遍国内的风景名胜的。

    可自己前脚走了,后脚银行突然拖不住了找他怎么办?只要银行找他,这事儿十有八九就要成,他必须立刻做出反应,布置下一步工作。不在家里,不能完全了解事情进展,通过电话了解情况和指挥,很容易出错误。

    出门旅游并不合适。考虑再三,他还是没敢和徐洁出去。

    正没事可干,徐老头就给他找事来了。偷跑出去喝酒,喝醉了随便在外面猫个地方就睡了。结果被秋风一吹,人差点完了。幸亏半夜被巡逻的民警发现,给送医院里去了。

    嗯,这回他有事干了。倒不是要去医院伺候徐老头。人家有俩宝贝闺女,基本不用他插手。再说老头就是冻了一下,有点感冒,暖和过来就好了。没在医院里住够一个星期,就出院回家了。

    刘万程的有事干,是想着收拾徐老头。这主儿住院都不耽误喝酒,再不管管,小命就保不住了。

    可徐洁、徐艳这俩活宝在家里呆着,他插不上手啊。刘万程多少的对老头严厉点,,姐俩立刻合起伙来,对刘万程严厉讨伐。

    姐俩虽然嘴上说恨她们爹年青时候不管她们,心里却下不了狠心。老头一闹,心一软,就给点酒喝。这个样子闹下去,老头这酒到死都戒不了!

    想把老头给整治过来,就得先把他这俩闺女给哄出去,哄的远一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才成。

    他就费尽心机地开始动员这姐俩出去旅游。

    他先把徐艳偷偷叫到自己办公室里,对她说:“姐你看哈,前一段时间大家跟着我忙铸造分厂的事,都很辛苦。姐你一天到晚为我提心吊胆,还得去医院照顾咱爸,更辛苦。”

    徐艳就瞅着他不说话。她已经琢磨明白了,只要刘万程这样甜言蜜语地夸她,哄她,就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刘万程就继续说:“现在呢,总算都忙过去了,家里现在也没多少事儿了。我就想着呢,让你们姐俩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放松一下,休息休息。现在虽说北方这天有点冷,可南方正是好时候啊,不冷不热。你们可以去看看名胜,去大城里逛逛街购购物,买好多自己喜欢的衣服,还可以去海边玩玩,游游泳。费用嘛,都算我的,权当是我感谢你们姐俩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姐你看,我替你们想的还算周全吗?”

    徐艳就狐疑地看他好半天才问:“刘万程你是不是憋着坏主意呢,好好的你怎么这么慷慨?是不是在外面有啥情况了,怕被我们发现呀?”

    刘万程就急忙辩解:“哪儿啊,我是那种人吗?这不我原先答应过徐洁,要带她出去旅游,又一直没机会兑现,就想着让你代劳嘛!”

    徐艳还是不怎么相信,想想说:“我怪累的,就想着在家里歇歇,不想出去。你和徐洁去吧,我不去。”

    刘万程说:“我不有银行这个事儿拖着,走不开嘛。要是我能出去,才不用你。我还真是好心,就想着趁着你们不忙,让你们出去玩玩,放松放松。你不去就算了。不过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啊。明天我要是一不高兴反悔了,你想去我都不出钱了。”

    徐艳过去在外边跑惯了,这么久闷在家里,还真有点不适应。看刘万程一脸真诚,就有点相信他,动心了。

    只要徐艳动心,徐洁那边就好办了。果然,经不住刘万程连哄带骗,徐洁也答应了。徐艳在外面好多城市呆过,出游还算有经验,姐俩一块出去,刘万程倒不必过于担心。

    本来徐洁还担心她爸,刘万程就哄她,年纪轻轻的,这时候出去不累。等你年纪大了,想玩也没那个力气了,出去转转吧,啊?咱爸那边你放心,我替你们姐俩看着,他最听我的话了。

    姐俩终于让他骗出去了,徐老头就该倒霉了。

    那姊妹俩前脚上飞机,后脚他送了姐俩从机场回来,就对这个醉鬼下手了。立马出去,专门雇了个男保姆,给他做饭外带看住他。

    这回没你闺女捣乱来,保姆还是五大三粗的男的,我看你还敢不听话!

    带着男保姆进门,先把徐老头酒瓶子没收了。

    你肝都硬了,要完了知道不知道?你还不戒酒。这回你俩闺女都不在,我看谁还敢保护你!我就不信了,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他嘱咐男保姆,看好他,不许他迈出家门一步,按照他摸索出的规律,严格限制他酒量。

    只要有酒喝,徐老头就能走能蹦,根本不用人看着。但他那个身体状况,酒就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他站起来,也能要了他的小命,能少喝还是少喝,不喝戒了最好了。

    徐洁姐俩是徐老头的亲闺女,舍不得对老头过于严厉,所以这酒也是不但戒不了,还越喝越多。

    刘万程这回彻底给他来了个绝的,从半斤酒开始,逐日递减,而且不许出门。出门他就能自己找酒喝了。

    屋里什么都有,拉尿有厕所,娱乐有电视,阳台可以锻炼。他还又给他买台跑步机放在屋里,让男保姆监督着,逼着徐老头每天在跑步机上最少走十里地。走不完就不许下来,不许喝酒,不许吃饭!

    他得争取在年底这姐俩回来之前,把老头训练好,至少要让她们看到效果。要不等她们回来老头一告状,说刘万程虐待他,这姐俩还不得把他给吃了!那可就当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了。

    这头正训练徐老头训练的高兴,那边高强又来了。

    高强这阵子不在公司里,让刘万程打发出去搞调研去了。

    说是搞调研,其实就是去暗中找找那些铸造分厂原来的工人们,想办法给上边再来点压力。

    好好的干着,这说倒就倒,说让我们失业就失业了,这眼看着又到年底了,总得给个说法,给个出路吧?

    刘万程不能总是死守,和银行比耐心啊,他得暗中再给对方上点眼药。

    高强跟刘万程混一年多,也近墨者黑了。他本来就比张年发脑子灵活,又给早早退了休,再跟刘万程混一年,要一点窍不开才怪。

    他已经意识到,时代已经完全变了,好多事情像过去一样,当面锣对面鼓,直来直去地干,是行不通了。得像刘万程那样,来点歪的。这条道走不通,没必要就非得先修道,可以绕到别的道上走嘛。

    甚至有时候,你得来点邪的。比如这回,明明把铸造分厂交给刘万程是个好事情,可偏偏要走这么多周折。眼看着现代化的设备在那里放着一天天生锈、烂掉,还在那里扯皮,他心疼啊。可你再心疼再着急也没用,你说了不算呀。

    所以,刘万程暗中和他把自己心里的鬼主意一说,老头只犹豫了三天就想通了。

    高老虎的名头,在江山机器厂可不是盖的。江山机器厂的人有不认识老总是谁的,却没有不认识高老虎的,那可是当年全国的劳动模范,要不是因为没有学历,这江山机器厂的老总,恐怕就是他的。

    他的出现,让好多原来铸造分厂的工人,看到了希望。

112.妥协

    铸造分厂这事儿,本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局。

    刘万程一个报告会,把上上下下搅的波澜起伏,上面还为这个开了专门会议,督促银行尽快落实,让这个已经停产三年的工厂,尽快运转起来。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啊,一千多工人,工厂停产,也就意味着这些人没了饭碗。

    尽管上面严令江山机器厂解决工人的问题,不允许有一个失业的。可是,厂里各分厂本来就存在大量的闲余劳动力无法解决,又上哪儿去安排这一千多号人?

    于是,上面把这个担子压到总厂,总厂就在把担子分担到各个分厂,每个分厂都接收一部分铸造分厂的职工。大家分担压力,压力不就小一些嘛。

    实际上,这是一种极端不负责任的做法。各分厂自己的人都用不上,怎么处理这些分来的职工?

    终于有分厂想出了办法,你们在我这里挂个名,养老保险你们自己交,然后你们就自由了,不用来上班。

    一个分厂这么干了,什么事儿没有,其他分厂争相仿效,这一千多人还是没有领工资吃饭的地方。

    于是,上访、告状。于是,压制、拖延。如此反复,时间也就过去了。

    工人们拖不起。不干活就没钱吃饭,只能先找活干,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那时候,社会上几个或几十个人的小作坊或者私企、集体企业,也有缺人手的时候。但这样的企业,今天用你,明天可能就不用你了。或者它自己倒了不干了,你也就跟着失业了。

    有些去了第三产业工作的工人,面临的,也是这种情况。下岗工人这种时而有工作,时而失业,时好时坏的生活,用颠沛流离来形容,并不过分。

    那些人到中年的,上有老下有小,生活的负担本就沉重,再时常处于这种整日担心失业,没处找饭吃的焦虑中,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那一代,有多么的不容易,不亲身经历过,谁能想象呢?

    刘万程是亲身经历过这种整日处于焦虑中的生活的。这个月挣到钱了,过日子够了,老婆的保险有了。下个月呢?还会有企业找他,还能有钱赚吗?未知数。所以这个月的钱还是不敢大手大脚花,得防备下个月没钱。而多数时候,是钱永远紧张,买了这个就不能买那个……

    挣了钱,攒上一年,有些富裕了,到了年底,才舍的给媳妇买件像样点的衣裳。而媳妇漂亮,喜欢打扮,他却无法稍微的满足她哪怕十分之一的愿望!

    做为男人,就算已经不爱媳妇了,可是对跟了自己二十年,受了二十年苦的媳妇,不觉得对她愧疚,那就不是男人了。

    所以,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永远无法理解那个年代,那一批人内心的痛!

    在前世,刘万程属于那种有技术,头脑聪明的多面手,生活过的尚且如此。其他人呢,有多少可以强于他?可以说,大部分不如他。

    他理解这些人的难和苦,要把自己的企业做大,容纳更多的下岗工人,让他们不再焦虑,生活有起码的保障,是他有这个能力之后,良心的自然发现,是他的本能反应,不存在高尚与不高尚的问题。

    他不是圣母,他是一个还有良心的普通人。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那样去做,良心不安!

    工厂倒了,干部们可以拖关系花钱,找个地方继续当干部。他们路子广,认识人多嘛。还有像刘万程这样的,可以伸手拿厂里的钱,办自己的企业,开自己的买卖。

    工人们呢?让他们怎么活!

    高强、张年发,为什么那么舍不得那个国企工厂,为什么放着更高的个人收入不要?和刘万程是一个道理,良心不安啊!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最需要的是良心!如果连这个都失去了,那么,还有什么希望!

    高强之所以撒谎骗刘万程,就是想看明白他的心。他看明白了,这小子表面一副轻松的样子,内心其实和他一样。他不惜用尽办法让他再次站起来,就是他不忍心看着他这个和他一样的人倒下去。尽管他自己不承认,但高强知道,他是真正的水手。

    水手们最终会集合在一起,为了那条船上所有的人,去做最后的拼搏!

    高强了解工人,更了解工人的无奈和工人的苦。当刘万程说出那个主意的时候,他犹豫三天,还是干了。

    现在,他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甚至骑自行车都没有问题了。他就骑着自行车,到那些小作坊,那些小工厂里去,找寻那些铸造分厂曾经的骨干。他们就像攥在手里的一把细沙,被人扬入广袤的土地里,顷刻就消失在土地里了。

    他得把他们找出来,再次聚拢在一起。不为别的,就为给他们一份安定长远的工作。虽然工资不会很高,但足够生活,足够他们干到退休,拿到退休金。可以让他们不再担心,不再焦虑。

    因为,这是刘万程做出的保证,大家相信刘万程三个字,这是一个曾经创造了奇迹的人。

    老头骑着自行车,冒着寒风,背着水壶,带着干粮,围着市郊,一天有时候要骑三四十里地,一般年青人都不一定受的了。

    老头就这样天天走着,心里那个信念在支撑着他。

    上面催银行做决定,可银行也有苦难言,因为刘万程变卦了。他原先是答应自筹资金,可他说资金筹不到,你拿他也没办法。

    银行自然不敢给他钱,再养一个大爷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拖。拖的上面不关心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可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事儿给闹大了。听说有人要到省里去,听说铸造分厂的那些职工,正在给那人凑路费。省里不管,他们就去更高一层。

    银行又开始和万程工贸公司接触了,新财年还有部分贷款名额,可以提前给你们匀出点来,你们最好再自己筹措一部分资金,这样成不成?

    刘万程就偷偷地笑了。他不露面了,让下边一个经理去回绝银行:不行。我们本小利薄,自己的钱还不够用呢,上哪儿找钱去?再说我们今年很忙。你们当初不同意支持我们,所以我们就没打你们的谱。

    今年,我们的目标还是扩大精密制造规模,扩大盈利规模,需要引进很多高科技设备,资金不是一般紧张,人员也不是一般紧张。铸造分厂的事儿,您就另请高明吧。

    吴晓波就纳闷,问刘万程:“我说,你不是整天惦记那个分厂吗?你回的这么绝,不怕人家真的另请高明啊?”

    刘万程说吴晓波:“你还号称采花高手呢,就这水平?”

    吴晓波瞪眼说:“谁采花高手啦?我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这种笑话少说。再说这也跟你回绝银行不挨着呀?”

    刘万程说:“一码事啊。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我们越是犹抱琵芭半遮面,人家越是觉得咱行,这个你不懂,这叫心理战。”

    吴晓波转半天眼珠,看着刘万程问:“你说高秀菊吧?”

    刘万程立马瞪眼:“去,想哪儿去了你?我说银行!”

    银行和万程工贸双方唇枪舌剑,历时一月,总算是在当年的十一月份,签署了代管协议。

    双方都做了妥协和让步。银行提供三千万的低息贷款,作为万程工贸代管铸造分厂的启动资金。十年之内,还清所有本息,则铸造分厂所有资产,归经营者所有。同时,万程工贸将公司所有资产,抵押给银行,以换取三千万资金到账。

    三千万,有点少了。可一个价值只一千多万的企业,换来三千万贷款,知足吧。省着点花,应该差不多够。实在不行,就得减少对精密制造的投入,先把资金投进铸造分厂了。

    事不宜迟,他立刻召集公司高层开会,今年年不过了,先把这件事情搞定再说。

    人力资源部,寻找有关树脂砂造型方面的技术人员、专家。包括砂型制造、设备运行管理,铁水控制,原材料和成品化验,等等各方面我们急需的人才。不要总盯着国内,国内找不到就到国外找,实在不行就给我高薪往回挖!

    市场调查部,立刻收集所有潜在客户的信息,尤其是国外客户的。

    策划部,立刻抽调广告、信息、销售、公关等相关部门精英,制定企业开工计划,职工培训计划,销售计划……

    还有财务部、技术部这些后台支撑部门,随时准备给一线部门提供支持……

    各部门要密切配合,在正月结束之前,必须拿出所需要的所有方案!

    各部门不敢怠慢,立刻行动。好在前期大家都做了充分准备,都基本确定了行动目标,这才不会像临阵磨枪一般,显得那么慌乱。

    他们这位老板,平日里看着温文尔雅,平易近人。真要开始工作,那是心细如发,容不得半点马虎的,连吴晓波都怕他。

    老板说年不过了,那你就别打谱过,能把事做好,不让他骂个狗血喷头,就算不错了。

    把所有人马打发出去,刘万程一个人坐在会议里,把所有的灯都关了,就那么默默地坐在黑暗里。

    他得把所有的问题,慢慢地从脑子里再过一遍。哪里还没想到,哪里还有漏洞,哪里还不那么妥当,哪里需要修改、补充,找谁来做这个事情?

    这个习惯,是在二分厂做副厂长的时候养成的。把一个老旧工厂激发出高盈利来,没有超乎所有人的思考和算计,那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

113.再次相逢

    刘万程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的黑暗中,默默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边角的小灯亮了,给整个会议室撒上了一层黯淡柔和的橘黄色光晕。

    高强推开门,无声地走进来,默默地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好久才说:“万程啊,别太累了,回去休息吧?”

    刘万程一只手支在头上,叹息一声说:“三千万,还是太少了,怎么算怎么不够。”

    高强说:“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边干边修复。这样,分厂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可以产生利润。产生的利润,再投入到其他设备的修复和购置上,兴许就可以填补一块资金空白。”

    刘万程就睁开眼,看着高强。

    高强说:“你看啊,这个生产线原来就是两个高炉的设计。这个当然是为了加快效率。因为高炉工作一天,第二天就必须要停下来冷却,重新填充耐火材料。而下边的生产线,却不用停产。所以,为避免生产线怠工,原来设计了两个高炉轮流工作。后来这帮孙子玩不转,把现代化生产线给拆了,俩高炉也就用不上了,一个也给拆了,但前面的工频感应电炉还在。

    前一段时间,我在铸造分厂里转悠,发现那些高炉的炉身还在后院里扔着,并没有遭到太大破坏,修复不是很困难。

    我的意思,咱们原来铸造分厂的那些骨干工人,先不急于进行培训,可以边培训边干活。在自动化生产线正式运营之前,利用两个化铁高炉容积大,一次性化出铁水多的优势,采用传统地坑造型干大型铸件。这个东西可不是一般铸造厂能干的,肯定有市场,而且价格不会低了。

    这样,咱们很快就会产生效益,至少能解决工人工资这一块。”

    刘万程眼前就是一亮。高强不愧是机加行业的老手,在这么大个废墟一般,杂乱无章的破工厂里转一圈,他就能看到关键,而且能想到漂亮的高招。

    刘万程说:“行,叔,就按你说的来。回头我再给各部门开会,重新修订一些方案。”

    接着就想起一件事来,对高强说:“铸造分厂投产了,就让秀菊过来吧。咱们将来铁水金相、焦炭,好多东西都要化验和检验,可以成立理化实验室,让她来管理。”

    高强就问:“你高姨找你了?”

    刘万程就点点头说:“她和冼大夫的事,我也无能为力。我的意思呢,就是无法相处就离。如果冼大夫有什么财务方面的要求,可以不和他计较,都给他。但这个话我不能跟高姨和秀菊讲,怕她们误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秀菊妹妹的生活,不让她在财力上受委屈。可是你也知道,秀菊不是高军,她不肯要别人的照顾。铸造分厂这正好是个机会,咱们真缺理化人才。”

    高强一笑说:“她一个高中毕业生,算什么人才?你这么宠着她,让她不懂胡掺和,我将来还怎么管工厂?”

    刘万程听“宠着她”这三个字从高强嘴里说出来,吓了一跳,随即就明白,他这是说哥哥宠妹妹的意思。

    接着就回答他说:“可以给她配个有能力的副手,帮着她嘛。”

    高强就严肃了说:“胡闹!咱们公司制度已经定了的,就不能更改,更不能有例外!江山机器厂为啥好不了?有法不依呀!这次所有的工人和干部,都要经过综合技术部培训和考试,谁都不能例外!她想来不要紧,但不许说是我高强的闺女。她要和所有的应聘人员一样,经过培训,考试,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分配工作。”

    说完又看看刘万程:“万程我可告诉你,如果公司高层有人知道了高秀菊是我闺女,那么,她就不能进铸造分厂了,你明白了吗?”

    刘万程不理解说:“干嘛呀叔?这厂子是咱自己的,咱照顾自己人还不行啦?”

    高强就语重心长说:“铸造分厂过去是怎么倒的,你不知道吗?任人唯亲!不管私企还是国营,这个口子一开,工厂就没有个好!咱这是背水一战,不能有一点的不慎重啊!我闺女没工作我养着她,但不能因为她,坏咱们的大事,明白吗?”

    刘万程就看着高强,郑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叔。”

    高强的新建议,让公司的相关员工又忙碌起来。

    预算需要调整,销售和调研两部门需要找到新的客户,并进行相关评价,选出潜在客户,然后派人接触,洽谈相关合作意向。甚至人力资源部都得根据新要求,将搜索人才的程序重新排列。

    就在大家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总经理刘万程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s城某大型私企的仓储物流部,正在召开一次例行会议。

    光洁明亮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十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前。会议桌的前端,一个穿着职业西服、筒裙套装的,三十多岁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主持会议。

    女子身材中等,体型保持良好,不胖不瘦。脸色白净,戴白金丝眼镜,职业装衬托之下,显得有些严肃,不怒自威。

    她手里拿一个文件夹,来回在会议桌前端踱步,脚上高跟鞋碰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整个会议室里,除却这高跟鞋的,缓慢而有节奏的“咔咔”声,就只有这女子不紧不慢,又含了许多严厉的声音了:

    “仓储一部,这个星期出现两次断供事故。请一部经理在今天下午上班之前,把上月供应招标明细和计划书提交我办公室,断供事故原因分析和责任认定,处罚决定,一并附在明细后面交过来。”

    “仓储二部,物流提货单和仓储提交货物不符,什么原因,怎么造成的?你不用解释,我要的是结果,以及造成这个结果的经过!还有,就是如何防止这类事故再出现的措施。口说无凭,你要提交报告,报告明白吗?你的报告放在我这里,我会做为文件存档。当你再出现这种言行不一,反复犯错的情况,你就可以走人了!在我这里,同样的错误,绝对不允许犯第二次!”

    “公司董事局把我请过来,就是想把自己的仓储物流这一块科学地管起来,因为我们在这一块上,缺乏专业精神,拖了整个公司的后腿!真是难以想象,像这样一个全国闻名的大型企业,仓储物流这一块,竟然到了无管理可言的地步!管理,是数字,是流程,是报告,不是让我来听你们用嘴来说,我也没有时间听你们说,这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三个月过去了,你们还不能改变拿嘴解释的毛病,说明我的工作就是失败的,我为此感到十分痛心!各位回去以后,就以我刚才说的题目,关于科学数据与口头约定的区别,写一份报告,就具体自己工作的实例,谈一下自己的体会。下午下班之前,我要在我办公室的办公桌上,看到这份报告!”

    会议结束,各部门经理战战兢兢,一起起身,出了会议室,纷纷跑步向自己的部门跑。

    得争取时间完成报告啊,不然后果难料,面子肯定保不住了。

    这位物流仓储界的女魔头,人人见了都害怕。可是,也正是她这种严厉、严谨、科学的工作方法,拯救了这知名公司的仓储物流部,让公司高层对她宠爱有加,谁都不敢杵这位女魔头的逆鳞。甚至有些公司大股东,想请她吃顿饭,都犹犹豫豫,唯恐遭她拒绝,被她驳了面子。

    而就是这样一个女魔头,就在这天下班以后,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在她的车子跟前,有人看到她满眼泪水,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是有人第一次看到她,表现出了女人温情的一面。那一扑,对这个女人来说,堪称世纪绝唱。因为这个场面,太难得了。

    也就是在这个夜晚,有人看到一直是职业套装打扮的她,穿着华丽的晚装礼服,在s城最著名的酒店大厅里,在一个靠窗的桌位旁边,和那个男人相对而坐,场面温馨而又浪漫。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发现,这个女人是如此的美丽而充满女性的魅力。

    人们就纷纷打听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是哪家财团的公子,哪个行业的翘楚?却是一无所获。

    那个男人叫刘万程,只是江北小城一家小公司的老板。而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老部下,张静。

    酒店大厅里,光线柔和,一片宁静。张静认真注视刘万程许久,才幽幽地说:“万程,你头上有白头发了。”

    刘万程就笑了:“姐,你比以前漂亮了好多,年青了好多。”

    张静开心地一笑,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刘万程说:“夏天的时候,我从一个南方过来的朋友那里,知道s城商界有个女物流高手,成了所有大型企业争相抢夺的人才。从朋友描述的,这个高手的行事作风上,我看到了你的影子。我今天过来,也不敢确定是你。就混到你们地下停车场里,在你的车子跟前等着你,果然是你!”

114.暖昧

    光影黯淡的酒店大厅里,富丽堂皇却冷冷清清,只偶尔有几个客人匆匆走过。

    已经是深夜了,张静和刘万程却依旧谈性正浓,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张静正告诉刘万程,她辞职出来的经历:“辞职以后我就离婚了,舍不得孩子,就带着孩子出去找工作。干过物流,也干过快递,还在企业里干过。那时候的艰难,现在我都不愿意回忆了。

    不过,我很快发现,果然跟你说的一样,物流仓储这个行业,人才奇缺。于是,我就一边工作,一边搜集所有能得到的知识,疯狂学习。那时候,用如饥似渴来形容我的知识渴求度,完全恰如其分。

    后来,我就渐渐地在这个行业混出来了。我一直记着临走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企业需要我为他们服务,而不是我需要那份工作。

    我没有耀眼的学历,但是,我可以让那些大学生、研究生们,在我的经验和知识面前甘拜下风。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商场和企业之间,就有了点名气。后来,被一家大型商场的老板看中,就来到这里他们的总部。我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让这家大型商场的仓储物流完全改观,名声也就出去了。现在,我有些应接不暇,答应这个得罪那个,我都想直接隐居起来,再不出来了。”

    刘万程就笑了:“我一直就有种直觉,姐是个人才,而且是天才。”

    张静摆下手说:“去,别瞎说。混到今天,我吃过的苦和受过的罪,只有我自己知道罢了。”

    刘万程就严肃了,沉默一会儿问她:“心里还惦记咱们的工厂吗?”

    张静顺口说:“怎么不惦记呀,毕竟是生长的地方,我的最美好的年华和青春,都留在那里了。要不乍一看见你,我就跟多年没看见亲人一样,止不住地眼泪往外流呢!刚才咱们在停车场里那一抱,明天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绯闻和流言,在公司里传呢!”

    刘万程就真诚地说:“是我给姐添麻烦了。”

    张静就“嗨”一声说:“哪来那么多事儿!说实话吧,这里的男人啊,功利心太重了,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都不是我的菜,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才不在乎呢!”

    刘万程就问:“姐现在还是一个人?”

    张静脸上就现出些黯淡来,叹息一声说:“没有合适的啊。像到了我这岁数的人,特别是又走进过婚姻。再次寻找归宿,就总想着寻求完美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下去:“因为我自己有能力生存,对另一半的要求,也就变得十分苛刻了,只要有一点的不满意,都不会去选择,宁可一辈子自己孤老终生了。”

    刘万程无言,这正是大城里,许多高级白领心里的真实想法。

    接着,张静就看着他笑,然后就说:“其实吧,我心里吧,一直有一个人的影子。当我找男朋友的时候,就总是自觉不自觉地拿男朋友和这个影子对比。对比之下,往往就是失望,再往后发展,就是歇菜了。”

    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刘万程说:“你知道,我这个心里的影子是谁吗?”

    刘万程傻乎乎地看着她,摇了摇头。

    张静就笑了说:“就是你呀,我亲爱的弟弟!”

    刘万程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半天才说:“姐,咱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张静认真说:“我没开玩笑啊。从你当副厂长第一天开始,我就注意你,你和所有的干部都不一样。你身上,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魅力,忧郁、睿智还是什么,我也形容不出来。大多数时候,你是处在一种深深地忧虑之中的,那样子特令人着迷。你那个形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印到我心里去了,再也拔不出来,抹不去了。”

    刘万程不得不承认,这大城和他那北方的小城,是完全不一样的。今天的张静,和那个在江山机器厂里的张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她这句话里,到底包含着什么用意?开玩笑逗他,还是就是那么一说,什么用意都没有?他不敢猜测。

    而在这个城市里,两个人都是孤单的,又这么亲密地对坐在一起,在这么一个暖昧的环境之中,他就不由有些尴尬了。

    张静倒是一点没有感觉,看着他笑说:“我就喜欢你这样不知所措的样子。都这么大了,长白头发了,还这么羞涩,一点也放不开。姐又不是女流氓,你看你吓的,还当真害怕呀?”

    刘万程就嘿嘿一笑:“小城里出来的人,没见过大世面,姐你多包涵。”

    张静就咯咯地笑说:“放心吧,姐不会拉你去开房的。男女之欢,都是两相情愿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徐洁那个小公主,还不至于去破坏你们。”

    刘万程就笑,也不说话。

    张静就严肃了问他:“你这么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总算能说点正事儿了。刘万程不由松一口气。

    可是,张静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她还肯再回到那个小城,再回到江山机器厂去吗?

    刘万程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张静开口说:“姐,小弟遇上难事儿了,是来找你帮忙的。”

    他就把自己辞职出来以后的经历,也跟张静讲说一遍,然后说:“拿下铸造分厂以后,生产有高老虎,我心里有信心。可是,铸造是个原料供需占比很重的行业。像这么一条日产上百吨铁水的生产线,每天需要的原材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如何管理这些原材料进出,产品如何包装入库,如何通过物流迅速到达港口,顺利出港?这些,我们同样没有经验,也没有专业人才。所以,我就求到姐你这儿来了。”

    张静一直默默地听,刘万程说完了,她也没有说话。

    刘万程看她的神色,又说下去:“姐,我知道,我给不了你现在这么高的薪水。我就是想,咱们有一天会做大,甚至会把江山机器厂吞下来。然后,咱们的生意有可能要做到全国,甚至走向国际。当然这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想做的,就是尽量接纳那些江山机器厂下岗下来的职工,培训他们,改造他们的思想。因为他们处在一个封闭的小社会里,江山机器厂与外面,就同咱们那个小城跟这个大城相比一样。如果我不去创业,不去设法接纳他们,任凭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闯到外面去,生存的能力实在是太低了。”

    张静就摆手阻止了他说:“行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特别是出来这几年,接触了更多的下岗工人,我也有这个感觉,你的这个想法没有错。我在这个公司的合同还有半年。半年之后,我会回去找你。我现在有些积蓄,几年之内饿不着,这个你不用担心。”

    刘万程就笑了:“姐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豪爽。”

    张静看他一眼说:“你少拍马屁!”随后就严肃了,叹息一声说,“谁让我和你一样,忘记不了那个地方呢?”

    沉默一下,刘万程说:“姐,你过来,算是技术入股,我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看张静要拒绝,就阻止她说:“姐,那个公司,就算咱们将来共同的事业呀。只是我先打下个地盘。可我打下这个地盘,就是要守着它,等着你们一个一个地回来。大家都凑到一起了,咱们的事业才能真正开始啊。姐,这百分之十,不是因为你现在是高级白领,而是你本来就是我心里那些一起战斗的战友当中的一员呀,你如果拒绝,我们就不是战友了呀!”

    张静许久不出声,然后眼里竟然有了泪,强忍了回去说:“好吧,姐谢谢你,守住了那个阵地。虽然你用了迂回的策略,但这样也算是守住了。姐会回去,继续跟着你,枪林弹雨,永不言败!”

    见张静答应了,刘万程就又嘿嘿笑着说:“姐,你不知道,高老虎那是个急性子,这过年都不打算休息,正带着人整理厂房呢。我估计呀,过了年不出一月,他就会把那两台高炉给整起来,然后就会问我要原材料开工。”

    张静闭眼想想说:“是你等不及了吧?什么师傅就带什么徒弟。高强和张年发的徒弟,我还不了解你?”

    刘万程就笑着说:“我不是没有钱嘛,早干起来,还能节省点资金不是?”

    张静想想说:“我春节休息,再跟公司申请年假。这样,我有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要整顿你公司里的物流相关部门,制定以后半年时间的招标、仓储和物流制度。你回去以后,要做两件事情。第一,必须有相关专业团队,人员要精明干练。第二,要给我找个聪明点的学生,在二十天里,必须学会我的工作方法,在我不在这段时间,代替我的职位。”然后就问,“能做到吗?”

    刘万程就点点头说:“我把最精英的力量,都给你留着。”

    张静一笑说:“就这样。咱们去酒店开个房间。”

    刘万程就变了脸说:“姐,这玩笑就别开了吧?”

    张静说:“我是要个房间,和你谈以后的工作,顺便和你叙叙旧,你想什么呢?”

115.批斗刘万程

    刘万程从s城回来,家都没回,直接喊上吴晓波,去公司人力资源部开会,要求抽调各部门精英,组建物流仓储部门。从文员到工人,都选最勤奋和最有素质的,并提前通知所有人员,春节不会休息,要拿出所有精神来做充分准备,随时准备迎接新部门经理的到来。

    吴晓波就奇怪,问他说:“你弄这么多熟练精英去,到底要干什么啊?”

    刘万程一笑说:“张静要回来了,她将是我们新的副总和仓储物流部掌把子的。同时,和你一样,是我们的合伙人。”

    吴晓波就点点头:“名人啊。万程,你能把她请回来,估计不少s城的商界大佬都会羡慕你。”

    吴晓波和刘万程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刘万程走神了。

    这小子又琢磨什么呢?他不由想,是不是和张静见面的时候,发生了点什么呀?这明显就是人回来了,神没回来嘛!

    但这也就是在他脑子里想想,他不是搬弄是非的人,这事儿当然不能让徐艳知道。

    徐艳知道,徐洁就知道了,那可就真够刘万程喝一壶的了。

    哥们儿之间,互相打屁逗乐可以,真给对方下药使坏,那就不是哥们儿了。

    其实,刘万程不是想张静,而是吴晓波刚才告诉他,徐洁和徐艳已经旅游回来了。

    他光顾着忙铸造分厂的事儿,又跑了一趟s城,把徐老头给忘脑袋后面去了,半月都没去老头那儿了。

    也不知道雇的那个男保姆,把老头给弄的怎么样了?想到这里,他在公司里就呆不住了,赶紧去徐老头那里看看。

    徐老头那里没人,男保姆也不在。他就知道坏了,这姐俩来过了!

    坐在徐老头家里琢磨半天,也没想出怎么逃脱那姐俩惩罚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回家了。

    打开门,果然,徐老头坐在客厅沙发的正中,俩闺女一边一个,凶神恶煞一般看着他。

    吴晓波这小子竟然也在,坐在侧面沙发上陪着姐俩。看见刘万程进来,还冲着刘万程一个劲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贱样。

    刘万程进屋,关门,转回身来,换上鞋,走到客厅里,看看那姐俩,装出吃惊的样子来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到元旦再回来吗?”

    徐艳就冲他冷笑说:“我们在外边越琢磨越不放心。你说你好好的,突然这么热心地撺掇我们姐俩出去玩,是不是没安什么好心眼儿啊?”

    刘万程说:“哪儿啊,我不是前一阵子看你们那么累,为公司操那么多心,想让你们出去休息休息,散散心嘛。”

    接着就顾左右而言他,看着吴晓波问:“晓波你啥时候来的?你这消息够灵通的啊?我姐才到家你就到了。对了,你们打算啥时候办婚事啊?年龄也不小了,还是早早把事儿办了吧。你那个狗窝虽然不小,可是你住那么长时间,估计也脏的不成样子了,没准儿还有股骚狐狸味儿。还是把房子卖了,再去买套洋楼吧。”

    吴晓波就有些急:“说什么呢?什么骚狐狸味儿,你这不骂人吗?我那房子好好的,我干什么要卖了呀?洋楼我也得买得起呀,你给我出钱呀?”

    刘万程说:“嗨,你别得寸进尺啊,你那车还是我出钱买的呢!”

    “闭嘴!”徐洁终于忍不住了,“刘万程,你撅腚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别避重就轻!”

    俩人就不打嘴仗,一起看徐洁。

    徐洁就看徐老头:“爸,你说说,我们不在家这几天,刘万程是怎么迫害你的?”

    徐老头就控诉上了:“他不让我喝酒!还雇了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看着我,不许我出门!还每天逼着我在那个破皮带上走路,走不够他规定的里数,他不让我吃饭啊!那个男人做的饭,忒特么难吃啦!”

    刘万程赶忙分辩:“你脸都黑了,还要喝酒?再说我不让你喝了吗?只是为了你的身体,限制你一下,让你少喝,最好不喝,戒掉,这不为了你好吗?你一大老爷们,我不给你雇男保姆还雇女保姆啊?再说女保姆弄得了你吗?那个跑步机两万多块呢,我都没舍得用。让你跑步锻炼还有错啊?你出门就偷着喝酒,出门干什么呀?男保姆做饭不好吃你还吃,你怎么不给我说,我去给你做啊。”

    “闭嘴,闭嘴!”徐洁再次发火,“刘万程,你变着法儿地糊弄我和姐姐,把我们骗出去,然后你就在家里整治我爸,你还有理啦?”

    刘万程哭笑不得:“冤枉啊老婆,我那叫整治你爸啊?我不是帮他戒酒,为他好嘛!”

    徐艳就问:“你要是为他好,那我们在家里的时候你怎么不管,偏偏要把我们骗出去你才管呢?”

    吴晓波说:“对啊,万程你这个做法确实有点问题,你必须好好解释。”

    刘万程立马反击:“闭嘴,哪里都有你!我还给老爷子雇个保姆,还买个跑步机呢。你呢,你都买什么了,你说说?”

    吴晓波说:“我,我还买茶叶了呢。”

    “我呸!”刘万程就骂,“你那叫买东西啊?茶叶多少钱一斤,我那跑步机得换多少斤茶叶?要换成茶叶,老爷子喝十年都喝不完!”

    吴晓波说:“你这话不对,俗话说,礼轻情意重嘛。”

    徐艳就看向吴晓波:“我发现你俩配合的挺好啊,”就板起脸来问吴晓波,“故意的是吧?”

    吴晓波就一脸尴尬,乖乖闭嘴了。

    徐洁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刘万程:“刚才姐姐问你了,你倒是说说看,为啥管我爸还得把我们姐俩给骗出去?”

    刘万程琢磨半天说:“这个嘛,你看啊,你们女人呢,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太软。老爷子本来一天四两酒就可以维持正常生活了,可他馋酒啊,他肯定说不够。你们心软,他一闹,你们就忍不住又给他一些。这个样子,对老爷子的身体,是百害而无一利地!要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老爷子闹着要出去,他要出去干吗啊?当然还是馋酒,想喝酒。结果呢,你们就扛不住他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把他放出去了。然后,他就再次醉醺醺地回来了。最为严重的是夜醉不归,害的我们一家人不得安宁。你们说,我不把你们打发出去,我怎么能治好老爷子的毛病呢?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为了让老爷子多活几年吗?”

    徐老头说话了:“没有酒,我活着也特么是遭罪,多活两年有个屁用?刘万程,我要是不许你抽烟,把你关屋里一个月,你说说,我那是为你好还是要害你?”

    嘿,这徐老头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没成想这么厉害,愣是把刘万程给怼的没词儿了。

    吴晓波就冲徐老头竖大拇指:“老爷子哎,还是你厉害!佩服,佩服。您要是年青十岁,绝对是个销售人才!”

    接着就对徐洁说:“董事长,老爷子这个建议非常好,我觉得,很有必要实施一下。”

    徐洁就点点头:“这个建议值得考虑。”就看徐艳,“姐,你说呢?”

    徐艳说:“是不错。不行从今晚上咱们就开始试试?”想想又说,“不过只针对万程,我觉得有点不公平。为了咱们全家不受污染,我建议,连吴晓波也一起算上吧。”

    刘万程就指着吴晓波笑:“让你发坏,作茧自缚了吧?活该!”

    吴晓波就埋怨刘万程:“都是你闹的。你说你闲的没事干你管的什么老爷子啊,你会管吗你?大家对你这个错误进行严厉批判,你老实接受就完了,你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在乎,忒不像话!站好了,老实反省!”

    刘万程还是不服:“我怎么就不会管啦?高秀菊她爸高老爷子,不就是我管好的吗?”

    吴晓波说:“你这人怎么一点不谦虚呀,亏心不亏心呢你?那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没有董事长全力配合,你自己行吗?没有我们策划部给你出的case,你指望你自己,能想出那么多高招来吗?”

    徐艳就敲敲面前的茶几说:“吴晓波,今天叫你来,是让你帮着我们批评教育刘万程,我怎么看着你不像是来帮我们的?你就是叛徒,帮着刘万程捣乱来的是不是?”

    吴晓波分辩说:“哪儿啊,我能跟阶级敌人穿一条裤子吗?我阶级立场向来都是很坚定的。我这不帮着你们批评他的吗?”

    徐洁就看吴晓波问:“是吗?我怎么听着不像呢?”

    吴晓波往沙发里一缩脖子,就再不言语了。

    徐洁就转向刘万程:“赶紧的,给我爸承认错误。”

    刘万程就走过去:“爸,老爷子哎,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以后您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我要再管你,我是你孙子我。”

    徐老头说:“也不是说你管我不对,我有时候也真管不住自己。可是,你也不能让我把酒给戒了呀。你怎么不戒烟呢?”

    徐艳就问刘万程:“哎,你是我爸的孙子,那你该喊我什么啊?喊徐洁叫啥啊?”

    吴晓波就帮腔:“就是,那你喊我叫啥啊?”

    眼看又要乱,徐洁赶紧问她爸:“爸,出气了没有?”

    徐老头气急败坏说:“我出啥气了我?你们这是批他吗?”

    徐洁不等她爸说完就对刘万程说:“罚你今晚做饭,赶紧去,我饿坏啦!”

    刘万程答应着,屁颠屁颠就奔厨房了。吴晓波摸出电话来说:“我跟五月楼订份螃蟹来下酒。”说完站起来到一边打电话。

    徐艳就跟过去:“给我要俩鲍鱼。”

    徐洁也起来了:“还是我去帮万程做饭吧。”

    徐老头看看这边,然后再看看那边:“我说,你们这是替我出气呢,还是成心气我呢?”

116.老虎的怒吼

    元旦前夕,下了一场雪,铸造分厂的大院子里,一片白雪皑皑。而那些半人高的蒿草,就在这白雪之上,在冬天的寒风里摇曳。

    代管合同签订第一天,高强就等不及了。他从公司已经开始招收的工人里,挑了一百多个原来的骨干,跟着他去铸造分厂,把他们集合在大工房的那两扇大铁门跟前,就在凛冽的寒风里,对他们喊话:

    “知道刘总经理是谁吗?对,就是那个在二分厂创造过奇迹的刘万程!为给大家提供这个有地方上班挣钱的机会,他和银行签订合同,代管了这里。

    知道为这个代管,他付出的是什么吗?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抵押给银行了。如果这里不能恢复生产,或者恢复了生产,还和过去一样,不能盈利,继续亏损,他的资产就全归银行了,将一无所有!

    他不愁吃不愁穿,为啥要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冒着个险?就是为了给咱们这些下岗工人,提供一个安稳挣工资养家的地方!为了咱们能交上要老保险,老了不能干了,有个生活保障!为了大家伙能交上医疗保险,有病有灾了,能有个看病的保障!

    他的心尽到了,下面就得看咱们的了。

    过去,咱们不好好干,还有人故意捣乱,为啥?说干部不好,贪,任人唯亲,拉关系网。叫我看,这个理由不全面。咱们自己就没有责任吗?你们自己拍着胸脯想想,你们好好珍惜这个工作了吗,尽到你们自己的责任了吗?工厂完了,工作没了,你们出去吃苦受罪,知道这份工作的重要了,晚了!

    这一回,刘总经理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又把咱们这份工作给换回来了。我希望,你们这一回要知道珍惜!再不好好干,再把这好不容易重新回来的饭碗砸了,你们还怨谁?

    这里,要过了元旦以后才正式开工。可是你们看看,这里到处是野草,到处是废铸件,走路都没法走,还有个工厂的样子吗?

    在开工之前,咱们得把这里收拾出来,让它像个工厂的样子。用咱们的实际行动,告诉刘万程总经理,咱们这回,一定会珍惜这他用全部身家换回来的工作机会,让他放心,咱们还是能吃苦耐劳,苦干实干的国企工人,不会让他这份苦心白费!大家说,行不行?”

    下面就有几个人回答他:“行!“

    高强喊:“大声点,我听不见!”

    “行!”这一回,声音大了许多。

    高强怒吼:“这是咱国企工人的回答吗?你们是一帮没力气的娘们儿,还是没吃饱饭?给我卯足了劲,喊一嗓子我听听!”

    “行,行,行!”这一次,百十号人的声音震耳欲聋。

    “咱们是不是孬种?”高强喊。

    “不是,不是!”人们扯着嗓子回答他。

    “有信心没有?”

    “有,有!”

    高强再次大吼一声:“那还等什么?咱就要把这野草清干净,还咱们铸造分厂的模样!抄家伙,干起来!”

    铸造分厂重新复工,要搞一个复工仪式。届时,市里相关领导,银行方面的领导,还有许多万程工贸的关系单位领导和企业负责人,都会过来参加这个仪式。市里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也要过亲自来剪裁。

    先期招收的四百多工人,已经在万程工贸公司的总部,开始接受培训。当然,这些工人都是从这里出去的下岗工人。还有一些原来的工人,已经成为其他企业的骨干或者管理人员,不愿意回来了。

    高强带着的这些工人,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他要带着他们,提前开工,先把工厂打扫出来,为复工做准备。

    复工仪式前两天,刘万程不放心,自己开了车过来,看看老头搞的怎么样了。

    当刘万程把车子开进铸造分厂院子里的时候,他就有点懵圈了。偌大的院子里,一根杂草都没了,地上铺了一层土砂,连雪都没了。而过去散落在院子里,到处都是的铸造工件,已经被收拾在一个角落里,几个工人拿着劈铁的悠锤,正在把大的生铁件劈开,准备回炉利用。

    而高强,正在指挥着一百多个工人,把那个被原来管理者拆除的化铁炉,从后院里拖出来,准备弄到大工房里面去,重新安装。

    巨大的冲天炉身上,被绑上了十几根粗麻绳,身下垫着十几根粗大的钢管。百十个工人分成几队,喊着号子,在高强指挥下,一起用力。那化铁炉就缓缓地向前移动。

    我滴个天!你哪怕说一声,我雇个吊车来也好啊!

    刘万程吓一跳。让他带人打扫卫生,没让他修设备啊?这高老虎是不是年前就打算投产啊?

    要真是这样,张静还没回来,他的原材料还没到位,那还不得让高强给骂死!

    他下了车,小跑着来到高强身边,轻声问:“叔,这也太快了吧?”他问的都有点没有底气了。

    “这还快?我还嫌慢呢!”高强让一个中年工人替他指挥,回过头来,和刘万程走到远处不碍事的地方,边走边说,“本来我打算先把百十个骨干弄来,年前先准备准备。后来大家越干越来劲儿,干脆就打算把这冲天炉年前也给装起来算了。又有百十个工人,知道这里要复工,老板是你这个能创造奇迹的刘总经理,主动辞了工作,找过来,我把他们都收留了。”

    就问:“事先没请示你,你没意见吧?”

    刘万程就摇头:“没意见。咱们人手还不够呢。这里一切都听你的,连我也听你的。”

    高强就笑了说:“跟着你干,比在厂里干都痛快!哎,万程,现在人多了一倍,这工资你可得给我开了,有困难吗?”

    刘万程说:“没有。不但开工资,按咱厂的规矩,年货也不会少。厂里按一百分,咱们得按二百。我这就告诉吴副总,让他去采购。”

    高强就点头:“嗯,你小子这点随我,对工人不抠。”

    刘万程是暗暗咧嘴啊,心说我敢抠吗?你大眼珠子一瞪,再训我一顿,好歹我也是个总经理呀。

    刘万程就说:“叔,我这管理人员还没给你配上,指望你一个人,再累着您。”

    高强说:“其实啊,你不要瞧不起这些工人,他们虽然学历不高,可里面有能耐的不少,比那些有学历没经验的要强的多。管理人员呢,我打算从这些人里面选。当然,技术干部,还是你去配。咱技术实践相结合,你看咋样?”

    刘万程就点头:“你是这里的老大,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高强就笑了:“唉呀,你说当初怎么就让张年发把你给弄了去呢?要是咱俩早配合,我那个一分厂,没准就等不到他们把我偷存下的钱查出来,我就进了设备了。要是那样,我给他们来个死无对证,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说罢不由哈哈大笑。

    刘万程知道他心里开心,也就陪着他笑。但国企的桎梏太多,就算他们像现在一样搭档,也只不过是让企业晚死几天而已。

    趁着高强高兴,刘万程就问:“叔,这冲天炉,你是打算年前就安装到位啊?”

    高强点点头说:“是啊。一年之计在于春,这过了春节,春天就不远了。每耽误一天,咱们就多给银行拿一天利息。”高强知道为刘万程省钱了。

    这就是一个合格干部该做的,大钱上能节省就节省,对工人却能慷慨就慷慨。

    刘万程就问:“那,你不是要今年就投产吧?”

    高强说:“先安起来再说。我这阵子啊,也是边干边想你说的那些道理。咱们国企工人,为什么越来越没有素质,越来越不被人看好了呢?”

    说到这里,他就指指自己的脑袋说:“这里出了问题呀。过去国企那一套,已经落伍了。得用新的思想,新的理论来武装他们的头脑。你要做的岗前培训,还是很有必要的。在你的培训结束之前,我不打算投产。我尽量把工期往前提,就是给你的培训腾时间啊。”

    刘万程听到这里,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他来要原材料了。

    新工人的培训计划,是刘万程亲自列的大纲,由人力资源部反复修改,刘万程多次审阅,然后又征求了公司高层,特别是高强的意见之后,才形成定稿,交由各部门执行的。

    刘万程还亲自拿着这个计划,去张年发家一趟,让他给提提意见。其实,主要不是让他提意见,而是让他看一遍,心里有数。因为将来公司的宗旨,基本都包含在里面了。

    张年发虽然舍不得二分厂,不能到刘万程这里来,但刘万程却已经视他为公司的一员了。当他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他还是有办法把他给弄过来的。

    张年发看了万程工贸公司的员工培训计划,学到了不少的现代管理理念,对他将来担负更重要岗位的工作,起了很大的作用。

    刘万程教育人也是很有一套的。他明面上说是让张年发提意见,张年发就不敢糊弄,得把那个计划仔细看明白,脑袋里想象着计划中的内容,工人学到以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比只理解字面意义的学习,效率和作用又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117.小人与君子

    高强之所以加快工期进度,给职工岗前培训腾时间,就是他认可那份计划,这里面也包含着他的许多意见。

    同时,计划里提出的许多理念,也在改变着他的思想。特别是公司与员工的关系这一部分,刘万程提出的,是一个全新的理念,完全不同于国企。

    国企总说工人是企业的主人翁,可这主人翁到底是个什么概念?经济时代之下,连高强都整不明白了。

    刘万程却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企业与员工,是互相依赖,互为生存的关系。员工不努力,企业受损失。企业为避免损失,避免走上江山机器厂那样的道路,就必须淘汰那些不努力的员工。

    同样,企业不能给员工满意、应得的待遇,员工也不会真正对企业满意,给企业以应有的汇报。

    关键问题还是在于,企业如何让工人相信,他们得到了合理的报酬?这个,国内的经验已经无从借鉴了。刘万程就参考国外发达国家,特别是工人党派执政的发达国家的一些做法。规定了企业应得净利润上限,超过这个上限,利润就返还所有员工。

    有不少企业也曾经走过这种财务透明化的路子,最终怕暴露商业秘密,或因牵扯税务问题,走不下去。

    刘万程打算走员工代表路线。员工代表由员工按比例选出来,公司不给发工资,而是由所有员工承担员工代表的工资。

    这样,员工代表等于是和公司没有关系。但同样,员工代表也只能是公司录用人员,外人不得参与,不给那些有学问的社会渣子机会。员工代表选举落选后,还可以回到公司继续从事原来的工作。

    代表参与公司管理、运营、财务审计等相关工作,甚至参加高层会议,监督公司运营,确保员工与公司高层之间的沟通。包括公司规定员工岗位工资,辞退员工等一系列与员工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员工代表有权力反对,甚至在关键问题上,具有一票否决权。

    好多企业惧怕这种办法,担心如此下去员工与企业会加剧矛盾,甚至影响企业的正常运转。

    在刘万程看来,这种担心实在是毫无必要,发达国家实施了这么多年,人家也没乱。关键还是企业对自己没信心。

    他之所以急着把张静找回来,就是想利用张静对数字特别敏感的这个特点,在公司迅速形成数据管理体系。从原材料进货到产品入库出厂,物流运输,全部数字化。而张静的职责,实际上就相当于财务总监。

    同时,在张静的带动下,让人力资源部门,迅速形成数据说话的习惯,制定一套岗位表现数据化规范,来评定每一个岗位上特定员工的工作表现。表现不合格,员工会被劝离岗位。

    有了员工代表了,你就更得用数字说话,毫无根据的嘴上评论,只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员工与企业的矛盾,就是这样逐渐形成的。

    仅仅一个企业与员工关系,想让所有员工明白,就得讲解不知多少天。对职工代表的培训,更是艰难。

    新上任的职工代表,还不知道如何运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你总不能让他和你胡搅蛮缠拎不清吧?所以也得培训。

    另外,岗位培训,模拟生产实战,保密培训,员工荣誉感培训,安全培训等等,时间还是相当紧张的。高强考虑在年后正规培训开始前,多做一些具体工作,为职工培训赢得更多时间,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好多企业还把员工培训做为走过场,白白浪费培训费用的时候,刘万程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重要性,已经十分难得了。

    其他公司培训,总是请些相关方面的专家或讲师,来给工人上课,然后就算培训完成了。在刘万程看来,这远远不够。

    他不请专家,企业与员工关系这个课题的培训,他亲自讲解,甚至在课堂上和员工们讨论,让他们把这个概念印在脑子里,记在心里。

    培训结束,要针对培训内容进行考试。试题没有标准答案,培训的时候也不发教材,就是让员工凭着自己的理解,用自己的话来回答问题。合格了,进入下一个课题的培训。不合格的重新培训,工资待遇减半。再次培训不合格,你只好回家了。公司也不能养一个和公司自身理念不一样的员工吧?

    进行第二批员工培训的时候,刘万程意外地发现,高秀菊也在里面。

    按照前世的发展,高秀菊应该是明年春天才下岗的。看来自己劝过她的话管用了,与其耗在那里等下岗,不如早点出来学门技术养活自己。

    原本,刘万程没有考虑的过于详细,想着在铸造分厂给她安排个高收入的主管工作,即便她不胜任,再给她安排一个内行的副手就是了。

    毕竟这是他的企业,他照顾个自己人也没人敢说什么。他就是觉得上一世亏欠她。给他当了二十年的媳妇,受了二十年的苦,虽说有争吵,有冷战,甚至到了离婚的边缘。可是,做为一个男人,无论和媳妇关系如何,他都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当他跟高强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遭到了高强的拒绝。

    现在想来,高强虽然年纪大,但一旦脑袋想通了,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也惊人。刘万程原来的想法,确实有问题,这会妨碍自己才构想出来的,这套公开、公正的管理制度正常运行,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

    高强说的对,江山机器厂不是死于腐败,也不是死于工人技术不行,更不是死于设备陈旧,产能落后,根源还是死于有法不依,干部特殊化。

    设想,国企的制度历经几十年,都是相当完善的。如果严格按照那些制度办事,怎么会产生腐败,产生比蜘蛛网还复杂的关系网?由此引发一系列恶劣后果,最终不可收拾!

    高秀菊参加的,是普通员工培训,培训完成后,由人力资源部综合各方面因素,进行统一岗位分配。

    而管理和技术岗位应聘,公司是单独进行的。

    也就是说,高秀菊在这里培训结束以后,合格了,将来会进入那条树脂砂生产线。她是女的,肯定不会去做大炉工。

    虽说这是一条现代化生产线,比起国内的翻砂行业,也干净不少,但工作环境仍旧不会太好。

    过去,在江山机器厂的女人们当中,流行过一句俗语:宁死不嫁翻砂匠,白天弄一身,晚上弄一炕。是说翻砂工人整天和粘土、沙子打交道,没有干净的时候。

    即使是现代的树脂砂造型,车间里铁水热浪逼人,铁水灌入树脂砂型逼迫出来的树脂浓烟,恶臭的味道,也不是一般女孩子可以忍受的。就是有再好的抽风换气设备,也无法完全排除掉。铸造厂的条件,还是很恶劣。

    说实话,刘万程是不想让高秀菊成为一名翻砂工的,甚至不想让她在那样的环境下工作,那就白瞎了这大美女了。

    可是,她只有高中毕业,做文员最少也得大专以上学历呀,要不然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也别说,高秀菊听课还是满认真的,坐在那里聚精会神,还拿着个本子记刘万程讲的东西。

    刘万程心里这个美呀,高倔种,你上一世不是嫌你老公干啥啥不行吗?你没想到你老公有这么大能耐吧?

    想到这里,愈发得意,课讲的也就格外精彩。提问时间回答工人们的询问,那也是对答如流,满腹经纶,妙语如珠,不断引发一阵阵的掌声。

    他还盼着高秀菊也提问呢,给这臭娘们当回老师,再损她几句出出气。可高秀菊一直也没提问。

    刘万程一下就琢磨过来了。这是想什么呢?高秀菊哪里知道上一世的事啦?她就知道,这一世刘万程是她哥,对她家很照顾。在这种场合,她怎么好意思提问呢?

    自上一次道过谦之后,高秀菊对他好多了,一口一个万程哥的叫,真拿他当亲哥哥看了。

    他表演半天才琢磨明白,感情是自己跟自己瞎较劲。不过,看高秀菊那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他的崇拜,他也就满足了。

    培训课结束以后,他就去找吴晓波:“吴副总,你看你一天到晚这么忙,我再给你配个秘书吧?”

    吴晓波愣怔半天问:“不有秘书办吗,我有专职秘书啊?”

    刘万程琢磨琢磨也对,就问:“要不,我再给你配个助理?”

    吴晓波奇怪说:“你抽什么风呢?秘书就是我的助理!”接着就明白了,“你看见高秀菊了吧?不过你这招损点。我过去和高秀菊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你这是成心要让徐艳修理我是不是?”

    刘万程说:“你有个屁呀,你喝醉酒都跟我说过,手你都不敢拉,这个不算。”

    吴晓波就急了:“不算也不成!你怎么不让她给你当秘书呢?”

    刘万程说:“不有秘书办吗?”

    吴晓波就点点头说:“行啦我明白了,不就是让我照顾一下你的这个地下情人吗?我想想办法吧。不过,你必须得告诉我,你们俩什么关系?要不然,对不起,我管不着。”

    刘万程就指指他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管拉倒,我再另想办法!”

118.临时小会

    元旦过后,铸造分厂的复工仪式如期举行。

    厂名仍旧采用过去的老名字,只不过叫万程工贸公司铸造分厂了。原来的精密机械厂也改称分厂。

    铸造分厂经理由公司副总高强兼任,副经理则是公司人力资源部从其他省份的树脂砂造型企业,挖来的一个工程师担任。

    分厂工程师,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意大利人布吕尼。这回这个洋人可不是吴晓波从大街上绑架来的,而是人力资源部从网上联系到的,真正的外国技术人员,高薪聘请过来的。而且铸造分厂这条生产线,就是他参与设计的。

    技术上不如人家,就必须得承认,向人家学习。这是刘万程的观点。

    高科技产品领域,比如说伺服系统,plc,调频系统,国产货故障百出,而倭国货,德国货就十分稳定。就是一个小小的晶体接近三极管,国产货的寿命也远远不如人家。

    不仅仅是生产工艺落后,精益求精的精神,对工作的态度和责任心,制造和销售理念,还和人家相差太远太远。

    爱国不应该盲目,而是更应该看到自己的不足,虚心学习人家比咱们先进的东西,特别是管理理念,这个恐怕比起技术与科技来,咱们落后的更远。

    好多人劝刘万程,铸造分厂用老名字不吉利,应该改一改,因为原先就是在这个名字下倒掉的呀。

    刘万程不同意更改。倒掉跟名字没关系,是理念和精神的落后,才导致的悲剧发生,与厂名无关。

    复工仪式这天,已经粉刷装饰一新的铸造分厂大门和院墙,远远望去,漂亮而壮观,刷了淡黄墙漆的院墙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墙上每隔一个空档,就有一个红漆大字,连起来就是:

    新理念打造新企业,新思想造就新员工。

    刘万程就是想让所有的人记住,他们与周围所有企业都不一样。管理模式,运营模式,包括员工与企业的关系都不一样。

    他们有员工代表,可以代表员工与企业沟通,维护员工的正当权益。企业同样有对员工的要求,那就是责任心。

    复工仪式这一天,刘万程请了锣鼓队,还买了许多的鞭炮,都在铸造分厂的院子里安排好了。

    仪式开始之前,工业局王局长还要到万程工贸来组织各方面相关领导,简单开个会。

    刘万程就把公司的大会议室腾出来,做为开会的地点,又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做为王局长一行的休息室。

    早上十点仪式正式开始,王局长八点就到了万程工贸。原定主管副市长也一起过来,由于临时有事,就不来参加会议,只仪式开始时,直接去铸造分厂现场了。

    出乎刘万程意料的是,已经开始改制,称江山机器有限责任公司的公司老总刘彩城和副总袁佩华也来了。

    负责留在楼下迎宾的是吴晓波。王局长到的早,刘万程只好亲自陪着王局长,把迎宾任务交给吴晓波。

    听秘书汇报说刘总和袁副总来了,正在自己办公室里向王局长汇报工作的刘万程就吃一惊,公司没有邀请他们过来,他们来干什么呢?

    但这二位是他将来的目标,少不了要打交道,他赶紧叫人去找高强,又让秘书安排那二位过来见王局长。一会儿功夫,刘总和袁副总已经过来了。

    看到二位进门,王局长就对刘万程说:“他们两位,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

    刘万程赶紧起身迎接,笑着回答王局长:“我是两位老总的兵。”就转向他们,“刘总好,袁副总好!”

    那两位看到刘万程,倒是有些尴尬。都充他点点头,就赶紧去和王局长握手问好。

    王局长和他们打过招呼,就又对刘万程说:“这二位是我邀请来的,你没什么意见吧?”

    刘万程就客气说:“也就是您局长大人的面子,才能邀请二位老总过来,我哪儿有这个面子啊。”

    王局长说:“我让他们二位过来呢,一是因为你们将来要做邻居,应该互相多熟悉,多配合。不要分私企国营,把企业搞好,为国家多创造利税,繁荣经济,才是咱们的最终目的。”

    刘万程和二位老总就一起称是。

    王局长接着说:“第二个原因,就是江山机器厂毕竟经营过铸造分厂一段时间,虽然失败了,但一定也有他不少有用的经验。当然,就是失败了也有经验嘛。我希望呢,江山机器厂能把这方面的一些经验教训,对你们万程工贸开诚布公地讲一讲,避免你们再走过去他们的老路,犯同样的错误。老刘和老袁,你们也不要有什么顾虑,今天咱们就是探讨经验,总结教训,不存在追究责任问题。要说责任,主要责任在我这个局长,不在于你们。你们看,怎么样?”

    刘总和袁总当然也是满口答应了。刘万程这才明白,原来王局长要给他和江山机器厂这二位老总开会。

    王局长就对刘万程说:“小刘我也希望你不要骄傲。你虽然搞好了你原来的企业,但是,铸造分厂问题复杂,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我希望你在江山机器厂你这些老同事,老领导们面前,要有一个谦虚谨慎的态度。”

    刘万程就笑,然后说:“请王局长放心,我本来就是刘总和袁总的兵,能得到二位老领导的指教,我真的是求之不得。愿意虚心求教,向二位老领导学习。”

    王局长就严肃了说:“那好,在去参加复工仪式之前,咱们就先在这里临时开个小会,咱们两方之间,先开诚布公,取长补短,互相介绍一下经验。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把这个厂子搞好。同时,我也希望,这个会议,仅仅是个开始,以后你们两家要多沟通,多开这样的交流会议。万程工贸呢,可以吸取一些过去江山厂的经验。刘万程你不要觉得你现在了不起,你过去这些领导和同事就一无是处。老刘、老袁,这都是过去咱们工业局有名的干将,能力绝对不在你之下。他们之所以没有把铸造分厂搞好,也是有很多原因的。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犯他们过去同样的错误,那可是上亿的国家资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万程就严肃了回答:“我明白王局长。一定向江山机器公司的前辈虚心学习!”

    王局长就看刘总和袁副总:“万程工贸在管理和理念上,的确有他们独到的地方,通过互相交流,你们也可以从他们那里,借鉴一些好的经验,你们觉得呢?”

    正说着话,高强就推门进来了。

    王局长看到高强就笑了,指着他说:“高老虎,咱们几年没见了?”

    高强倒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说:“你大忙人,我哪敢去打扰你?”

    王局长就对大家说:“老袁应该知道,当年我可是做过高厂长的副手的。”

    刘万程的调研部那里,有这位王局长的资料。

    这位王局长,也是江山机器厂出去的干部,当年确实给高强做过一年副厂长,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可是,高强被检察院带走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高强竟然没有去找王局长。就是回来被退休,也没去找这位老部下诉过一回冤。

    这就是当年老干部们之间的正常关系了。再好的关系,也只能是私人关系,牵扯到工作,就与私交无关了。高强不管遇到多大的委屈,也不会因为工作问题去给对方添麻烦。而王局长也一定知道高强的事情,却不讲任何私人感情,公事公办,事后也不跟高强打招呼。

    如果这种干部间的关系,能够保持下去,传承下来,相信江山机器厂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大家寒暄过后,会议正式开始。

    不料,正如王局长所说,江山机器厂的领导层也不是吃素的,铸造分厂一个现代化的生产线,如果当真能顺利的生产,他们也不会愚蠢到把它给改造成手工土沙造型的小作坊。

    两位老总带来了原铸造分厂的厂长,现在在八分厂干副厂长的赵超。

    赵超首先就介绍了生产线存在的技术硬伤:树脂砂凝固缓慢且不均匀,浇铸后高碳化合物进入铸件,在铁水中形成渣眼和气孔,成品率过低,大型铸件更是没有合格成品。

    “我们也没有办法。”赵超最后说,“干一件废一件,还不如手工土沙成品率高。眼看着这个东西躺在那里不能挣钱,我们也着急,最后,只能改成手工土沙造型,起码能接点活来挣钱啊。但是,土沙造型的缺点大家也知道,工件不能精确成型,余量大,表面温差造成的白口硬度极高。这样,就改变了过去干精密铸造大型工件的建厂初衷,产品价格上不去,成本下不来,越干越赔,只能关门。”

    赵超讲到这里,刘彩城就插话了,对高强说:“老高,你听到了吧?当年你非要去铸造分厂,我为什不让你去?这个分厂,这条生产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它本身就存在问题,你去了,这些问题你也解决不了。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啊。”

    刘万程听出来了,刘总今天来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不是我刘彩城无能,是这个项目本身就是个废物。今天你刘万程和银行协议也签了,款也贷了,想着盘活它,给我们难看。嘿嘿,最终难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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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下岗时代介绍:
他穿越回了过去,知道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未来二十年的命运,但正因为他的回归,这些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重回下岗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回下岗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回下岗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