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重回下岗时代TXT下载重回下岗时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回下岗时代全文阅读

作者:肖邦乱弹琴     重回下岗时代txt下载     重回下岗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4.都市一夜

    服务生带着他们来到房间门口,为他们打开门,转身离开。

    高秀菊跟着刘万程进了房间,关了门,这才敢问:“你认识他们啊?”

    刘万程倒让她问糊涂了,反问她:“谁啊?那些服务生?我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高秀菊说:“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那么照顾你?”

    刘万程就更糊涂了,问:“他们怎么照顾我了?”

    高秀菊说:“他们没问我要身份证,也没要结婚证,就让咱们住一起啦?”

    刘万程看着她,忽然就忍不住笑了。半天才说:“媳妇啊,这都什么年代啦?我们住他们这里,是他们的荣幸。我们是他们的客人,是上帝,知道吗?他们没事儿干吃饱了撑的得罪上帝玩,还做不做生意了?”

    高秀菊就傻傻地看着刘万程,表示她不明白。

    刘万程叹一口气,心里倒有些酸酸的。这几年,他不该为了徐洁,不去管媳妇。媳妇没见过世面,什么也不知道。

    他就拍拍她的肩,轻声说:“媳妇,咱们是有钱人,住的自然也是有钱人住的地方。这里和那些普通人住的旅馆,规矩是不一样的,你后你就慢慢明白了,啊?”

    高秀菊脸色微微一红,知道自己又露怯了,嘿嘿一笑,点点头。然后就问:“这里住一晚得多少钱啊?”

    刘万程就回答她:“八百吧?”

    “八百!”高秀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原先在厂里,一个月工资还不到四百!”

    刘万程就再拍拍她的肩,安慰着说:“媳妇,你得记着啊,你老公现在的身家有多少啊?一个多亿!住个八百一晚的房间,已经是够节俭的了。”

    高秀菊就不说什么了,这才仔细打量进来的这个房间。

    房间足有四十几个平方,装修自然十分讲究,中间那张大床也比一般睡觉的床大了不少。屋里有写字桌,桌上还有电脑。最独特的,是这房子里的洗手间,要比普通洗手间大出一倍不止。有冲凉房,还有个大浴缸。

    但这些,比起刘万程给她买的那个房子里的装修,也好不到哪里去。

    住一晚上就要八百,实在是太贵了!这个想法,也就在她脑子里想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她怕刘万程笑话她土老帽。

    刘万程看着她到处转着看,就笑她:“咱又不在这里住一辈子,用不着看那么仔细。赶紧去洗洗澡,咱们好下去吃饭。”

    高秀菊就看着刘万程问:“不是睡觉的时候再洗澡吗?”

    刘万程说:“在路上跑一下午,你不累啊?洗洗澡解乏。”

    她就答应着,往浴室里去,又让刘万程给叫住了。

    “你穿着衣服去洗澡啊?”他问她。

    她脸就一红。守着他脱衣服,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为情。

    刘万程看出来了,就笑。然后就说:“上一世的时候,我给你穿过衣服。晚上你趴床上懒得动,我也给你脱过衣服的,还帮你洗过澡呢。你那时候两只胳膊一伸,站在花洒下面就不动了,然后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高秀菊就从浴室里出来,站在刘万程坐着的床边,半天说:“反正我一点都不记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万程说:“我又没骗你。那时候我帮你洗澡,你也帮我洗的。你说那样都能洗干净,还节约水,这办法可是你发明的,不是我。”

    说到这里,看着自己媳妇,心里就有些激动。走过去,开始给媳妇解套裙。

    高秀菊就挣扎说:“我还不适应呢,我自己来。”

    媳妇的挣扎,反而让他更加激动,边强解她的衣服边说:“有两回就适应了。”

    高秀菊挣扎几下就不反抗了,软倒在床上,任由着他把衣服给她除去。然后他把自己的衣服也除了,把她横抱起来,进了浴室。

    他们终于重温了上一世他们经常做的,那个互相给对方洗澡的仪式。

    不过,仪式进行到一半,刘万程就忍耐不住,又增加了另一个更加旖旎的仪式。这仪式完了,两个人躺在浴缸里休息好一会儿,又说好一会儿话,才把应该进行的,互相洗澡仪式进行完。这才出了浴室,晾干身体,穿了衣服准备去吃饭。

    这家酒店的餐厅却是在酒店的顶层,只有西餐和自助餐。

    刘万程知道媳妇不忌口,喜欢吃肉,就打算带着她去吃西餐。高秀菊没吃过西餐,却也知道这东西死贵不说,还得使刀子叉子。她怕自己不会用,吃不到嘴里闹笑话,就坚决不去。刘万程只好带着她去自助餐厅。

    自助餐厅也不便宜,里面的食品也相应比市面上的自助餐厅好一些。

    原本以为,媳妇会因为花了不少钱,非大吃一顿吃回来不可。可是,高秀菊只挑着自己爱吃的虾和牛排吃了点,然后吃几片水果就不吃了,还没有刘万程吃的多。

    他就调侃她说:“这里随便吃,你就是把餐厅里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也不要紧的。”

    高秀菊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自助餐,但她也知道自助餐是怎么回事儿。

    她没听出刘万程是故意调侃她,就认真对他说:“我吃不下了,真的。”

    刘万程就好奇,看她半天说:“你肚子还没撑出来呢,怎么就吃饱了?”

    高秀菊就不高兴说:“我什么时候有过肚子啊,净瞎说。”

    刘万程想想,媳妇为闺女的时候,当真是没有肚子的。是跟了自己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肚子,然后胳膊和腰就都开始粗起来了。”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边吃着,刘万程就给高秀菊讲她后来胖了的样子。结果,就是吓的她直接闭嘴不吃了。

    “我胖了那么难看啊?”她问。

    刘万程说:“不难看啊。你胖了身上白白嫩嫩的,那肉抓在手里可舒服了。脸上也滋润,皮肤比你现在都好。”

    高秀菊脸色就更难看了,说:“还能抓起肉来啊?”

    刘万程说:“能啊。你那时候饭量比我都大。”说到这里,忽然住嘴了,半天才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发胖了。我总是怕你吃不饱,老是逼着你多吃,把你的胃给撑大了!”

    高秀菊就笑,脸上终于洋溢出幸福来,到更像前世她娇憨的样子。然后她就问:“你是真喜欢我胖起来的样子?要不然我就胖一个让你看看?”

    刘万程尴尬地一笑说:“还是算了吧,媳妇你这样不胖不瘦,正好。”

    高秀菊就憨憨地笑,半天说:“我骨架大,多少有点肉就破坏体型,胖了还好看,你就糊弄我吧。不过,那时候我能不顾及自己体型,胡吃海塞,你也确实太宠我,你应该管着我的才对。”

    刘万程就痴痴地看着媳妇。媳妇在黯淡的灯光下,肌肤如雪,腮上还带一丝晕红。不加修饰,就是一个美人胚子。他不由爱抚地伸出手去,把媳妇有些乱的短发给她理顺。

    这一次,高秀菊没有躲,而是有些陶醉地享受着他的爱抚。

    他就轻轻地唤一声:“媳妇儿?”

    高秀菊就抬起头来看他,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和上一世一样,明亮而充满诱惑。

    刘万程说:“我们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吵架,不要再分开,好么?”

    高秀菊就嘴角上抿,轻轻答一声:“好。”

    媳妇的神态,直接就把他给陶醉了。他就轻声加一句:“媳妇儿,咱们回房间吧?我又想要你了。”

    高秀菊腮上那抹红晕就往四周迅速扩展一下,接着就说:“你说要陪我逛夜景的,不和你回去。”

    大城市的夜色光怪陆离,虽然已经过了九点,街道上仍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色的灯光把人行道上的树木装扮的五颜六色。沿街商铺里透出的灯光,让眼前的地面都沐浴在晕黄里。

    正直假期,城市里旅游的人增多,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游人,一片繁华。

    刘万程和高秀菊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随着人流,相挽着,在街道上慢慢走着。

    在高秀菊眼里,大城市的繁华还不能吸引她。目前唯一可以吸引她的,是这陌生的城市,再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可以放心地,自由自在地,相挽在一起,依偎在一起,享受这只有两个人的时光。

    两个人渐渐地漫步到江边,立在护堤墙边,看着对岸掩映在夜色中的高塔,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不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怕说话打破了这难得的美好。

    刘万程心里知道,高秀菊是盼着这美好永远伴随着她,不只是在这陌生的城市里。

    可是,让徐洁接受他有两个老婆的现实,接受高秀菊,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夜深了,岸边的行人渐渐稀少,高秀菊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刘万程就搂着自己的媳妇,慢慢地向回走了。

    这一晚,他只是搂着她睡,并不打扰她,他知道她累了。

    而他自己却想了许多许多……

    其实,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背对着刘万程的高秀菊,也没有睡着,睁着两只大眼睛,就那样在黑暗里,同样在想好多事情。

    前半夜,两个人就在这种各怀心事,又唯恐打扰对方休息的状态里,各自都清醒着,却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

    后半夜,两个人才算是当真都睡着了。第二天他们几乎是一起醒来,看看表,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165.狗眼看人低

    刘万程当年分到江山机器厂的时候,拿着资料到劳人处报到。张年发正好在厂部大楼办事,看着这小伙子十分精神,处处透着一股阳刚气,就喜欢上刘万程了。

    他向别人打听到,刘万程是刚刚分来的大学生,而且成绩优秀,他就直接去找劳人处处长裴永年。

    裴永年和张年发也是哥们儿,关系不错。再说他就算不答应,张年发也能闹到总厂生产副厂长袁佩华那里,硬把人给抢过去。

    所以,裴永年也没难为张年发,直接在电话上跟袁佩华知会一声,就把刘万程给弄二分厂技术科去了。

    张年发是真想提拔刘万程,处处传帮带他,刘万程后来学到的许多东西,都是张年发手把手教的。可这时候的刘万程,心里快恨死张年发了,早就把当年人家给他的恩惠忘了个一干二净。

    张年发不是不想提刘万程。技术科长韩素云调总厂工会工作的时候,正赶上高强出事,张年发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力争由刘万程担任技术科长。

    上面因为高强的事情,一直没有批准分厂的提干申请,张年发就让技术科长的位子空着,让刘万程一直主事,直到总厂把申请给批下来。

    后来没有提前提刘万程当副厂长,确实是张年发的失算。他年龄大了,旧观念太多,一直认为,总厂会以他的推荐意见为主,去考虑二分厂当家人的人选。孰料那时候的江山机器厂,不正之风已经异常蔓延,早就开始影响整个体系的用人制度了。

    总厂根本就没有征求张年发的意见,在他退居二线之后,直接认命机关上一个有背景的干部,来二分厂当厂长。

    这个新厂长当然知道刘万程的能力,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不可能提一个可以威胁到他自身地位的人做副手,刘万程就只能在科长位置上干下去了。

    张年发当年没有提前提刘万程当副厂长,一是因为他变的“蔫儿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伺候他老丈人高强,直接不登高强家的门。

    高强可是拿着刘万程当儿子看的,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这么不孝呢?张年发看不惯,心里有气。

    这就是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得到的结果就不一样。刘万程不伺候高强,是因为他能自理不自理,想逼着他自理。同时,高家的只接济儿子不管女儿女婿死活的做法,也深深伤着了他。

    这里面的恩怨,复杂的根本没法说清楚,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一笔糊涂账。

    现在,刘万程可算是恨死张年发了。张年发还一点没有察觉,还在设法挽留刘万程。

    他斟酌半天说:“小刘啊,你不要听信外面的一些说法,特区也不是天堂。你没有关系和档案,就这么走了,将来万一特区不办了,你这不是把自己好好的铁饭碗给砸了,走到绝路上去吗?”

    刘万程微微一笑,不紧不慢说:“唉呀张厂长,你这是诋毁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你知不知道啊?和国家唱反调,就是说明你觉悟不高,自我约束意识不强。不说别的,就有你这样的老思想不改的人当领导,你琢磨着,这江山机器厂它能有好吗?”

    刘万程这是故意气张年发。明知道是张年发把他给拉到火坑里来,他恨极了他又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报复,只能气他了。他总不能为个张年发不辞职,不去特区吧?

    让个毛孩子这么数落自己,张年发哪受得了?这刘万程损人还是很有办法的。

    可是,张年发竟然没有发作。他和裴永年磨破嘴皮子,好容易弄个正经大学生来,总不能为这几句话,就把这个人给放弃掉。

    他勉强笑笑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是老了,思想观念跟不上。要不我为什么要把你给要来呢,就是为了向你们这新一代学习,取长补短嘛。所以呀,我对你还是抱有很大希望的。你应该安下心来,好好在这里工作,只要你有能力,将来我一定会重用你的,怎么样?”

    嘿,这大老张还真能沉得住气。你还重用我?你特么在台上的时候,连个副职都不给我干,你这叫重用我?谁特么信呢!

    没气着张年发,刘万程心里反倒气越来越大。

    他冷冷一笑说:“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您张厂长自己就不怎么地,手下一帮虾兵蟹将,您只会看重和您一样无能的人,像我这种有新观念,新办法的人,您永远也不会看上。我呀,还是别跟您在这儿捣乱了,您还是放了我,让我走吧?”

    嘿,这下张年发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

    “刘万程!”张年发大吼一声,这大嗓门,估计在外屋的张静都能给下一哆嗦。

    “我怎么就将熊熊一窝了?”张年发喊,“咱二分厂的利润,在整个江山机器厂都数一数二,你每月拿的奖金比你的工资都高,你到别的地方试试,看能不能拿到这么高的工资?”

    这下气着老张了,刘万程得意了,他得继续,直到张年发受不了他,放他走人。

    他故意摇头晃脑,弄出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来说:“您给大家发多少工资啊,这么大口气?我每月连两大毛都不到!您知道市里那些好单位平均工资多少,都快到一千了!您知道深圳的那些外企工资到多少了?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都两千多了!像我这样的技术人员,都四五千了!四五千呀,张厂长,您得多少年才能给我四五千呢?这就是您的本事啊,真是令人佩服!”

    张年发脖子都粗了,轻吼着说:“这是国家政策的事,不是我张年发无能!”

    “啧啧啧,”刘万程这个高兴啊,“这又把责任推给国家了。您难道不和人家这些企业处在同一个国家?您是哪国啊?无能就得承认无能,别强调客观理由,是不是啊,张厂长?”

    张年发都给刘万程气哆嗦了,这国家政策的事情,他一句话两句话哪能讲的清楚?明知道刘万程这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还驳不倒他。

    “你说你个小屁孩,你才多大?你懂什么呀你?”张年发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转圈子,“真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难。你要真有本事,你给我干干我看看,你要干的比我强,我给你当徒弟!”

    刘万程就是为了出气,明知得罪了张年发对他也没好处,档案、保险关系更是甭想拿到了,可他偏偏要这么干。

    损人不利己,就图嘴上痛快,张年发真是一点都没看错他。

    见张年发气成这样,刘万程心里这个痛快呀,真比六月天吃根冰棍还痛快!

    他知道这下从张年发这里是得不到一点好处了,但也不后悔,痛快了就行。

    他不打算给张年发浪费时间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嘿嘿一笑说:“别呀,收您这样的徒弟,还不够给我出去丢人的呢!我要在您这位子上,干的连你都不如,那我还有脸活着啊,找个结实的水泥墙撞死得啦!”

    嗬,这刘万程损人就是一绝。

    他说完这句,就打算离开厂长办公室。气出了,还不滚蛋,收拾东西走人,等着挨人家收拾呀?

    可张年发不让他走,把高大的身躯往门口那一戳,就跟一堵墙一样,快把门给堵没了。

    刘万程吓一跳,看着他问:“干嘛,你还要打人呀?”语气已经带出惊慌来了。

    真要打架,俩刘万程都不是张年发的

    张年发并不是要打刘万程。他四十好几了,干了这么多年的干部,再和刘万程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孩子一般见识,还动手打人家,那也太没肚量了。

    他看着刘万程嘿嘿冷笑说:“小家伙,别怕,我不打你。你不吹你比我本事大吗?咱这么地,你也不用去真管分厂,真管我也不敢用你。你只要在这儿,给我说说你怎么管能比我强,说的我心服口服,我就放你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我都给你签字同意,怎么样?”

    刘万程才懒得跟他掰扯,两眼往天花板上看着说:“我凭什么告诉你呀,你又不是我徒弟。”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张年发就冷笑说:“这回你没本事了?吹牛谁都会,可你也得给我挑地方!我这厂长办公室,是你随便闯进来胡说八道的地方吗?你今天要是不讲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现在就给保卫处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抓你!”

    刘万程让张年发给吓一跳。这么点事,你张年发也值得去叫保卫处的人过来,你吓唬谁呢?

    他兀自嘴硬说:“我又没犯法,他们有什么权力抓我?”

    张年发就冷笑:“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分厂办公的地方!你擅自闯进来,还说一大堆辱骂我这个分厂厂长的话,这算不算影响我工作?我这个厂长不能正常工作,分厂怎么生产?你这算不算影响工厂正常生产,故意捣乱?保卫处抓你,一点都不冤枉你!”

    那个时代,江山机器厂就像一个独立存在的王国一般,矗立在江山市的边缘。它有自己的,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完善教育系统,还有自己的商业、住房、卫生、医疗、运输等一系列完整的系统,当然也包括治安系统,俨然就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小国家。

    让厂区保卫处把自己以扰乱正常生产秩序的罪名抓起来,关上几天,就够刘万程喝一壶的!

    那时候保卫处的人,是真敢打被他们关押的人的。

166.往事如烟

    刘万程故作镇定地重新坐回刘勇的椅子上,清清嗓子说:“好吧,我就从本分厂的实例开始,咱们就事实、实例,延伸到理论,由浅入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新思想,新理论!”

    老张脸色铁青,也不坐下,就站在桌子边上,瞪着俩眼瞅着刘万程,他让这小子气的,根本坐不下了。

    “先说分厂给减速机厂做的这些齿轮吧。”刘万程就开始白话了。

    “人家南方厂家平均一百五十块一个,就可以干,而且利润丰厚。到你这里呢,二百块钱一个你还没有利润,仅仅够给工人发工资的,稍微控制不好,你还能赔进去!不做没有其他这么大批量的活,工人工资你发不出来,你是在含着泪做,我说的没错吧?”

    “可为啥南方的小厂就能做的那么便宜,而且还有利润呢?你一直想不明白是不是?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先说咱们怎么做。为保证齿轮结实耐用,咱们选择了比一般碳钢贵很多的合金钢。下料、锻打、热处理、粗车、划线、钻孔、开键槽,精车、铣齿、再热处理,就这么一堆加工工序下来,能把成本控制到二百以内,从这一点说,你张厂长还真算个人物。你的本事,也就是体现在这里了。”

    “可是,你知道南方是怎么干的吗?直接用中碳钢,模具热滚压成型!省你多少道工序?我算了一下,他们连三十块钱的成本都不到!”

    “说到这里,你一定会说,他们那是胡闹,这么干出来怎么保证质量?是,人家没咱质量好,可人家成本低,加工速度快咱们十几倍!要不是咱们出价二百,他们可以把价格压的更低!要不是减速机厂也和咱们一样是国企,刘勇整天和他们吃吃喝喝,讲私人关系,他们也不会把这个产品给咱们干。”

    “你想过没有,减速机现在都是谁在使用?小型私企呀!他们没有国家贷款,周转资金有限,往往都是追求用最少的钱做最大的事。买设备能当时省钱,而且能用一段时间,把自己的产品生产出来卖出去,换回钱来,这是他们的目的。减速机齿轮坏了,有便宜的立马弄来换上就行,他们不会讲究结实耐用的。只要挣到了钱,零揪肉不疼,无所谓的。”

    “这就是为什么同一产品要分低端和高端的原因。从目前咱们所处的经济环境来看,正是私企刚刚起步,逐渐成为市场经济的骨干力量的时代。现在的私企,还达不到讲究质量,追求的是价廉可用的低端产品,你那套老国企追求绝对质量,按规矩来的思想,是不是跟不上时代发展了?”

    张年发是机加内行,刘万程讲的这些,有让他茅塞顿开的意思。那是啊,这毕竟是二十年以后,江山机器厂行将谢幕,刘万程痛定思痛总结出来的东西。

    刘万程讲开了就没有完了,二十年的经验教训,深刻而惨痛!而他经历了二十年的,作为国企人的心中郁闷,也忍不住喷薄而出,如溃堤洪水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再看看咱们都是些什么设备?最新的设备,也只是78年以前的。二车间那台日本出的牛头刨床,竟然是昭和十五年的,那时候日本还没偷袭珍珠港呢!”

    “这样的一些设备,能不能加工出你心里的高精度、高质量,完美的产品?能!但效率呢,效益呢?加工一件工件,十分钟完成和一个小时完成,成本会大不一样,这个我不说你都应该明白!咱们的工人为什么没有高工资?时间,时间呀!都在加工时间上给折腾没了!质量提高一步,废品率、成本就会成倍增加,对不对?选择自己设备适合的加工产品和一味追求高质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根据自身设备的特点,优化组合,合理利用设备和劳动力,争取效益最大化,这是一门学问,不是你凭空想象能解决的问题!另外,你的营销策略,往往把目标集中在和咱们处境一样的国企上,看不起如雨后春笋一般发展起来的私营企业。殊不知,那些国企和咱们犯着同样的观念错误,观念老旧,无法迅速融入市场经济的大潮当中来,整天你吃我我吃你,你欠我我欠你,怀念着旧时代,光三角债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灾难!”

    刘万程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生生将江山机器厂如何由辉煌走向衰败的路线给一点点刻画出来,连张年发什么时候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里去的,他都没在意。

    当他意识到说多了的时候,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他自己都被自己讲的心里酸酸的,无奈地挥一下手说:“就这些估计你也消化不了,不讲了。告诉你吧,你爱放不放,不放我也要走。你要保卫处抓我,随便吧,我等着!”

    徐洁和刘万程分手,回到家里以后,也是一晚没有睡着。

    她没有想到,刘万程早就注意到她,而且喜欢她了。

    像她这样一个家庭,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机加女工,刘万程这样有前途的大学生,竟然喜欢她,而且是认真的。

    而且,相处了一晚上,她还发现,刘万程不仅小伙长的好,而且脾气也好,懂得关心她,而且充满了智慧。

    这等于是老天可怜她,给她送了一个白马王子啊!

    不管他们将来怎么样,她都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拿出来,展现在刘万程面前。

    可惜,他要去特区,自己家里有个需要照顾的父亲,不能跟随他去。

    如果没有拖累,她会心甘情愿地放下工作,追随在他身边,他爱去哪里,她便跟着他去哪里,不管将来怎样,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罪她都无怨无悔!

    就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接着就被外屋的动静惊醒了。

    她们家就两间平房,她和姐姐住里屋,父亲住外屋。

    姐姐徐艳已经半月没有回来了,也没有在厂区露面,估计又不知道跟着哪个狐朋狗友流浪去了。她对每一次出门都抱有很大的希望,跑回来跟徐洁嘀嘀咕咕半天,告诉妹妹,这一次回来她就会有钱,他们就可以过好日子。

    可是,每一次回来,她都是两手空空,一脸失落。

    徐洁懒得问她,知道她十有八九又不知道被哪个要遭天谴的混账王八蛋给骗了,问她只能惹得她心烦,甚至和她一样,竭嘶砥砺大发作。

    徐艳的床就在她对面,大多数时候都空着,她已经习惯了看到对面的空床了,偶尔徐艳回来睡在上面,半夜睁眼突然看到对面有人,她有时候会给吓一跳,琢磨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徐艳回家了。

    平房小,里屋也就十五六个平方,一边一个放上两张单人床,中间的过道也就一米左右。

    外屋的动静,不是有人从外面进来,而是她父亲起来,摸黑去桌子上找暖水壶,倒水喝。准是晚上又喝多了,半夜口渴起来喝水。

    一般这个时候,徐洁都会起来,开了灯,替她父亲倒上水,顺便嘟囔两句,让他少喝酒。

    可是,今天她躺着没有动。都是因为父亲,她不能跟着刘万程去特区。

    父亲老了,过去再怎么不对,也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她不能像徐艳一样,扔了家,扔了父亲不管,满世界自己痛快去,她没有那个狠心。

    其实,徐艳敢这么不顾家,也是因为她知道,家里有妹妹照顾父亲。而她的任务,就是趁着自己年轻,挂上一个现在这个时代,率先富裕起来的大款,从此他们一家的生活,才会发生巨大的改变,父亲爱喝酒就喝去,反正不用整天辛辛苦苦上班,去挣那几个酒钱了。

    徐艳是去过南方的特区的,她告诉过徐洁,南方和北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里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灯红酒绿,人们热闹到通宵,乱的很。

    刘万程一个人去特区,处在那样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自己不在他身边,他又能记得自己多久,会像他保证的那样,不变心吗?

    想到这里,徐洁心里顿时慌乱起来。

    外屋父亲喝了水,又躺回床上去了,接着就没有了动静。可是徐洁却再也睡不着,睁着眼一直躺到天亮。

    刚刚有了睡意,父亲已经在外屋砸门:“小洁,洁呀,你今天不上班啊,再不起来就迟到了!”

    她侧过身,看看枕头边上的手表,已经七点二十了,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

    迟到要扣钱的!她入厂到现在,还没迟到过。她“呼”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穿内衣,下地,手伸向床头上方墙上挂着的,昨晚穿的那件连衣裙。

    手伸出去一半就停住了。这裙子是徐艳有一次去广州给她带来的,她基本就没有穿着出过门。

    她知道自己穿上它很好看,可只在屋里穿了给自己看,然后就是挂在床头上欣赏。

    在刘万程离开工厂去特区之前,她应该打扮的漂亮一些,尽量给他留下好的印象,让他不要忘记自己。

    可是,自己往丑里打扮惯了,乍然穿了这么一件时髦衣服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

    还是算了吧,她叹一口气,坐到徐艳的床上,那床上放着她平时上班穿的裤子和一件肥大的t恤。

    父亲又在外面砸门,她忽然就心烦起来,冲着门喊:“今天来不及了,不做饭了,你在宿舍区门口买点,带到厂里吃吧。”

167.我想回去

    在领导能力和见识上,张年发自己有数,他不如师兄高强,所以二分厂一直不如一分厂。

    他想领着刘万程去高强那里,让刘万程和高强说说他的这些改革思路,让高强给他们把把关。

    当张年发把自己这个意思,对刘万程讲清楚的时候,刘万程不以为然,还是不想去。

    老高头能有什么好主意?他要真有好办法,就用不着日后给抓进去,害的我四下里给他找人托关系往外捞他了。

    可他也不能把日后发生的事告诉张年发,要不然张年发还不把他当妖怪了?

    他只好借高秀菊推脱:“高秀菊见着我跟见着仇人似的,我再跟着你去她家,不好吧?”

    张年发可不在乎这些:“有什么不好的?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你这是为她好,将来她会感激你的。”

    哎,这话刘万程受用。这泼妇就是不知道好歹,香臭不分!

    刘万程没了推脱的理由,只好下班以后,跟着张年发去高强那里了。

    高强住的是厂里八十年代建的干部楼。为啥叫干部楼?那是因为能住上的,都是干部。

    当时厂里基建处建楼,可没说就是给干部建的。可是,干部可以加分,厂级四十分,处级三十分,以此类推。

    这样以来,就是入厂最早的工人,到现在的积分,也不可能比干部们高。一年工龄才算一分呀!

    这就叫变相分配。老高工龄分本来就高,再加上处级干部的三十分,自然就住上了厂里第一批新楼。而工人们私下里,则叫这楼为“干部楼”。

    张年发在宿舍区门口的熟食店里,买了二斤猪头肉,又买半斤油炸花生米,再出来买两瓶老白干,就带着刘万程,往宿舍二区最后面的楼房去了。

    刘万程原本也想花钱买点水果,不好空着手往人家去的。老张不让他花钱,想想高老头的可恶,他也就没再坚持。

    从宿舍区门口,到高强家的这段路,刘万程比张年发熟悉多了,他跑了十多年不止。

    看到这熟悉的道路,不由回想起往事,心里就涌上酸楚的感觉来。

    老高头好着的时候,小两口下班,都不回家做饭,而是直接跑到高强家里,吃饱了再回自己的家。

    那时候,高秀菊会在总厂门口等着刘万程,和他一起下班,一起回到她父母那里去。

    这个时候,高秀菊总会不自觉地就挽着刘万程的胳膊,迎着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夕阳,汇入下班的人流,一路欢快地走着,成为众多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想起这些,刘万程眼睛里就有些湿润。如今,他果真就要抛了高秀菊,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没有自己,高秀菊将来可怎么办,她会过的幸福吗?

    虽然自己生气,不蹬高老头的门,可是,自己总是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做好了饭,等着高秀菊从她父母那里回来。

    没有了他,将来谁再为她做饭,谁再为她收拾家呢?这女人总是丢三落四,一天当中几乎要有一半的时间用来在家里寻找她乱丢乱放的东西,钥匙、钱包、鞋子、衣服、手机……

    “万程,我钥匙放哪儿了,你看到了吗?”

    “万程,我那双高跟鞋呢,绿色的那双,你动了没有?”

    “万程,我手机呢?我记得昨晚放枕头边上的……”

    “万程……”

    …………

    高秀菊清脆的嗓音,犹如就在耳边回响。

    将来,别人会耐心地帮着她找这些东西,而不嫌她没脑子么?

    她骂人家的时候,人家会不会像他一样,不和她一般见识,会不会打她?

    想着这些,刘万程不由地痴了,一直到了高强的楼下,这才回过神来。

    这种八十年代初的老楼,楼梯很窄,两个人碰上了,得侧着身体,才能相互过去。楼道里还杂七杂八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今天看来,这些东西,完全可以算作垃圾,扔到垃圾池里估计不会有人检。可那时候的人穷啊,什么都当做宝贝,舍不得扔掉。

    高强家住在三楼,楼道里采光不好,外面天还大亮着,里面已经十分黑暗了。

    刘万程跟在张年发身后,一前一后地上楼。这个地方,他闭着眼睛走都不会撞到东西。

    到三楼东面的门口,张年发敲门,出来开门的正是高秀菊。看到张年发身后的刘万程,不由瞪起眼来问:“你来干什么?”

    她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就接话了:“我让他来的,你有意见?”正是高强。

    张年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高秀菊,笑着说:“我来跟师兄喝两杯。姑娘,去,上厨房给我炒俩菜去,炒你拿手的啊,鸡蛋炒青椒,蒜爆肉。”

    高秀菊撅着嘴看张年发半天,她爹就在身后,她也不敢发作。又瞪一眼刘万程,这才转身去厨房了。

    高秀菊回去,高强过来,把两个人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屁股还没坐稳,高强媳妇,刘万程以前的丈母娘,已经从里屋出来,刘万程又不得不站起来。

    他只会嘿嘿了,叫对方什么他都觉得别扭。过去这个时候,他已经和高秀菊结婚,天天晚上在这里吃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很小,只有十几个平方,中间放着一组三人沙发,沙发前面是玻璃钢的茶几。再往前就是电视柜,上面放着二十英的彩色电视机。而靠向阳台的窗下,放着一张小床,那是高军睡的。今年这小子应该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正在家里闲得蛋疼。两年以后,就会上演去特区做生意的好戏。

    里面的主卧室,是高强两口子的,对面的小卧室,就是高秀菊的。没结婚的时候,刘万程曾经不止一次地和高秀菊闷在那里面,一直呆到很晚很晚。

    这一切,对刘万程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后来,客厅的这张小床一直没拆,高军去了南方,高强就睡在小床上,直到他突然瘫痪。

    刘万程看着高强,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女婿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高强似乎是知道张年发和刘万程过来,早有准备。

    一会儿功夫,高秀菊就从厨房里端出来猪头肉拌黄瓜,花生米,这都是张年发买的。还有两盘菜是高秀菊炒的,鸡蛋炒青椒,蒜爆肉,果然是张年发要的。

    高秀菊做菜还可以,只是自从高强瘫了以后,刘万程就炒菜给高秀菊吃,而高秀菊则要过这边来,帮着她妈做饭,照顾高强,然后才回家去,这时候刘万程已经在家里把饭做好了。

    除了四个热菜,高秀菊还做了一个蹄筋丸子酸辣汤,麻利地都端到茶几上说:“你们先吃着,待会儿我再做。”

    张年发就说:“去喊你妈和小军,一起过来吃。”

    高秀菊说:“我们都有,在那屋吃了,不打扰你们说话。”

    张年发就冲那屋喊:“嫂子,我不是外人啊,一起过来吃吧!”

    那屋就传来高秀菊妈的声音:“吃你的吧,我们不过去。少喝点,别喝大了。一个往五十上走了,一个都五十多了,有数着点,别让人家小刘笑话。”

    张年发就“哎哎”地答应,然后说:“我们吃啦,不管你们了。”

    高秀菊妈说话还是那样有气无力,中气不足。

    张年发开了老白干,给三个人面前的茶碗都倒满,然后悄悄问高强:“最近姑娘怎么样,没跟你闹别扭?”

    高强看一眼屋里,回过头来,也悄悄说:“肯定是散了。别扭倒没跟我闹,就是气不顺,跟谁都没好气儿。”

    张年发就嘿嘿地笑了说:“这事儿啊,你还真得谢谢人家万程。咱哥俩琢磨好几宿,愣是不如万程硬插一杠子,一下就给搅和黄了!”

    高强也跟着笑了,说:“可不是,看来咱们是老了,得给有能力的年轻人腾地方了。”

    刘万程倒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再嘿嘿两声。

    这两位想不到,高秀菊和吴晓波好,最着急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他刘万程。

    以前和高秀菊在一起的时候,刘万程过来,也经常遇到张年发在这里和高强喝酒。可是高秀菊不许刘万程和这老哥俩凑和,怕让她爹把刘万程给带坏了。

    那时候刘万程碰上这老哥俩喝酒,也就是过来干坐一会儿,说几句客气话,就被高秀菊给喊里屋去,和高秀菊妈、高军一起吃饭去了。

    那时候的刘万程是不会喝酒的。虽没让高强带坏,后来的刘万程还是学会了喝酒,且酒量不小。54°的二锅头自己干一瓶,照样骑着自行车回家。

    刘万程怕自己现在年青的身体还不能适应酒精,张年发和高强喝酒的时候,他也陪着端茶杯喝点,但不敢多喝。

    那老哥俩也没在意他喝多喝少,毕竟他还年青,能不能喝酒,能喝多少,他们也没有数,不好劝他。

    转眼老哥俩一茶杯酒喝干,话就多起来。高强就说:“年发啊,我还是那句话,你呀,心里的条条框框太多,这就制约了你能力的发挥。甭管啥猫,能逮老鼠就是好猫。

    万程的这些办法,都有道理,都可以试试,不行再改回来,没什么大不了。

168.失踪之谜

    徐洁父亲看到刘万程,虽然刘万程什么也没说,但他竟然听话许多。徐洁限制他每天饮酒量,原来他是不肯听的,这回倒主动听了。

    三个人一起吃饭,徐洁给他的酒没了,他竟不敢主动要酒。喝了酒也安分许多,不再嘴里骂骂咧咧。其实,刘万程自始至终,一句严厉的话都没说,这真是奇了怪了。

    父亲变乖了,徐洁就有了时间来熟悉那台加工中心。等高强干出样品来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熟练操做了。

    刘万程、高强、吴晓波,连徐洁的醉鬼父亲都来了,站在徐洁身后,看她操做那台加工中心。

    徐洁从一边摞成几排的铸铝件中拿出一个,推开加工中心的封闭门,将工件放进去。加工中心的四爪卡盘自动收紧,调整一下,将工件夹紧。

    这个铸铝件,最有难度的地方,就是背后这四个夹紧槽,只要尺寸稍有不对,其余位置的加工余量就会变大。高强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带领一分厂的相关人员,解决了这个问题。可惜,机加工问题他却没办法解决。

    徐洁合上加工中心的封闭门,加工中心启动。随着设备发出的轻微声响,徐洁紧张地通过封闭门的观察窗,看着里面工件的加工。

    五分钟,加工中心停止运作,徐洁打开封闭门,拿出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工件。

    高强从徐洁手里接过工件,拿起身边的测量工具一通测量,一丝不差。

    高强就有点傻。因为加工这样一个工件,如果放到他的一分厂,这么多道加工工序,从毛坯变成成品,最少要半天时间。可是,这台设备,仅仅用了五分钟。

    他放下工件,手都有点哆嗦了,对刘万程说:“你开始说这东西可以顶我们一个车间的加工能力,我不信。现在,我信了。这个世界,将来一定是高科技的世界!你说这世界变化怎么就这么快,我的脑袋怎么就跟不上呢?”

    刘万程还没说话,徐洁先说话了:“刀具进给速度还是慢,还能再提高一倍。按理说,干这个工件,两分钟的加工时间就够了。”

    徐洁是优秀车工,刀具进给应该多快合适,她是行家。

    刘万程是怕一开始进给速度快了,伤了设备,这才故意调慢的。再加工一件的时候,刘万程就根据徐洁说的,提高了刀具进给速度。果然,第二个工件只用了两分钟,设备就停了下来。

    高强再次测量这个工件,仍旧一丝不差!

    高强拿着工件爱不释手,不由向刘万程感叹:“记得你当二分厂副厂长的时候,跟我说过,机加行业的未来,就是高精度和高智能化。当时我想不明白,精度越高,效率会越慢,成本会越高。智能化是个什么东西?我根本就没这个概念。万程,你了不起!我们这些人再干下去,的确不合适了,老旧的观念,会耽误工厂的发展。江山机器厂的未来,在你们这样的,有学问的人身上!”

    刘万程就笑着提醒他说:“叔,咱们都离开那里了。体制不改,江山机器厂不会有未来。咱们不如结合在一起,共同闯出一番事业来。将来江山机器厂完了,那些和咱们同甘共苦过的兄弟姐妹们,可以来投奔咱们。咱们给他们留一条后路,比啥都强,您说是不是?”

    高强这回是深有感触,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刘万程,郑重点了点头。

    接着,他就好像想起了什么,把那个工件再拿过来,冲着工房外面的阳光,指给刘万程看:“刀具走过的地方,有些小毛刺。如果再把这点小缺陷去掉,就完美了。”

    刘万程就开心地笑了:“听你的,我明天就去找个人来,专门干这个。”

    连这么细小的毛病都不放过,说明老干部还是有独到的地方,认真而精益求精。另外,也可以说明,高强已经把刘万程的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干了。将来整个工贸公司的总工程师,就是高强了。这一个细心的小发现,就让刘万程认可了他。

    徐洁在工房里干剩下的工件,刘万程就带着高强和出来,去他的经理办公室。吴晓波这人特懂事,知道两个人有话说,就主动拉着徐洁父亲拉呱去了。

    在经理办公室里,刘万程和高强商量完了工作,高强脸上现出些为难来,半天说:“万程啊,我那个小子高军你知道的。这小子今年刚进厂,就不想好好干,惦记着和同学去南方倒腾衣裳。小孩子看啥都简单,不知道哪一行都有自己的窍门,不是他这种任麻不懂的孩子能干的来的。”

    刘万程这才想起来,高军就是在今年,拿了高强两口子所有的积蓄,去了南方。一年之后,高军在南方输了个掉蛋精光,吓得不敢回来,让高强急怒攻心,引发了脑血栓,从此瘫痪不起。他忙自己的公司,把这事儿给忘没影儿了。

    高军这小子,凡是下力气的脏活、累活给多少钱也不肯干,可干净轻松的活他也干不了。动脑子学技术的事儿更是连想也别想,整个就是一好吃懒做的活宝,这也都是让他妈从小给惯的。

    这小子能进江山机器厂,也是张年发替他找的人。入厂之后,基本就是在厂里混日子,什么有用的东西没学着。当然在这个时代,在厂里不好好干,估计工资都没有,不倒找厂里给他交的保险费就不错了。

    要是单单为了让高军能挣钱,高强早就把儿子弄到他的翻砂车间里去了,也不会来对刘万程说。

    估计是高强想弄他过去,高军不干,高强没了办法。

    想想他对高强说:“这么着吧叔,让他先到我这里来,跟着吴晓波跑业务。工资呢,我一月给他一千,你看成么?”

    高强说:“那怎么成?我这一月你给我这么多,心里就过意不去了,高军来了纯粹就是白吃饭,不给你捣蛋就不错,你还给他钱?不成!”

    刘万程就笑:“叔,都是自家人,你这么老钱啊钱的就不对了。我挣了钱干啥?不还是想让大家把日子过好?只要你和婶儿好好的,身体都健康,我就是再多给你一倍,我这心里都痛快!”

    刘万程这说的是真心话。上辈子他对他们确实有愧,这辈子只能尽力弥补了。

    不料这句话却差点把高强给说哭了,半天才说:“万程啊,有时候我就感觉着,你比我亲儿子都亲。这钱你不能再给了。要给钱,你从给我的钱里往外扣!”

    “叔!”刘万程也有些动情,“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在我心里,就是把你当爹看的。高军就是我弟弟,我给不给弟弟钱花,您就别操心了。您放心,我一定把弟弟给你看好,让他学到真本事!”

    高强的眼泪就终于落下来:“万程,我高强啥都不说了,咱们从今往后,就算一家人。哪天你家里的爹过来,我和他拜把子!”

    当刘万程把二百个皮带轮成品,送到市外贸公司的仓库里的时候,孙经理吃惊问:“不是让你干样品吗?干几个就成了,干这么多干吗?”

    刘万程说:“我要干这个活,当然就越多越好了。怎么,你不想给我干啊?”

    孙经理说:“你是谁呀,不给你干,我敢吗?我是怕你第一次干不合格。你不知道,就是南方那些厂家第一次干,也没有一个可以验住的!现在铝这么贵,你要是都废了,赔不少钱呀,我是为你好!”

    刘万程说:“你甭废话,验!验不住我又不叫你赔我,你害什么怕呀?”

    孙经理就摇摇头。赵总说这个刘经理人很精明,这怎么看着像个二百五啊?

    他就笑着对刘万程说:“刘经理,我先让你看看我们怎么检验,你就明白了。”

    说完,就把刘万程带到仓库另一边的一个车间里。

    刘万程看到人家的检验手段,直接就傻了。

    外贸公司的检验车间不大,只有十几个工人,把车间外面运来的产品搬运到车间里来,然后放在皮带运输机上。

    皮带运输机的尽头,安装着两台机器。皮带轮被皮带运输机送到那两台机器旁边,一个女工人把皮带轮拿起来,放进机器里。机器一阵响动,然后就把皮带轮送到另一边的传送带上去了。那传送带就通着仓库,皮带轮就在另一边的仓库包装进货运集装箱了。

    偶尔机器会发出报警,上面红灯闪烁,然后送进去的皮带轮,就从机器一侧出来,女工就拿起来,单独放到一边去了。

    孙经理就有些得意,看着刘万程说:“看到了吗刘经理?我们这检测机器,都是从外国进口的,跟点钞机一个道理,全方位检测,只要产品上十几处尺寸有一处不合格,机器就给退出来,任何人都做不了假。”

    刘万程就咽口唾沫,原本心里十足的底气开始减少了。不过这孙经理说话很不地道,认准了他是要靠着和赵总的关系过关。

    他就和孙经理商量:“你看,能不能先检一下我的样品啊?”

    孙经理倒痛快:“你和赵总是哥们,你说咋把我就咋办。”

    “嘿,”刘万程不乐意了,“我说老孙,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和赵总是哥们儿咋了?是哥们儿我也没让我哥照顾我,该不合格就不合格,我能给我哥丢人吗?”

    孙经理就笑着摆手:“我没那意思,没那意思。”

    孙经理心说,感情这位和赵总一个脾气,一点亏不吃,要不人家是哥们儿呢。

    说着话,孙经理让工人停了皮带运输机,把刘万程的样品都搬过来,一件件往机器里放。

    这回,轮到孙经理傻了。

169.说不清楚

    徐洁和姐姐带着父亲,后面还跟着个吴晓波,从宝岛坐飞机回到省城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中午大家没有吃饭,机场的饭又太贵,大家就商量着赶紧取了行李去城里吃饭。

    刚到停车场,就吃惊地发现,刘万程竟然在那里,正蹲在吴晓波的车跟前抽烟呢。

    吴晓波愣怔一下,终于找到可以出气的主儿了:“你过来了也不说一声,哪怕你去帮我拿两件行李呢,你小子怎么这么鸡贼呀?”

    刘万程就解释:“这不刚到,一直联系着事儿呢吗?”

    吴晓波问:“公司里出事儿了,不能啊?有事儿销售部早就给我发提醒短信了。”

    刘万程说:“跟公司没关系,我找人托了省立医科大学的李教授,趁着放假人少,让李教授给徐洁姐俩做个体检,现在就过去。”

    吴晓波直接就迷糊了,问他:“你有病吧你?这大过节的,要体检什么时候不能去啊,非得今天,你看不着大家都累坏了吗?”

    刘万程没好气说:“你知道个屁!李教授是全国知名的乳腺专家,为和她搭上线,你知道我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吗?”

    这时候,徐洁过来了,听见了就问:“你这好好的,这是要抽什么疯啊?”

    刘万程就接一句:“人来疯。为这个我两天都没睡着觉了,知道吗?要不是放假,咱根本跟人家李教授搭不上关系。好多省领导找她都找不上。各位赶紧的吧,啥也别说了,去省立医院!”

    徐艳掺着徐老头过来,狐疑地看着刘万程问:“到底出什么事儿啦?”接着就来句宝岛腔,“我看你不怎么像正常人哎。”

    刘万程神神秘秘地轻声问她:“你妈怎么没的?这东西有遗传倾向!我这不为你们好吗?”

    徐艳琢磨琢磨,他这也确实是为她姐俩好,可也用不着这么一惊一乍的啊?

    徐艳不知道,在刘万程心里,现在离徐洁发病还有五年。可对这种病来说,五年的潜伏期也是有的,万一徐洁身上现在就隐藏着隐患呢?他可不敢保证。

    上辈子他不知道没办法,这辈子他知道了,他可不敢让徐洁冒哪怕一丁点儿的风险。

    大家看刘万程脸色严肃郑重,就知道这家伙邪劲儿上来了,今天大家不听他的恐怕是不行了。再说这种全国闻名专家可遇不可求,而且人家还是专门带着学生在省立医院等着他们,这得多大的面子啊?不去肯定不行了。

    结果是大家饿着肚子到省立医院,又是望闻问切地让李教授和学生一气折腾,又是热ct,又是化验,又是分泌物检测,乱七八糟一直弄一下午,最终李教授给出结论,姐俩啥毛病没有。

    刘万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到肚子里。

    不过李教授也说了,上一辈有得过这病的,她们就应该十分小心,最好是每年接受一次正规医院检查以外,还要经常自检。

    李教授教徐洁自检办法的时候,刘万程没看见。当然了,人家在里面检查那么私密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进去干什么?

    可这小子脸皮也真够厚的,非要徐洁再进去一回,他还得跟着,让李教授再教他一遍,他好帮着媳妇检查。

    这下搞的人家李教授很不高兴,但冲在上级领导的面子上,还是又教他一遍。

    李教授那里倒没什么,关键徐洁也不高兴了。守着那么多外人,还得让她脱两遍衣服!有别人她不好发作,给他留面子。出来徐洁脸就沉下来,直接不搭理他了。

    刘万程可顾不上徐洁高兴不高兴,这关系到老婆的性命啊!

    完事之后,他偷偷塞给李教授两万块钱,屁颠屁颠跟在徐洁后面走了。

    这年头,知识分子的时间金贵,不能耽误人家,请人家吃饭就太俗了。倒不如多给人家点钱,让这些大知识分子好好保养身体,争取健健康康的,为国家多做贡献呢。

    一直弄到天黑,大家才找着酒店吃饭,姐俩几天旅游购物的兴致,就都让刘万程这通折腾给破坏了。

    吃着饭,从徐老头开始,一直到吴晓波两口子,就开始批判刘万程了。去趟宝岛就够累了,回来还得让他折腾,不批他批谁?

    徐洁虽然没有直接开口表达不满,可闭着嘴一言不发,也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刘万程反正脸皮厚,才不管大家说什么,只要他目的达到了,能证明老婆好好的啥事儿没有,你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看大家都吃饱了,徐洁才说句公道话:“他这么心急火燎的,难道是为他自己呀?那不得抽人家专家的时间吗?他对我们姐俩关心还有错啊?姐你也跟着瞎掺和!”

    徐艳就不说话了。

    徐洁这几年董事长不是白当的,手里有最终决策权,慢慢就有了气势了。

    大家收拾了开车回家,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

    可刘万程还不想算完。

    晚上到家,徐洁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洗澡他都跟着。他要复习李教授教的自检办法,不但自己得记牢,练习熟练,徐洁更要记牢,熟练掌握,每天睡觉前必须自检。

    这回徐洁是彻底让他给惹毛了。旅游回来多累呀,巴不得上床赶紧睡一觉,这可倒好,后面跟着个碎嘴老妈子,还时不时的要动手动脚!

    徐洁澡也不洗了,扔了浴巾从浴室出来,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嗓门就大了:“刘万程!几天没见你怎么这样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刘万程也只好在她身边坐下,半天才嘟囔:“说的清楚吗?说了你也不信。”

    徐洁说:“你没有实话你让我信你什么啊?”

    刘万程说:“你爱信不信吧,不过这个自检法你必须得记住,而且要坚持自检,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徐洁都快哭了:“好啦,我跟你说一万遍了,我记住了啦,别再说啦行不行?”

    刘万程一本正经说:“你看你这个态度,你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就是在敷衍我!你这个样子,能让我放心,能不让我嘟囔吗?”

    徐洁就解释说:“万程啊,女人都有这方面的问题,都会自己注意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用你这么操心,好不好啊?”

    刘万程说:“你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吗?你家里不是有人得过这病嘛。”

    徐洁说:“我知道,我妈没的时候我就记事儿啦,我一直很注意呢。”

    刘万程就急了:“你还敷衍我。你要真注意,真知道,你能得这病吗?”

    徐洁就是一愣,问他:“我得什么病了?不是才检查了,没有事吗?”

    刘万程就顺手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顺口就说秃噜了呢?

    这回轮到徐洁害怕了,颤着声音问:“万程,我真的得乳腺癌了?”

    刘万程赶紧解释:“没有,咱不才查了嘛。我是说你家里有得这个病的,就得引起注意,不能大意。”

    徐洁给吓哭了,咧着嘴,可怜巴巴地说:“万程,我还没和你待够,我不想死。”

    刘万程这个着急呀:“没有,你没有毛病,真的!”

    徐洁更不信了,哭着说:“刚才你都说漏嘴了,我听见了。万程,你别瞒我,我还能活多久啊?”

    刘万程这回是真坐蜡了,这都什么呀。

    他过去,搂着徐洁说:“丫头你听我说,你真的很健康,一点毛病没有,咱别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

    徐洁却死活不信他了,趴在他怀里哭:“你不用安慰我,你刚才把实话说出来了,我一点也没听错,你说我不注意,已经得了。我说你怎么火急火燎的,不等我回家就拉着我上省立医院呢,连市医院你都不信啦。你赶紧把我姐我爸他们都叫过来,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他们说呢!”

    刘万程急的一个劲拍脑袋啊,这怎么又演化出这么一出来啊?

    他使劲抱着徐洁,总算劝得她安静下来,这才有功夫解释:“丫头啊,不是那么回事,你听我说成不成啊?”

    徐洁就直勾勾地望着他。

    刘万程也看着徐洁,心说这事儿我要怎么解释你才能信呢?

    琢磨半天,这才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咱们第一次约会回来,我为啥对去你们家的那条道那么熟,你不也奇怪的吗?”

    徐洁看着他,好久就点点头:“对呀,你为什么那么熟呢?”

    刘万程说:“因为咱们曾经在一起呆了五年,也一起走那条道走了五年啊!”

    徐洁就皱眉说:“那是以后的事情啊,再说咱们不到五年就结婚搬城里来了,也没走那条道五年啊?”

    哎哟,刘万程是一个劲抖搂手啊,这都解释不清楚啦!

    他又闭着眼琢磨一会儿说:“丫头,你别说话,不管我讲的故事有多荒诞,你把它听完再说话,成吗?”

    徐洁就傻傻地看着他,再点点头。

    刘万程就问她说:“穿越的事你听说过吧?”

    徐洁就皱眉,想想说:“好像在哪本小说里看到过。”

    刘万程说:“其实,我就是从二十年以后穿越回来的。”

    徐洁看看他,脸就拉下来:“我这都要吓死了,你还讲笑话!”

    刘万程说:“我真是穿越回来的呀!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也是在二分厂干技术员,后来干技术科长,你还是在二车间干车工。不过,那时候我结婚了,媳妇不是你。我和妻子关系不好,老吵架。你是一个人,没有找男朋友。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我们接触多了,就走到一起去了。”

    徐洁就问:“你有老婆我为什么要和你走到一起去?”

    刘万程说:“你不答应我的吗,不插嘴?”

    徐洁说:“你胡说八道,我为什么不能插嘴?”

    刘万程都要哭了:“你老这么插嘴,我还怎么和你说清楚啊?”

170.将信将疑

    总算哄的徐洁闭嘴,刘万程这才把穿越前的事情,仔仔细细跟徐洁说一遍。

    他最后对徐洁说:“你零五年夏天突然离开我消失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可是,这两天我突然听人家说起你妈当初得的是乳腺癌,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病有遗传性的!

    你当年恐怕就是因为得了这个病,所以才要离开我,把最好的形象留给我以后,你就独自走了。去了哪里,我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所以,我一想明白这个事情就给你打电话,确定你啥时候回来,然后就联系能联系到的,最好的医生啊!我说你得了这病,是说你在那个世界,没说你是现在。现在咱不刚查了嘛,你没有事。

    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你五年以后没有事啊,我这才着急,跟你腚后面嘟囔你,不就是为了让你不要掉以轻心吗?”

    徐洁听完了,挠半天脑袋,一脸为难说:“万程,我让你说糊涂了。”

    刘万程就再琢磨半天,然后问:“那你告诉我,你相信人会不会穿越回二十年以后?”

    徐洁就摇摇头说:“不信。”

    刘万程就泄气说:“甭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可事情就是恰恰发生了呀!要不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到你们家的那条小路,好多人在那里住好久都能走错了,我第一次走就走不错,而且还是在黑夜里?”

    徐洁撅着嘴,看着刘万程,半天说:“不知道。”

    刘万程说:“还是的呀。我要不是前世和你天天走,走了五年,我怎么会那么熟悉?”

    徐洁就看着他说:“可这事儿也太玄乎了,你不是现在的刘万程,是从二十年以后穿越回来的刘万程,这怎么可能呢?”

    刘万程说:“怎么就不可能呢?那你再想想,我当初拿六十万去炒股,一下子就变了近三百万,我是股神还是能掐会算?要真那样我炒股呗,那个来钱多快呀,干嘛还要辛苦搞工厂,累得头发都白了?”

    徐洁就又挠挠头说:“也是哈?还是炒股来的快。”

    刘万程恨的差点就给她一巴掌:“你个傻丫头!我要有那本事才行啊,我不没那本事吗?我那一次炒股,是因为我穿越回来之前机缘巧合,我记住了那支股票的涨跌时间,这才可以赚钱。以后的股票市场我都没记住,就不能炒了,所以就做实业了,明白了吗?”

    徐洁就继续挠头。这个刘万程说的倒不是假话,他这辈子就炒了那一次股,从此确实没再干过。

    她就看着刘万程问:“那,你说我五年以后得乳腺癌是真的了?”

    刘万程就认真点点头说:“我们那时候那么好,我想不出离开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徐洁就又哭开了:“我还只剩下五年的寿命啦!”

    刘万程就只好再抱着哄:“不是啊丫头。这个病只要发现的早就可以治好的。所以,我让你天天自查,不定期到医院检查啊!只要刚有苗头,咱们就去治疗,就不会致命的。”

    徐洁就止住哭声看着他问:“真的?”

    刘万程说:“可不真的?在省立医院李教授给你讲这方面的知识,你没听见啊?还有啊,就是这个病跟个人心态也有关系。那时候咱们工资低的可怜,日子过的艰难,你又心情不好,倒有可能得这个病。可现在你过得舒心,也比原先胖多了,没准儿本来就不会得病了。”

    徐洁就看着他问:“我原先很瘦吗?”

    刘万程承认说:“就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一样,一直都没有变过。”

    徐洁就又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个刘万程还真不好回答。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原来的媳妇是高秀菊,里面的好多事情就不能说。

    可他不说,徐洁也很快就想到了,问他:“那时候你都和我好了,为什么不和你老婆离婚?”

    刘万程就不得不解释了:“那时候穷啊,到两千年,咱们才发四百来块钱的工资。她下岗了,没有工资。我和她离婚,她就生活不下去。当时你也说过,在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最好不要离婚的。”

    徐洁说:“胡说,我不信。你既然不能离婚,我就绝对不会和你好!”

    刘万程直接服了,徐洁也让他惯的蛮不讲理了。

    他就有些气急败坏了喊着说:“丫头,你现实一些!你现在闭上眼睛好好想想,在九五年,咱们不认识以前,你是个什么状态!在那个世界里,我们是一直到今年夏天,才真正一起出去约会。不过,我们虽然在一起很亲密,却从来没越过雷池一步。不是我不想,是那时候我穷光蛋一个,恐怕你跟着我受罪,不敢真正和你在一起!那时候我们因为穷,没能力解决遇到的这些困难,心情都不好。”

    徐洁就闭上眼琢磨许久,却忽然睁开眼来问:“你老婆是谁?”

    刘万程就差点哭了。这小丫头,已经完全变了,变的他都整不明白她了。

    刘万程只好狡辩说:“这个重要吗?你现在是我老婆!你是不是怕她将来和你争夺财产啊?”

    徐洁就“嘁”一声说:“我有什么财产好让她争夺的?虽然公司股份大多都在我名下,可那是你的不是我的,你爱给谁给谁,我才不管。”

    刘万程就夸奖说:“哎,这才是我的好老婆,不做金钱的奴隶!”

    可徐洁接着就说:“我就是想知道她是谁!”

    刘万程这时候可不想让她知道高秀菊,就继续哄着说:“这个不重要了丫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防止你闹病!知道吗丫头?我那时候突然失去了你,差点就不能活了。现在如果我不能保住你,我肯定活不下去!咱们是夫妻了,我不能没有你啊。”

    这句话倒把徐洁感动了,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体上来了,说:“我其实也担心走我妈的路,乳腺癌遗传我也知道,所以我平时也是很注意的。为闺女的时候,我里面有小肿块,大姨妈来的时候会很疼,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又不好意思去医院检查。可咱们结婚以后,早就没有了,也不疼了,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刘万程就忍不住隔着衣服给她揉着说:“你原先好像不发育一样,那时候三十了都是平胸。可是,你现在胖了,跟俩小白兔一样了,估计是不会再有那个危险了。不过,咱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李教授让咱们一年查一次,我觉得不保险,咱们最好就是一月查一次!”

    徐洁就笑:“那就不要干别的了,我天天在医院里呆着吧!我自己身上的肉我自己有数,有不一样的地方我会发现的。”

    徐洁心细,这个刘万程倒是相信。但也不能大意,除了她自己,他也得时刻帮她检查,有空就得逼着她去医院查!只要过了零五年这个坎儿,没准儿就不会再有事了。

    最后,他叮嘱徐洁说:“关于我穿越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出去说,连你姐都不能说。要不然,我就变稀有动物了,非给人家拿去做了实验不可!”

    徐洁就乐:“这事儿我都不信,去和别人说,别人还不拿我当疯子啊?”接着就问,“你说我爸早没了,是哪一年没的?”

    刘万程说:“你不不信吗,还问这个干啥?”

    徐洁说:“半信半疑。关键就是你说的有些东西太真了。”

    刘万程就说:“你爸应该是在零三年秋天没的。对了,我记得那天快放国庆假了,你突然不上班了,你们车间老赵说你爸没了。晚上睡觉还好好的,第二天起来人都凉了。”

    徐洁就点头说:“我记住了,到零三年快国庆那几天,我们就守着我爸一刻不离,要不是那么回事儿,就证明你是撒谎!”

    刘万程说:“你爸这一世可是戒酒了,而且是我的功劳。说不定他戒酒了就长寿了呢?”

    徐洁就看着他:“刘万程,你现在说实话和撒谎基本一模一样,我根本分辩不出你说的到底有没有实话。今天从省城机场你出现开始,我们见面,到现在为止,我基本都和在做梦差不多。”

    刘万程就叹口气说:“别的你爱信不信吧,就是自检这个事情你只要当正事儿办就成。”

    徐洁说:“那你告诉我,你原来老婆是谁,为什么你们过不到一块儿去的?”

    刘万程就酸酸地说:“你都整天说我没实话,净和你撒谎了,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就是告诉你,随便编个人,随便编个故事,你信吗?”

    徐洁也笑了:“可不是,你随便编个张三李四的,就硬指着人家说是你老婆,我也没什么办法,这事儿没法对质啊?”

    刘万程就得意点头:“算你聪明!”接着就趴到她耳朵上说:“李教授说了,经常在一起爱一爱,对这个也有预防作用的。咱们还是上床开始去吧?”

    徐洁骂:“去!我怎么没听见人家那么说?又是你瞎编的!唉呀,我还没洗澡呢,干什么你?你也没洗!”

    刘万程就笑:“咱俩一块洗,顺便温习一下自检程序。”

    徐洁没有反对,两个人一起去浴室,路上刘万程继续唠叨:“哎你说,咱们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准备要个孩子,对预防这病也管用啊?”

    徐洁说:“别胡说八道,我妈生我们俩也没躲开。再说让你戒烟戒酒,你戒了吗?爱咋地咋地吧,不去操心了。今天快让你把我吓死了!”

    刘万程制造的这个紧张气氛,到现在才算彻底过去了。

171.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刘万程带高强来这个荒废的铸造分厂,只不过想刺激他一下。

    因为吴晓波给他的康复方案里说,精神作用对偏瘫病人来说,至关重要。

    正好他在和银行谈这方面的事,就突发奇想,想利用这个消息,让高强高兴高兴。

    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个临时的创意,却好过了吴晓波设计的那一大堆行动预案,高强竟然奇迹般地站了起来!

    这个奇迹,这个环境,这个眼前站立着的,真正的汉子,不由让刘万程触景生情,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担心高强站立不住,擦干眼泪赶紧扑过去,扶住高强。

    高强不会动的那半边身子,还是不灵活,可是,看情况,已经远远比原先要好多了。

    “走,叔,咱们回家,让高姨看看,让她也高兴高兴!”刘万程激动地语无伦次。

    高强摇了摇头说:“不回去了,咱还是回公司。”

    他让刘万程扶着,走向轮椅,边走边说:“万程啊,你得用上你所有的办法,把这个厂子给接过来。这个厂子恢复了,就能养活一千多号工人啊!你放心,我有办法让它正常运转。和你,和年发一样,当年我也惦记过它,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啦,我对它也熟悉的很。可见,咱们当时是英雄所见略同,可就是没有钱呀!你要是能弄来钱,能代管过来,我就有办法让他运转,出合格的产品!”

    刘万程心里却暗暗叫苦。他来这里的想法,就是想让高强高兴高兴,这对他的病有好处。可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高强竟然可以说话了,这是他要好的征兆啊!

    可代管铸造分厂这事儿,他只是和银行相关领导接触了一下,双方都有那么一个意向,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这等于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要万一这事儿不成,他该向高强怎么解释?这可是个较真儿的主儿啊!他可不敢现在跟高强说这个实际情况,再让老头一失望,重新缩回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怕高强问多了露馅,只能想着办法转话题了。

    他就问高强:“叔啊,你为啥不肯回家看高姨啊?你这站起来了,让高姨亲眼看看,她也高兴,不再记挂你不是?”

    高强就哼一声说:“还不是时候。”

    这句话把刘万程弄了个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高强这回得病,就是赵桂芝那句瞎话闹的。跟小辛,跟老天爷都没有关系。

    高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在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候,徐艳把赵桂芝接到医院里,赵桂芝趁着没人的时候,已经把真相告诉高强了。

    她不敢不说啊,老头要是一直以为儿子杀了人,那还不彻底急死了呀。

    高强现在开始好了,自然就把这事儿又给想起来了。

    他心里怪罪老伴,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一惊一乍的,闹这么大个乱子!你这么整治我,我也不让你知道我快好了,让你多担心几天!

    最可怜的,恐怕就是刘万程了。他是搞技术的知识分子,本来对穿越这事儿就不相信,不科学嘛。

    可是,这事儿就恰恰发生在他身上了。科学世界观一下子就给打破了,信仰一片混乱,连老天爷他都相信了。

    努力半天,还是不能阻止过去发生过的事发生,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能不害怕嘛!越害怕就越胡思乱想。

    知识分子的想象力,和推理分析能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强。高强一出事,他这一推理分析,好么,把前后左右挨着不挨着的事儿,就都给联系到一块儿了,连徐洁失踪都跟高强得病有关系了。

    关键是至今他还被蒙在鼓里,不知真相,还得心里提心吊胆,唯恐老天爷哪根筋不对,又看他不顺眼,把徐洁给他变没了呀!

    自此之后,高强的恢复开始迅速加快,几乎一天就一个变化,很快就可以自己拄着手杖,快步走路了。

    自己可以拄着手杖走路,生活自理也就没问题了,他就和刘万程夫妻俩商量,就住在厂里,不回刘万程家了,来回两头走着麻烦。

    他是个自觉的人,不用别人说什么,他自己就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总是住在人家小两口家里,人家不方便。

    别说刘万程两口子不方便,就是他自己也觉得不方便,哪赶上就在厂里住着,晚上和看门的聊天遛弯舒坦?厂里晚上做饭,也就多添他一双筷子。

    他就让徐洁给他在厂里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和晚上看门值夜的一个中年下岗工人,一起住在了厂里,无论那小两口怎么说,都不肯跟着他们回家住了,他喜欢工厂嘛。

    徐洁也明白老头的心思,这俩月相处下来,倒有些舍不得老头了。可老头死倔,她就把原来她爸在厂里的时候,住着的那间最里面的房子,单独收拾出来,打扫的一尘不染,给高强住着。又吩咐李秀琴,每天都给老头单独做点可口的饭菜。高强得过脑血栓,饮食上本来就得和正常人有区别,也不算是搞特殊,让其他在这里吃饭的工人说三道四。

    高强只要能活动,那是谁的话都不听了。整天催着刘万程,赶紧去找银行,尽快把铸造分厂给接过来。

    可这事儿本来就仅仅是一个意向,哪有那么快呀?

    再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刘万程也得做一些计划,对银行方面提出一些条件,尽量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如果这时候露出着急的迹象来,好多条件就不一定能够要到。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表现出可有可无,对代管铸造分厂兴趣不大,让银行求着自己,才好提更多有利于自己的条件。因为从道理上来说,这事儿最急的就是银行,一个亿在那里躺着,眼看就要变成烂账,他们不急谁急呀?

    他就耐心给高强解释这做买卖的一些敲门。高强管理生产虽然比刘万程厉害,做生意却没有多少经验。听刘万程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沉住气努力锻炼,争取早日扔掉手杖,行走自如。

    刘万程还是打电话把高强恢复的情况,偷偷告诉了赵桂芝,高强心里生老伴的气,不让说呀。

    赵桂芝听说了,高兴的不得了,就想着过来看高强。可开发区跟江山机器厂宿舍区之间,还没有公交车,过去很不方便。

    刘万程就跟她说,她啥时候想过来,他就开车过去接她。

    赵桂芝知道,不光她惦记着老伴,闺女也惦记着呢。可高秀菊和刘万程吵那么一架,把人家撵走了,两个人现在就变仇人了,这话就不好说。

    刘万程明白赵桂芝的意思。上辈子和高秀菊夫妻都做过了,他也就不会记她的仇。就告诉赵桂芝,他下午晚点过来接她。

    高秀菊白天上班,只能下午下班以后才有空啊。

    撵走了刘万程,结果人家为了她爸,连老头一块接走了。这一点刘万程做的,让高秀菊感觉着惭愧了。就还是回来和她妈一起住,照顾着她妈。

    刘万程来接这母女俩,去厂里看高强的时候,赵桂芝自然对他千恩万谢,高秀菊却碍着面子,仍旧不和刘万程说话。

    刘万程知道她的臭毛病,你不说话正好,省得吵架,也就不和她说话。

    三个人,刘万程和赵桂芝坐在前面有说有笑,高秀菊就在后排闷声不响地坐着,就这么向着开发区刘万程的工厂去了。

    十几里路,眨眼功夫就到。到了的时候,天还亮着,高强正在门口和值夜的说话,远远看见刘万程的车过来,前面坐着的,隐隐好像是自己媳妇。

    他立刻起身,拄着手杖就往自己屋里跑,还嘱咐值夜的,不许跟来人说他好了。

    于是,刘万程领着母女俩进了高强的屋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痴痴呆呆的高强,嘴上还流着哈喇子。

    赵桂芝看见高强这样就懵了,回头问刘万程:“你不说你叔快好了吗,这咋看着还不如以前了呀?”

    刘万程也纳闷,但他知道高强这绝对是装的。可老头平时不苟言笑,这好好的是要唱哪一出啊?

    赵桂芝见刘万程发愣不回答就急了,跑到椅子跟前,蹲在高强身边,扶住他哭着喊:“老头子啊,你这是咋了?万程说你都能说话,能走路了,这咋就变成这样了?”

    刘万程不知道老头要搞什么古怪,也不敢拆穿他,只能傻傻看着不言语。

    高秀菊在一边,看看刘万程,又看看她爸,突然就喊:“唉呀妈,你腿上怎么流这么多血,裤腿都红了呀!”

    高强吓一跳,一把就推的赵桂芝身子侧过来,急忙低头去看媳妇的腿,哪儿有血啊?他就看高秀菊。

    高秀菊就冷笑:“叫你装!屋里连轮椅都没了,你不会走怎么出去,飞出去的?”

    高强就嘿嘿地笑了:“还是我闺女聪明,从小爸就哄不了你!”

    乍听见高强用以往的语气说话,赵桂芝吓一跳,琢磨半天才明白过来,气的拿拳头打高强:“你个死老头子,你想吓死我是不是啊!”

    高秀菊却满眼泪花,一下就扑进高强怀里,哭喊着:“爸,你真好了,真好了!”

    高强搂着闺女,声音洪亮:“不哭,闺女。爸是是谁呀?高老虎!老虎哪能真倒下?爸就是打个盹,醒了就好了,还和以前一个样。”

172.卧虎藏龙

    高强不肯跟着媳妇和闺女回家,理由是这里更适合他恢复。等他彻底好了,扔了手杖,不用说他自己也会主动回家。

    其实,他不回家的真正理由,是怕刘万程不去努力争取代管铸造分厂的事。

    他虽然不懂做生意,却明白从银行手里托管这么大一个企业,绝对不会那么容易,也绝对不会没有风险。

    刘万程现在的企业,经营的顺风顺水,上下关系都走的融洽。他只要继续给赵杰当“冤大头”,铝制皮带轮就会源源不断。

    他挣了钱买设备,设备多了挣更多的钱,然后就有更多的设备,最终会把那个皮带轮系列全部接过来,铸铝车间达到饱满运行,月利润达到三百万都没有问题。

    有这么顺当的生意,他会去冒风险,托管那个铸造分厂吗?

    可刘万程的公司,规模太小了,智能自动化又高,用人的地方就少。就是再发展个几年,撑死能用百十号人。

    铸造分厂就不同了,真正能够恢复生产,饱和使用工人及各类人员,可以容纳一千多人,那就解决大问题了!

    两下对比,高强当然希望刘万程能够把这个托管计划进行下去。

    可和刘万程相处这许多时日,高强也深深知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让他冒这么大风险,他肯定不干。

    其实,刘万程本身也没打算冒太大的风险,他小子就是个鬼才,有自己的解决问题思路。

    银行方面之所以能够找到刘万程,一是因为没有任何财团敢接手这个看着像一堆废墟的工厂。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外贸公司赵总的极力推荐。

    刘万程在江山机器厂就是一个不得志的中层副职,可在外界,却被视为江山机器厂的奇迹。

    同样是在一次宴会上,刘万程通过赵杰,认识了银行方面的老总。那老总对刘万程的传奇早有耳闻,两个人一谈,老总对刘万程赏识有加。

    于是,两个人初步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刘万程代银行管理铸造分厂,自筹资金运营。十年之后,银行收回原来的贷款本金,利息不算,工厂归经营者所有。

    银行已经在铸造分厂投了一个亿,烂在里面了,哪里还肯再出资金?刘万程和高强说的那些话,里面肯定是有水分的。

    没有资金不要紧,刘万程有办法啊。他早就想好了,先和银行达成一个初步协议,先把铸造分厂从银行手里拿过来,由他进行先期投入,对厂房外观进行包装,包括整修工厂外部设施,内部设备喷漆处理,让工厂从外观上看起来像个样子。

    接着,他就通过在吴晓波手下的,市里的公司,进行商业运作,向外界推出自己的复产计划,吸引外面的资金参与。

    商人都是图利的,只要他的计划有足够的吸引力,就会有人愿意合伙投资。有了足够参与资金之后,再和银行签订正式代管协议。

    这个计划,先期投入并不大,却可以用这不大的资金,撬动更大的资金,完全可以将大部分风险分担出去,并不会影响到他现有公司的运营。

    可是,一个突发的意外,让他不敢动用手里那份先期投入的资金了。

    张年发来了。

    刘万程出来搞自己事业的这两年,二分厂在刘勇的瞎指挥下,已经入不敷出了。

    生产经营是一门学问,不仅需要广博的理论知识,根据不同的生产模式,采取不同的方法。更需要具备丰富的实践经验,才能领会和贯彻理论知识的精要,灵活运用。

    像刘勇这种即无理论知识,又没有实践经验的门外汉,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不要参预进来,只享受别人管理产生的利润和荣誉就好了。

    好多企业,就是因为一窍不通的家长胡乱参与,乱下命令,弄得下层管理者和生产人员无所适从,最终彻底乱套。

    刘勇,显然就是属于这种类型的家长。自作聪明,无处不想显摆自己的内行和领导能力,闹出笑话都不自知,还自我感觉良好。

    当他胡乱参与,朝令夕改的恶果显露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到了今年这时候,二分厂手里已经没有任何流动资金。钱都在刘勇任命的营销科长折腾之下,变成了要不回来的烂账,连买材料都得从总厂借钱,已经拖欠了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不是他不想给工人发工资,仨月没工资,工人快吃不上饭了,恨不得吃了他,是他实在没有钱发了。

    跟着这种外行领导,他就是再清廉管个屁用?大家吃不上饭啊。话说回来,你就是想贪,你也得先有本事弄回钱来呀!听好多工人说过,管你清官还是贪官,你给我们发工资就是好官,不是没有道理。

    刘勇这种活宝,除了巴结上司,什么真本事没有,整个二分厂的工人,就得跟着他倒霉。

    分厂到了这一步,刘勇也知道不好。他也有几分鬼才,想了个主意,直接把大部分权力移交给张年发,自己退到后面去了。

    这就像战场上打仗,本来以为对面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军所到,摧枯拉朽。结果真打起来才发现,对面比他厉害的多。于是,刘勇同志立刻调整策略,由带头冲锋改为运筹帷幄,把张年发给推前边去了,你去冲锋!

    刘勇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论的。反正在总厂的花名册上,正厂长是我刘勇。你张年发要是能让二分厂起死回生,功劳还是我刘勇的。要是你没这本事,二分厂最后还是垮了,老子就把大部分责任都推到你身上,反正亲自下手指挥的,不是我。大不了老子再花钱打点,换个地方继续干。

    危机时刻,张年发没有计较,利用自己的威信,拼死地安慰着工人,苦苦支撑着稳定了局面。如果没有张年发,二分厂恐怕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下去。

    经过这两年折腾,张年也发算是彻底看透了刘勇这个小人。痛心疾首的同时也开始幡然悔悟。

    对恶人,投鼠忌器一味迁就,等于是助纣为虐!他一边尽一切办法恢复生产,理顺秩序,一边和刘勇彻底撕破面皮,直接顶撞,甚至跑到总厂办公大楼里,上蹿下跳,不顾脸面,四下里给刘勇告状,要求总厂尽快免掉他。

    可是,一个被检察院带走过,自身有污点的干部,谁会重视他的话呢?

    就是副厂长袁佩华,也没有好的办法。他已经到了退居二线的年龄了。到了这个年纪,就得更加谨言慎行,避免晚节不保。

    张年发在总厂唯一能够说上话的上级,已经无法再为他这个老部下做什么了。

    满心悲凉的张年发,只好找到刘万程这里来,希望刘万程能给他想想办法,支援他一下,先解这燃眉之急。

    现在的刘万程,已经不是那个二分厂副厂长刘万程了,心已经变得坚硬无比。他不但不给张年发出主意,还劝着张年发也跟他一样,辞职出来,到他这里来帮他。

    “用人体制不改,你就是救活二分厂有什么用?”他对张年发说,“你就是把刘勇告倒又有什么用?你敢保证,二分厂以后不会再来一个刘勇吗?就算你能把分厂再次搞好,你能忍心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营造起来的心血,再一次被这种败家子一点点败光,这种痛苦,你还想再经受一次吗?”

    他拒绝给张年发资助,理由竟然是不想再看着他再次悲剧。

    张年发对刘万程,也就不抱幻想了。听说高强的病好差不多了,就故意避开刘万程,晚上跑到刘万程的厂里来找高强。

    高强当干部时间长,几乎经历过各种事情。被人排挤的境遇,他当年也经历过,却最终化险为夷闯过来,成功挤走无能的正职,成为一分厂的一把手。

    其实,退下来之后的高强,痛定思痛,思想已经发生了不小的转变,特别是和刘万程在一起,似乎也受了他的影响。

    他帮着刘万程干,对江山机器厂来说,已经属于局外人。但恰恰是局外者清,他反而看明白了许多过去当一分厂厂长时,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还是用当年刘万程第一次在他家喝酒时,举的那个例子来对张年发说:“水手坚守自己的职责,这个没有错。可是你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这船都要沉了,你还守着那桶救命水,有用吗?”

    张年发不信:“这一万多人的大厂,怎么可能说沉就沉呢?再说我扔了四百多弟兄,只顾自己逃命,那和逃兵有啥两样?”

    高强就冷笑一声说:“哪儿还有一万人,有五千就不错了!咱们与其顽固死守,不如跳出来,帮着万程把公司发展起来,设法救救那些已经落到水里去的,多救一个算一个吧。”

    张年发没有被高强说动。刘万程的公司太小了,这对一个万人的大厂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就是对他的二分厂,帮助也不会太大。

    但是,临走的时候,张年发对高强说了一件事。刘万程当年拿走厂里过去的旧账,他知道。

    守着刘万程的时候,他没好意思说,他对高强说了,希望通过高强,间接地告诉刘万程,如果他手头宽裕,就借他点钱,让他把二分厂的日子过下去,毕竟那里还有四百多工人啊!

173.忐忑不安

    刘万程不是心里没谱的小青年。按实际年龄算,早就是油腻大叔了,而且,自认为工于心计。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肯干的。也就是说,那个齿轮模具,他是完全有成功的把握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个,做为他在二分厂副厂长这个位置上,打响的改革第一枪。

    这相当于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啊,这把火点不着的后果,油腻大叔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当年,为设计这一系列的齿轮模具,二分厂是下了大本钱的。这些模具,构造基本一样,只是齿轮型号不同,大小尺寸不同而已。只要一个型号的模具成功了,其他的型号也就等于成功了。

    像这种复杂模具的设计,分厂技术科的这点技术力量是根本做不到的。当年是张年发与总厂技术处合作,将技术处的顶尖模具设计人员集合到一起,反复试验,才搞了个差不多,却不得不终止。

    就在二分厂终止了这种模具试验几年之后,附近一家私企却用这种方式制造出了齿轮成品。

    这种生产方式,投资小,见效快,技术含量不高。唯一有技术含量,一般人无法搞的,就是模具的技术图纸。

    而那家私企制造模具用的图纸,竟然是二分厂的那份图纸,据说是那家私企的老板,花了三千块钱,从私人手里买来的。

    而张年发当年为得到这份图纸上的所有参数,恐怕投了三万不止!如果算上设计费用,产权费用,三十万都不止!

    刘万程不知道张年发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反正当年他看到那家私企手里那份蓝图,竟然还印着江山机器厂的图纸编号,心里的滋味难以形容!

    既然人家私企得到了这个图纸,很快就搞出了成品,说明他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而且,第一套模具暴露出来的缺陷虽然很多,但都不是重大缺陷。这只能说明刘万程、韩素云和技术科的技术员们,模具设计经验不足。这些缺陷,将来制造第二套模具的时候,应该都可以避免。

    模具进入第二个试验阶段,也更加艰苦。

    压出产品,针对产品上的缺陷,再对模具进行修改,然后再去试验,如此反反复复。

    幸亏刘万程有着上一次的制造经验,虽然参数大多没有记住,但多少都还有些印象,这就少走了大部分的弯路。

    第二阶段的试验,其实主要就是确定各尺寸参数,热件的膨胀系数。

    国庆节放假,所有参加试验的职工都没有休息。

    十一假期一过,早上上班,刘万程拿着一个完全合格的齿轮,出现在张年发的办公室里。

    张年发愣愣地看着刘万程,小心翼翼地把齿轮接过来,顺手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游标卡尺,测内径、外径,鼓捣半天问刘万程:“压出来的?”

    刘万程点点头说:“内外径完全不用再次加工,直接高频淬火。如果想再漂亮一点,加一道发黑或者发蓝工序就可以了。”

    张年发拿着那个齿轮反复端详,舍不得放手。许久,眼睛里竟然饱含了泪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承受了来自下属和上级的多少压力,受了多大的委屈。

    很快,新的生产工艺开始被执行,新的生产车间也在组合。

    以前,每生产一件齿轮,刨去生产费用和工人工资,分厂最好可以挣到两毛钱。管理上稍有松动,分厂就有可能赔钱。

    现在,每生产一件齿轮,分厂可以稳定地赚到八块到十块左右,而且,无论是产品合格率还是生产效率,都成十几倍地提高,和以前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所有的谣言和谬论,在强大的现实面前,都不攻自破。刘万程也因为这一惊人的工艺改革的成功,树立了自己的威信,在副厂长的位置上,站稳了脚跟。

    站稳脚跟了,刘万程就把目光对准了刘勇。有仇不报非君子,嗔呲必报才是刘万程。何况,刘勇还挡着他发财的路呢?

    国企里,报仇也得有讲究。就像刘勇一样,要对付刘万程,不能当面锣对面鼓。得从外围开始,从舆论入手,一点点蚕食,先把跟着打旗起哄的那些爪牙喽给打死,再从舆论上搞臭,最后让你站不住脚,自动滚蛋。

    刘万程自然就是先把注意力放在刘勇主管的业务上了。

    没出一个星期,连续两个采购员因为虚报采购价格和钢材重量被刘万程抓到。

    在过去混这些年,杀鸡儆猴的把戏,刘万程还是知道怎么玩的。

    对两个采购员,刘万程的解决办法十分简单:开除。你刘勇主管的部门,竟然有如此恶劣的贪污犯,你自己也不见得干净。

    我没说你,也不明着指名道姓地对准你,我打你手下,让你比吃苍蝇还难受!

    但他的决定,让张年发给拦下来了。

    张年发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不知道刘万程坚持开除两个采购员的用意?

    两个采购员的罪过,达不到非要开除的地步。刘万程这么干,无非就是故意扩大人家的罪过,让刘勇难看。

    要命的是,刘勇做为主管领导,还不敢为这个辩驳。你为他们说情是几个意思?是不是这贪腐的事里面,也有你的影子啊?这无疑是给刘万程留口实,刘勇没有那么傻。

    但出乎刘万程意料的是,在这一点上,张年发不支持他。

    两个采购员,本身就没有一技之长,开除了他们出去,让他们靠什么生活?

    他私下里找刘万程,对他说:“小刘,你记住,你开除的不是一个员工,你同时也毁掉了一个家庭!这个家里,也许有拄着拐棍的老人,也许有嗷嗷待哺的婴儿,也许有正在念书的孩子。他们都会因为你这个简单粗暴的决定,而生活陷入艰难!

    从前年开始,总厂就要求分厂下岗一部分工人,减少人员费用支出,提高利润,我顶着不办。有本事主动要求下岗走人的,我不拦着。没本事的,我绝不主动去下岗一个工人。知道为什么吗?就是这个道理!他们都有家,都是家里赖以生存的顶梁柱!

    咱们大国企,就是大家的家!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做为家长,没有把自己的孩子赶出家门的道理!”

    要是搁在以前,张年发这么说,刘万程就又认为张年发是在穷表白。敢做就得敢当,谁让他们撞枪口上了呢?活该!

    可是,和张年发重新相处这许多时日,他的思想也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人,不仅要为自己考虑,还得为别人考虑。不管犯没犯错,他们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姐妹。

    他忽然就发现,即使是自己带着二十年的经验重新回来,张年发身上,仍旧有许多值得他学习的,闪光的东西,这让他不得不重新认识张年发,重新开始尊重他。

    记得他当时知道是张年发把他要到二分厂来,那么气他,那么损他,他都可以不生气,仅仅是因为他刘万程说的东西,对分厂有用。

    这才叫肚量,这才是一个领导者的气度。可惜,张年发只是一个分厂领导,因为学历的原因,他也只能上到这个位置,到头了。

    如果张年发能够坐到统帅整个江山机器厂的位置上,此刻的刘万程,倒真心愿意充当他的马前卒,再不为赚钱活

    在如何处理两个采购员的问题上,刘万程意外地顺从了张年发,放弃了这个整倒刘勇的大好机会。

    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刘万程做事,历来都是暗中酝酿,把握时机,一击中的,损与蔫儿坏相结合的。

    抓两个采购人员的把柄,他也是偷偷酝酿了好长时间,想着法子地制造机会让人家犯错。

    人家也不是傻子,知道刘勇和他不对付,早就防着他。他不处心积虑地制造各种假象误导人家,人家也不会让他逮着。

    费半天劲,好容易计策成功,没成想张年发跑出来横插一杠子。

    张年发在办公室里转两圈,然后说:“犯了错,惩罚不能没有。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来处理。”

    刘万程就再没有言语。

    两个采购员的问题,仅仅是冰山一角。整个二分厂的营销体质,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换汤不换药。

    落后的管理方式,也给了许多人贪腐的机会。

    刘万程心里,有一整套现代的营销策略,却因为刘勇横在中间,无法施行。

    营销科自科长以下,所有人想保住自己的所谓“肥差”,每年都要偷偷给刘勇送礼,平时也要经常请他吃饭。一旦表现出对他的不恭敬,他会动用各种办法,抓对方的小毛病,然后积累成大毛病,最后把对方调离,下放到车间干活。就像前段时间对付刘万程一样,如出一辙。

    寻找别人的错误和缺点,然后加以利用,这是刘勇这类干部的长项。就是刘万程,有着二十多年的国企扯皮经验,也得时刻提防着这类小人的暗算,不敢轻易得罪。

    营销科的人员,如果自身干净,仅仅靠着工资和奖金吃饭的话,上哪儿弄钱去贿赂刘勇?他们只能从经手的业务上往外抠公家的钱了。

    而刘勇在齿轮制造工艺改革成功之后,打着为分厂闲置下来的加工能力寻找产品的名义,整日吃喝玩乐,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分厂指定结账的饭馆里,他以各种名义签字的账单,就有一万多!

174.简单与复杂

    产品试制成功并转入正式生产,刘万程就有时间了。像他这种讲究嗔呲必报的小人,有了闲工夫,别人就该倒霉了。

    你们不是在老子没成功的时候,一个个上窜下蹦,唯恐天下不乱吗?这会儿怎么不蹦了,老实了?老实了也不行,晚了!

    很快,新的干部考核体制就下发执行了。刘万程用干部,再不像张年发一样,凭模糊的个人表现和个人的印象,而是让数据说话,各种数据综合起来的得分,叫执行力。

    执行力不达标,就说明你对分厂的命令不重视,说明你的能力不够。

    按理说,数据是科学的,应该是公平的,不存在报复谁的问题吧?你想多了。

    新的管理方式谁也没见识过,数据都是在你做过之后,从你做的结果中统计出来的。你做的时候不注意,做完了,数据出来,加到一起,积少成多,在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出你到底做的如何,恰恰可以反应你的态度。

    对刘万程有看法,阳奉阴违,做事不积极,当时感觉不到什么,统计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比别人得分少。

    如此繁多的数据,只要每项少得那么0.5分,叠加起来,就是不小的差距。

    刘万程就打着这个“科学”的名义,把一车间和三车间的主任都给换下来。我不针对任何人,你们得分低嘛,这个没有办法。

    实际上,他是利用了对方不熟悉精细化管理这个概念,观念转不过来的漏洞,打压那些跟随刘勇,不配合他的干部,还让对方无法分辩。

    在这上面,他的“蔫儿坏”可以发挥到极致,不动声色当中,就把刘勇的小团体给拆了。

    刘勇看着刘万程一步步开始了对他的报复,却毫无办法。他更不懂什么叫数据说话,什么叫精细化管理。

    他只知道,刘万程玩的太高明了,还有这样玩的,被他玩死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从此,他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开始处处防御,再不敢主动进攻,甚至开始逐渐向刘万程靠拢,主动讨好刘万程了。

    技不如人就得认输,刘勇这种干部,这一套玩的很顺,不会干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傻事,面子值几个钱啊?

    可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挡着刘万程发财的路,刘万程不会因为他的认输和主动示好服软而手软。

    再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嘛,刘万程是油腻大叔,不是小鲜肉,他才不会去做心慈手软,敌我不分的东郭先生。

    对待危险的敌人,要打倒在地之后,必须再踏上一万只脚。记住,是必须滴!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是真理。

    可是,刘勇根硬,刘万程也不敢直接去对付他。

    一时半会儿对付不了刘勇,他能对付吴晓波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吴晓波先练练手吧。

    虽说高秀菊中了他的诡计,不和吴晓波来往了,但都是干柴烈火,谁也不敢保证这对狗男女不死灰复燃。

    虽说刘万程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和高秀菊有任何交集,但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况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他不娶高秀菊,也不忍心看着她胡作非为,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吧?

    这个吴晓波,应该就是在这个秋天,彻底失去了夺回高秀菊的希望,离开这里,去南方了。

    可是现在,刘万程没有和高秀菊结婚,这小子就贼心不死,丝毫没有要滚蛋的意思。

    这一天,刘万程闲的没事,就打电话把吴晓波叫到分厂办公室里来了。

    吴晓波瘦瘦干干,在二车间干活也不下力,再说他也嫌做工人太脏,总盼着张年发发慈悲,再允许他不上班,去开自己的美发店去。

    刘万程当了副厂长,吴晓波就开始提心吊胆。他和刘万程干过架,怕他报复,真把他给开了。

    他平时不上班,分厂不给他开工资,可给他算工龄,交保险。一般其他分厂不上班的,都是自己交这些费用,一年一千多呢,不是挣了大钱,一般人当真承受不起。

    要万一刘万程报复他,不给他交保险怎么办?从这小子上任以来的一些做法上看,是又损又坏,别说不给他交保险,直接开除他的可能都有!

    那时候的国企员工,别说他吴晓波,就是有着高等学历的刘万程,都把工厂这个铁饭碗看得跟命根子似的,要不刘万程当初为什么宁可在厂里受窝囊气,也不敢直接辞职去私企挣高工资呢!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吴晓波正在那儿提心吊胆,刘万程找他的电话就来了,这电话,就是催命符啊!

    吴晓波无精打采地来到分厂办公室的时候,刘万程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呢。

    他乖乖站到刘万程跟前,小声说:“刘厂长,您找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刘万程睁眼,抬头看他,好像刚想起来一样“啊”了一声说:“走,咱们会议室里说。”就带着吴晓波进了另一边的会议室,关了门。

    他在会议桌长边一侧的中间坐下,指指对面,让吴晓波也坐下。然后,从桌子上放着的,一沓a4纸里抽出一张来,递给他,然后才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时工资表。一个月,你一共干了四个半工时,挣了四块九毛钱。”

    吴晓波没明白刘万程给他看这个的用意,琢磨着说:“我没床子啊,我原来的车床,车间分给张健用了。”

    刘万程说:“你整天不上班,厂里还得空着个车床不挣钱,等着你回来是不是?再说给你个车床,本来这个车床别人干,一天可以出二十件活,到你手里,一天也就出四五件。分厂白养着你不说,还得搭进台设备去,你觉得合适吗?”

    吴晓波说:“我没用分厂养啊,我不干活,你也没给我发工资不是吗?”

    刘万程就问他:“那你的保险呢,那不是分厂替你交的?”

    吴晓波就傻了。

    吴晓波琢磨半天,才分辩说:“分厂我这种情况的又不是我一个,其他人不上班,不也是分厂给交的保险吗?”

    刘万程看来早有准备,淡淡一笑说:“这回不行了。从下个月开始,分厂不再承担这个费用了。你有两个选择。一呢,自己交保险,继续在这里上班。二呢,”刘万程就又从那沓a4纸里抽出两张来递给他说,“你填好这个表格,找张厂长签字,然后到劳人处报到。”

    吴晓波不接刘万程递来的表格,狐疑地看着他问:“这是什么?”

    刘万程说:“辞职申请表啊。填好了,你就和分厂没关系了。”

    吴晓波就急了,声音也高起来:“凭什么呀,我又没要求辞职,干吗申请这个?”

    刘万程就拿出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来,耐心解释说:“这就是走个程序。正像你说的,你又没犯什么错误,分厂开除你不合适,是吧?可你在这里又不创造效益,分厂还得给你交保险。问你要这笔费用吧,你又没有。你还没几个工资,分厂还没法从你工资里扣除。所以,你还是填了这个表,咱们两下里谁也不麻烦。”

    吴晓波气急败坏说:“你不麻烦我麻烦大了,你这是让我变相下岗。原先老张说过的,二分厂只有主动下岗,没有赶工人下岗的道理!”

    刘万程就表现出为难来,琢磨半天说:“这可就不好办了。要不,我给你安排个罪名,把你开除?反正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占分厂的便宜了。”就皱眉思索,“安排个什么罪名好呢?对了,你骚扰女工,耍流氓,这个大家都看见了,都可以证明。”就和吴晓波商量,“咱就这么办了吧?”

    吴晓波这个气,特么你这纯粹就是打击报复,还是为了我骚扰徐洁!可现在人家是厂长,生杀大权在人家手里攥着,他跟刘万程来硬的,恐怕死的更快。

    他装出一副哭丧脸来哀求说:“刘厂长,刘哥,你不能往死里逼我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刘万程咧嘴一笑,不紧不慢说:“那你就咬吧?咬完了正好就有罪名了,我还省得麻烦了。”

    吴晓波再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说:“刘哥,我确实对不起徐洁,不该耍流氓。可那时候我不是不知道你和徐洁好吗?现在我知道了,徐洁不许我把你们的关系说出去,我一个字也没有往外说呀!你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就放过我这一回,成不成啊?”

    这句话听着像是哀求,暗里却含着用揭露两人的关系,威胁刘万程的意思。

    刘万程才不怕他威胁。又不是他想保密,是徐洁想保密,他只不过是尊重徐洁的想法,不愿意违拗她罢了。你爱揭不揭,揭了徐洁也不能怨我,是你干的不是我干的。

    但这时候,已经到了刘万程设计的这场谈话过程中,他该就坡下驴的时候了。

    他坐在那里,表现出好像有点顾忌吴晓波威胁的意思,双手环抱,闭着眼睛,琢磨着说:“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多少的也得对我有点用处啊,不然我怎么跟其他那些被请走的人交代呢?”

    吴晓波从刘万程的话语里,似乎听出了希望,赶忙站起来,看着刘万程,接话说:“您说让我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要不以后徐洁,额,不,嫂夫人,嫂夫人做头发我全包了,一分钱不要。”

177.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江山机器厂的装潢分厂,是厂里最先倒闭的一个分厂。

    实行分厂制以后,各分厂独立核算,再出产品就很少用装潢分厂的包装了。

    包装这个东西,技术含量最低,好多包装箱一个人就能干,装潢分厂却有四百多职工,不垮都新鲜。

    用于制造包装的设备也不贵。周边农村最先发展起来的企业,恐怕就是这个了。

    没了厂里指定的生产任务,装潢分厂最先面临的,就是激烈的市场竞争。按照市场价格,他们的产品竟然会赔钱。可按照他们的定价,连本厂的这些分厂都不愿意用,还不如自己找俩工人自己干呢。

    到了这个境地,装潢分厂不倒闭,实在是没有天理可言了。

    如今,占地十几亩的装潢分厂,早已没有了计划经济时代的繁荣,所有大大小小的工房,连一间有完整屋顶的都没有了。

    早几年的时候,里面还有设备,还有人看门值班。随着江山机器厂的逐渐衰败,谁还顾得上这个早就没了工人的破厂子?

    它离着江山机器厂的主厂区有三千米左右的距离,离着最近的村庄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

    谁也没有留意,工房里的设备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等到有人注意到的时候,除了那个分解原木的大带锯还有个铸铁的底座,剩下能弄走的就都不见了踪影。

    如今,那个带锯底座也不知让谁弄走了,只剩下了没有屋顶,行将坍塌的残垣断壁。

    厂区宿舍,或者附近农村,谁家垒个房子,盖个鸡窝,没有砖头,就都跑到这里来拆。估计用不了几年,这些残垣断壁也会被拆光。在原来属于工厂的空地上,已经有人在开荒种地了。

    刘万程站在公路边上,指着那些残垣断壁问高秀菊:“你说,咱们要是在这里建一个服装批发市场,你会不会来买东西?”

    高秀菊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思路,迷惑地看着他问:“你是搞工厂的,弄服装批发市场干啥?”

    刘万程一笑说:“谁告诉你我就只搞工厂了?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干!”就指着那堆废墟说,“你看,这块地方,足够起一座综合大楼。咱们市里的服装市场都很分散,也很简陋,有些直接就是露天市场。而且,离咱们最近的大型服装市场,就是省城那个。省城离着咱们二百多公路,根本覆盖不到咱们这里。如果在这里建一座服装市场,这附近的服装生意,就会被我吸引过来。关键是有了这个市场,一千工人的岗位问题就可以解决了。市场有了,管理、卫生、维护,都需要人。还有,咱们可以出资,支持一部分工人就在这里做生意,也可以消化掉一部分。估计全部消化掉,应该不成问题!”

    高秀菊看看那片废墟,再看看刘万程,半天说:“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咱们市里好像真就缺个这样的大型市场,逛起来很不舒服。要是有这么个市场,没准儿还真行!”

    刘万程就笑:“一定行。不仅可以办这么一个服装城,将来服装城成功了,咱们还可以再在它边上,办个小商品城,建材城,家具城,把这个地方搞成一个更大的综合市场,让它成为除了市区以外的另一个消费中心!”

    高秀菊就奇怪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这小商品城又卖什么呀?”

    刘万程说:“你忘了?我见过未来城市的样子呀。”

    高秀菊就不言语了。要说他不是从未来回来的,她现在都不相信了。因为他说的这些,好多她和刘万程去的那个大城里也没有啊!

    吴晓波到他办公室里来,说到省城的服装城的时候,刘万程就一下子想到了办服装城的主意。

    市里要硬塞给他一千下岗工人,本来这事做的就理亏,他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上面也可以找人啊,赵副书记真要和他动真格的,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一直就在思考这个讨价还价的问题,怎么才能换来最大的利益,让自己的损失减到最小呢?

    这下他让吴晓波提醒了,连地皮他都想好了。装潢分厂这个破地方,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它的商机,基本就是一块废弃的土地。他以接收一千下岗工人为条件,向市里要这块土地,甚至再大一些,把周边的防护林和荒地都包裹进来,估计市里都会同意。

    然后,他就要求相关部门变更土地用途,建一个大型商场!这个市场如果成功了,市里看到好处。那么,接下来,他其他的商城计划,就会得到市里支持,说不定贷款就有了!

    也许,他的帝国,不是从机械加工业开始,而是从商城开始!

    他越想就越激动,打电话把吴晓波两口子,徐洁和张静这几块活宝都叫了过来,领着他们直接就进了那片废墟。然后他就“”,唾沫星子乱飞,滔滔不绝地讲了俩小时,把这几块料都给侃成高秀菊了,直接傻了。

    吴晓波半天才反应过来,就在那些残垣断壁里,和刘万程争上了:“哎你跟我说说,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没有?你一搞工业的要去搞商业,这是不是作死啊?”

    刘万程说:“这不让上面逼的吗?你不也要去省城找服装加工吗?再说了,这生意就是这样,一门通门门通,搞到最高境界,就万物归一了。”

    吴晓波就不服:“哟哟哟,你还最高境界了,你就吹吧。我看你这是又要开始作死的节奏,和上次弄铸造分厂一样!”

    刘万程就看看张静,对吴晓波说:“我不懂商业,咱们有懂商业的呀。你问问咱们张总监,我这主意怎么样?”

    大家这才想起来,张静是在大型商场做过的,就一起把目光转向她。

    张静还是一身职业装,双臂抱在胸前,伸手扶一下自己的白金丝眼镜,这才开口说:“如果从专业的角度说,以市中心五十里为一个覆盖面的话,按当地人口密度来计算,应该有一个大型综合市场,向周边辐射商品才对。可是,这里没有。万程这个主意,绝对高明。如果经营的好,这个比搞机械加工利润更高。”

    这下把刘万程乐的,这娘们儿总算和他一伙了。他差点就高兴地蹦起来,冲着吴晓波喊:“怎么样,听见你姐姐的话没有?那可是专家的论断!”

    张静这么说,吴晓波就得认真思考了。他知道,张静的眼光是很独到的。

    还没等他想出个子丑寅卯来,张静就又说话了:“冲着你能安置一千下岗工人,相信市里很有可能把这块地批给你,甚至允许你无偿使用几年,然后再还地皮钱。变更土地用途,应该也不成问题,这毕竟还是一块荒地。可是,钱呢?要建这么一个大型市场,就是不算拿地的钱,少说也得几千万。你不会指望着银行再贷给你几千万吧?”

    刘万程就扑棱一下脑袋说:“这个梦就不要做了。等我们把这个服装市场做成了,下一步再建小商品城,倒是有可能。”

    张静就笑笑说:“那么,做为公司财务总监,我就把公司现在的财务状况,向刘总经理简单汇报一下。现在公司总部商业运作这一块,仅仅可以保住自负盈亏,基本没有利润。因为公司三个分厂的运作也包括在总部的工作里面,没向三个分厂伸手要钱,就已经很不错了。铸造分厂前期五百万利润,四百万投入了数控机加分厂,用来添置新设备。剩下一百万,你拿去打点关系去了。数控机加分厂基本就没有利润,还亏损了几十万。现在垒围墙的费用,都是精密制造分厂那边拆借的。到目前为止,公司除了必要的流动资金,就一分钱不剩了。另外,根据与银行的合同,我们年底的时候,还要偿还三百万的利息。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分钱不动用,到年底,所有盈利加起来,还了银行利息,剩下不足五百万。这五百万,你用来吃喝送礼,加上办公费用,估计又得造进去一半。剩下一半,还不敢乱花,得留着防备万一。”

    说到这里,她就看刘万程:“刘总,你明白了吗?”

    张静这一番话,又把吴晓波心里那点刚刚点着的希望小火苗,给彻底浇灭了。

    他叹口气说:“听见了没刘总?你的理想很丰满,可残酷的现实很骨感。今年估计我们分红都够呛了,你还琢磨着建大商场。剩下那点钱,也就够给那一千人发过年钱的。我还指望着分红给我媳妇换车呢,这下泡汤了。”就对徐艳说,“听见了媳妇?你换不成车不是我不努力,是你妹夫把咱的钱都造没了。”

    徐艳就斜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胡说八道?”就看看徐洁,又看看刘万程说,“万程,你别急,反正市里也没说让咱立刻就接收这些工人,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呗。”

    刘万程就无奈地摇头,然后才说:“唉呀,这就是我寄托厚望的精英,我的左膀右臂!我说你们俩是不是要笨死啊?”

    吴晓波和张静就同时一愣,一起看他。

    他就毫不客气继续数落他俩:“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是死心眼儿呢?有了地皮,有了创意,这东西就是钱!还用得着我们自己投资,你们怎么想的啊你们?”

    这句话说出来,所有人就都迷糊了,一起看着他。

    他直接不说了:“走,回公司,让我再给你们上一堂生意课,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空手套白狼!”

178.领导很正直

    一行人守着那堆废墟争论半天,又稀里糊涂坐上车,回了公司总部。

    大家进了刘万程的办公室坐好,就等着刘万程白话。

    刘万程先问张静:“你在那个大商场里工作的时候,商场里的商品,是商场花钱买来的,还是商家不要钱送来的?”

    张静说:“当然是商家先送商品来,卖出钱来再和他们结算了。”

    刘万程说:“对嘛。我这儿给他们提供地盘,给他们免费做广告,商场还得我出钱替他们盖,有这个道理吗?”

    张静说:“你这叫不讲理。我还头一回听说商场连楼都要商家给盖的呢!人家免费送来商品给你卖就不错了。再说我们那是全国知名商场,人家商家才肯那么干。而且,一般不够资质的商家想进还进不来呢。不过这跟你不出钱就想着盖起商场来,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刘万程就不理张静了,那意思就好像说,你这娘们儿忒笨了,我懒得搭理你。

    他把目光转向大家说:“你们看啊,我在这个地方盖一个五到六层的商场,但这个商场绝对不能跟省城的服装市场那样,乱糟糟不分档次,泥沙俱下。

    我这个商场,每一层都要有长长的回转走廊,走廊两边呢,是一间间的商铺。商铺和走廊装饰都要精美。走廊就相当于那种商业街中间的街道差不多,但不要直的,要蜿蜒曲折,在商铺中穿行,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还是张静第一个明白说:“就好像南方那些古镇的街道一样,富有诗情画意,两边再配上各种造型不同的商铺,古典的,现代的,国韵的,洋韵的。你的意思,是不是直接把南方小镇搬到商场里来?原先做商场的时候,我曾经也有过这个想法。”

    刘万程就点头说:“张总监见过世面,我就是这个意思。”

    张静就又附和一句:“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如果是我,我就愿意逛这样的商场。”

    刘万程就乐:“你都觉得好,那么我把这个创意去跟南方那些服装制造商讲,然后再把我们的地理优势告诉他们,让他们掏钱把这些商铺一间间买下来,在我这里做生意,你猜他们肯不肯干?”

    徐洁就傻乎乎问一句:“可你这里还什么也却没有啊?”

    刘万程说:“对啊,要是有我还用他们掏钱吗?”

    吴晓波就一拍大腿:“我滴哥,这主意绝!”

    刘万程就看他问:“知道怎么干了?”

    吴晓波说:“知道。先按着你的意图,找人设计建筑图纸,然后我让广告部给我复原成立体美化图,制版,印刷图册,然后就去南方,挨个地方骗钱。”

    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刘万程说:“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服装制造商只是客户的一部分。本地愿意做投资的,投资商铺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啊。还有,那些做服装生意的,”

    吴晓波有些兴奋,接过话来说:“投资金融股票的,房地产的,总之,所有有钱人,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要这么一算,咱们真是可以一分钱不用投!”

    刘万程说:“要注意方式方法。第一笔资金筹措到位,动工之前,不要在附近推广。”

    吴晓波就点头:“动工之后,就全力铺开,剩下的商铺要竞价出售!特么的,这么算下来,咱可能只是商铺销售就大赚一笔,这还不算商铺外围的辅助设施和以后的管理费用!”

    刘万程说:“辅助设施不能卖,只往外租。”

    一边的徐艳、徐洁和高秀菊,直接就没听明白这俩人在讲什么。

    张静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怪不得大家都说你们俩凑一块就叫狼狈为奸,真是一对大骗子!”

    想想就又说:“这个创意,在拿下这块地之前,绝对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出去。”

    刘万程就知道,张静也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点头说:“我立刻就去找人托关系,和赵副书记对付去。另外,你们俩要仔细斟酌人选,从各部门抽人,成立单独的策划组。先联系建筑设计单位,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找有过这方面设计经验的。设计这个的同时,要考虑将来另一个小商品城和这个建筑的关联。还有,停车场,这个绝对不能省!”

    吴晓波这几天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来:“老大,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啊?这种主意你都能想的出来!”

    高秀菊这时候心里已经明白了,刘万程肯定是见过未来的商场,所以他会考虑停车场。因为这个时候,有私家车的人家还是很少的。

    确定了目标,刘万程这才召开高层会议,把市里有关领导要求万程工贸解决一千下岗职工就业问题的事情,和大家说明白。

    会议的目的,自然是要告诉大家公司目前面临的困难,不是一般的大,要求大家更加严谨地工作,尽量提高工作效率,节省开支,和公司一起共渡难关。

    这也就是为防万一,事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就算搞服装商城这个事进展顺利,也不见的没有资金吃紧的时候。到时候工资、货款有可能就不能及时到位,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

    至于服装商城的事,就不往外扩散了。人多嘴杂,万一这事儿漏到刘彩城那里,他就是抱着装潢分厂那块地不给刘万程,那可就坐蜡了。

    然后,刘万程就开始和市里有关方面接触了。

    这事儿赵副书记吩咐他的时候,并没有再告诉他找谁联系,他肯定不能直接去找赵副书记。

    直接跟领导谈判,万一领导当时反应不过来,一口回绝了,那就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再说,守着领导,刘万程也不敢把条件、要求提的过于苛刻,这是于两方面都不方便的一种办法。

    所以,凡是谈事情,特别跟领导谈事情,最好要通过中间人,比如说领导秘书或者某个领导指派部门的负责人或者办事科员,不好跟领导直接去谈的。

    通过与领导之间的中间人,讨价还价的把事情谈差不多了,再等待领导召见,走形式一般去领导那里,说些恭维的话,听领导拍一下板,事情也就算过去了。

    赵副书记没有说让刘万程找谁联系,刘万程自然还要去找李副主任。李副主任原来就是领导的秘书,估计这次也是充当中间人的角色。

    果然,听说他来了,李副主任立刻就让他去他的办公室。

    刘万程就和李副主任将自己的困难里嗦讲一大堆。你们硬给我塞一千下岗工人,你们就不算算这么多人,我工资每年就得拿出多少钱来?我那个小公司才趁几个钱啊?

    李副主任就说:“你的意思,是不同意接收这么多人了?”

    刘万程说:“领导都直接开口了,我敢说不要吗?”

    李副主任问:“那你什么意思啊?”

    刘万程说:“你给我这么多人,我也得有地方装他们啊?就我那点地方,我怎么盛得下这么多人?你总得给我块地方,让我先把他们安排下,然后再想办法给他们弄点手工活什么的,生产自救吧?他们能挣一个我就少赔一个不是?”

    李主任就明白,这是刘万程提的条件了。想一想就说:“市里的地块你不用考虑了,郊区你看上哪儿了,冲咱们的关系,我去找领导说说。能不能说成,也不一定。”

    李副主任这“冲咱们的关系”这句话,自然是有所指的。刘万程给过他购物卡啊。

    刘万程就趁机说:“我看江山机器厂的装潢分厂那里就不错。那个地方一直荒了有六七年了,反正他们也不用,你跟领导说说,送给我呗,我也好弄个安排他们的地方。”

    李副主任就笑:“送你?开什么玩笑!就是荒着,那也是国家的土地,哪能随便就送给你?”

    刘万程就耍赖说:“反正我没钱。你不给我那块地,这一千人我上哪儿放?”

    李副主任就摇头说:“送你肯定不行。不过,我可以跟领导说说,暂时借给你用用,或者用其他方式,让你不交钱暂时用着。”

    刘万程就点头说:“那我就谢谢李副主任了。”接着就又说,“我初步算了一下,最省钱,最容易短期见效的办法,就是在那里搞个自由市场,让这一千人去批发点蔬菜呀,水果啊,或者肉蛋、水产一类的来卖。所以,我要投资施工,建个自由市场。那块地的土地使用权限,还得变更一下,要不然我没法施工建自由市场啊?”

    李副主任就差点笑了。刘万程这是什么逻辑?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搞自由市场,有去买的吗?

    不过,这个跟他没关系。说不定人家刘万程还就有办法让大家跑几里地去那儿买菜呢。

    李副主任说:“好吧,这个我可以向领导汇报。”

    刘万程说:“您不是去汇报。我都想好久了,这两个条件领导不答应,我真不敢接收这一千人,要不然连我也得上大街要饭去!”

    李副主任就看他一眼说:“刘总,你这是要威胁领导啊?”

    刘万程赶忙说:“我哪儿敢威胁领导,李副主任您别吓我。”

    说着,就拿出一张购物卡来放在桌子上说:“领导很辛苦啊。我这儿有张朋友送的卡,我又用不着这东西。要不,李副主任代我转交给领导?”

    李副主任脸色就沉下来说:“收起来!刘总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领导是正直勤勉的好领导,最烦这一套!你看领导让你办的事,不也是为百姓造福的事吗?”

179.大势所趋

    吴晓波发现,刘万程比他无赖多了。一开始就是说的让他自己交保险。要是他拿得起保险,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刘万程的气呀?

    但人家是厂长,他也不敢来硬的,只好嬉皮笑脸试探着问:“刘哥,你说怎么着我才不用自己交保险啊?”

    刘万程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你是怎么知道张静和那个谁,一星期至少去两次市里的旅馆的?”

    吴晓波顺口说:“我就在市里开美发店啊,生意好的时候我会干到很晚,而且越是晚上生意才越好,我碰上他们好几次了。他们经常去的那家旅馆,离着我的美发店不远。”

    刘万程心说,你特么现在也没闲着,雇个小姑娘给你看门,下了班就往你的美发店跑,要不厂里没工资你不着急,以为我不知道呢?就说:“把他们去的那家旅馆的名字,和去的大致时间,都给我写下来。”

    吴晓波心里一哆嗦,写下来就是自己揭发刘勇和张静的证据了。这要传到刘勇耳朵里,他肯定完了!

    他看着刘万程,琢磨半天才问:“刘哥,你想捉奸?”

    刘万程说:“你先写好了再说。”

    吴晓波也不傻,问刘万程说:“我写完了,你拿着我的字当证据,万一让那谁知道咋办?你能保证我没事吗?然后是不是我就可以不自己交保险了。”

    刘万程轻蔑地一笑说:“就冲你这人格,你琢磨着,你写的这些东西,有人信吗?我拿着你这东西去告那个谁,我脑袋是不是有病,秀逗了?”

    “那你让我写下来干什么?”吴晓波就不干了:“既然没用,你光耍着我玩,我还不写了呢。”

    刘万程说:“好啊,你可以不写。有空的时候,我得提醒一下刘书记,以后办事小心点,不远处有个小子在那儿干,别让人家盯了梢,自己还傻乎乎的不知道。”

    这刘万程太损了,这简直就是出尔反尔,直接拿出卖吴晓波威胁了。

    吴晓波权衡半天,一闭眼,一咬牙,还是给刘万程写了。写了死的慢点,不写立马就完了。

    张静根本没有防备吴晓波,每回去那家旅馆,会经过吴晓波的店门口,所以吴晓波知道他们活动的规律。

    看吴晓波写完,刘万程出一口气,问吴晓波:“知道怎么找到张静老公吗?”

    吴晓波说:“我知道运输处司机值班房的电话,应该可以找到他。”

    刘万程看看他说:“这件事你要是办成了,我可以做主,你不但可以不交保险,而且还能像过去一样,不用来上班,继续开你的理发店。”

    张静和刘勇被她老公捉奸,应该是吴晓波去了南方以后的事情。但泄露他们秘密的始作俑者,就是吴晓波。吴晓波临走的时候,把这消息告诉了他的车间主任王浩。

    那时候没有刘万程这个副厂长,王浩为挣这个位置,用这个办法干掉了刘勇。

    这些,都是出事以后好长时间,闲谈的时候,一部分是高秀菊打听来告诉刘万程的。这老娘们儿,就是好打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一部分,则是刘万程随便听来的,到底从哪儿听来,他也忘记了。

    但高秀菊也不知道张静和刘勇到底在哪家旅馆被捉,好多细节并不清楚。

    刘万程找来吴晓波,就是要掌握所有的具体细节。

    他本来还想向吴晓波打听,吴晓波和高秀菊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过去自己头上是不是有顶绿油油的帽子?

    犹豫半天,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万一吴晓波告诉他的,正是他不想听到的呢?再说这小子吹牛的本事不小,他说的可信度有多少呢?

    张静和刘勇都有家,也都有孩子。按照他从张年发那里新学来的思想,他不该这么缺德,去拆穿人家的西洋镜。可是,刘勇成了分厂发展下去的障碍,挡了他的财路,他也就顾不得了,让这本来是以后才出现的捉奸剧情,就这么提前上演算了。

    刘万程是考虑,让吴晓波给张静的老公打电话,把事情透露给他。既然他在以后可以沉住气捉奸成功,那么这一次,他也不会失败。

    他又担心吴晓波这张臭嘴说多了,激起张静老公的火来,立马就去找张静,来个当面锣对面鼓,那就抓不到现行,没有了证据,就很难扳倒刘勇了。

    考虑再三,他还是没有让吴晓波马上行动。

    有一天,他和徐洁去市里玩,忽然就发现一家复印店里,有了电脑。

    电脑在那个时代,可是个非常先进的玩意儿。他忽然就灵机一动,瞅机会单独一个人去了那家复印店,多给了店主几块钱,自己打了一份文件,然后自己复印出来。

    尽管那时候没有比较先进的汉字输入法,但他还是很快就把文件打出来,并熟练地接通复印机,打印出来,看得店主一愣一愣的。

    文件就是寄给张静老公的,把事实和幽会的地点都告诉他,然后还画蛇添足地教了他设计捉奸的办法。

    那时候没法用电子邮件,还得把信放进信封,到邮局邮寄。

    刘万程连寄信的地址、姓名都用电脑打好了,直接贴到了信封上,背面还不忘贴一行字:重大机密,切记亲拆!

    后来的江山机器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到了最后阶段,唯一实现了的,就是干部配“小蜜”,已经是普遍现象了。

    到了那个时候,中层干部,特别是一个单位的负责人,身后没有一两个“小蜜”的,基本没有,甚至形成一种时尚。更有和“小蜜”在外面又生一个孩子的,竟然不知廉耻地弄回来让原配养着,真是洋相百出。而中干没有“小蜜”,则被认为是“无能”的表现了。

    于是,上演了国企下岗时代最后的疯狂。

    而刘勇犯事儿的年代,离最后的疯狂还有好多年。一个政工干部,让人家老公给堵到被窝里,这个厂委纪委不处理,没法跟受害人和广大职工交代。

    但那时候对这样的作风问题的处理,已经完全不同于伟人时代。犯这种错误的人,太多太多了,上面已经不拿这个当什么大事来办了。

    殊不知,正是这种不作为的作风,彻底失去了百姓的信任,也彻底冷了民众的心。

    什么叫离心离德?百姓看到了自己的渺小,看到了当权者的高高在上,刑不上大夫!

    刘勇再在二分厂干书记是不合适了,就调到宣传部,继续干书记。

    不管怎么样,刘万程的目的达到了。他也没有食言,允许吴晓波不上班,开他的美发店去。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不许和高秀菊好,否则,继续回来上班!

    吴晓波就明白了,气急败坏地喊:“是不是老张让你这么干的?他大师兄的闺女,又不是他的闺女,他管得着吗?就是他大师兄,男女恋爱自由,他也管不着!”

    这还真不是张年发的主意,是刘万程自己的主意。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看不惯吴晓波。让高秀菊跟了吴晓波,他不放心。

    刘万程懒得跟他解释,对他说:“就是我的意见,跟别人没关系。”接着就威胁他,“只要我发现你和高秀菊又好了,嘿嘿,对不起,吴晓波,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不要说保险,你要能再算是江山机器厂的职工,我都跟你姓!”

    吴晓波垂头丧气地走了。

    下午的时候,高秀菊就亲自找过来了。她才不管刘万程是什么厂长不厂长,站在办公室的外间,就冲着刘万程喊上了:“刘万程,你凭什么管我和吴晓波的事,我和你什么关系?用的着你瞎操心吗?我认识你是谁呀?”

    从那天在防空洞那里,刘万程骂她是臭婆娘,高秀菊就没出来这口气,这下算是找着理由了。

    得,躲到二十年以前,还是没有躲开这婆娘的嘶吼。你说你还没男人呢,一个大姑娘,怎么就这么泼?当初和她谈恋爱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她这泼妇潜质呢?

    刘万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声不吭。吭气她骂的更凶,更没有完的时候,这是二十年来,刘万程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

    张年发唬着脸从里屋出来了,说高秀菊:“干什么你?不让吴晓波和你在一块儿,是我说的,跟刘厂长没关系!”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高秀菊立马没脾气了,一指刘万程:“张叔,他打吴晓波,还骂我臭婆娘!”

    张年发一愣,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可怎么着也得先把高秀菊弄走啊,干脆来个不讲理:“我让他打的,怎么着吧?”

    可骂高秀菊臭婆娘怎么回事儿,总不能说是自己让刘万程骂的吧?这刘万程,你怎么能骂大姑娘臭婆娘呢,多难听啊?

    他直接避过这个问题不谈:“你在这儿大吼大叫,不嫌丢人是不是?你爸知道了非揍死你不可!赶紧回单位上班,有事儿回家说。”

    高秀菊也就是一时冲动,才跑到二分厂办公室里来,早忘了这是张年发的地盘了。这要让她爸高老头知道,闺女敢大闹工厂办公场所,弄不好真就赶过来揍她一顿。

    高秀菊冲刘万程瞪眼:“刘万程,你等着,我和你没完!”气咻咻地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张年发看着她走掉,这才转回身来:“万程,你进来一下。”

    刘勇走了,新书记还没来,里屋就张年发一个人了,清静不少。

    刘万程进来,坐到张年发对面的椅子上。

180.大姐大

    刘万程终于明白女孩子这个特性了。如果她不爱你,不信任你,才会对你变的安静,那是她对你有戒心。

    所以,每一次,他都会做出专注的样子,仔细地倾听徐洁讲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感受,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

    他和高秀菊产生隔阂,大概就是从听烦了高秀菊的唠叨开始的吧?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了,除却吵架,高秀菊开始对他保持沉默。

    想到这些,刘万程心里不由涌起一阵心酸来。高秀菊跟了他二十年,他并没有像对待徐洁这样,给她应该有的尊重,哪怕做出个倾听的样子来。却总是在高秀菊唠叨的时候,直接表现出自己的不耐烦……

    他忽而就住下脚步,看着徐洁。

    徐洁也站下来,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含着疑问。

    “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刘万程开始叫徐洁“丫头”,是爱称,还是因为徐洁比他小许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丫头,”他问,“你告诉我,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徐洁回答他说:“当然命重要啦!”

    刘万程就笑了,刚想说什么,徐洁就接着说:“可是,没有钱,光有命也不行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怕我累着,要钱不要命,这个你都嗦的我耳朵起茧子啦!我又不是傻子,当真受不了,我也不能拿命去换钱呀!我年青,干活干惯了,每天多干几个小时,没事的,我有数,你就不要嗦啦!”

    刘万程认真说:“苏媛媛也一定和你一个想法,自己觉得有数。可是,她干活的时候,就会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干完这一个就休息。干完了这一个,她还会对自己说,我还能干一个。最后,就累吐血了,你明白吗?”

    徐洁就不说话。她心里知道,有时候,她正是和刘万程说的这样。刘万程不在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鼓励着自己,一个一个地干下去,不知不觉就干到很晚。这就是刘万程在她晚上干活的时候,只要有时间就会守在她身边的真正原因。

    刘万程就劝她说:“现在生产进度过快,要增加检验人手,保证质量。我已经和王浩说了,调你去干检验员。他也觉得你仔细,很适合做这个工作。”

    徐洁就摇头:“大家都知道咱们的关系了,我不想让别人以为你照顾我。”

    刘万程说:“我就是要照顾你,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有我,能有二分厂的今天?我照顾一下自己媳妇,还不应该吗?不服我让位,谁有本事谁干!”

    “谁是你媳妇呀?”徐洁脸上表现出羞涩来,接着就继续摇头:“我不用你照顾。再说检验员才能拿平均工资,我每月比平均工资高不少呢!我大上个月拿了一千二,上个月是一千六。你猜,我这个月多少?一千九!我觉得干车工挺好的,起码钱挣得多。”

    刘万程就拉下脸来说:“这个你说了不算。元旦过后,老老实实给我干检验去!”

    徐洁就撅嘴,然后就拉着刘万程的手说:“万程,你别为难我,我真干不了检验!”

    刘万程就奇怪:“你尺子用的准,读图能力也比一般人强很多,怎么就干不了检验了?”

    徐洁鼓起嘴来说:“那个有什么用啊?人家干废了,我抓就得罪人,不抓我就得挨罚!你罚款那么狠,真要干检验,我还不够给你罚款扣钱的,连现在一半工资也拿不上了!”

    刘万程就低头琢磨半天,然后说:“这么办,我回头跟张厂长商量,重新制定一下专检岗位奖励制度,就跟职工自检、互检制度一样,检验员抓一个,就把罚款的百分之二十奖给检验员。你只要不是成心漏检,估计每月光奖金就差不多和你工资一样高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徐洁看着他,忽然苦笑了说:“你从哪儿琢磨出这么多损主意啊?光一个自检互检制度,就把大家治的脑袋大了。我这一句话,你又弄出个专检奖励制度来!真是罪过,罪过呀!大家伙要是知道这个跟我有关系,还不得把我给吃啦!”

    无论刘万程怎么说,徐洁就是不肯去干检验。

    她喜欢过与世无争的生活,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如今,有个她爱的人爱着她,又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还要打算有个自己与爱人共同建立起来的小窝,不用很大,可以遮蔽风雨。她和刘万程下班回来,可以在这小窝里说悄悄话,可以做饭给自己的爱人吃,甚至可以煮上咖啡,两个人相对坐着,无声地品尝。

    这,就是她心里的所有梦想。而且,她在拼命挣钱,为这个梦想努力着。

    刘万程家在农村,指望不上,而她父亲还需要她来照顾。所以,她不打算靠任何人来帮她建立自己幸福的小窝,她只能靠自己。

    分厂今年在刘万程的努力下,效益好了,大家可以凭着自己的努力,挣到许多钱。可谁知道这样的好时光可以维持多久?

    在厂里呆了这些年,徐洁也不是不关心厂里的事。她清楚地知道,刘万程管理分厂的办法,与所有江山机器厂的分厂比起来,都是另类的。另类不会长久,她有这样的预感。

    所以,她要趁着工厂效益好的时候多挣钱,猛挣钱,就算哪天分厂又回到过去的样子,她也挣到钱了,不后悔。

    这,就是她全部的想法。为着这个想法,她在努力。

    刘万程给她买好衣服,花那么多钱,她心疼。可是,她不是那种强势的女人,从小就不是。她阻止不了刘万程,就加倍爱惜买回来的时装。好好保存着,不让虫蛀了,不让灰尘落上。平时上班不穿,只是和刘万程出去的时候才穿。

    这样的话,这些衣服和鞋子可以穿好多年,穿到她和刘万程结婚,有了宝宝,甚至穿到宝宝长大。

    她跟刘万程讲这些她天真的想法,逗的他一个劲笑个不停。笑完了,竟然心里十分心酸,对她说:“丫头,你要知道,时代在发展,衣服也会过时的。漂亮女人,应该每年,每一个不同的季节,都要去买当时流行的时装,这才叫生活啊!”

    徐洁不理解,她平时买衣服,也是冬天买夏天的,夏天买冬天的,那样会买的便宜。

    “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好看就可以,就不算过时!”她这样对刘万程说。

    刘万程只能无奈地摇头。

    他必须加快挣钱的步伐,即便是用这些以后普遍出现在私企的管理制度,逼迫和引诱着工人们累到吐血,也在所不惜。

    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机械加工行业的竞争还不算激烈,利润率还可以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往后用不了几年,做为工业基础的机加行业就会分化,普通低难度和精度的机械加工的纯利润率,会降至10%以下。利润会向贸易和第三产业迅速转移。

    他在精准地计算着时间点,在那个时间点到来之前,他必须赚到他想要的第一桶金,然后,他手里的钱会在短时间内翻几番。

    然后,他就可以利用手里充足的资本,进入第三产业,或者干脆进入金融二级市场。总之,有了足够的钱,他就有了无数赚钱的方式。

    然后,他就和徐洁一起离开这个没有前途的工厂,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活。比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在这厂区到医院的公路两边,他苦口婆心地费唾沫,要管用的多。

    转过年来,他想和徐洁结婚了。虽然这不符合厂里的什么晚婚规定,但刘万程以现在这个职位,找人去总厂计生办开个证明,已经不算难事了。

    结婚之前,今年过年,他想把徐洁带回老家去,给父母看看。

    刘万程是经历过婚姻生活的,和高秀菊过了二十年。二十年来,美丽漂亮的高秀菊,一步步变成了以后的大嗓门泼妇。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惧怕婚姻,真的怕再一次走入那个围城,把这么好的徐洁也变作泼妇。

    可是,随着他成为分厂副厂长,随着分厂的效益快速增长,他的地位日益稳定,威望日益提高,徐洁对他,却越来越没有安全感了。

    虽然他自己没有把副厂长这个职位当做一回事,这仅仅是他赚取人生第一桶金的手段。可在徐洁眼中,这个职位却再一次拉大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现在,车间里所有的人,包括车间主任王浩,对徐洁的态度都变了,徐洁明显就可以感觉出来。

    组长分给她的活,无论好坏她都不敢说话。因为说话之后,不仅组长,工段长,就连车间主任都能亲自跑来向她解释,解释完了还要征求她的意见。

    她就是一个普通车工,她没有意见,有意见也没有权力更改活的分派。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身后就是刘万程,她是他们领导的“领导”。

    所有的人,包括过去和她关系不怎么样的工友,也开始对她热情,说话上都顺着她,讨好她。这滋味对她来说,着实不怎么好受。她都头疼上班,头疼进二车间的工房了。

    她感觉这太假了,假的让她不敢相信自己不是做梦,而是在现实中活着。

    一旦失去这段恋情,会怎么样?大家会怎样对待她?她直接不敢想象。

    她从来没有想过,和刘万程在一起,竟然要意味着自己地位、身份的改变,虽然她一直就是一个普通工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380/ 第一时间欣赏重回下岗时代最新章节! 作者:肖邦乱弹琴所写的《重回下岗时代》为转载作品,重回下岗时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回下岗时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回下岗时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回下岗时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回下岗时代介绍:
他穿越回了过去,知道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未来二十年的命运,但正因为他的回归,这些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本故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重回下岗时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回下岗时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回下岗时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