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不留遗憾
高秀菊就留了心了。偷偷一打听,果然就有谣言,说刘万程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她。
你想啊,一个没了权也没有钱,又瘫了的穷老头子,怎么能吸引一个老板天天伺候他呢?图啥呢?他们家唯一可图的,自然就是他闺女高秀菊了。
高秀菊这个火“腾”一下就又冒上来了。好你个刘万程啊,你真是害人不浅啊你!告诉你别来掺合了,你偏不听。嫌我们家霉还没倒到家是不是?
这天早上,刘万程来高强家的时候,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高秀菊。
刘万程就是一愣,然后就有些尴尬。他刻意躲避高秀菊,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见到她了。
“今天怎么没上班啊?”总不能像上一世一样,谁也不搭理谁啊,他就顺口问了一句。
高秀菊回过头来,看着刘万程问:“我跟你说过没有?别再来我们家掺合了,你怎么就当耳旁风呢?我们家有啥好,你都看上我们家什么了?你说,说出来我送给你行吗?”
刘万程心说你们家能让我看上什么呀?儿子不成器,你这个闺女就是一吵架的活祖宗,老太太就一病秧子。好歹看上老头了,还让活宝儿子给气瘫了。
搁在上一世,刘万程准就会这么说。可现在咱思想境界不同了呀,不能跟你这泼妇一般见识不是?
他就说:“秀菊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着高叔早点恢复。”
“恢复了好继续为你卖命是吗?”高秀菊立刻就来一句,“我告诉你,就是我爸恢复了,也再不会到你那里去玩儿命了!你走吧,算是我求求你,好不好?”
刘万程终于明白他的损人一绝是跟谁学的了,原来师傅在这儿呢。
他心里这个气呀。噢,我来替你伺候你爹,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你还能给我找一身不是,怎么还和上一世一样,混不论呢?
你混不论,我给你来个浑不知。他干脆就把上一世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治高秀菊的法宝给拿出来了。进屋,关门,直接奔高强那屋。我沉默,当你不存在成不成?
不成。高秀菊今天一大早把她妈打发出去买菜,自己等在这里,就是为和刘万程吵架,哪能让他轻易就逃了?
刘万程还真没防备高秀菊动作比他快。他还没进里屋,高秀菊已经从沙发上飞到里屋门口,把路给他拦了。
唉呀,想不到这一世她瘦了,这轻身功夫见长。
刘万程只好站下:“我真没别的意思。你上班没时间,高姨身体弱,你说我不来照顾高叔,还有谁来呀?你放心,高叔好了,我绝对不让他和我干了,让他在家好好养着,成不成?”
“不成!我爸好了谁能管的了他?他要去找你,我们还是没办法!”
这话让刘万程抓着把柄了:“你什么意思呀?感情你这当闺女的还不希望你爸好啊?嘿,高秀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呀?”
高秀菊反驳说:“你脑子才进水了呢!你不来我爸就好不了啦?没你捣乱,说不定我爸好的还更快呢!”
合着他整天来这儿给她爹按摩,扶着她爹下楼锻炼,还给她爹洗澡,是捣乱来了。
唉呀,高秀菊不愧是高秀菊,连这种理她都能讲出来,刘万程直接佩服了,比他不讲理多了。
刘万程说:“那依照您的意思,高叔整天躺在床上,也不用下楼锻炼,不用按摩防止肌肉萎缩,他自己就能好了是不是?唉呀,高秀菊,您这疗法厉害!您要这样都能把你爸给治好了,那您还辛辛苦苦上那个没几个钱的破班干什么呀?直接在家开医院就行啦,保证顾客盈门,发大财呀,没准儿您这项发明还能获诺贝尔医学大奖呢!”
刘万程这徒弟也不含呼,有点青出于蓝的意思了。
不过高秀菊可没有那么容易让刘万程给怼住,立马反击:“我得大奖又不分给你,你操什么心啊?再说我爸好不好跟你有啥关系?那是我爸,不是你爸。你要是伺候人上瘾,你回家想法让你爸也瘫了,那你去伺候去,我保证不拦着你。”
嘿,师傅就是师傅,这下差点把刘万程给气糊涂了,你怎么咒老人呢你?
她就是成心要把刘万程给气走,刘万程也明白她的意思。
“哎我就不明白了,我又没得罪你,就是过来,也是抽你白天上班的时候过来,你为啥就看我不顺眼,非得撵着我走呢?”刘万程已经没心思和她斗嘴了,这女人嘴比上一世还毒呢。
高秀菊说:“在医院的时候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你就是我们家一星,你一来我们家就倒霉!所以,我就是要把你这星撵出去,明白了吗?”
刘万程就摇头:“不明白。我你们家哪儿了?你和吴晓波的事你赖我?吴晓波吃喝嫖赌干的多了,我说的那个算轻的。你重的不计较,偏偏计较我说的那轻的,有这道理吗?你嫁冼大夫又不是我让你嫁的,你自己愿意嫁你找谁呀?噢,这个你也打算赖我,我该你的是不是啊?你兄弟去南方赔钱了你也赖我?他要肯听话不去南方,跟着我干,他能赔钱吗?高叔是在我那里晕倒的不错,可他不是干活累的呀,他在我那里搞管理,也不干活,累不着呀。是高姨跟他说了高军的事,才把高叔给急晕的呀。我怎么就你家了我?”
刘万程吧啦吧啦说一顿,高秀菊一点没生气。让冼大夫给憋了一年,这回总算找着吵架的了,她才不生气呢。不但不生气,感觉还挺过瘾呢。
她就继续和刘万程斗嘴:“那是你那么想,我不那么想。在我看来,我们家每一样倒霉的事儿都有你掺和,这就不正常。表面看着你好像没干多大坏事儿,谁知道你暗地里给我们下什么绊子啦?我们家凡是没有你掺和的事儿,都挺好的。只要有你掺和,好事儿都能变坏事儿。你自己说说,我们家这些倒霉事儿,哪一件你没掺和?你就是我们家的星!”
嘿!当初刘万程穿回来,选择了徐洁的时候,还感觉心里挺难受的,怕高秀菊离开自己过不好。和冼大夫搞成那样,他也觉得跟自己有关系,心里怪不落忍的。
现在看来,得亏自己当初没犯傻,再把这娘们儿拉回来当媳妇,要不然这一世没准儿过的还不如上一世呢!
他冲高秀菊伸伸大拇指:“你厉害!惹不起我躲得起,我走,成吗?”
高秀菊说:“你早该走了。记住,走了就别再来了,让我们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刘万程一口气把车开进开发区,心里才平静了。这个泼妇,简直是脾气一点没改啊,气死我了!记得她年青的时候不是这样啊?那时候只是好说,嘴吧啦吧啦没完,可不这么气人啊,这怎么更年期提前这么多年?
可到底高秀菊什么时候嘴变这么毒的呢?刘万程想半天,也没想起个具体时间来。
有这泼妇在家里,他再去肯定是不行了。要不,再像在医院里似的,让别人去?
可万一他的猜测是对的,老天爷就是要他回来伺候高强,他不亲自伺候,后果不堪设想啊!仅仅徐洁这里,如果到时候再次失踪的话,他就接受不了。
穿越这种事儿都有了,老天爷这种事儿谁敢说没有啊?还是小心点好,要不媳妇没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刘万程脑子还算好使,不能去高强家,他可以把高强接他家里来呀。我接我家里来伺候,你高秀菊管不着了吧?
可把老头接家里来,他愿意,徐洁肯吗?把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老人,弄回自己家里当爹供着,徐洁就是脾气再好,性子再温和,估计也不会同意呀。
哎哟,这可咋整?刘万程脑袋都大了。
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选择和徐洁商量,把老头接家里来。徐洁比高秀菊懂事啊,这一头最容易商量通啊。高秀菊那边,不把你气死就不错,还商量,这个梦就不要做了!
刘万程这才叫柿子专找软的捏呢。可他没办法啊,到高秀菊那里,他就变柿子了。
刘万程回到公司的时候,徐洁正在车间里干活呢。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其实,现在公司基本稳定,产品饱满,作为老板娘,她完全可以不用上班,在家享福了。
可她还是要每天上班,亲自下手干活。虽然她不怎么管事,但她心里明白,只要她在这里,大家就会警醒一些,干活的责任心就强一些。毕竟这是高科技和高精度加工,责任心才是第一位的。
徐洁拿着锉刀,正在车间里给工件打磨毛刺。刘万程就进来了,挨个和大家打招呼。
然后就走到徐洁身边,悄声说:“老婆,我跟你商量个事儿,你有时间吗?”
徐洁站起来,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话在刘万程听来,就有点讽刺的意思了。那意思好像就是说,你不伺候你高叔吗,还知道这里才是你的家呀?
他就嘿嘿干笑两声说:“咱出去说,出去说。”
徐洁就站起来,跟着他去了经理办公室。
看着徐洁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来,长长的睫毛,就在他眼前一眨一眨的,刘万程心里百味杂陈。
他的丫头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懂事,这就让他更不敢冒险,和老天爷作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万一,他实在承受不起呀!
徐洁坐半天,听不见刘万程说话,侧身看他,却见他一动不动,痴痴地望着自己。
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问他:“你干啥啊,都老夫老妻了,天天见,还没看够啊?”
265.风水大师
卖掉二分厂的旧设备,加上他投资的二百万,悉数购买数控车床。就像他的精密制造分厂一样,利用先期盈利不断购买新设备,最终实现滚雪球式的发展壮大。
王局长听着,觉得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如果这么干,二分厂绝对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创造高利润的奇迹。
可是,你投资二百万,这二分厂算谁的,不成了股份制的了吗?
刘万程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二分厂那些烂设备,只能当废铁卖了,值不了几个钱,再加上占地,也不值二百万。但为了回报社会,他吃亏就吃亏了。
投入二百万以后,江山机器厂和万程工贸,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经营权和管理权,必须属于万程工贸,对方在过了先期投入期之后,只分红就好了。
这个方案胆子就有点大了,王局长也不敢做主,需要请示上边的领导。
听王局长说要研究一下,刘万程就知道他做不了主,不仅需要开会研究,请示上级也是一定的。
他就又逼一步说:“王局长您可得快点拿决策。树脂砂生产线不出三个月就会正式运行。最多两个月,我必须选择这两个项目之一,和对方签合同。如果您不能决策,我就签一号项目。那么,二分厂就失去机会了。而且,好多私企和乡镇企业,都想出资干这个二号项目,根本不需要我投资。”
他可不相信他们的办事效率,得给他设个期限,那意思就是过期不候了。
其实,刘万程决定要干二号产品的时候,公司高层中除了高强勉强支持他以外,其他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就是高强,现在也头疼和国企打交道,太拖拉,太麻烦了。自己主管铸造分厂,更让他感觉到了独裁的好处,那就是办事效率显著提高。只要不是他糊涂透顶,香臭不分,不做有明显错误,大家都明确反对的决策,即使决策中存在错误,也可以在实践当中逐渐把错误改正过来,或者直接终止错误的决策。
国企就不同了,研究、开会、争论,然后再请示、再研究、再开会……等拿出个基本意见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高强的意思,和大家的意见一致,就是尽量不和国企,和公家打交道,先做一号产品,还清银行贷款。等积累一定实力,再设法将差不多倒了的江山机器厂一点点买过来。
可是,这种稳扎稳打的办法,实在是太慢了。当想到每年都有大批的工人失去工作下岗,高强还是同意了刘万程的想法。
其他人,徐洁姐俩好办,基本不干预刘万程的决策。那就剩下吴晓波和张静了。
刘万程就找他们挨个的私下里谈。
在吴晓波和张静眼里,大多看到的,是商人的利润。
整个江山机器厂,在他们看来,设备陈旧,根本无法创造利润,而且人员众多。
这么一堆人,一堆烂设备,无论弄过哪里来,都是累赘,会严重阻碍公司利益和发展。
刘万程就反驳他们说,听说过韩信将兵的故事没有?无论多么烂的兵,到韩信手里,很快就可以变成精兵。刘邦呢,就把韩信这些精兵弄走,然后再给他烂兵。
你们俩就是刘邦,我是韩信。江山机器厂在你们看来,就是一堆烂兵。可在我眼里,那就是精兵。
我们要迅速发展,就不能按部就班,要不等我们七老八十,公司也没有多大。
这么多人,这么多地盘,白给你们你们还不敢要。说你们是刘邦都抬举你们俩了。你们连刘邦都不如。
那俩一听,我们本来就不是刘邦,你才是刘邦。你是刘邦、韩信一人顶俩角,我们就看这场戏你怎么演!
这俩人心里也明白,刘万程每走一步,看着都凶险无比,可是当他走完,却总是化腐朽为神奇。二分厂是这样,辞职办精密制造分厂也是这样,铸造分厂还是这样。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刘万程要坚持,他们也就是配合他好了。
公司里的自己人可以配合他,公家却不见得配合他。他的这个办法,在外人看来,就有侵吞国企财产的嫌疑。和上层的磋商就相当不愉快。
你说我们那些设备都是废铁,可我们的设备精度都还在。有些设备虽然有了年头,可我们利用率低,设备本身还是比较新的。
这些设备,加上辅助设施,别说值二百万,就是五百万都是低估了!你说,你这不是有意要侵吞国企财产,你这是干什么?
刘万程这个气,什么叫产能落后,知道不知道啊?你这个设备干一个小时,算上水电、工人工资,我得赔钱!新数控设备,干一个小时我挣钱。我没事儿干买个赔钱的祖宗回来养着,我吃饱了撑的啊?你就是当废铁卖给我,我还得找人卖掉,拆迁、搬运都得花钱,我还赔了呢!所以,当废铁我都不愿意要!
你说设备值钱是吧?那好,你不用设备入股了,你和我一样,拿钱来入股吧!你不说设备值五百万吗?你去卖了去,这样你还赚三百万呢!
对方就不出声了。说值多少钱,顺口说说谁都能引经据典,拿出一大堆根据来,真要让这些人下手实际干点实事,那就完了,没一个会干的。恐怕真让他们去把设备卖出废铁的价来,他们都做不了。
接着就有人提出来,土地、厂房设施不是钱吗?那些厂房也得值几百万吧,怎么到你这里就不算钱了呢?
刘万程就笑了,土地价格,无论是租还是买,国家和地方都有标准,你们自己算就可以。
那些厂房就是累赘!五六十年代的房子,到处是裂缝,撒气漏风。我别说将来用,就是工人在里面都不行,我还怕房子塌了出事故呢!
就这一堆破烂,我拆花不花钱,建新工房花不花钱?重新敷设电缆,配电设施,花不花钱?你们还好意思问我要钱,我没把这些拆除和建房费用算上,就算便宜你们了。
你们要是这个算法,那干脆就不要谈合作了,大不了我不接这个二号产品就完了!
刘万程的这个算账方法,也的确是触动了以王局长为首的一些人的神经。近年来,许多的企业经营不下去,工人无处安排,可是找人接手倒了的工厂,人家只要地皮,其余一概不要,因为在人家看来,剩下的都是赔钱的累赘。
国企工人抱着个铁饭碗,无忧无虑惯了,根本不考虑企业的艰难。只有像铸造分厂那些工人,企业真的倒了,他们出去混一圈回来,磨没了没有效率磨洋工的毛病,才知道得到一个有保障的岗位不容易,再次工作,才会珍惜自己的岗位,好好工作。
所以,私企听见国企工人的名头就头疼,根本不拿他们当工人看,只觉得是累赘。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肯接收这些工人。
曾经有不明就里的外资来办厂,觉得国企工人有技术,就全盘接收了。结果半年之后,这家外企宁可和那些工人打官司,也要把他们大部分裁掉。而那些工人还理直气壮,我们成了你的员工,你就得养着我们!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刘万程能答应接收所有的工人,和所有工人签订劳动合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再在资产上和人家这么算,人家当然不愿意。
而国企这些设备呢,正如刘万程说的那样,能用,但是效率底下,跟废铁也没什么两样。而且还得花钱去把它们弄出去,对接手方来说,无疑也是一个负担。
这就像上战场打仗,人家用飞机、坦克、大炮,你还在用弓箭刀枪,这仗不用打就知道胜负了。
这种谈判,就不是王局长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而且,谁来拍这个板,都要背上贱卖国家财产的嫌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转换更先进的产能,越干越赔,连工人都养活不起。转换产能,没钱。好歹出个刘万程,愿意把这个担子接过来,大家又担心背上贱卖国家资产的黑锅,这事儿就难办了。
许多企业,就是被禁锢在这样一个圈子里,双方无论如何无法谈到一起。
没有人愿意接手,企业也得想办法啊?这就给了少数人空子可钻。利用先天优势,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内外勾结,在上面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利用了改制这个本来极好的政策,以极便宜的价格,甚至是空手套白狼,把这些原本属于全体工人的财产,化为己有。
对于江山机器厂这个庞大的企业来说,一旦化为己有,还是可以变卖出许多钱来。然后大的落后产能,变成很小的先进科技,最终落个凤凰重生的名声。
而本来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地方,变作了只有千把人,肥了少数“能人”的腰包,大多数的工人,却失去工作,要么等待退休,要么成为四处漂泊的浮萍。而江山机器厂,早就不招收新工人了。
二分厂是让刘万程接手,还是等待着那个最终的结果,这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容易的选择,却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无法达成一致。
高强、吴晓波和张静,跟着刘万程,从始至终参加了这个磋商。他们见识了他们老板的口才,心服口服之余,却也彻底见识了对方的效率与拖沓。
吴晓波和张静意见逐渐达成一致,不和他们玩儿了。这样会被他们拖累死,直接选一号项目,开始初步洽谈工作。
刘万程也开始失去耐心了。树脂砂生产线眼看就要开始试运行。确定产品,然后和产品需求方谈判,签订供货合同,这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也需要时间。
266.财富与责任
表面是说怕走了干部,缺乏管理人才。其实,我就是为了留住你,其余我一个都不愿意要。”
张年发说:“那既然是这样,你就把我再调回二分厂呗。”
刘万程笑一下说:“老大,二分厂将来是数控车床加工,成品率和效率都会成倍提高,管理难度会成倍下降。再说,开始的时候,咱们这点资金,买不了多少数控车床,顶多也就是二十台左右。工人呢,也就四五十号人。让你管理这么小一个厂子,那不大材小用啦?铸造分厂将来人数在一千往上,那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呀。”
张年发就吃惊问:“二分厂四百号人啊,你只用五十来号人,那些人你怎么办,要他们下岗?”
刘万程说:“我哪能那么干啊?要那样,我还接手二分厂干啥?剩下的人可以先到铸造分厂和精密制造分厂啊。精密制造分厂缺好车工,铸造分厂更是缺大量技术工人。等将来二分厂逐步干起来,有了资金,再进设备,最终扩展到一百余台数控车床,二百多号人。那时候,我再把表现好的给抽回来。”
想想就又说:“二分厂现在的设备要都卖掉,厂房要都拆掉重建。新设备公司已经付了预付款,厂家正在加班加点给咱们生产。分厂这些员工,要和铸造分厂那些员工一样,要经过公司培训,转变观念。这些,都有公司专门部门处理,老大你现在实际也没啥事儿干,正好可以跟你师兄一起管铸造分厂,给他减轻点压力呀。”
张年发听了,想想也对,但还是不放心,就问:“将来你打算让谁来管理二分厂?”
刘万程顺口回答说“王浩啊。他现在是精密制造分厂经理,有数控管理的经验。二分厂有他一个,再配个技术经理就够了。其实这技术经理也是现成的,副厂长王会文正合适。技术科长韩素云,我准备把她抽到总公司生产监管部来任总工程师,这其实是个人才,不能呆在二分厂白瞎了。”
张年发边听边点头,听完了就问:“万程啊,你是不是早就打二分厂的主意了?”
刘万程就笑了:“老大,从离开二分厂那一天开始,我就在琢磨怎么杀回去啊,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呀!”
张年发在刘万程办公室里,和刘万程攀谈一上午,才心满意足的去了铸造分厂,找他师兄高强去了。
与此同时,精密制造分厂经理王浩,也接到了人力资源部的通知,调他到数控机加分厂担任经理,要他到总部总经理那里,面授机宜。
张年发走了,秘书才通知王浩去见刘万程。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刘万程才问王浩:“调你回二分厂,有什么想法?”
王浩还是话语不多,只说了“没想法”三个字,就没有别的了。
过一会儿,他又说:“我一定不辜负总经理的期望,把数控机加分厂管好。”说这么多字,就算是给刘万程面子了。
王浩个人能力相当不错,能管好二分厂是没有问题的。
刘万程就提醒他说:“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吗?韩信当年受胯下之辱,封楚王而衣锦返乡。我让你回二分厂,也有这个意思。像你这样的人都好意思欺负,这种人你不修理他,还留着他干什么?”
却不料王浩踌躇好久说:“刘总,我得首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然对不住你对我的信任。我如果把精力都花在报复别人上面,就影响正常工作了。”
嘿,这个王浩还真老实的可以!刘万程咧嘴一笑说:“你能这样想,也说明我没看错你,大将之才。你记住,分厂经理,只是你在公司的开始,将来你有希望向更高的层次发展。”
想半天就又说:“你可以忘记仇恨,心胸令人佩服。不过我不行,我这人记仇,谁惹了我,不让我报复回来,我心里永远不舒服。这样,你只严格按着我的要求做就可以了。”
说着,就去自己办公桌上,把一份文件拿过来,递给王浩说:“就按这个方案来执行,跟你做其他工作一样,要做到一丝不苟!”
王浩调任数控机加分厂经理,原精密制造分厂副经理肖涵,就接任了经理。副经理,刘万程向人力资源部提名了苏媛媛。
这个过去只想着依靠别人来改变自己命运的,娇里娇气的女子,如今已经成长起来。
其实,从她能抵抗住刘勇的骚扰,毅然找到刘万程这里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自信。
很快,她的丈夫也从江山机器厂辞职,来到这里工作,两口子的生活有了保障。
她深深地知道,她的这一切,都是刘万程给的,她得对得起人家。当其他工人想偷懒,或者想糊弄老板的时候,她会第一个站出来,去指责人家不对,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影响所有人,积极为公司工作。
这就叫感恩。苏媛媛这样的人,才是公司发展的动力。所以,刘万程向人力资源部提名苏媛媛任副经理的理由,就是三个字:自己人。
其实,这三个字里,包含太多的内容了。这是绝对的信任,而这信任,是苏媛媛用感恩的行动,自己争取过来的。
这种员工,即便没有能力,刘万程都会用她,因为她知道真心为他工作。没有能力,他可以培养。
当苏媛媛从人力资源部过来的人那里,拿到任命书的时候,她都有些懵。她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而且还好斤斤计较,她自己都知道自己不适合做领导。
她就问人力资源部的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那人告诉她:“不可能搞错。任命文件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是也能搞错,那我们还干个什么劲儿?”
很快,徐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苏姐,以后你要更辛苦啦,我和万程提前谢谢你!”
苏媛媛就说:“小徐你和刘总说,我不行啊,没多少文化,哪会管工厂啊?”
徐洁就在电话里说:“万程说啦,不会可以学,你很快就能学会的。把厂子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你是自己人啊。”
苏媛媛眼泪就差点掉下来,半天才说:“请刘总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他的希望。”
与此同时,对原二分厂职工的培训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一次,刘万程没有出面,而是完全交给了人力资源部来做。
他想给这些工人提供一份长久安稳的工作,让他们不再因为担心失去工作,失去赖以生存的工资而担心、焦虑。他还想尽量让他们拿高一些的工资,让他们的生活过的好一些,再好一些。让他们不再因为缺钱而像他当年一样,夫妻不和,心情郁闷。
可是,这些工人,没有像铸造分厂的那些工人一样,经历过下岗,没有尝到真正失去工作,四处打工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他们是他的老部下,心里还会想着他会照顾他们,想着也许比这些更美好的梦想。
他也想满足他们每一个人心里的梦想。可是,这已经是一个经济社会,激烈的竞争,不亚于战争,现实的残酷,会击碎所有人的梦想!
他们的思想不转变,再懒散下去,认为自己端的是铁饭碗,最终会拖累整个工厂。
一群不知敬业的工人,就是有再好,再先进的设备,也无法挽救悲哀的命运。
他要改造他们,让他们最终看清这个社会,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明白现实的残酷。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尽管,他知道他们在盼着他出现,给他们各种美好的承诺。
他要给他们增加一堂课,一堂由失过业的铸造分厂的工人们,给他们讲述自己失业后的真实经历的课,让他们知道现在拥有稳定工作和收入的幸福。
然后,再由人力资源部进行按部就班的各种培训和考试,考试不合格,那就当真不客气,让那些不知珍惜的人面临失业了。
不是他刘万程愿意这样做,而是这个社会,逼迫他不得不这样去做。
也许有一天,他的事业足够大了,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甚至可以号召所有的员工募捐,一起做慈善,成立一个慈善基金,养活那些实在是懒得不能自理的人们,给他们一个最低的生活保障。但是,现在,刚刚处于起步阶段的他,还做不到。
王浩回到了他已经离开了四年的二分厂,这是他曾经的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把他心里唯一想好好生活这最后的梦想击碎的地方。自从离开之后,他就再没有来过。
他和妻子早就在城里买了房子,而且,有了自己的私家车,小日子过得已经相当幸福了。
他也知道感恩。当年,被刘勇逼迫到在车间里打磨毛刺,他还顾虑着医疗保险,不肯跟刘万程干。要不是刘万程给他立了保证,不想放弃他,千方百计的把他拉出来,他现在,恐怕和那些等在这里,准备接受培训的工人们,没有两样了。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可他心里明白,欠刘万程的这个人情,恐怕一辈子他都还不上了,那就永远忠于他,踏踏实实地,把他的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干。
万程工贸招聘来的建筑公司,已经开始施工。二分厂前面一车间的工房已经拆除,各种设备被运到了厂部办公室前面的空地上。后面两个车间还没有拆,专门的设备搬运公司,正从两个车间里往外搬运设备。
这些所有的老旧工房,很快就会被建筑公司夷为平地,然后再建新式的钢结构工房,进先进的数控设备,工房和设备的布局,都将按照全新的国家安全标准安装,以后工人们的工作环境,将得到彻底的改观。
267.再走不归路
冼大夫这样想高秀菊,是根本没有拿高秀菊做为自己妻子的。所以,两个人准备结婚,双方亲家应该在结婚前见见的时候,他就推脱家离的太远,父母来这边不方便。再说,来了也没地方住,没让自己的家人过来。
至于结婚需要准备的事情,有高强一分厂那些精兵强将,他也完全插不上手,他就等着到结婚那天,捡一个现成的老婆了。
所以,快结婚了,他还在上班。其实,在他心里看来,这次结婚,也就是走一个形式。哪天自己借着高家这层关系发达了,才不要高秀菊这被人玩剩下的破鞋,一定要离了,再找一个真正的黄花大闺女。
今天冼大夫值夜班,白天在宿舍里睡觉,吴晓波就找过来了。
吴晓波的心是最细的,连冼大夫上什么班他都打听的清清楚楚,要不然他不能把冼大夫堵在诊断室里。
他就是要在诊断室里动手,把事情闹大,以此证明高秀菊是他的,冼大夫才是第三者。
他这种幼稚的想法,只是为他自己考虑了,却没有想到给高秀菊制造了怎样的麻烦,给她未来的婚姻,留下的多大的隐患。
当然,如果冼大夫是刘万程,这个隐患也就不存在了。可是,冼大夫不是刘万程啊!
吴晓波知道今天冼大夫的夜班,所以,从家里出来,直接就奔着单身宿舍大院来了。
到门口“梆梆”一敲门,冼大夫开门,一看是吴晓波,吓得立刻身体往后挪,眼里充满了恐惧。
吴晓波在门口说:“你别怕,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是来祝贺你的。”
冼大夫站在宿舍中间,警惕地看着吴晓波,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吴晓波不管不顾,自己走进宿舍,关了门,在床沿上坐下来,又指着对面的床对冼大夫说:“你也坐下吧?”
吴晓波穿花衬衣,牛仔裤,尖头皮鞋擦的铮亮,看着就像个社会上的二流子,冼大夫看他这身打扮就害怕。让他坐他也不敢不做,战战兢兢地坐到吴晓波对面去了。
看冼大夫坐下,吴晓波这才叹一口气说:“高秀菊愿意嫁给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的选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本来想模仿着刘万程的语气,说点文绉点的话,可话到他嘴里,怎么听也听不出文绉绉的味儿来。
冼大夫略带紧张地看着他,胡乱地点了点头。
吴晓波就继续说:“你娶了她,就得对她好,不许欺负她,要由着她,她要干什么,你都不许反对。她和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打我,骂我,我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汗毛,也没还过一句嘴。你和她结婚以后,要是敢动她一手指头,我特么就弄死你!”
这下又恢复吴晓波的痞子本性了,吓冼大夫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应诺。
吴晓波又干坐了一会儿。和这种三杠子闷不出一个屁来的人坐在一起,实在就没什么话可说。
他从提着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扔到冼大夫坐着的床上,然后说:“这是我给你们的贺礼,一万!记着,都给我花在高秀菊身上,她要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不许亏着她!”
冼大夫就吃惊,二分厂的人都这么财大气粗么?他顺口就说:“你昨天不是托人给过我钱吗,怎么还给?”
吴晓波就吃一惊问:“昨天,谁给你钱了?”
冼大夫老实说:“昨天你们分厂刘副厂长来过了,给了我七千块,说是你给我的医药费。”
他是真怕了吴晓波,怕万一他们钱给重了他不说,吴晓波回头发现了再来找他算账。要是多少的有点胆子,他也敢把这钱给昧起来,可他没这个胆子啊。
吴晓波就闹不明白了。分厂绝对不会为他承担这么大一笔费用,再说他打冼大夫这事儿已经处理完了,没有医药费的事儿啊?刘万程好好的拿出七千块钱来,给冼大夫干什么?这小子死抠门儿,哪回吃饭都不肯掏钱,这回怎么这么大方?
他想不明白也就不想,对冼大夫说:“那是刘万程给的,不算,这是我给的。不过你给我记好,这钱都得花在高秀菊身上。你们工资不高,将来别难为着她,记住没有?”
吴晓波撂下这句话走了,他却想不到,他的这个行动,在胆子如此渺小,只头脑如此发达,犹善于推理的冼大夫那里,就更加坐实了高秀菊的不贞。而且,还能再延伸出新的罪名:这是封口费,将来结了婚,这对狗男女恐怕还要偷偷在一起厮混,用这钱买住他,不许他张扬,更不许干涉!
吴晓波走了,冼大夫看着床上的钱,只气的脸色铁青,肝肠寸断,眼泪不由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从脸上流下来。
而这时候,已经走出单身宿舍大院的吴晓波,突然就倒过闷儿来了,刘万程爱着高秀菊!
我说他昨晚上一个劲和我说,爱一个人就得让对方幸福,并不是非要得到她。
这小子是真能装啊,说不定那会儿他比我心里还难受,愣是兜那么严实,一点都没漏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万程处心积虑拆散他和高秀菊这件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说是为徐洁讨公道,狗屁!他就是怕高秀菊跟了我吴某人,打着徐洁的旗号,故意设计陷害我!不许我去找高秀菊,还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
可是,高秀菊跟了冼大夫,他为什么就不出坏水捣乱了呢?冼大夫是老实人,他觉得高秀菊跟了冼大夫不会受委屈。
想到这里,吴晓波就叹息一声,昨晚刘万程说的都是实话,高秀菊跟了他吴晓波不会幸福。
可是,既然刘万程爱着高秀菊,他为什么不舍了徐洁去追高秀菊呢?难道,高秀菊不喜欢刘万程?
其实,在吴晓波看来,刘万程和高秀菊在一起,才真的是天造一双,地造一对。而且,以刘万程这么爱高秀菊的话,高秀菊跟了他,一定会很幸福的。
七千块钱啊,刘万程一年才能挣几个钱?估计是把自己攒的钱全给了高秀菊了。
这小子,这事儿要是让徐洁知道,非和他急了不可!
嗯,这事儿可以先暂时替他保密,将来做为威胁他的把柄!
但转念一想,刘万程这事儿做的够义气,自己也是在他的开导下,才想起来去给冼大夫送钱。他如果拿这个做为刘万程的把柄,那他真就不算好人,真就不是东西了。
心里乱糟糟的,吴晓波在江山机器厂的宿舍里,沿着小路溜达着,找了个僻静的墙角站下来,点上一支烟,看着远处大道上下班回来的工人们,匆匆地往各自的家里赶。
他心里之所以佩服刘万程,恐怕不只是刘万程鬼点子多,管工厂有办法。更重要的,是刘万程用自己的行动和做法,为他树立了一个榜样,让他知道,做人应该怎么做。
这种对人生的理解,对他的做人做事,甚至面对客户跑业务,都是巨大的帮助。
嗯,高秀菊说的没错,他不由就想,他应该向刘万程学,跟着他,将来才会有前途。
一分厂老大高老头的宝贝闺女要结婚了,这就忙坏了一分厂的上上下下。
从离着正日子还有一个礼拜开始,一分厂大大小小的干部们,就轮番的来到高强家里,请厨师,定酒席,搭棚子,挂彩旗。
尽管高强一再强调,工作为主,没事儿再过来帮忙,可他家里还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一分厂的干部,也的确个个是精兵强将,不但厂里生产仍旧组织有序,就是高秀菊的婚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谁管厂里生产,谁管老大家的婚事,今天谁在厂里忙,谁到老大家里支应,那真是有组织有纪律,纹丝不乱。
刘万程当年和高秀菊结婚的时候,已经见识过这个场面了,他这个新郎官只管做好新郎就行了,其余一切都不用他过问和操心。
当年刘万程没感觉出来,现在他却感觉出来了,并为高强的未来暗暗担心。
这不客气的说,也属于一种不正之风,并不是正常的干部与群众,或者说,是正常的上下属关系。
在工厂里有一句话,叫有本事的有脾气,没本事的没脾气。既有本事又没脾气的,那是神仙。
一分厂的人,却个个都是神仙。神仙心眼儿就多了,你在位上,他拿你当祖宗供着。你哪天倒霉下来了,你给他当孙子他都不搭理你。
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利益群体之间的关系。正常的上下关系,应该是工作之内的。除却工作,八小时以外,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才对。
难怪高强出事之后,家里除了张年发过去,基本就门可罗雀了。所谓人一走茶就凉,说的就是这个吧?
关键是这样的神仙多了,谁都想当老大。表面上对你尊重,背地后里没准就在算计你了。
高强的事情暴露,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堆神仙里面,有人想当老大了,看着高强迟迟不肯让位,等不及了。
能培养出这么多神仙,跟高强的暴脾气有绝对关系。跟着他干,你得头脑反应快,还得有动手能力,不然,没几天他就会烦你,你的位子就保不住了。
高强能力强,培养出来的干部能力也不会弱,但在他这种暴脾气下能忍下来,并且成为干部,得有多大的心机,多大的耐心?而恰恰高强又是个粗犷的性子,不注意小节,从他这样在手下们鼓动下,给闺女大张旗鼓办婚事,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来。这就让以后的事情根本无法避免了。
268.旅途
一分厂五百多号人,有赶上是礼拜天,厂长闺女大婚,大家没事的基本都会过来。老高家左邻右舍,连楼下住平房的人家都算上,就都安排了席口。即便是这样,还得把客人分成中午和晚上两拨,才勉强招待的开。
好在高强手下有一帮精兵强将,赶着张罗,倒也把场面办的不仅热热闹闹,还有条不紊,纹丝不乱。
刘万程和张年发是中午过去吃喜酒的,这也是负责婚礼的一分厂的干部安排好的。
分厂的正副厂长,还有书记张昌文,都一起来了,毕竟是一分厂老大嫁闺女,大家都得给个面子。甚至总厂刘总,袁副厂长,总工和各单位负责人,都赶了来凑个热闹。
二分厂的人被安排在一个桌上,刘万程这才发现,吴晓波也来了。他就靠着吴晓波和他一起坐着,他们俩在这些人里面年龄最小,负责给桌上所有的人续水倒酒。
刘万程和吴晓波紧挨着,主要是怕这小子待会儿喝醉了闹事,毕竟他喜欢的高秀菊嫁给了别人,他心里不痛快,还是防备着他点的好。
菜开始陆续地上桌,大家在张年发带领下,开始喝酒吃菜聊天。刘万程暗暗观察吴晓波,竟吃惊地发现,这家伙谈笑风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大概那晚上自己对他说的话起作用了。
他哪里知道,他送冼大夫七千块钱的事儿让吴晓波知道了。此刻,吴晓波已经把刘万程当成同病相怜的同党了。既然同党,你刘万程可以表现的若无其事,我为什么就不能?我这辈子发誓,就跟你刘万程学了!
一会儿功夫,高强两口子带着几个部下过来劝酒,大家不免站起来祝贺恭喜一番,共同端酒喝一个。然后高强给大家道声辛苦,又赶往下一桌劝酒去了。
又过一段时间,新郎新娘也在不少人陪同下,过来劝酒。冼大夫只会点头,话都让陪着过来的人替他说,这也当真老实的可以。
新娘高秀菊挨个给大家端酒点烟,快到吴晓波这里的时候,刘万程就踢吴晓波一脚,悄声说:“给我表现正常点,不许给她出难题!”
吴晓波就怪异地看刘万程一眼问:“怎么,怕我难为她,你心疼了?”
眼看着一帮人就要过来,刘万程没功夫和他斗嘴,严肃了声音骂:“说什么屁话?你要捣蛋,小心我回去收拾你!”
吴晓波还真没有捣蛋,规规矩矩接过高秀菊端来的酒,一口喝干了,然后规规矩矩说:“祝你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甚至都没有让高秀菊给他点烟。
高秀菊走近了,刘万程发现,她的脸上表情木木的,丝毫没有结婚的喜悦。
记得她跟自己结婚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场合里,挨桌的敬酒。那时候,她的脸上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的。
她不喜欢冼大夫?你这个傻娘们儿,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呀!
酒席上有张年发坐镇,来的又都是分厂的干部,整桌酒席上的气氛还是欢快而热烈的,没有像其他桌上那样,喝多了说胡话撒酒疯的。
看看差不多,张年发大手一挥:“大家把自己门前的酒干了,撤!”
大家果然听话,纷纷离席。
刘万程本来是想找个理由再留一会儿,想看看高秀菊为什么不高兴?可被吴晓波拽住了。
吴晓波显然没喝尽兴,要拉着刘万程再找个地方喝第二场。
刘万程考虑,如果自己不陪着他去,他还是要找地方自己喝,喝醉了再跑回来闹事就麻烦了,只得答应他。
两个人出了江山机器厂的宿舍区,在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黄面包,坐着向城里去了。
这个城市里有多少酒馆,哪家有什么特色菜?估计没有比吴晓波更清楚的了,这小子整天出入这些场所,都摸的门儿清了。
他找了个带二楼的,环境比较幽静的地方,在二楼要了个包间,和刘万程面对面坐在那里。
这种场合,是市里刚刚兴起来的,专门给情人幽会准备的场所,菜做的不怎么样,价格倒着实不便宜。
刘万程就埋怨吴晓波:“我说,你领我跑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咱们两个大男人坐在这里,这也忒不伦不类了吧?”
吴晓波说:“你哪来的那么多穷讲究啊?吃你也吃差不多了,嫌这里菜不好你就别吃,有酒不就完了呗。你想让我和你去哪里?去上岛咖啡厅喝咖啡,那是咱们享受的玩意儿吗?”
刘万程一琢磨,也对。起码这里环境幽雅,说话没人打扰。
“得,你爹是村长,都听你的。”他就调侃一句吴晓波。
吴晓波没有要洋酒,还是要的高度白酒。服务生送了白酒过来,吴晓波开了,给刘万程和自己跟前的高脚玻璃杯里都倒满,然后端起来,一口就干了,半天才感叹一句:“还是这么喝特么有意思!”
刘万程就看着他笑:“我记得你开理发店的时候,嗲里嗲气,娘娘们们儿的,这段时间怎么一点那毛病没有了呢?”
吴晓波看着他问:“你见过我开美发店?”
刘万程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但话已经出口,也不能往回收了,就说:“怎么没见过啊,我有时候就从你开理发店的那条街上走,就是没进去罢了。”
吴晓波说:“纠正你一点啊,哥哥。”这句话就带了娘们儿腔,不过是他故意装的,“那叫美发美容店,不叫理发店,我不给男士理发的。”
刘万程就差点让他逗笑了,说:“你还是好好说话吧,你这样我牙都快倒了。”
吴晓波就恢复了常态说:“干什么都有学问,这个你不懂。一个大男人给女人拾掇脑袋,在她们头上和脸上摸来摸去的,她们会有戒心。你稍微动作大一点,她们就会认为你是故意占她们便宜。所以,你就要尽量在形体和语言上接近她们,让她们不自觉间就把你当做了同类,忘记了你的性别。时间长了,她们就会认可你,接受你,宁可让你帮她们美发美容,也不愿意找女理发师同类了。懂了吗?”
刘万程不由点头。吴晓波善于琢磨,天生就有营销潜质,怪不得他能把业务做那么好。
刘万程不由冲他伸大拇指:“服了,今天我跟你学了一招。”
吴晓波指了指刘万程面前还满着的酒杯:“先喝酒,别娘娘们们儿的。”
刘万程端起酒杯,和吴晓波一样,一口气干了,长出一口气:“真特么痛快!”
有了中午的酒垫底,两个人再次推杯换盏,又都只喝酒不吃菜,很快就都喝差不多了。其实,两个人跑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寻醉,那样心里舒服。
吴晓波半趴在桌子上,醉眼朦胧地看着刘万程。刘万程也醉了,后背斜靠着沙发背,眼睛都睁不开了。
吴晓波问刘万程:“我说,你们是怎么,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他舌头有点大,话音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刘万程微微睁眼问:“你说谁呀?”
“你和高秀菊呀,还有谁呀?”吴晓波傻乐,“别给我装糊涂,你爱她,我知道。”
刘万程抬起手来,揉了揉逐渐模糊的双眼,含混不清地咕哝说:“我特么二十年前爱她,宠她宠的没了边,把她宠坏了。这辈子,她也该受点罪,养养性子。好和坏,都是她自己选的,我能做的,都做了。”
吴晓波估计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在那里干坐一会儿,也仰靠在沙发上,冲着刘万程嘟囔:“她跟了你,我一点意见没有。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和徐洁好,为什么不去追她?”
刘万程光听到他嘟囔徐洁了,就接口说:“高秀菊也好,徐洁也罢,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个花花公子再继续当下去,哪个好女人愿意嫁给你,谁跟了你能特么幸福?你也不小了,收收心吧。你只要改了你这个臭毛病,保证有好女人肯跟你,保证能有个幸福的家……”
两个人各自说各自的,谁也不挨着谁。说一阵,就都感到没意思,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屋里刹时就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万程咕哝一句:“她不快乐。”
吴晓波就接一句:“脸上没有笑容。我本来还想逗逗她,让她骂两句,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先酸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刘万程轻蔑地一笑:“你以为,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她的那个样子就叫幸福?那顶多叫高兴。你没见过她幸福时候的样子。”
吴晓波就不服气:“你特么见过?”
刘万程当然见过。那时候的高秀菊,脸蛋红扑扑的,嘴角微微的自然上翘,笑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和刘万程在一起的时候,她是真正幸福的。
但是,这样的幸福,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高强出事,他们的矛盾也就开始了。这里面,有他的原因,也有高秀菊的原因。总之,他们原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看刘万程不回答,吴晓波就傻笑:“你特么就会吹牛。”接着就高声嘶嚎着说,“我敢说,高秀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幸福的!都是你,活生生把一对幸福的情侣,给我们拆了!”
刘万程沉默了,兴许是睡过去了,再没有接吴晓波的话茬。
吴晓波突然低声哭泣起来,好一会儿,带着哭腔说:“可是,我从来没敢亲过她,更没敢抱抱她,就是拉她的手,还要看她高兴的时候。这么一个漂亮美人儿,特么白白的就便宜了姓冼的那小子了,老子不甘心!”
269.智斗
,老天爷你也太不公平了,这是一个从不考虑自己利益,一心为别人考虑了一辈子的好人呀!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呢?
他就又低头看着高强,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老丈人,高叔,老爷子!你得挺住,再不能像前世一样崩溃掉,我还有好多事情要依靠你呀!出院以后,你必须要站起来,再做天不怕地不怕的高老虎,让老天爷看看,到底是他老天爷厉害,还是你高老虎厉害!
正在胡思乱想,病房门一开,高秀菊进来了。穿一件咖啡色的风衣,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刘万程蓦然发现,高秀菊消瘦了很多,乍一看到她,他竟然觉得很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高秀菊倒没感觉出什么来。在她眼里,刘万程也不过就是去他们家次数多一些,比一般朋友略微熟悉一点罢了。
她进来,顺手把门关了,问刘万程:“醒了没有?”
刘万程摇摇头,没有说话。
高秀菊叹息一声:“他太累了,比原来上班的时候还累。”
刘万程就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强就是个工作狂,从铸铝车间安装调试到正式运转,他每一件事都要操心,都要过问。而且,这人是个下手型的干部,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动手,身先士卒。早上早来,晚上晚走。
刘万程怕他年纪大了累着,可劝他不听啊。没办法,他专门聘了个有经验的大学生给他当副手。那大学生跟他一个礼拜,直接就累趴了。
想起这些,刘万程的确感到心里十分愧疚,许久对高秀菊说:“是,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高秀菊就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我爸。”
刘万程说:“不用,还是我在这里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高秀菊却突然激动起来:“刘万程我求求你,别再掺合我们家的事了,行吗?自从碰到你,我们家就一直倒霉。先是你和吴晓波打架,害的我成了这样!然后你就跑到我们家里来,一个劲说我爸那么干违法,结果我爸就被抓了!好容易我爸被放出来,你又撺掇他和你搞厂子,结果把他害成这样!然后你又打我弟弟的主意,让他跟着你干。结果呢,我妈存了一辈子的钱,让他败坏个精光!你说我们家这辈子到底欠你什么了,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们不放呢?”
刘万程就愣在那里。
高秀菊得到消息,从厂里骑自行车向市医院赶的时候,正好碰上徐艳开车送王浩回来。
王浩拦下高秀菊,告诉她高强病情已经稳定了,厂里有人在医院里,不用着急赶过去。倒是她妈神色有些不对,就劝她先回家看看她妈。
高秀菊又掉头回来往家里赶。
这时候,赵桂芝已经接到高军从南方打过来的电话了,也倒过闷儿来,她让儿子给骗了。心里是又羞又恨,她怎么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接着她就想到,她怎么跟高强说儿子杀人了呢?当初到底怎么就稀里糊涂说这么一句,把老头给急晕了呢?大概是怕老头忙着工作,不说严重点,怕他不肯回来?她也闹不明白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
不管怎么着,儿子一点事没有,她这心也就放到肚子里了。老头身强力壮的,也就一时急火攻心,过不了几天,没准就又跟小牛犊子一样,满地撒欢儿了。
就在这时候,高秀菊回来了。这闺女随她爹,火爆脾气,要是知道是她把自己老头吓晕了,非跟她急眼不可。
琢磨半天,她还是像前世一般,编了个谎,说她偷偷把家里的钱都给了高军,让高军在南方做买卖给赔光了。她就想着去厂里和高强商量怎么办?结果高强一听,就晕过去了。
高秀菊了解她爹,那是个不怎么在乎钱的主。要说这事儿能把她妈给急晕,她还相信。能把她爹给急成这样,她爹不变老财迷啦?
看闺女表情,高强媳妇就知道高秀菊不信。一咬牙,就继续往下编:“你不知道,你爸最近可累了。这个刘万程,虽说给他的工资挺高,可也不能拿他当牲口使啊。眼看六十的人了,天天早出晚归,一干就是一天,连个礼拜天都没有。时间长了,他受的了吗?估计多半是给累的。我又把你弟弟这事儿一说,他就受不了了。”
这一世,高秀菊和刘万程还是没弄明白高强是怎么得的脑血栓。
听说刘万程把她爸给累成那样,高秀菊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把前面后面的事就都想起来了。
没有刘万程,没准儿她和吴晓波早结婚了。你看吴晓波现在混的,有车有房,也不比他刘万程差到哪里去。关键是没有刘万程,他爸在家也就郁闷点,她顶多就是多回来陪着他说说话也就完了。这下好,直接脑血栓了,醒不醒的过来还难说呢!
高秀菊这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匆匆在家做好了饭,就打算找刘万程算账去。
在单间病房里,她对刘万程说的那话就算客气的了。这还是她骑自行车一路过来,在路上冷静了许多,才没直接对刘万程开骂。
刘万程让高秀菊数落一顿,竟然哑口无言。他心里也奇怪,老头心理素质不至于那么脆弱,怎么这么容易就倒下了?关键是他是倒在自己的工厂里,就是让他给累坏的,他倒觉得高秀菊说的有道理了。
他就对高秀菊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高叔,是我的错。”
高秀菊并不领情,问他:“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刘万程也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琢磨半天说:“高叔的医疗费用,还有日后的康复费用,都算我的。”
高秀菊冷冷说:“让你给累病的,不算你的算谁的啊?”家里的钱都让弟弟造了,她只能赖着刘万程了。
刘万程又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他忽然发现,在高秀菊面前,他竟然不会说话了。
高秀菊现在是看着刘万程这副样子就生气,直接对他说:“你赶紧走吧,以后也不用来了,只打发人送钱来就行了。”
刘万程想想又说一句废话:“你不上班,在这里照顾高叔,单位不给你发工资的话,你的工资我来支付。”
高秀菊就怪声说:“谢谢你啦,刘大老板!”
刘万程就又说:“我给你留点钱,你在这里买饭吃。”
高秀菊说:“我用不着!赶紧走吧。”
刘万程还不想走,又说:“还是我留下来,你一个女的,照顾男的不方便。”
高秀菊说:“他是我爸,我是他闺女,有什么不方便的?”
刘万程没词儿了,灰溜溜地走了。
他一路郁郁寡欢,心里五味杂陈,还差点和前面的车追了尾。回到家里,徐洁问他怎么回来了?他回答一句:“高秀菊去了。”就仰靠在沙发上,再也不出声了。
徐洁已经看出他心情不好来了,默默地给他冲上茶,坐在一边陪着他。
刘万程不说话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心里思考事情。这时候,他最烦别人打搅他。
果然,过一会儿,刘万程主动说话了:“明天,还得派个人到医院去。万一高叔醒了,行动不方便,高秀菊一个人弄不了他。”
徐洁说:“要不,就叫王主任安排个人过去?”
刘万程摇摇头说:“得咱们自己人过去,要安排好高叔的一日三餐,需要什么就买最好的。外人不好在钱上替咱们做主。”
徐洁就想想说:“要不就让徐艳过去吧?她有车,也方便。”
刘万程又摇摇头:“高秀菊是个火爆脾气,你姐那脾气也够呛。俩人再打起来,还不如不去呢。”
徐洁心思细,立刻就想到,可能是高秀菊跟刘万程吵架了,毕竟高强是倒在他们厂里面的。
想想就说:“不成就我亲自过去吧?反正我在家里事儿也不多。”
刘万程还是摇头:“万一高叔醒了,不能自理,很不方便的。再说,高叔身体高大,你们两个女人不一定能搬动他。”
徐洁就没招了:“那怎么办?”
刘万程说:“还是你带两个男工人过去吧,出力气的活让男工干。高秀菊不管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她。高叔想吃什么,挑最好的买,别心疼花钱。”
徐洁就听出些不对味儿来了,犹豫一下问:“是不是,高秀菊问你要赔偿了?”接着就说,“咱们东面那个厂,重伤了一个工人,光医药费就花了二十多万,现在又要五十万的赔偿,正打官司呢。咱们挣点钱就投到设备上了,其实手里没几个钱,徐艳买车我都没舍得给她出钱。”
刘万程说:“你想多了,高秀菊不是那种人。”
徐洁说:“再说,高叔本来好好的,是高姨过来,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了,就一下不行了。”
刘万程打断她说:“丫头,不要把别人想的太坏。不要说这事儿发生在咱们厂里,就是跟咱们没关系,高叔出事儿了,我们也得管。说句良心话,我这个人过去心胸不怎么开阔,也自私的很。自和高叔、张年发张厂长这俩人在一起,我才看到自己的渺小和可恶。张年发经常和我说,这人啊,不能光想着自己。这句话,我记一辈子,受益一辈子。高叔这里,咱们能出多大力,就得出多大的力,哪怕把工厂搭进去,也值得。你明白吗?”
徐洁就点头说:“我明白啊。可是,为把这个工厂搞起来,你动了多少脑子,出了多少力?我不是不想让你的辛苦白费了吗?”
刘万程说:“没有高叔这么不顾自己的帮着咱,没有你在后面操心,没有王浩、苏媛媛这些人和咱们拧成一股
270.寻亲
听这个一身职业装的美女叫他叔叔,袁佩华一愣,半天才认出来说:“是秀菊?唉呀,你也到这来了。这么久不见,我都认不出来了。”就问,“你爸爸好吧?”
高秀菊就答:“还那样,只要有事干就啥毛病没有。”
袁佩华就点头说:“这个老高,就是头拉磨的驴,有磨拉就不用别人操心身体。”
高秀菊就问:“袁叔叔您过来,是找我们总经理吧?我给你通知他。”就按桌上一个按钮一下说:“总经理,袁副总过来了。”
刘万程就从里屋出来,一脸笑容,小跑着过来,和袁佩华握手,寒暄一番,把他让到里屋去了。
高秀菊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个刘万程,简直就是个变脸演员,刚才和自己单独呆着,还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流氓相,咋这一会儿工夫,就变得像个风度翩翩的总经理了呢?
正想着呢,里屋就传出刘万程的声音来:“高助理,泡茶!”
高秀菊这才想起来,这给客户添水泡茶也是她的任务,赶忙在自己办公桌一旁的柜子里找茶叶,拿着进了里屋。
袁佩华过来,还真不是向万程工贸要支援。王局长意识到江山机器厂的领导班子有问题,开始打压总经理刘彩城,扶持副总袁佩华。
他一时没有办法更换江山机器厂的领导班子,打一个拉一个,试图利用自己的影响,让袁佩华培养起自己的人来,逐渐边缘化刘彩城,原本也是好意。
可是,刘彩城能够走到老总的位置上,也不是那么简单。在上层没有人脉,在下边没有一套手段,那也是不行的。
原来的时候,江山机器厂虽然也存在领导干部们拉帮结派的现象,但不存在对他的实际地位产生威胁的势力,他也就顺其自然,哪一派强了,他就暗中支持弱派,打压一下强势的另一派,玩个权力平衡,省心又省力。
这一次却不同,袁佩华明显是有上层支持的,对他的权力形成了威胁,他就得采取另一种策略了。
其实,他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企业里靠着。可他这个年纪,想上一步,直接进入上层领导机关去做领导,在提倡干部年轻化的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可能了。去机关做个一般办事员?整天让比他还年轻的指使来指使去?他肯定不愿意。
那么,离开江山机器厂,就只有一条路好走,就是企业之间的平级调动。到另一个差不多的企业里,去继续当老总,人生地不熟,手下没有支持自己的干部,就是一把手,也很难吃得开。在这个国企普遍困难的时代,说不定就会被别人给拉下马来,这是很不划算的。
再说,在市里的工业系统里,像江山机器厂这么大的企业,也是仅此一家,其余规模更小,那是说倒就倒啊。
所以,对刘彩城来说,最好的前途,就是待在江山机器厂,哪里也不去最好。毕竟,他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已经根深蒂固,得心应手了。
在这样一种局面之下,他绝对不能允许厂内存在威胁到他地位的势力存在。对袁佩华,当然就不会心慈手软。
尽管袁佩华一再向他表示忠心,一再表示自己希望退居二线,刘彩城还是不能信任他,把走他那条线上来的干部,基本都调到可有可无的岗位上了。同时,让原来只管行政和后勤的房副总,兼任一部分生产职责,逐渐架空了袁佩华。
对依靠玩弄权术生存的的干部来说,搞这种架空术,都会做的有理有据,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来。而且,都是循序渐进,不显山不露水地慢慢玩。
这是一个说来简单,做起来相当复杂繁琐的过程。假如袁佩华向一个对这些为官之道外行的人来表达自己遭受的这些架空,那人是很难听懂的,甚至会以为袁佩华确实是不谨慎,让别人抓到了把柄。而王局长,恰恰这方面的经历不多,袁佩华就无法将自己在厂里遭受的这些排挤,向他完全讲明白了。
处在袁佩华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是相当难受的。如果只考虑自身利益,他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表现出不贪恋权力的态度来,不再管事,甚至主动向刘彩城表示,他不再主抓生产,去从事后勤工作。
这样的话,他和刘彩城之间的矛盾,也就可以迅速化解了。
可是,他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王局长能够有办法把控局势,最终把刘彩城从江山机器厂弄走。
有时候,上层的具体情况,作为副总的他,还不见得比刘万程这些私企老板更清楚。因为这正是民进国退的时代,私企老板们财大气粗,反而更容易接近上层,得到准确的消息。
袁佩华今天过来找刘万程,就是想知道上层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
袁佩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刘万程聊一些生产企业的东西,话题却总是往上层那里引,问的,也都是关于上层最近的新思路。
聊着,刘万程就慢慢明白了袁佩华的来意。他毕竟有过前世,生活经历加起来,比袁佩华都丰富。
刘万程就思考一下,把自己心里的一些真实的看法,告诉了袁佩华。
在袁佩华的心里,还是有一个救活江山机器厂的方案的。
虽然江山机器厂响应上级指示,进行了公司化改制,成立了董事会、监事会,还建立了资产负债第三方评估制度,可谓五脏俱全了。
但接触了万程工贸以后,袁佩华才意识到,江山机器厂的这种改制,完全就是一种形式化的东西,或者干脆就应该叫换汤不换药的改革。
办公大楼里,还是那些人,干的还是那些事。而各分厂,还是干着各分厂原有的事情。
万程工贸就完全不一样了,它好多国家公司法要求设立的机构,其实就是一个空壳,而实际运行的机构,却是多能而高效的。
企业对万程工贸来说,就是众多职能部门当中的一个而已。它更大的投入,却是在销售、广告、公关、策划这些职能部门上。
就拿数控机加分厂来举例。江山机器厂对这个生产单位没有管理权,但拥有一半的股份,自然也就会经常派人过来,关心一下它的生产情况。
数控机加分厂的产品,并不来自于生产部门自己的努力,而是由万程工贸其他的职能部门,通过专业运作来实现产品饱满。
同时,产品入库之后,也不再属于分厂的管辖范围,分厂只根据公司指示,专心完成生产任务就可以了。这恰恰是计划经济时代,生产企业的做法。
这说明,计划时代对企业的定位是专业和科学的。而现在的办法,却是不对的和盲目的。
还有一个更大的特点,就是万程工贸的运营体制,使得生产单位根本就无法产生腐败。
工厂小到一支中性笔芯,都是从仓储部门领用的,根本不用见到现钱。而且,每个月,就是这个小小的中性笔芯,仓储部门都会有数量计划,精确到一支笔芯可以写多少个字!
笔芯用完了,以旧换新,到属于仓储部门的仓库去领。每月超出计划数量,生产部门要向仓储部门书面说明原因。由仓储部门上报财务总监。
同样,因为质量不好,中性笔芯不能用而频繁更换,仓储部门内的相关采购部门要承担责任,做出书面说明。
所有的书面说明,最终都要汇集到财务总监那里。不能过关的,将会受到处罚,甚至相关部门经理要被降级。
一个中性笔芯都可以做到这样,其他就不用说了。
这倒不是说刘万程抠门,这就是一种全新的管理模式。所有的物资、产品的进出,都是在按照这个模式,这个机制在自动运行,根本不考虑东西的大小与是否值钱。
而这个模式,也不是刘万程定下的,而是财务总监张静从大城市里带回来的,这是她的工作套路,这也是刘万程为什么如此重视张静的原因。
不懂就学,就去挖懂的人过来,这也是万程工贸人力资源部的真正职能之一。江山机器厂的劳动人事处,除了在厂内安排工种,处理工人保险之外,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而万程工贸的人力资源部,则分成了猎人、考核、招聘、内务等许多分支科室,并且与其他部门紧密配合。
与人家比起来,江山机器厂根本就是另一回事。
再说铸造分厂的接手,刘万程绝对也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人家也是经过各部门充分运作,得出了科学结论,才进行实际操作的。
首先,情报部要展开详尽的市场调研,确定铸造分厂的产出有多大的市场。结果就是,情报部得出结论,树脂砂造型产品不仅在国内市场,就是在国际市场上也是绝对的抢手产品,需求量巨大。
接着,人家聘请了大批专家来调研生产线,得出是否可以恢复生产线产能,甚至连恢复费用都算的清清楚楚,精确到一根风管的价格。
然后,才组织策划团队,开始了真正的运作。
这,才是真正的公司化运营。
江山机器厂虽然叫公司了,各分厂依旧是各行其事,办公大楼里所有的部门,没有一个是公司化运营需要的部门。与万程工贸比起来,简直就是瞎胡闹。
袁佩华通过万程工贸运作数控机加分厂和铸造分厂,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深深为万程工贸的运营模式所震撼的同时,也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改制和真正的公司化运营。
271.偶遇
现在精度不高的低端数控车床,咱们国家的机床企业也可以生产了,而且价格不高。这个项目接下来,至少可以救活江山机器厂一个分厂啊!
王局长让他这些着三不着两的话说了个稀里糊涂。但是他不是外行,知道这个项目对普通机加工来说,利润巨大,如果使用数控车床加工,对操作工个人技术要求不是很高,的确可以解决部分下岗工人的岗位问题。
可是,就算国内的数控车床便宜,几十部数控车床,也得上千万,上哪儿弄那些钱呢,还靠贷款?贷给刘万程三千万,银行都整天提心吊胆,怕刘万程变了大爷。再让银行贷给他,这话实在是不好开口了。
见王局长逐渐弄明白这个二号项目的好处了,刘万程就把自己的计划合盘托了出来。
由他出资二百万,和江山机器厂二分厂合作,成立一个新的数控车分厂。卖掉二分厂的旧设备,加上他投资的二百万,悉数购买数控车床。就像他的精密制造分厂一样,利用先期盈利不断购买新设备,最终实现滚雪球式的发展壮大。
王局长听着,觉得这绝对是一个好主意。如果这么干,二分厂绝对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创造高利润的奇迹。
可是,你投资二百万,这二分厂算谁的,不成了股份制的了吗?
刘万程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二分厂那些烂设备,只能当废铁卖了,值不了几个钱,再加上占地,也不值二百万。但为了回报社会,他吃亏就吃亏了。
投入二百万以后,江山机器厂和万程工贸,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经营权和管理权,必须属于万程工贸,对方在过了先期投入期之后,只分红就好了。
这个方案胆子就有点大了,王局长也不敢做主,需要请示上边的领导。
听王局长说要研究一下,刘万程就知道他做不了主,不仅需要开会研究,请示上级也是一定的。
他就又逼一步说:“王局长您可得快点拿决策。树脂砂生产线不出三个月就会正式运行。最多两个月,我必须选择这两个项目之一,和对方签合同。如果您不能决策,我就签一号项目。那么,二分厂就失去机会了。而且,好多私企和乡镇企业,都想出资干这个二号项目,根本不需要我投资。”
他可不相信他们的办事效率,得给他设个期限,那意思就是过期不候了。
其实,刘万程决定要干二号产品的时候,公司高层中除了高强勉强支持他以外,其他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就是高强,现在也头疼和国企打交道,太拖拉,太麻烦了。自己主管铸造分厂,更让他感觉到了独裁的好处,那就是办事效率显著提高。只要不是他糊涂透顶,香臭不分,不做有明显错误,大家都明确反对的决策,即使决策中存在错误,也可以在实践当中逐渐把错误改正过来,或者直接终止错误的决策。
国企就不同了,研究、开会、争论,然后再请示、再研究、再开会……等拿出个基本意见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高强的意思,和大家的意见一致,就是尽量不和国企,和公家打交道,先做一号产品,还清银行贷款。等积累一定实力,再设法将差不多倒了的江山机器厂一点点买过来。
可是,这种稳扎稳打的办法,实在是太慢了。当想到每年都有大批的工人失去工作下岗,高强还是同意了刘万程的想法。
其他人,徐洁姐俩好办,基本不干预刘万程的决策。那就剩下吴晓波和张静了。
刘万程就找他们挨个的私下里谈。
在吴晓波和张静眼里,大多看到的,是商人的利润。
整个江山机器厂,在他们看来,设备陈旧,根本无法创造利润,而且人员众多。
这么一堆人,一堆烂设备,无论弄过哪里来,都是累赘,会严重阻碍公司利益和发展。
刘万程就反驳他们说,听说过韩信将兵的故事没有?无论多么烂的兵,到韩信手里,很快就可以变成精兵。刘邦呢,就把韩信这些精兵弄走,然后再给他烂兵。
你们俩就是刘邦,我是韩信。江山机器厂在你们看来,就是一堆烂兵。可在我眼里,那就是精兵。
我们要迅速发展,就不能按部就班,要不等我们七老八十,公司也没有多大。
这么多人,这么多地盘,白给你们你们还不敢要。说你们是刘邦都抬举你们俩了。你们连刘邦都不如。
那俩一听,我们本来就不是刘邦,你才是刘邦。你是刘邦、韩信一人顶俩角,我们就看这场戏你怎么演!
这俩人心里也明白,刘万程每走一步,看着都凶险无比,可是当他走完,却总是化腐朽为神奇。二分厂是这样,辞职办精密制造分厂也是这样,铸造分厂还是这样。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刘万程要坚持,他们也就是配合他好了。
公司里的自己人可以配合他,公家却不见得配合他。他的这个办法,在外人看来,就有侵吞国企财产的嫌疑。和上层的磋商就相当不愉快。
你说我们那些设备都是废铁,可我们的设备精度都还在。有些设备虽然有了年头,可我们利用率低,设备本身还是比较新的。
这些设备,加上辅助设施,别说值二百万,就是五百万都是低估了!你说,你这不是有意要侵吞国企财产,你这是干什么?
刘万程这个气,什么叫产能落后,知道不知道啊?你这个设备干一个小时,算上水电、工人工资,我得赔钱!新数控设备,干一个小时我挣钱。我没事儿干买个赔钱的祖宗回来养着,我吃饱了撑的啊?你就是当废铁卖给我,我还得找人卖掉,拆迁、搬运都得花钱,我还赔了呢!所以,当废铁我都不愿意要!
你说设备值钱是吧?那好,你不用设备入股了,你和我一样,拿钱来入股吧!你不说设备值五百万吗?你去卖了去,这样你还赚三百万呢!
对方就不出声了。说值多少钱,顺口说说谁都能引经据典,拿出一大堆根据来,真要让这些人下手实际干点实事,那就完了,没一个会干的。恐怕真让他们去把设备卖出废铁的价来,他们都做不了。
接着就有人提出来,土地、厂房设施不是钱吗?那些厂房也得值几百万吧,怎么到你这里就不算钱了呢?
刘万程就笑了,土地价格,无论是租还是买,国家和地方都有标准,你们自己算就可以。
那些厂房就是累赘!五六十年代的房子,到处是裂缝,撒气漏风。我别说将来用,就是工人在里面都不行,我还怕房子塌了出事故呢!
就这一堆破烂,我拆花不花钱,建新工房花不花钱?重新敷设电缆,配电设施,花不花钱?你们还好意思问我要钱,我没把这些拆除和建房费用算上,就算便宜你们了。
你们要是这个算法,那干脆就不要谈合作了,大不了我不接这个二号产品就完了!
刘万程的这个算账方法,也的确是触动了以王局长为首的一些人的神经。近年来,许多的企业经营不下去,工人无处安排,可是找人接手倒了的工厂,人家只要地皮,其余一概不要,因为在人家看来,剩下的都是赔钱的累赘。
国企工人抱着个铁饭碗,无忧无虑惯了,根本不考虑企业的艰难。只有像铸造分厂那些工人,企业真的倒了,他们出去混一圈回来,磨没了没有效率磨洋工的毛病,才知道得到一个有保障的岗位不容易,再次工作,才会珍惜自己的岗位,好好工作。
所以,私企听见国企工人的名头就头疼,根本不拿他们当工人看,只觉得是累赘。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也不肯接收这些工人。
曾经有不明就里的外资来办厂,觉得国企工人有技术,就全盘接收了。结果半年之后,这家外企宁可和那些工人打官司,也要把他们大部分裁掉。而那些工人还理直气壮,我们成了你的员工,你就得养着我们!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刘万程能答应接收所有的工人,和所有工人签订劳动合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再在资产上和人家这么算,人家当然不愿意。
而国企这些设备呢,正如刘万程说的那样,能用,但是效率底下,跟废铁也没什么两样。而且还得花钱去把它们弄出去,对接手方来说,无疑也是一个负担。
这就像上战场打仗,人家用飞机、坦克、大炮,你还在用弓箭刀枪,这仗不用打就知道胜负了。
这种谈判,就不是王局长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了。而且,谁来拍这个板,都要背上贱卖国家财产的嫌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转换更先进的产能,越干越赔,连工人都养活不起。转换产能,没钱。好歹出个刘万程,愿意把这个担子接过来,大家又担心背上贱卖国家资产的黑锅,这事儿就难办了。
许多企业,就是被禁锢在这样一个圈子里,双方无论如何无法谈到一起。
没有人愿意接手,企业也得想办法啊?这就给了少数人空子可钻。利用先天优势,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或者内外勾结,在上面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利用了改制这个本来极好的政策,以极便宜的价格,甚至是空手套白狼,把这些原本属于全体工人的财产,化为己有。
对于江山机器厂这个庞大的企业来说,一旦化为己有,还是可以变卖出许多钱来。然后大的落后产能,变成很小的先进科技,最终落个凤凰重生的名声。
272.纠纷
一星期之后,在王局长主持下,江山机器有限责任公司和万程工贸股份有限公司签署了二分厂的合资共营协议。
二分厂改名数控机加分厂,万程工贸投资二百五十万元,江山机器厂以现有设施、设备入股,土地无偿使用十五年。双方各占股本百分之五十,经营管理权归万程工贸,原二分厂所有员工,包括原管理干部,全体转为数控机加分厂,属万程工贸员工。
这一下,刘万程得意了。他不仅得到了自己被迫离开的二分厂,而且把张年发给弄过来了。
你不是想着跟袁佩华跑吗?这下我看你往哪里跑!
他立刻任命张年发为铸造分厂经理,协助高强管理铸造分厂,待熟悉工作以后,主管铸造分厂。高强则撤出来,主持总公司生产监管部的工作,全面监管所有万程工贸的生产工厂。
他直接就把张年发调离,让他跟江山机器厂毫无关系,省得袁佩华再惦记他。
张年发总算盼到二分厂要翻身的这一天,可以甩开刘勇的束缚,好好干一场了,刘万程又把他调走了,当然心里不舒服。接到公司的调离通知,他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立刻就去总公司找刘万程。
对这位他以前的老大,刘万程当然得客客气气了。亲自把他迎进办公室,亲自泡茶。
张年发已经迫不及待了:“别整这些虚的。”他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二分厂的权力你都拿过来了,当然资产你也拿来一半。这个我也想开了,不管工厂姓公还是姓私,只要能让大家伙有好日子过就行。可这好歹的分厂有了盼头,我这正盘算着怎么尽快复工,让大家再把过去挣高工资的感觉给找回来。大家知道他们归了你刘万程,也是兴奋地不得了。可你为啥就把我给调走了呢?怕我被老袁给拉过去,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要真想跟老袁,你拉也拉不住!万程,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没有要跟老袁的心思。和你搭档的那一年,是我心里最痛快的一年,我现在还总在回忆咱俩搭伙的日子。你没有必要为怕我跟老袁调离我。”
张年发的话,还真让刘万程感动,看来是他自己想多了。说实话,他这辈子最有激情的时候,也是和张年发搭档的时候。所以,他舍得了谁,都不舍得张年发。
他给张年发的茶杯里倒上茶,然后说:“老大,我也舍不得你。把你从二分厂抽出来,是有怕你跟袁副总的意思。虽然王局长有换刘总的意思,特意叮嘱,让袁副总再干几年副职。可刘总能干到现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是吃素的。王局长想换他,没有正当直接的理由,也不是那么好办。袁副总想和刘总坚持下去,肯定要继续培养自己的人。我就怕他跟我抢人啊。所以,在签的协议上,我增加了一个附加条款,就是原二分厂的干部也不许江山机器厂动用。表面是说怕走了干部,缺乏管理人才。其实,我就是为了留住你,其余我一个都不愿意要。”
张年发说:“那既然是这样,你就把我再调回二分厂呗。”
刘万程笑一下说:“老大,二分厂将来是数控车床加工,成品率和效率都会成倍提高,管理难度会成倍下降。再说,开始的时候,咱们这点资金,买不了多少数控车床,顶多也就是二十台左右。工人呢,也就四五十号人。让你管理这么小一个厂子,那不大材小用啦?铸造分厂将来人数在一千往上,那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呀。”
张年发就吃惊问:“二分厂四百号人啊,你只用五十来号人,那些人你怎么办,要他们下岗?”
刘万程说:“我哪能那么干啊?要那样,我还接手二分厂干啥?剩下的人可以先到铸造分厂和精密制造分厂啊。精密制造分厂缺好车工,铸造分厂更是缺大量技术工人。等将来二分厂逐步干起来,有了资金,再进设备,最终扩展到一百余台数控车床,二百多号人。那时候,我再把表现好的给抽回来。”
想想就又说:“二分厂现在的设备要都卖掉,厂房要都拆掉重建。新设备公司已经付了预付款,厂家正在加班加点给咱们生产。分厂这些员工,要和铸造分厂那些员工一样,要经过公司培训,转变观念。这些,都有公司专门部门处理,老大你现在实际也没啥事儿干,正好可以跟你师兄一起管铸造分厂,给他减轻点压力呀。”
张年发听了,想想也对,但还是不放心,就问:“将来你打算让谁来管理二分厂?”
刘万程顺口回答说“王浩啊。他现在是精密制造分厂经理,有数控管理的经验。二分厂有他一个,再配个技术经理就够了。其实这技术经理也是现成的,副厂长王会文正合适。技术科长韩素云,我准备把她抽到总公司生产监管部来任总工程师,这其实是个人才,不能呆在二分厂白瞎了。”
张年发边听边点头,听完了就问:“万程啊,你是不是早就打二分厂的主意了?”
刘万程就笑了:“老大,从离开二分厂那一天开始,我就在琢磨怎么杀回去啊,我舍不得和你分开呀!”
张年发在刘万程办公室里,和刘万程攀谈一上午,才心满意足的去了铸造分厂,找他师兄高强去了。
与此同时,精密制造分厂经理王浩,也接到了人力资源部的通知,调他到数控机加分厂担任经理,要他到总部总经理那里,面授机宜。
张年发走了,秘书才通知王浩去见刘万程。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刘万程才问王浩:“调你回二分厂,有什么想法?”
王浩还是话语不多,只说了“没想法”三个字,就没有别的了。
过一会儿,他又说:“我一定不辜负总经理的期望,把数控机加分厂管好。”说这么多字,就算是给刘万程面子了。
王浩个人能力相当不错,能管好二分厂是没有问题的。
刘万程就提醒他说:“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吗?韩信当年受胯下之辱,封楚王而衣锦返乡。我让你回二分厂,也有这个意思。像你这样的人都好意思欺负,这种人你不修理他,还留着他干什么?”
却不料王浩踌躇好久说:“刘总,我得首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然对不住你对我的信任。我如果把精力都花在报复别人上面,就影响正常工作了。”
嘿,这个王浩还真老实的可以!刘万程咧嘴一笑说:“你能这样想,也说明我没看错你,大将之才。你记住,分厂经理,只是你在公司的开始,将来你有希望向更高的层次发展。”
想半天就又说:“你可以忘记仇恨,心胸令人佩服。不过我不行,我这人记仇,谁惹了我,不让我报复回来,我心里永远不舒服。这样,你只严格按着我的要求做就可以了。”
说着,就去自己办公桌上,把一份文件拿过来,递给王浩说:“就按这个方案来执行,跟你做其他工作一样,要做到一丝不苟!”
王浩调任数控机加分厂经理,原精密制造分厂副经理肖涵,就接任了经理。副经理,刘万程向人力资源部提名了苏媛媛。
这个过去只想着依靠别人来改变自己命运的,娇里娇气的女子,如今已经成长起来。
其实,从她能抵抗住刘勇的骚扰,毅然找到刘万程这里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自信。
很快,她的丈夫也从江山机器厂辞职,来到这里工作,两口子的生活有了保障。
她深深地知道,她的这一切,都是刘万程给的,她得对得起人家。当其他工人想偷懒,或者想糊弄老板的时候,她会第一个站出来,去指责人家不对,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影响所有人,积极为公司工作。
这就叫感恩。苏媛媛这样的人,才是公司发展的动力。所以,刘万程向人力资源部提名苏媛媛任副经理的理由,就是三个字:自己人。
其实,这三个字里,包含太多的内容了。这是绝对的信任,而这信任,是苏媛媛用感恩的行动,自己争取过来的。
这种员工,即便没有能力,刘万程都会用她,因为她知道真心为他工作。没有能力,他可以培养。
当苏媛媛从人力资源部过来的人那里,拿到任命书的时候,她都有些懵。她就是一个普通工人,而且还好斤斤计较,她自己都知道自己不适合做领导。
她就问人力资源部的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那人告诉她:“不可能搞错。任命文件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是也能搞错,那我们还干个什么劲儿?”
很快,徐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苏姐,以后你要更辛苦啦,我和万程提前谢谢你!”
苏媛媛就说:“小徐你和刘总说,我不行啊,没多少文化,哪会管工厂啊?”
徐洁就在电话里说:“万程说啦,不会可以学,你很快就能学会的。把厂子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你是自己人啊。”
苏媛媛眼泪就差点掉下来,半天才说:“请刘总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辜负他的希望。”
与此同时,对原二分厂职工的培训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一次,刘万程没有出面,而是完全交给了人力资源部来做。
他想给这些工人提供一份长久安稳的工作,让他们不再因为担心失去工作,失去赖以生存的工资而担心、焦虑。他还想尽量让他们拿高一些的工资,让他们的生活过的好一些,再好一些。让他们不再因为缺钱而像他当年一样,夫妻不和,心情郁闷。
273.可怜的父亲
高强就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了:“这丫头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去独挡一面,当什么总经理,开什么玩笑?现在,咱们公司的重中之重,就是这个新的子公司。怎么可以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一个还不成熟的孩子呢?”
吴晓波就为高秀菊分辩说:“高副总,这话不能这么说。高助理今年二十八了,不是孩子,是咱们公司的高层精英。当然了,在家里你拿她当孩子没问题,这可是在公司,咱们得公事公办才成。”
一边的张年发也拽高强一把说:“师兄,咱俩都只是搞生产的,经营这一块咱们不懂,还是别发表意见了吧?免得打扰刘总的思路。”
高强还不服:“就是因为公对公我才这么说。我自己闺女我还不知道?到现在回家还和我发脾气呢!当总经理,自己独挡一面,得有城府,有肚量才行。她的修养,还达不到当干部的料,所以,我反对!”
吴晓波嘿嘿一笑说:“你自己闺女,在爹跟前撒撒娇,发个脾气还不正常啊,这个不能做为判断的依据。这么着吧,高助理跟着刘总这么长时间,让他说个公道话,怎么样?”
刘万程这话不好说啊。夸高秀菊,怕徐洁起疑心。这丫头这阵子正在猜他原来的媳妇是谁呢!
可是,说高秀菊不行,他是总经理啊,他的话一出口,就等于是把她给否了。
他就转转眼珠说:“高助理在做我的助理期间,我认为还是合格的。当然了,这主要是张总监耐心教导的结果。至于高助理能不能胜任子公司总经理这个职位,我想,最有发言权的,应该还是张总监吧?”
刘万程终于把说话的权力交到张静手里,心里松一口气。
张静面无表情,听了刘万程的话,也不客气,对高强说:“高副总,您说高助理没有城府和肚量,这一点是不对的。她跟着我的时候,大家也知道,我这个人是比较严厉的,对下属很苛刻,经常训得高助理哭鼻子,但她从来没跟我回过一句嘴。就是不跟我了,做了总经理助理以后,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一句不好,总是说,她的本事是我教的,很感激我。如果这还算没城府,没肚量,那我就真不知道什么叫有城府,有肚量了。”
几句话就把高强给说的哑口无言了。其实,对自己闺女的进步,高强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为自己的闺女骄傲。高中毕业,凭着自己的本事,做到总经理助理,而且非常称职,闺女当真给他争面子,比儿子强多了。要不刘万程把他的股份放到高秀菊名下,他不反对呢。
就听张静继续说:“要说高助理的能力,我想大家有目共睹。给总经理做助理这半年,刘总的办事效率明显提高,这应该说是高助理的功劳,为刘总承担了几乎所有不必总经理亲自处理的事务。”
刘万程心说,合着我效率高了,不是我进步了,是我媳妇帮忙了?不过这话他爱听。
张静还没说完,继续往下说:“跟着我,高助理只是学习专业知识,当然仅有这一点,是不能独挡一面的。可她跟着刘总,学到的却是管理经验。举个例子,数控机加分厂围墙这件事,从策划到实施,都是高助理独立完成的。我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漂亮!能把这么复杂的问题解决这么漂亮,如果说做不了江山商贸公司的总经理,我是不会相信的。”
张静的话,把大家说的心服口服。接下来,徐洁提议举手表决。除了高强没有举手,大家都举手同意了。
刘万程将公司决策层定为七个人,是有他的道理的。这种单数决策层,无论再难决定的事,表决的时候,总会产生多数,总可以形成决议。而且,五个人太少,九个人太多,难免叽叽喳喳,影响思路,七个人正好。
按照公司要求,阴历年前,服装城的建设准备工作,建筑工人宿舍,地基测绘,地下停车场基础,都必须完成。阴历年过后,外地农民工返回。出了正月,就必须正式动工。
而江山裁下来的一千工人,过年后就会到万程工贸公司来上班。
其实刘彩城早就等不及了,这些人在他这里一天,他就得多支付一天的费用。
江山机器厂原本有一万多职工,经过几次大的裁人下岗分流,在册职工也还有接近五千人,在岗三千多人。
上班的这些人里,其实还有好多也用不上,但轰又轰不走。这下总算有地方安置了。他按人头比例给各单位分了指标,各单位可以按照他给的指标往下刷人。
也别说,以往裁人大家打破头,都不想下岗啊。这回裁人竟然异常顺利。好多人听说下岗之后可以直接进万程工贸,竟然不用动员,直接申请下岗。还有好多人去给领导送礼,希望领导把他给裁下来呢。
这也都是刘万程自己作的,谁让你在人家家门口上弄俩分厂臭显摆呢?工人一月工资一千多,基层管理两千,三千,经理五千,都快赶上江山机器厂工人一年的工资了!人家还不争先恐后往你门里钻啊?好多仍旧属于江山机器厂,但已经多年不上班的,听说了这个消息,都跑到厂里,要求再被裁一回,好往万程工贸公司里混呢!
为这一千名额,江山机器厂差点就乱了套。
刘彩城再糊涂,也不能让用得着的工人跑了,留下废物。各单位报上来的名额,他找人反复审核了好几回。
原先已经下岗的,不能挤占名额,那样厂里那些赖着不走的还是轰不走。那些技术骨干也一个不许放走,否则就不是整治刘万程,而是给他输送技术力量了。
就这么着来回审查返工,拖到出了正月,才总算把那些歪瓜裂枣,害群之马从人堆里挑出来,给刘万程送过去。
刘万程急着确定江山商贸的总经理人选,也是为了接收这些歪瓜裂枣。商城专业管理现在不急,工程才刚刚开建,怎么着也得一年以后才能看到效果,让人力资源部慢慢找去吧。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样把这群歪瓜裂枣改造成功。
随着国家经济的转轨,国企职工也是良莠不齐,素质下降的很厉害。特别是那些老式的观念,不论老员工还是新员工,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
他们没有经历过南方私企的管理模式,脑子里也没有利润这个概念。在他们心里想来,我只要在国企里上班,不管创没创造效益,哪怕就是我玩一天呢,你也得养我,给我发工资,给我交五险一金。他们从来不会考虑,你不创造效益,工厂拿什么给你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那是工厂的事,与他们无关。
如果这个观念不得到彻底扭转,刘万程的公司里也全是这种大爷,他就干脆关门算了。
公司决策层通过了对高秀菊总经理的任命,刘万程就得和媳妇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了。虽然媳妇最近工作没得说,可好多主意都是他在背后出的呀,对媳妇独立工作,他其实心里还是不放心。
他把高秀菊叫到自己屋里来,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语重心长地问:“让你自己去闯一片天下了,以后我不能天天跟着你,你行不行啊?”
高秀菊挠挠头说:“我哪儿知道行不行啊?我干啥我自己说了算吗?不都是你说咋办我就得咋办?这时候了你来问我。”
刘万程说:“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咱家的产业交给别人来管吧?”
高秀菊就反驳说:“是你家的产业,不是咱家的,是你和徐洁的。以后守着别人说漏了嘴,会惹麻烦的!”
刘万程就正色说:“你记住啊,将来商贸这一块,股份会独立出去。你会成为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再过几年,这一块会形成综合大型商贸中心,稳定之后,你就只是董事长了,就不用操心了。不过现在不行,你必须操心,以你为主。只有这样,你才能学到所有东西,在别人干总经理的时候,才什么也瞒不了你。”
高秀菊就不耐烦:“好啦,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在股份问题上,我倒是和徐洁一个想法,我就是替你管着,都是你的,你爱咋办咋办。”
刘万程就摇摇头:“你们这是没有孩子。将来要是有了孩子,你们就不这么想了。”
高秀菊“噗嗤”一下就乐了:“还孩子呢。你自己说的,咱们以前都四十多了,也没有孩子。现在咱们还是没有。你和徐洁也没有。你说,这到底是谁的毛病?”
现在的高秀菊,倒是适应自己这个地下妻子的角色了。
刘万程脸上就有点挂不住,咳嗽一声说:“这个问题,咱们以后讨论。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对付从江山机器厂过来的这一千人?”
高秀菊就严肃了说:“首先,我要求人力资源部拿出专门人手,重新整理过来的这些人的档案,履历要整理到过去他们做过什么。最好要找到公司里过去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人,详细了解,有详细评价。这样,根据详细档案,有机加技术特长的人就会首先被三个分厂利用。”
刘万程点头说:“这个我去吩咐。”
高秀菊接着说:“我要组织个专门培训班子,对这些人进行培训。要给他们灌输一个理念,别以为进了万程工贸下半辈子就保险了,不适应将来的工作,照样会被开除,照样会失业。还有,岗位工资,表现评价,员工代表,这些公司里已经有的制度,江山商贸也必须有,要提前讲给他们听,让他们记住,还要考试,跟我进万程工贸的时候一样。,”
274.老家的老屋
刘万程只觉得后脊梁骨飘过一阵阴风,吓得打了个哆嗦。别再是当年那个醋坛子高秀菊又回来了吧?
其实,刘万程还真没有打薛雪坏主意的意思。
高秀菊给他当半年助理,刘万程尝到甜头了,什么都不用他操心啊,连茶水都有人给泡。
关键是媳妇漂亮,肌肤娇嫩,整天看着她,心里确实舒服敞亮啊。
可也不能为了自己,把媳妇老是拴在身边,不让她发展啊。他心里早就打算好了,将来,工业这一块是徐洁的,商业这一块,就给高秀菊,这样就公平了。
高秀菊一走,他身边没了漂亮女人,还真就有点不适应。所以,他就打算把薛雪这丫头弄过来,接替高秀菊的职务。还真不是打薛雪的主意,就是为了省心,也是为了天天有漂亮女孩看。
薛雪这小丫头片子,年青不说,长的也不输于高秀菊,还乖巧懂事,除了有点小心眼儿,别的都不差。
他这个小算盘只是在自己肚子里打着,去薛雪那里也没有几回。他想让薛雪到他那里去干助理,总得过去转几回,做个考察的样子吧?不能办的太突兀了。
可这么隐秘的行动,竟然避不过高秀菊这醋坛子!看来这女人的本能绝对不能小瞧。
不让用女助理就不用呗。媳妇原来就是个醋坛子。不仅是个醋坛子,发起疯来他也惹不起。
徐洁吃醋是在心里,即便表现出来,也是不温不火。高秀菊可不一样,那是真敢和他吵吵,他上辈子早就领教过了,还是不惹她的好。好歹的这辈子俩人不吵架了,再为个薛雪闹起来,不值得。
刘万程跟高秀菊赌咒发誓地保证,绝对不用女助理,绝对不会真弄出个小三来,高秀菊这才收拾了,带着自己的团队,安心去接受那些工人去了。
江山机器厂那一千工人,现在已经不能叫下岗工人了。刘彩城发明了一个新名词,叫做“转岗”,从江山机器厂转到万程工贸的子公司江山商贸有限公司了。
原本按照协议,从零一年三月一日开始,这一千人就是江山商贸的人了。
可是,直到三月中旬,江山机器厂才将这一千人的名单确定下来。刘万程也因此跟对方耍了个赖,你都弄到月中了,我们怎么计算工资和保险呢?这个月我们也不接收了,下月再说吧。现在资金紧张,能少支出点,就少支出点了。
刘彩城也不想吃这个亏,直接找到工业局,指责刘万程违反协议。现在牌都摆在桌面上了,他也不打算藏着掖着表面装好人了,该咋地就咋地吧。
没成想,王局长不但不支持他,还把他给训了一顿:是你先违反协议好不好?原本说好的三月一号交接,你为什么要拖到三月中旬?定个人员名单都这么麻烦,你们这叫什么效率?年前就在准备,结果到期人还定不下来!你让我怎么和人家万程工贸说?就你们这效率,就是再优化组合,我看也是白扯,早晚江山机器厂还是要倒在你们这个效率上!
得,白挨一顿训,还让人家给扯到别处去,又给羞臊一顿。
刘彩城也是有苦难言,他得花功夫把那些玩了猫腻的从里面给摘出来呀,要不然好工人都跑了,他还干个屁呀?吃半月亏就吃半月亏吧,老子特么认了。
四月一号,一千转岗工人将准时到万程工贸报到。
一千人可不是个小数目,站在一块呜呜嚷嚷的一大堆人啊。刘万程老早就犯愁。
这么一大堆人,要是都跑到他的办公大楼里来,那还不把所有办公室给挤满了?那大家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得找个地方把他们圈起来才成啊。
刘万程琢磨半天,终于又想到一个地方,可以装下这一千人。
江山机器厂的中学,几年以前就归了社会了。人家教育局只要学生,其他不要。教育局也是人满为患,不缺老师。再说了,这些厂矿子弟学校的老师,水平高的早就跑出去应聘,到别的学校当老师去了。剩下的都是没学校愿意要的,我们弄来干吗,不是负担吗?
你们不是不办学校了吗,那干脆就给停办吧。以后江山机器厂子弟上学,直接去当地乡镇的学校上就可以了,我们收了学费,再增加几个班就完了,这多省事!
就这样,江山子弟中学那块地盘,就空出来了。别说中学,就是小学也早就空了,变了家属娱乐中心了。老师有能力的都走了,没能力的就只好下岗干别的了。
江山机器厂这个原来小国家一般的独立存在,到两千年的时候,商店个人承包了,学校荒废了,就是过去的工人俱乐部,也一直闲置着,只归工会管着,里面连个人都没了。
这个曾经被称作江山机器国的地方,已经开始从外表上,真正体现出它的没落来了,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与高人一等的骄傲。
江山机器厂子弟中学的校址,就座落在一宿舍的最东边,离得装潢分厂最近。
学校还是五十年代时建的平房,有十七八排组成,总共连学生教室、教研室、实验室带会议礼堂、学生食堂等辅助设施,足有上百间房屋,分高中部和初中部。在这些成排平房的中间,还有一个划着四百米跑道的运动场。
刘万程就看上这个地方了。把这些教室当中的一部分收拾出来,给那些转岗工人当教室上课最合适不过,课余还可以组织这些人在运动场上活动活动。
那些过去老师们用的教研室,可以做为高秀菊管理团队的临时办公室。
关键是学校里面连课桌带办公桌都是现成的。如果可以长期占用,他都想真的投入人力物力,办个下岗工人培训班了。起码可以教这些下岗工人一些保护自己的基本法律,还可以教给他们些社会经验和应聘技巧,省得他们两眼一抹黑地出去瞎闯,最后撞个头破血流,为网络和新闻上再增添悲惨故事。
刘万程就想跟刘彩城商量,借他的中学用用,先暂时安置那些转岗工人。
刘彩城恨透刘万程了,当然不肯借。刘万程也知道和他商量不通,直接去找赵副书记去了。那幅名人字画虽说是假的,可也花不少钱呢,这钱也不能白花了。
你只把人一推六二五的给我了不行啊,我也得有地方放他们啊。这天还不暖和,我总不能把他们都放露天里冻着吧?这帮老弱残兵,要是给冻出个三长两短来,我没法跟人家老人孩子交代呀!
也许那幅假画起作用了,赵副书记还真不错,直接就把电话打到刘彩城办公室里了。
人家给你解决一千工人,这是个小数字吗?你那个破学校一直荒着,你又不用,暂时借给他用用能怎么着,做人怎么可以如此小肚鸡肠?
刘彩城又吃一肚子气。特么倒是给我解决一千工人了,我装潢分厂的地皮也没了。股份还没我的份,让工业局给吞了,这都什么事儿!
可这话他不能跟赵副书记说。事情是他先挑起来的,如今一千工人的负担也算成功卸下来了,还想地皮的好事儿,不但得罪顶头上司王局长,还让赵副书记去为这个操心,不给书记大人面子,那就纯粹是找挨骂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同意刘万程用他空置的中学校址
在转岗工人们到来之前,高秀菊已经带着她的管理团队,和由人力资源部、企管部、销售部组成的,庞大的培训团队,来到原江山机器厂子弟中学,就位了。
打扫闲置多时的教室,收拾教研室,划定班级和各管理人员、培训人员办公室,重新给各规划使用的房间接上电,安装调试扩音设备,监控设备,门口和校区内设置保安值班,忙了个不亦乐乎。
一千人,光学习用的教室至少就得二十间,基本把整个学校还能用的教室都给利用起来了。
也怪不得刘万程乍听到赵副书记让他接收这么多工人的时候,差点就急了。领导动一下嘴,只是说个数目字,觉得挺简单。可这是一千个人啊,光抽调安排管理这些人的管理、培训,服务还有保安人员,就得四五十号人!只是把所有的岗位的人员都筹措到位,差点就把高秀菊给累散架!
总算是一切准备就绪,还没喘口气,四月一号就到来了。
四月一号,从早上七点,高秀菊就站在操场上设立的临时报到处那里,一直等到中午,只来了二百来个人。
这帮工人,在江山机器厂的时候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了他们这里,还是老毛病不改,拿着上班不当一回事!
可话说回来,当年她高秀菊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也和他们差不多,能偷懒就偷懒,能不上班忙点私事就忙点私事。要不是后来怕不上班被下岗,估计她一个星期七天,能上四天班就不错了。
工作人员挨个给稀稀拉拉来报到的工人登记,重新填表建档,建立打卡用的指模,告诉他们公司打卡规定,再给他们分班。
高秀菊叹口气,这帮下岗工人,将来还指不定要怎么难管呢,想着在三个月的培训期里,就能把这些懒散了大半辈子的工人这些毛病给改过来,难啊!
到下午下班,一千工人总共来了八百多个。这就算不错,给她高秀菊面子了!那些不来的,估计就是最懒和最不好收拾的。今天不来,明天也够呛!
她只好让管理人员再对花名册,把没来的单独列出名单来,再去设法通知一遍。
“告诉他们,三天不来上班,这月别想从万程工贸拿到一分钱!”尽管自己也是从江山机器厂出来的,她也受不了这种拖拉的作风了。
275.分家
张年发都给刘万程气哆嗦了,这国家政策的事情,他一句话两句话哪能讲的清楚?明知道刘万程这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还驳不倒他。
“你说你个小屁孩,你才多大?你懂什么呀你?”张年发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转圈子,“真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你要真有本事,你给我干干我看看,你要干的比我强,我给你当徒弟!”
刘万程就是为了出气,明知得罪了张年发对他也没好处,档案、保险关系更是甭想拿到了,可他偏偏要这么干。
损人不利己,就图嘴上痛快,张年发真是一点都没看错他。
见张年发气成这样,刘万程心里这个痛快呀,真比六月天吃根冰棍还痛快!
他知道这下从张年发这里是得不到一点好处了,但也不后悔,痛快了就行。
他不打算给张年发浪费时间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嘿嘿一笑说:“别呀,收您这样的徒弟,还不够给我出去丢人的呢!我要在您这位子上,干的连你都不如,那我还有脸活着啊,找个结实的水泥墙撞死得啦!”
嗬,这刘万程损人就是一绝。
他说完这句,就打算离开厂长办公室。气出了,还不滚蛋,收拾东西走人,等着挨人家收拾呀?
可张年发不让他走,把高大的身躯往门口那一戳,就跟一堵墙一样,快把门给堵没了。
刘万程吓一跳,看着他问:“干嘛,你还要打人呀?”语气已经带出惊慌来了。
真要打架,俩刘万程都不是张年发的对手。
14.由浅入深
张年发并不是要打刘万程。他四十好几了,干了这么多年的干部,再和刘万程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孩子一般见识,还动手打人家,那也太没肚量了。
他看着刘万程嘿嘿冷笑说:“小家伙,别怕,我不打你。你不吹你比我本事大吗?咱这么地,你也不用去真管分厂,真管我也不敢用你。你只要在这儿,给我说说你怎么管能比我强,说的我心服口服,我就放你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我都给你签字同意,怎么样?”
刘万程才懒得跟他掰扯,两眼往天花板上看着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呀,你又不是我徒弟。”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张年发就冷笑说:“这回你没本事了?吹牛谁都会,可你也得给我挑地方!我这厂长办公室,是你随便闯进来胡说八道的地方吗?你今天要是不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现在就给保卫处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抓你!”
刘万程让张年发给吓一跳。这么点事,你张年发也值得去叫保卫处的人过来,你吓唬谁呢?
他兀自嘴硬说:“我又没犯法,他们有什么权力抓我?”
张年发就冷笑:“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分厂办公的地方!你擅自闯进来,还说一大堆辱骂我这个分厂厂长的话,这算不算影响我工作?我这个厂长不能正常工作,分厂怎么生产?你这算不算影响工厂正常生产,故意捣乱?保卫处抓你,一点都不冤枉你!”
那个时代,江山机器厂就像一个独立存在的王国一般,矗立在江山市的边缘。它有自己的,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完善教育系统,还有自己的商业、住房、卫生、医疗、运输等一系列完整的系统,当然也包括治安系统,俨然就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小国家。
让厂区保卫处把自己以扰乱正常生产秩序的罪名抓起来,关上几天,就够刘万程喝一壶的!
那时候保卫处的人,是真敢打被他们关押的人的。
别说打他,就是给他戴上手铐,铐在桌子腿上,靠他二十四小时,他也遭不了那个罪!
保卫处打人、折磨人的事经常有,还有一个本厂工人因为在家看黄色录像被抓进去,硬被逼的跳了楼的,这可是后来他亲自经历过,看到过的事情!
眼瞅着张年发走向办公桌边的电话机,刘万程琢磨着,自己今天这祸闯的有点大了。屋里只有他和老张,连个证明人都没有,那还不是老张说他闹事就是闹事啊?保卫处肯定听老张的,不会听他的。
再说就算有个第三者,人家也是向着老张,不会向着他呀!
就这么一走了之肯定不行了,想不去保卫处,让那帮有理你都说不清的家伙们教训,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让老张彻底服了才行。
刘万程故作镇定地重新坐回刘勇的椅子上,清清嗓子说:“好吧,我就从本分厂的实例开始,咱们就事实、实例,延伸到理论,由浅入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新思想,新理论!”
老张脸色铁青,也不坐下,就站在桌子边上,瞪着俩眼瞅着刘万程,他让这小子气的,根本坐不下了。
“先说分厂给减速机厂做的这些齿轮吧。”刘万程就开始白话了。
“人家南方厂家平均一百五十块一个,就可以干,而且利润丰厚。到你这里呢,二百块钱一个你还没有利润,仅仅够给工人发工资的,稍微控制不好,你还能赔进去!不做没有其他这么大批量的活,工人工资你发不出来,你是在含着泪做,我说的没错吧?”
“可为啥南方的小厂就能做的那么便宜,而且还有利润呢?你一直想不明白是不是?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先说咱们怎么做。为保证齿轮结实耐用,咱们选择了比一般碳钢贵很多的合金钢。下料、锻打、热处理、粗车、划线、钻孔、开键槽,精车、铣齿、再热处理,就这么一堆加工工序下来,能把成本控制到二百以内,从这一点说,你张厂长还真算个人物。你的本事,也就是体现在这里了。”
“可是,你知道南方是怎么干的吗?直接用中碳钢,模具热滚压成型!省你多少道工序?我算了一下,他们连三十块钱的成本都不到!”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说,他们那是胡闹,这么干出来怎么保证质量?是,人家没咱质量好,可人家成本低,加工速度快咱们十几倍!要不是咱们出价二百,他们可以把价格压的更低!要不是减速机厂也和咱们一样是国企,刘勇整天和他们吃吃喝喝,讲私人关系,他们也不会把这个产品给咱们干。”
“你想过没有,减速机现在都是谁在使用?小型私企呀!他们没有国家贷款,周转资金有限,往往都是追求用最少的钱做最大的事。买设备能当时省钱,而且能用一段时间,把自己的产品生产出来卖出去,换回钱来,这是他们的目的。减速机齿轮坏了,有便宜的立马弄来换上就行,他们不会讲究结实耐用的。只要挣到了钱,零揪肉不疼,无所谓的。”
“这就是为什么同一产品要分低端和高端的原因。从目前咱们所处的经济环境来看,正是私企刚刚起步,逐渐成为市场经济的骨干力量的时代。现在的私企,还达不到讲究质量,追求的是价廉可用的低端产品,你那套老国企追求绝对质量,按规矩来的思想,是不是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张年发是机加内行,刘万程讲的这些,有让他茅塞顿开的意思。那是啊,这毕竟是二十年以后,江山机器厂行将谢幕,刘万程痛定思痛总结出来的东西。
刘万程讲开了就没有完了,二十年的经验教训,深刻而惨痛!而他经历了二十年的,作为国企人的心中郁闷,也忍不住喷薄而出,如溃堤洪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再看看咱们都是些什么设备?最新的设备,也只是78年以前的。二车间那台日本出的牛头刨床,竟然是昭和十五年的,那时候日本还没偷袭珍珠港呢!”
“这样的一些设备,能不能加工出你心里的高精度、高质量,完美的产品?能!但效率呢,效益呢?加工一件工件,十分钟完成和一个小时完成,成本会大不一样,这个我不说你都应该明白!咱们的工人为什么没有高工资?时间,时间呀!都在加工时间上给折腾没了!质量提高一步,废品率、成本就会成倍增加,对不对?选择自己设备适合的加工产品和一味追求高质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根据自身设备的特点,优化组合,合理利用设备和劳动力,争取效益最大化,这是一门学问,不是你凭空想象能解决的问题!另外,你的营销策略,往往把目标集中在和咱们处境一样的国企上,看不起如雨后春笋一般发展起来的私营企业。殊不知,那些国企和咱们犯着同样的观念错误,观念老旧,无法迅速融入市场经济的大潮当中来,整天你吃我我吃你,你欠我我欠你,怀念着旧时代,光三角债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灾难!”
刘万程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生生将江山机器厂如何由辉煌走向衰败的路线给一点点刻画出来,连张年发什么时候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去的,他都没在意。
当他意识到说多了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他自己都被自己讲的心里酸酸的,无奈地挥一下手说:“就这些估计你也消化不了,不讲了。告诉你吧,你爱放不放,不放我也要走。你要保卫处抓我,随便吧,我等着!”
徐洁和刘万程分手,回到家里以后,也是一晚没有睡着。
她没有想到,刘万程早就注意到她,而且喜欢她了。
像她这样一个家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机加女工,刘万程这样有前途的大学生,竟然喜欢她,而且是认真的。
而且,相处了一晚上,她还发现,刘万程不仅小伙长的好,而且脾气也好,懂得关心她,而且充满了智慧。
276.善有善报
高强走的艰难,但是他坚决地走下去,拖着那条不会打弯的腿,一步步,坚强地走。
上一世的时候,刘万程也曾经想这样让高强走起来,可是,他坚决拒绝走路。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对高强有了看法。
现在,两下里一对比,他看到了希望。
徐洁不理解,刘万程为什么放着好多急着要做的事情不做,专门守在医院里陪高强?
看护高强谁都能做,刘万程的事情却不是别人能够替代的,连吴晓波都不敢替他做主。
这一点不仅徐洁不理解,吴晓波、王浩,甚至徐艳也不理解。要不是徐艳亲自开车接送高秀菊上下班,知道刘万程根本就是躲着高秀菊,她都怀疑刘万程没按好心,要打高秀菊的主意。
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他心里存在着深深的恐惧呢?
他和高秀菊玩着捉迷藏,一直玩到高强出院。
出院以后的高强,状况并没有多少改善,很可能会像前世一样。
可是,老头并不像前世一样,能走都不肯走,而是比谁都着急,想着重新站起来,非常主动地配合刘万程。
刘万程给吴晓波下了一个荒唐的命令,让他市里的公司,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搜集有关脑血栓的所有资料,总结出一个可行办法,策划具体行动步骤,形成可实施的方案,交给他。
吴晓波差点让他给弄迷糊了,他还头一回听说,公司可以代替医院呢!
他打电话给刘万程:“你疯啦?我这是商业运作的公司,不是康复治疗中心,更不是医院!”
他就对吴晓波说:“兄弟,哥就求你这一回,帮帮哥!”
吴晓波半天没有说话,最后问:“为了高秀菊?”在他心里,他一直以为刘万程是爱着高秀菊的,不知什么原因,两个人最终没有在一起。
刘万程没有解释,也解释不清楚,这太乱了。
他说:“不要问好吗?哥求你,就这一回。”
吴晓波就叹一口气,把电话挂了。然后,市里的万程工贸公司,就变成了医疗研究中心。
高强出院那一天,高秀菊没敢请假,还是刘万程过去,用膀子扛着高强,让他用能动的另一半身体自己走,慢慢挪到车上,再送回家。
从此之后,刘万程基本天天都去高强家,按照吴晓波给出的计划方案,给高强按摩,搀扶着他下楼走路锻炼,甚至帮他洗澡,把前世他最厌恶干的事情又干了一遍。
刘万程这样像儿子一样伺候高强,把赵桂芝都给感动的直抹眼泪,比她那儿子孝顺多了。
刘万程自己工厂已经初具规模,虽然在整个城市来说,他也就是个小老板,没几个人认识他。可对于江山机器厂来说,他治理二分厂的故事,已经成为传奇,又拥有了自己的企业,已经十分有名了,很少有不认识他的。
就是这样一个,在厂区宿舍小有名气的小老板,和高强一点关系没有,却时常把自己的车停在高强家的楼下,大家时常可以见到他用肩膀扛着身材高大的高强,在宿舍楼下,一步步艰难地锻炼,人们不由好奇,议论纷纷。
大家弄不明白啊,就算是高强在他厂里晕倒的,给他看病,赔几个钱就完了,干吗还要整天的亲自过来啊?就算想帮着高强恢复,派个人过来就完了,也用不着这样。
这是为什么呢?听说老高他闺女和女婿不和,是不是,这小子瞅上人家闺女了?
你注意没有?自从刘万程天天过来,高秀菊就也天天回来住啦!
可是,刘万程有老婆啊,酒鬼徐老头那个小闺女。
有老婆又怎么样?这年头,他有钱又年轻,娶个仨俩的外房还新鲜呢?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认识吧?比刘万程老多了,你猜他几个老婆?六个!而且六个老婆互相知道,还不吵架,相处和睦……
刘万程当真就没有想到,他的出现竟然可以影响到高秀菊。那些看见他热情打招呼的人们,背地里,竟然怀着如此卑鄙的猜测。
他每次来,都是刻意避开高秀菊,在她上班的时候才过来,碰上礼拜天或节假日,他就不来了。
高秀菊在医院里对他说的那番话,深深地伤害了他,使得他最后一点穿越前对这个女人怀有的那份感情,也因此而消失了。
他刻意避开她,就是头疼她,不想碰到她,被她胡搅蛮缠。过去受了二十年的罪,他可不想再受一回。
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两个都成了家的人,而且相互之间根本不见面,怎么就能被这些想象力丰富的街坊邻居,给联系到一起去了呢?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高强媳妇根本也没往这方面想。她和刘万程的想法差不多,闺女都结婚有男人了,还能让别人传什么瞎话?可人家就是传瞎话,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啊。
再说儿子在南方不回来,闺女得天天上班。她一个病弱的身体,如何弄得动身体高大的高强?没有刘万程过来,还真是不行。她就是听到些,估计也只能装听不到。
但高秀菊这边就不一样了。父亲出院回家以后,她也知道刘万程经常过去,只是她回家的时候没碰到过。
她和冼大夫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婚姻,原来老回家怕父母和邻里看出什么来,她才不常回来。父亲瘫痪了,就给了她住在家里的理由。
既然可以在家里住,她也不愿意回那个农村租来的房子。冼大夫很少回去,回去也是一人一间屋,谁也不和谁说话。
大多数时候,都是高秀菊一个人,冷冷清清地住在那里。那时候农村到了晚上到处漆黑一片,一个人住在四周静的出奇的房子里,又是一个女孩,难免害怕。
回家住着了,就有好心的大妈提醒她,别老让那个刘老板来你们家,影响不好啊。
她还纳闷,咋就影响不好了?
那大妈就笑笑,我就这么一说,也是为你好。
高秀菊就留了心了。偷偷一打听,果然就有谣言,说刘万程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她。
你想啊,一个没了权也没有钱,又瘫了的穷老头子,怎么能吸引一个老板天天伺候他呢?图啥呢?他们家唯一可图的,自然就是他闺女高秀菊了。
高秀菊这个火“腾”一下就又冒上来了。好你个刘万程啊,你真是害人不浅啊你!告诉你别来掺合了,你偏不听。嫌我们家霉还没倒到家是不是?
这天早上,刘万程来高强家的时候,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高秀菊。
刘万程就是一愣,然后就有些尴尬。他刻意躲避高秀菊,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见到她了。
“今天怎么没上班啊?”总不能像上一世一样,谁也不搭理谁啊,他就顺口问了一句。
高秀菊回过头来,看着刘万程问:“我跟你说过没有?别再来我们家掺合了,你怎么就当耳旁风呢?我们家有啥好,你都看上我们家什么了?你说,说出来我送给你行吗?”
刘万程心说你们家能让我看上什么呀?儿子不成器,你这个闺女就是一吵架的活祖宗,老太太就一病秧子。好歹看上老头了,还让活宝儿子给气瘫了。
搁在上一世,刘万程准就会这么说。可现在咱思想境界不同了呀,不能跟你这泼妇一般见识不是?
他就说:“秀菊你别误会,我就是想帮着高叔早点恢复。”
“恢复了好继续为你卖命是吗?”高秀菊立刻就来一句,“我告诉你,就是我爸恢复了,也再不会到你那里去玩儿命了!你走吧,算是我求求你,好不好?”
刘万程终于明白他的损人一绝是跟谁学的了,原来师傅在这儿呢。
他心里这个气呀。噢,我来替你伺候你爹,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你还能给我找一身不是,怎么还和上一世一样,混不论呢?
你混不论,我给你来个浑不知。他干脆就把上一世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治高秀菊的法宝给拿出来了。进屋,关门,直接奔高强那屋。我沉默,当你不存在成不成?
不成。高秀菊今天一大早把她妈打发出去买菜,自己等在这里,就是为和刘万程吵架,哪能让他轻易就逃了?
刘万程还真没防备高秀菊动作比他快。他还没进里屋,高秀菊已经从沙发上飞到里屋门口,把路给他拦了。
唉呀,想不到这一世她瘦了,这轻身功夫见长。
刘万程只好站下:“我真没别的意思。你上班没时间,高姨身体弱,你说我不来照顾高叔,还有谁来呀?你放心,高叔好了,我绝对不让他和我干了,让他在家好好养着,成不成?”
“不成!我爸好了谁能管的了他?他要去找你,我们还是没办法!”
这话让刘万程抓着把柄了:“你什么意思呀?感情你这当闺女的还不希望你爸好啊?嘿,高秀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呀?”
高秀菊反驳说:“你脑子才进水了呢!你不来我爸就好不了啦?没你捣乱,说不定我爸好的还更快呢!”
合着他整天来这儿给她爹按摩,扶着她爹下楼锻炼,还给她爹洗澡,是捣乱来了。
唉呀,高秀菊不愧是高秀菊,连这种理她都能讲出来,刘万程直接佩服了,比他不讲理多了。
刘万程说:“那依照您的意思,高叔整天躺在床上,也不用下楼锻炼,不用按摩防止肌肉萎缩,他自己就能好了是不是?唉呀,高秀菊,您这疗法厉害!您要这样都能把你爸给治好了,那您还辛辛苦苦上那个没几个钱的破班干什么呀?直接在家开医院就行啦,保证顾客盈门,发大财呀,没准儿您这项发明还能获诺贝尔医学大奖呢!”
刘万程这徒弟也不含呼,有点青出于蓝的意思了。
277.晚了
刘万程就对徐艳说:“姐,你看他说起张静的时候那副贱样!到底是我眼馋张静呢,还是他馋的流口水啦?你可得防着这小子点!”
随着刘万程的话语,徐艳的眼睛就逐渐转向吴晓波,眼神也越来越恶毒。
吴晓波知道要坏,急的双手乱摆:“他这叫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让我们窝里斗,他好趁机逃脱,你千万别上当。”
徐艳就冷笑:“是吗?可刚才我确实看见你流口水了!”
刘万程这个乐,这回成功把吴晓波绕进去了。贱人,再叫你幸灾乐祸,该!
吴晓波是真急了:“唉呀你们怎么就不想想,张静是啥人物啊?连大城里的富家公子,商界翘楚她都不放在眼里,她怎么能瞧上我们俩这种小城的土狍子呢?就是工作关系,其余根本不可能!”
这下,所有人就都不出声了。
过一会儿,徐艳就拉着徐洁说:“洁呀,你把那双鞋给姐呗?反正你又舍不得穿那么好的鞋?”
徐洁说:“我脚比你小一号啊,你穿不上。”
徐艳说:“我看了,那鞋盒子上是39号的。”
徐洁说:“是吗?他知道我穿多大的。没准儿他把给张静的和给我的弄混了,把张静那双给拿回来了。”
徐艳说:“没关系,没关系,明天张静穿不上,让她自己去换去,正好我穿这双。”
就从鞋盒子里把鞋翻出来,然后就沉了脸,把鞋扔沙发上了。那鞋果然是38号的,和鞋盒子上的尺码不一样。
“回家了。”徐艳一脸扫兴,“吴晓波,明天你要是不和我去逛街,你就小心着点!”
吴晓波就用手指点点刘万程,恨恨说:“你就捣乱吧你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徐艳走了。
看着那俩人从屋里消失,徐洁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洗洗睡了,我也累了。”
刘万程就看着徐洁问:“你不生气啦?”
徐洁说:“生什么气呀?是这俩混混在五月楼吃饭,看见你和张静在那里,一路跟踪你。看你给张静买衣服,又把我给喊去了。我知道是张静成心宰你,你刷卡的时候,脸都绿了。”
刘万程哭笑不得:“你明明知道我吃亏了,你还等在家里审我啊?”
徐洁说:“你以为我愿意呀?是我姐的主意。我就是心疼钱!你说你,我什么时候穿过这么高档的东西,这不是钱呀,啊?”
刘万程就嘿嘿地笑了。
冬天的天黑的早,不到六点,铸造分厂的厂区,已经掩映在黑暗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巨大的轮廓,在四周都是庄稼地的荒野里,若隐若现。
大工房里面,树脂砂生产线已经显出原来的轮廓,但大部分的管路还是杂乱无章,修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工房的另一头,二十几米高的,金属支架构成的房梁上,几盏大功率的碘钨灯,照的下面亮如白昼。
一个十几米见方的深坑已经挖好,深坑中央,有一个几米长,三米左右宽,两米左右高的沙土模型,坐落在那里。
高强穿着一件短棉袄,手里拿着强光手电,围着模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分模的接缝,排气道,滤渣口,浇铸口……
这是公司弄来的,第一个大型设备的底座。从木型设计到沙土成型,打芯子,放承重铁,他和技术员以及有经验的老铸造工人们,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有了现在这个砂型。
明天就要开炉浇铸了,这也是万程工贸铸造分厂打响的第一枪。这一枪,必须打响,而且要打的惊天动地,把铸造分厂这些年以来不盈利的晦气,通通打掉!所以,明天的浇铸,绝对不能出一点错误!
总工程师布吕尼今天没有走,就站在那个坑边缘,默默地看着高强,一点一点地检查着那个砂型,跟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小心而仔细。
布吕尼从来不加班,按点上班,到点走人。在他看来,中国人虽然勤劳,但也不乏愚蠢。
这么一条优质的生产线,竟然可以给改造成手工作坊,这种蠢事,恐怕也只有中国人可以干出来。
可是高强,让他彻底改变了对中国人的看法。
他是公司副总,这里最大的官,但丝毫没有官架子,务实而实干。
对工人,那是真好。中午和工人吃一样的饭,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听他们的意见,改善伙食。大冬天里,谁戴的帽子丢了,他把自己戴着的,给工人戴上。谁的手套破了,他去领来手套,默默地扔给人家。碰上违反安全操作规程,野蛮操做的工人,那是真发火,真骂,可大家知道,他是为工人好。
选举工人代表的时候,工人们不约而同地选他。可他是资方代表,是副总。他指定了两个工人代表,大家竟一致通过了。
从高强身上,布吕尼看出了他们国家与这个国家的不同。
高强不仅仅可以取得工人的信任,在技术和管理方面,也有独到的地方。活怎么干省时省力,一天下来,工厂里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安排的井井有条。这种现场发挥的管理水平,布吕尼从来就没有见过有谁比这个老头厉害的。
特别是这个砂型的制作。他可以集中技术人员和工人所有的意见和经验,得出最准确,最合适的操做方法。
吊装砂型,既要稳又要准,工人不敢吊。六十多岁的高强,沿着天车铁梯,“噔噔噔”就上了天车,真正稳狠准,一次吊装成功。
下班了,工人都走了,他不走。围着施工现场走一遍,今天干的怎么样,都存在什么问题,明天怎么干,都记在小本子上……
有着这么敬业的领导者,如果说这样的国家没有希望,布吕尼不相信。
当高强打着手电,从造型坑里上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布吕尼。
他就奇怪,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宾馆呢?”
通过一边的翻译,布吕尼明白了高强的意思,就说:“你不也没有走吗?”
高强就笑了:“明天就正式开炉了,我这心里不踏实,再看看。”
布吕尼只负责树脂砂生产线部分,这个地坑造型聘用合同里没有,他从来也不过问。
今天他却例外了,说:“你做的这个东西很漂亮,没有任何问题,放心吧。”
高强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咋知道?”
布吕尼就冲他招招手:“来,到我办公室里来。”
高强就一路纳闷着,跟着他去了总工程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大工房东面不远的地方,是一个二层的小楼,已经被重新装修过了。铸造分厂包括总经理办公室在内,所有的指挥机关,都在这个小楼上。只是高强很少在办公室里呆着,他喜欢工厂里热火朝天的气氛。
布吕尼的办公室在二楼上。两个人和翻译进了门,打开灯,布吕尼就把自己的电脑打开。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砂型,正是高强带领大家造的那个地坑砂型。
布吕尼边操做电脑边说:“你看,我根据你的图纸,已经建立了一个立体图形,然后,我就利用我的软件,建造了一个浇铸模拟模型。
我置入了土沙的硬度、粘度等特点,又置入了铁水的温度、比重、流速这些特性,然后这个程序就会自动模拟浇铸时出现的状况。
你看,排气良好,土沙模型也完全可以承受住铁水的冲击和重力,所以,你已经成功了。”
布吕尼的电脑上,就呈现出一段动画,演示的是高强那个砂型浇铸时的情况,连铁水流动的情况,先进入哪里,最后都从哪里填满整个砂型,都演示的一清二楚。
高强望着电脑,直接就傻了,张着嘴巴,半天才问:“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放的,会和浇铸时的情况一个样?”
布吕尼点头说:“这是我们公司聘请专业软件公司,为我们研发的一个专门软件。只要输入正确的数据,就可以实时模拟真实情况,误差很小。”
顿一下又说:“本来,这个软件我们是禁止给你们的。可是,说实话高先生,我被你的敬业精神感动了。你明天可以找你们的电脑工程师过来,从我的电脑里,把这个软件拷贝下来。”
虽然高强不懂电脑,但是他知道这个东西绝对管用。
既然电脑可以模拟现实,那么现实也可以根据电脑模拟出来的数据,来指导真实的生产。
比如说,怎么调整浇铸温度,铁水配比,以及树脂砂的硬度、强度,就可以少出气孔和渣眼,等等。这等于是不用实际去费钱、费人工、费材料,就可以得到成功产品的数据呀!
高强等不及了,立刻就给刘万程打电话。刘万程比他明白呀,让高强无论如何先留住布吕尼,他立刻找电脑高手,立刻赶到铸造分厂,拷贝布吕尼的软件,省得他第二天再后悔了不给。
这软件对指挥生产来说,就是开了一个金手指呀!
刘万程带着电脑高手来到布吕尼办公室的时候,布吕尼正和高强讨论他的员工代表制度呢。
拷贝工作结束,送布吕尼去宾馆,厂里就只剩下高强和刘万程,高强就说:“万程,布吕尼说你那个代表制,是抄袭他们公司的制度。我不服,你又没去过他们的公司,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制度?”
刘万程笑而不答。过好一会儿才说:“兴许是巧合吧?”
开炉第一天,高强的大型设备底座一次浇铸成功。消息传来,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上下一片欢腾。
有了那个软件,再复杂一些的大型铸件,吴晓波都敢接了,那个利润会更高!
在他的办公室里,吴晓波听刘万程说还有这样神奇的软件,不由惊的目瞪口呆。
278.进山
张静明白刘万程这一招啊,所以,她最先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急急忙忙往自己的地盘赶,试图阻止刘万程,可是已经晚了。
张静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戴晓嵩就不见了。问高秀菊,高秀菊倒是老实,告诉她,戴晓嵩让刘万程给叫走了。
她往总经理办公室去。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防盗窗帘拉上了,证明刘万程不在。她给刘万程打电话,又关机。给戴晓嵩打,也关机。
张静就傻了。
刘万程把戴晓嵩叫到自己办公室里,然后就关窗帘,锁门,把戴晓嵩吓一跳。
转回身来,刘万程就问戴晓嵩:“想把你张姐追到手吗?”
戴晓嵩就是一愣,心里还盘算,他怎么知道我和张静的真实关系的?
刘万程就微微一笑说:“我这老板虽然不算大,可也身家上亿。我要是连你的来历都查不明白,我岂不是白混了?”
接着就说:“张静调到s城那家大型商场总部的时候,是做你的手下。结果你发现她比你厉害,主动配合她,做了她的副手。后来,你渐渐爱上你这个姐姐了。这个故事,在那个商场职员当中,有许多人知道,并传为佳话,张静也因此成名,是吗?”
戴晓嵩就不说话,只是看着刘万程。
刘万程也不管他的态度,继续说:“张静后来跳槽到一家知名私企,一是人家竭力诚心邀请,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躲避你。你比她小六岁,她没法接受你。”
说到这里,就问他:“你能追到这里来,说明你对你这个姐姐痴心不改,这让我十分感动。你不要误会,我是想帮助你。因为凭你一个人的能力,恐怕很难做到这个事情。请原谅,不是我有意要小瞧你,在私人问题上,你的情商不是很高。这也是无论你怎么表现,高秀菊都看不上你的原因。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这次辞掉工作追过来,成功的希望还是渺茫,你认为我的看法有问题吗?”
戴晓嵩就叹息一声,然后说:“刘总,怪不得我姐服你,你看问题当真一针见血。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她好!”
刘万程就微微一笑,问他:“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戴晓嵩说:“刘总您请讲。”
刘万程说:“这样,你关掉手机,咱们就在这里,让谁也找不到咱们,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而且,你只要按着我教的做,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让你得偿所愿,怎么样?”
所以,当张静意识到要找戴晓嵩的时候,戴晓嵩和刘万程正藏在刘万程办公室里算计她呢。
从防盗窗后面,看着张静走远了,刘万程对戴晓嵩说:“刚才我教你的那些,你都记住了?”
戴晓嵩就点点头。这个刘总,的确坏主意一堆。张静将来跟着他,吃苦头的日子在后面呢!
吴晓波和徐艳两口子,正在屋里吵的不可开交,刘万程就推门进来了。
“干什么这是?”刘万程板起脸来,一本正经说,“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这是公司,注意点影响!”
吴晓波这个气,心说我倒霉就倒你身上了,这时候你倒充好人来了,徐艳要不是你撺掇来的,我都倒着走!
“你长了个兔子耳朵啊?我们什么时候吵吵了?”吴晓波一脸不服气说,“这屋子都是隔音的,我们在里面说话你在外面能听见?撒谎你都不会撒!”
刘万程就不搭理他,问徐艳说:“姐,他又欺负你了是不是?”
吴晓波这个冤枉:“刘万程,你会不会说话?你大姨子整天欺负我你怎么不管呢?”
刘万程说:“欺负你活该,谁让你找她了呢?要不你把她休了,我再给她找个好的。”
徐艳就看着他俩,半天说:“你们又准备说相声,把正事儿给滑过去是不是?”
就看刘万程,“万程我问你,你和高秀菊到底怎么回事?”
刘万程说:“我和她能有什么事儿啊?要是有事,也是吴晓波和她有事啊?你想啊,高秀菊原来在哪儿干?在铸造分厂干翻砂啊。谁把她弄过来的?你老公啊!”
徐艳就把目光转向吴晓波了。
吴晓波赶忙辩解:“你别听他胡咧咧,是他让我把高秀菊调过来的!”
刘万程就问吴晓波:“我说过吗,什么时候说的?”接着就对徐艳说,“吴晓波过去和高秀菊谈过恋爱,姐这事儿你知道吧?”
徐艳这会儿脑子就乱了,刚才说着吴晓波和张静,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又变高秀菊了?不是刘万程和高秀菊扯不清楚吗?
听刘万程问,她就顺口答一句:“知道。”
刘万程就说:“着啊!姐你想想,到底是谁把高秀菊调过来,到底是谁惦记高秀菊?姐你明白了吧?”
徐艳就咬牙恨恨说:“我明白了,他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眼看徐艳又要发火,吴晓波赶忙接茬:“刘万程你损不损啊你?明明是你求着我把高秀菊弄过来的,这会儿你都栽我身上啦?你都跟我承认你们有关系了,转过身来你就给我栽赃?要不要把咱们在厂里的时候,你怎么陷害我的事也说说啊?”
眼看吴晓波真急了,要把真话说出来,刘万程赶紧给他刹车:“说什么你说?你是不是想让我把高秀菊也喊过来,咱们当面对证啊?要是高秀菊说和你有关系,我看你怎么交代!”
吴晓波一琢磨,这对狗男女已经弄一块儿去了,高秀菊肯定向着他,这要过来,再胡说八道一气,他就别活了!想到这里,他就直接闭嘴了。
刘万程这才跟徐艳说:“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高秀菊过来,主要是我考虑将来让她继承高叔这一块儿,提前让张静培养她,教她本事,跟谁都没关系。”
徐艳直接糊涂了:“那你们刚才狗咬狗的互相咬,又算怎么回事?”
刘万程说:“是吴晓波先咬我,他不先咬我,我能咬他吗?”就冲吴晓波说,“赶紧跟你媳妇说,为什么先咬我?”
吴晓波心里这才松一口气,心说这刘万程转眼就能把黑的变白的,以后还是别和他玩儿这个了,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吴晓波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主要就是万程老是在大事上不商量,自己做决断,闹的我们整天提心吊胆。我们就想抓他个把柄,陷害他一回,将来好拿这个威胁他,省得他再有大事不和我们商量。张静怀疑万程跟高秀菊有事情,就让戴晓嵩去追高秀菊,试图让万程吃醋,露出破绽。结果万程和高秀菊根本就没有什么事,高秀菊反而答应戴晓嵩,和他做朋友。张静这下沉不住气了,就跑我这里来和我商量,让你给碰上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刘万程就在一边看着吴晓波偷笑,你小子这回倒是痛快,全招了。
吴晓波守着徐艳还不敢笑,努力保持着一脸严肃,心里把刘万程家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徐艳也不傻,听着吴晓波解释,琢磨半天说:“不对,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吴晓波,你说万程背着徐洁干坏事儿,说实话我本来就不信。万程多老实的一个人啊,对徐洁那么好。但是,你背着我在外面胡天胡地我就相信。为什么?因为你天生就长着花花肠子,过去坏事就没少干!说,你到底和张静是怎么回事?”
吴晓波想死的心都有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啦?明明是刘万程干的坏事,怎么鼓捣半天,把他和张静给绕进去了?可刚才是他亲自把刘万程给摘出来了,没这家伙什么事儿啦,这时候再返回来推翻供词,估计徐艳就再也不信他了。
他就眼巴巴地望着刘万程,希望他给他说句公道话。
刘万程都把自己给摘干净了,你再想让他给你说公道话,你这不做梦呢吗?
这会儿刘万程不着急了,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半天才说:“唉呀,要说你们俩没事儿,不要说我姐不信,就是我都不信。没事儿这阵子你们俩总是往一块儿凑,背着人嘀嘀咕咕,那是干吗呢?为算计我?有人相信吗?”
吴晓波就快哭了:“我说万程,没有你这么损的,你是诚心要看着我们两口子打起来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就别趁火打劫啦!”
刘万程一脸无辜:“我趁火打劫了吗?没有啊。你们俩在一块儿嘀咕,我没参与啊?今天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吴晓波没办法了,陪着笑说:“万程,是姐夫我对不住你,不该和张静背地后里陷害你,以后我再不敢了成不成?我给你道歉,给你赔罪,今晚五月楼我请你们两口子还不成吗?”
刘万程这下高兴了:“这还差不多。说好了啊,不带反悔的。”
吴晓波就连连点头:“你先跟我媳妇把这事儿解释清楚喽。”
刘万程就笑着对徐艳说:“姐,这事儿吧,咱们说有,晓波不承认,咱就是把张静弄过来对质,她肯定也不承认是不是?”
吴晓波这个气:“你这是替我解释吗?你还想不想去五月楼啦你?”
刘万程说:“你别着急呀。我空口白牙说你清白,没有有力证据,我姐也不信啊,”就转头看徐艳,“是不是姐?”
徐艳看看刘万程,再看看吴晓波,对刘万程说:“万程,我怎么有种被你骗了的感觉呢?你是不是又拿我们家晓波开涮?”
吴晓波这下高兴了:“你总算回过味儿来了媳妇?你太伟大了!”
刘万程就嘿嘿笑了:“我就是跟你说了事实,你也看到了。我哪敢骗你呀?事实摆在那里,吴晓波也做了解释,你要觉得他可信,你就信他,就算我白说呗。”就问,“姐,你觉得,吴晓波可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