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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凭栏汀雨     就爱肖想表少爷txt下载     就爱肖想表少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造化弄人

    那一夜我爹做梦也没想到再遇我娘,而那夜我娘不知是病发,还是许久未见,终于想起我爹的好,两人圆房,有了我。后来我爹就把这宅子买下来,自称百里老爷,一边做着好事,一边暗中照顾我娘和我,只是我娘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我大哥年幼丧母,我爹不知如何跟我们彼此解释,便将我们母子安顿在这宅院,这一住就是十多年。

    我爹人前是爱民如子的刘县令,人后是乐善好施的百里管家,这一演也是十多年。

    我爹也曾将我带回府里,我和我大哥在互相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情况下度过了一段兄弟情深的日子。我爹也曾在我娘清醒的时候带她回去看孟祥几人,谁知这一见,我娘当即病发,从此,她的世界有两个爱人,一个是她的阿龙公子,一个是她的夫君,百里玄。”

    刘县令?我突然想起了在闻香阁外遇到的刘文竹,百里影出现的夜也是在他来闻香阁之后,如果他们是兄弟,这便说得通了,“刘文竹是你大哥?”

    我顺势问出口,百里影便痛快的承认了。

    这样说来,一切便说得通了,刘文竹我是见过的,他是百里玄的儿子,两个人自然相像,所以我才觉得百里玄似曾相识,面目熟悉。而刘文竹与孟天香的事情我也知道个大概,所以昨夜百里影去闻香阁行凶,就是为的刘文竹!

    “你,额”,我努力想了一个不伤害百里影的形容,“你崇拜你大哥刘文竹?”

    毕竟昨夜百里影他的行径,不紧可以说是过激,还可以说是有些恋慕占有他兄长的意味,若说是手足禁忌也不为过。

    好吧,这都是我的无端猜测,百里影怔了一下,突然笑了,这一笑,本就俊秀的他,更显人畜无害,他顺势侧身向我。

    差点被他无辜的模样骗到,忘记了他高大逼人的身形,他这一俯身,无形的压力便来了,而百里影笑着随即抽身回去,“姐姐,许是误会了,我没有恋兄”,他故意一顿,我脑海里莫名又想起了百里影对百里玄恭顺敬畏的样子,百里影简直可以说是读出了我的想法,他又道,“我也不恋父,我喜欢姐姐这样的姑娘,姐姐别多想。”

    “我,我没多想”,我支吾着带了过去。

    百里影的面容逐渐苦涩,不再有笑意,“后来,我爹不停地去找孟祥,和他周遭的孩子混熟了,终于推测出了那场无名火的真相,那场毁了戏班的火灾原是一场闹剧演变的。

    阿龙公子离开后,我娘被戏班暗中藏了起来,班主夫妇算是看着我娘长大的,便一直对她悉心照料,我娘的神智也日渐恢复,但她的容貌又给她带来了不幸。孟祥因为是戏班班主的儿子,在戏班里便成了说一不二的小霸王,他情窦初开,喜欢上了我娘,但是我娘却屡次拒绝了他,老班主夫妇也狠狠地训斥了他,孟祥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中也许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不久有一夜,戏班里的几个孩子因为白日里挨了戏班大人的训斥,被孟祥唆使着在戏班住处放了一把火,孟祥故意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耍,想着过阵子再回去,救戏班众人于水火,成为拯救戏班的英雄,谁知,戏班那日进了些油料,想着过冬用。

    可想而知,那火遇到了油,越烧越旺,无人能灭,于是整个戏班在孟祥他们面前付之一炬,化为乌有。

    那几个孩子就是现在的孟家班几人,我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他们就是当年的凶手。

    那夜活下来的除了他们几个孩子,还有被老班主藏在山中的我娘,我娘闻讯而来已经是第二日,但是孟祥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真相,蒙在鼓里的我娘便和孟祥共同抚养那些孩子,直到几年后孟祥醉酒说出的真相,我娘觉得自己有责任,无意间害死了一个戏班的人,旧疾复发,又逃回了山里,这一躲就是好几年,直到她在这里再遇到我爹。

    而我爹从孟祥那里知道了这个真相,我想应该还有更残忍的往事,他也在一夕之间疯了,他几乎囚禁了我娘和我,控制着我们的生活,控制着我们的喜怒哀乐,而我为了不让我爹再疯癫,不让他疯癫起来去伤害我娘,便学会了迎合他,做他想要的样子,就像昨夜,就像刚才在地牢。只有这样,他成为百里玄的时候才能有些许快乐和人情。

    你一定想问我,我已经长大了,有能力带我娘离开,可我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是因为我娘,她清醒的时候,我有过想带她离开,可她说她不走,她说她的人生全是黑暗,唯一的光就是我爹,离了这光,她会枯死的。

    加上我娘身体很不好,我若贸然带她离开,我没有雄厚的本钱给她买昂贵的药,续命缓解痛苦。

    所以我被生活所迫,继续留了下来,活成了现在这个糟糕模样的自己。”

    我看着语气逐渐低落的百里影,于心不忍,便匍匐下身,在这无名山涧,伸手做了他的藤蔓,拉了他一把,“一点都不糟糕,命运阴差阳错,让你生遇此情此景,你却不认命听命,能内心向阳,救我性命,能辨善恶,能体味你爹娘心中之苦,你很辛苦了。不说旁人,若是我遇到这种境况,不见得有你处置的这般,只是你的伪装是让你爹误会,也会让他一错再错,如今他手上是数条人命,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如此一个勤政为民的好官,一个为爱痴狂的男子,成了私设刑堂草菅人命的恶人,如此罪业怎能让他背负,一旦不日你娘彻底清醒过来,又一次痛失所爱,岂不是让她彻底疯魔?”

    百里影的眼神逐渐清朗,终于他扯了扯嘴角,“姐姐夸的我都要上天了,只是姐姐不知,我爹如今铤而走险的缘由,是我娘快不行了。”

第二十章 朱钗抵喉

    说话间,百里影的小厮端上了热菜热汤,百里影为我盛了一碗,又自顾自吃了起来,“姐姐也一起吃些吧,吃完这顿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了”,百里影说的些许凄凉,脸上还挂着似苦似涩的面容,嘴上犹如木偶般的不停的吃着。

    “姐姐,别害怕,我说过了,不会害你,便是永远的承诺”,百里影见我迟迟未动,宽慰我道,又自己急匆匆的吃着。

    “我吃不下”,我担心周无,担心孟天香等人的性命在我眼前消失,满心忧虑,根本没有胃口。

    百里影吃完,放下碗筷,好像是胃口很好的样子,“姐姐,我听过一语,说身边人如果不是那个人,是谁那便在无所谓,我开始是不信的,可我那大哥刘文竹,三年前迷恋上了孟天香,我们两家有如此的恩怨,父亲怎会允许他继续与孟天香来往,便以孟天香性命清誉相要挟,逼迫我哥到山里的学堂,呆了三年。谁知道他一回来,还是没放下,又去了那闻香阁,与孟色纠缠不清,我爹才让我去闻香阁吓吓那三个孟氏姐妹,让他们莫要再纠缠我大哥。”

    “原来如此,造化弄人。”

    “我对这些情情爱爱并不懂得,也无兴趣,确是在吃东西这事上体会这话语,我娘病的越来越厉害后,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她做的饭了,自那以后,饭菜无论谁做的,我都尝不出滋味,正是映衬了那句,如果吃食不再是娘做的味道,谁做的都一样的。”

    我看着百里影,心疼不已,说到底,他再成熟,伪装的再坚强,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还是个孩子,他爹娘的事其实已经给他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埋下了不知道多少的因果,让仇恨孤戾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不日壮大。

    眼见天色昏沉,我便直奔心中所惑问道,“那,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何你爹要抓孟祥他们,我细想来,若是你爹执意报仇,不必等到今日,一定另有隐情吧?”

    百里影眸光隐隐,刚挣脱稚嫩的面容映衬在摇曳的烛光里,晕染上一层坚毅和悲凉,“我娘,快不行了,她的身子本就弱,经历了这些年的悲欢离合,精神状态也每况愈下,每日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夫说我娘恐怕是看不到腊梅花开了。”

    我的嘴巴张张合合,去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到他,这故事听得我揪心不已,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背负着自己的命运,无法展尽欢颜。

    百里影叹了口气,“自从大夫说,再昂贵的药都只是延续我娘的命,无法根治她的心病,他便迷上了邪术。今天他抓人就是要为我娘续命,他不忍伤害他人性命,便想到了抓孟家几人赎罪抵命。

    今日宅院里都是我爹重金培养的护卫,有二十人,姐姐武功再高强,也难敌这么多人,更何况你的心上人还在我爹手中,他若有意要挟,你必然要弃剑投降,又何必执着去救。”

    我突然明白过来,一下子站起来,喊了出来,“百里影,你在拖延时间,你说的换命是不是已经在进行了,现在就带我去。”

    百里影一脸戏谑,“姐姐,你真是憨傻的可爱,我随便几句话就把你欺骗过去了,没错,你现在去恐怕来不及了,不如,你从了我,我考虑考虑,要不要带你去看个热闹?”

    “有病去医馆治,百里影,带我去”,我也不再跟他客气,一手把他硬生生半压在卧榻,一手拔下头钗,刺入他的咽喉,顿时一股热血恣意而出,“百里影,我对你温和,不过是看你还是个孩子,你若执执迷不悟,我不介意让你血溅此地。”

    百里影不慌不乱,目光灼灼盯着我,“姐姐,你当真舍得我死,我若死了,这府里可再也没有人帮你了。”

    “我不会杀你,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百里影,带我去找到他们,若他们还有命在,我便放你和你爹一条生路。”

    百里影若是想反抗,他是有实力在的,可他脖颈流着血,也没有抬手攻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下一个陷阱,他抬眼,眼神逐渐冷意黯然,“果然有实力的女人什么都可以自己想办法得到,不需要站在男人身后,受庇护。”

    他推推我的手臂,“姐姐放开便是,我带你去,但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系,我说过了只护你性命,便不会食言。”

    闻言,我收回朱钗,站直身体,却不敢放松警惕,我紧紧的跟在了百里的身后,他与我不再关切,倒是让我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不少。

    “姐姐,你孤身一人去救他,即使被万剑相逼也不悔吗?”

    百里影没有回头,只是放慢了行进的步伐。

    “如今我即便想找救兵也找不到任何人了,我刚学武那会儿,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站在山顶,护着在意之人,力战群雄,身边都是倒地不起的敌人,可我慢慢明白,我们的日子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能被臆想的话本故事,万剑相逼,不是杀戮深重,就是我死的无比凄惨,所以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被万剑所指的那一天”,所以我才迷上了写话本,现实有诸多不尽人意,离合悲欢,我却可以在话本里编造一个没有烦忧,没有薄幸,没有离别的新世界,也可以把现实真实的写入话本,让纯真无邪的少女看看世间的残酷与无情。

    我平顺的回应,又啰嗦了几句,也希望这能安抚住百里影的情绪,让他能快些带我去找周无。

    “姐姐,倒是惜命。”

    我没有接话,也许以后他终会懂得,惜命,惜命,惜自己的命,也惜剑指之人的性命。

    不久,百里影又带我走到了刚才的戏台外,此时戏台旁,四个精壮的青年机警的四处探看巡逻着,百里影停下了脚步,回眸看我,“委屈姐姐一下,这里不能硬闯。”

    我见他目光所及,是我的手腕,便双手合拢凑到他眼前,百里影看了我一眼,眼波流转,随即扯下了一段衣袖,撕成两截,一截捆住我的手腕,一截团起,塞入我口中,他没多言语,便扯着我走向那四个青年。

第二十一章 穿越月色星河

    “我爹让我带她进去”,百里影冷冷的说着,似乎很不耐烦一般。

    精壮青年中站出一人,打量了我一眼,随即神情恭敬向百里影行礼,“少爷,老爷有吩咐说谁也不能放进去。”

    百里影猛然伸出一脚踢中精壮青年的膝盖,那青年迅速躲闪,还是被百里影紧随其后的的又一脚,出其不意的踢中,身体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闷声喊了一道,“少爷,还请不要为难小的几个。”

    百里影收回腿,冷哼,“放肆,这个女人大有用处,若是不让她进去,这些年我爹所有的辛劳功亏一篑,你们四个脑袋加起来都不够顶的,不想被我活活打死,就快些放行。”

    此时的百里影戾气满身,却不再是刚才假意温柔的样子,多了些生气,倒看起来没那么讨厌了,我想着余光撇到墙角还站着一个青年护卫,他的身子全然没入暗影中,只是与我的余光不经意碰撞到一处,又迅速避开。

    只隐约看到了他的眉眼,就感觉很是熟悉,仔细一想这人很是像庆王府世子,可自己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堂堂世子爷怎么会到这山野荒凉之所,怕只是有些相似罢了。

    “那小的唐突了”,话音没落,一个青年来到我近前,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挣扎开百里影捆绑住的束缚,可百里影宽厚的手掌死死的按住我,只此稍纵,那青年伸手点住了我肩侧的穴道。如此我的身子便僵硬了半截,即便被人解开束缚,也只能两条腿跑路而已。

    我狠狠的瞪了那青年一眼,心想着等我熬够半个时辰,便能自行解开穴道,到时候一定抢把刀多剐这青年两刀。

    百里影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只是默然扯着我,绕到了戏台的后面。

    昏暗里一抹灰淡的暗墙被他猛然推动,我随他跌入一座室外桃源般的院子,这里好似被围墙隔离开了冬日的寒意,四处一片盎然春色,有桃色欲滴的山花綴缀枝头,有潺潺溪水流淌其间,更有竹林葱郁身姿傲骨。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美景几眼,就有四道迅捷的身影从竹林里提刀而出,顿时将我和百里影包围。

    为首之人看清百里影后,诧异不已,“少爷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爹让我把这个女人送进去。”

    可这四个人却明显不如外面的几人好蒙骗,他们四人中随即有一人道,“老爷进屋前叮嘱过我们谁来也不让进去,任谁也不例外。而老爷进屋后一直未曾离开,不知少爷是何时接到老爷吩咐的?”

    百里影语气中有瞒不住的焦急,“我爹中了孟家的离间计,那孟天香身份有疑,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就将今日刚收的这女人送来顶替,救我娘性命要紧,你们阻拦不起,还不速速让开。”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眼神做了交流,刚才问话的人抱拳而出,“那就请少爷与我二人一同进入,要是老爷怪罪,还请少爷美言。”

    “好说”,百里影也不含糊,推着我后背跟在了那人身后,他快步行走,胳膊不顾礼仪半推在我身后,成为我身后有力的倚靠,如此行进,我却也便利许多,可这百里影是帮我还是戏耍,我也无暇多想,思忖着半个时辰为何这么漫长。

    我们一行四人,进入了院中唯一的开阔三层小楼,走了许久却还是行进在暗影之中。

    “姐姐,辛苦了”,突然百里影俯身而来,为我擦去额头的汗水,他不出我所料在我耳侧带笑嘲讽,“穴道解开了吗?”

    我斜睨了他一道寒冰目光,不再言语,心中隐隐有一丝忧虑,再一瞬,我们被带到了厅堂中央,顿时铺天盖地的银色月光倾斜而下,原来这小楼三层顶楼并未被封盖住,留下了这一方空暇,也不知是不是楼里做了什么特殊的设计,这里的月华之气格外浓重,加上今晚的月光皎洁,此刻站在这空地上,竟然犹如白昼,像是全身都通透了。

    三楼之上传来百里玄低沉的声音,“小影你带她来做什么?”

    我仰起头,环视四周,才发现这三层之前似乎仍有一方天地,百里玄凭栏而靠,手掌中隐隐有红色斑驳,像是血迹使然。

    我看不到周无等人,想着他们一定也在这之上,心间越发有些急躁,索性也不装做淡定,挣扎了几下,百里影伸手大力按住我的肩膀,“爹,孟天香不能用,所以我提了这个女人来顶替。”

    百里玄手指一扬,“你且带她上来。”

    百里影压在我肩膀的左手下滑,落在我后背,手指微微摸索,却不是对我不轨,而是帮我解开了穴道,而他另一只手随着弯腰抱起了我的双腿,我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少年,他为什么在帮我?只是因为我昨夜的善意吗?

    不等我细想,百里影几个踏步,抱着我纵身而上,径直穿越漫天月色星河,落到了楼台之上。

    一落地,百里影便放开手,随手拿下了我口中的衣衫,我的目光打量四周,这才在楼台四角看到了被捆绑住的孟国,孟色,孟祥和周无,他们神智清醒,却被死死的绑在木椅之上,嘴巴也被堵住,言语不得,他们周围皆有一名黑衣青年死命把手,我一一看过他们的面容,如今他们只有一双眼睛能动,也唯有那一双双眼睛,像我透露出生的渴望,却有那么一双英气的眉目紧紧皱起,我知道那是周无对我的关切,他在无声的问我,为什么还不离开?

    百里玄这才问道,“孟天香为什么不能用?”

    百里影面色一沉,半咬牙道,“她可能是我妹妹。”

    这下所有人都疑惑的盯着百里影,我更是不知,百里影是早知如此,才顺手帮我?还是为了帮我,特意编造的谎言。

    百里影眼眸微微眯紧,望着百里玄,“我一直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更怕说了我自己的推测,让爹您又想起往事伤怀,所以一直没说。但今日涉及孟天香的性命,我怕有万一,娘清醒了会怪罪我,让她难受,所以今时今刻,我不得不说。”

    百里玄没有再追问一下,反而来到我身边,眼神打量着我,“所以你把你的心头宝带来了,你当知,若是今夜事成,她便移花接木成了你的娘亲,从此便是我的女人,你可舍得?”

    我挪动步伐,躲开百里玄迫人的靠近,原来他们做的是借尸还魂的白日梦,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怒百里玄,不言语又不真实,只好道,“百里影我真是看错了你。”

第二十二章 出水红莲

    百里影一手按住我的肩膀,眼神澄澈的回望着我,嘴里却是说出让人生恨的话语,“不过是一个禁脔,没了再找便是,但我的生身父母却只有一个。”

    百里影微微摇头,示意我还不要轻举妄动,他的手看似轻浮的滑落在我的手腕间,将我拉到他身后,他问百里玄,“父亲打算怎么做”,嘴里说这话,手指却为我解开了束缚。

    百里玄自得一笑,扬手四方,“如你所见,这里有四个无知男女,我用他们作阵眼,为你娘逆天改命,将她的三魂七魄换到你手中的这个丫头身上。”

    “娘呢,这个好消息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告诉她了”,百里影突然问道,“也快到她来沐浴月色光华的时辰了。”

    百里玄心情似乎很好,“我这就差人去请她出来。”

    百里影突然俯身,与我四目相对,少年粗哑的压低,“姐姐别怕,等我回来”,而后他径直纵身跃下三楼,“我去接娘出来。”

    百里玄没有阻拦,摆手让待命在四根木柱旁的一个黑衣人过来将我按坐在木雕花椅上,我故意用衣袖遮住了手腕,让手腕的捆绑不那么明显,只听百里玄嘱咐道,“以后这身体就是夫人的了,还需好生看护,莫要让她伤着了。”

    “是”,黑衣人应声后,贴身站在我身后,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我,让我小动作不能,便干脆罢了,索性凝视着这场闹剧。

    片刻,一阵木轮转轴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响起,百里影的声音接踵而至,“娘,我们到了,这就让您看看爹为您挑选的姑娘。”

    “好啊”,一道柔和的女声接着传来,听她的声音,感觉就是个美人儿。

    百里玄随即朝楼下指指,两个黑衣人抬着我落座的木椅,径直下了三层楼台,来到了二层楼阁,我一眼便看到了百里影用轮椅推着的夫人,只一眼我便被她的美貌所惊愕住。

    那是一种怎样动人心魄的美,可以说是那种万千言语也无法形容尽的美,她面容姣好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眉目清清澈澈,像是未经世俗沾染,可她一笑而过,眼波流转,风情不自知的直击中我的心坎,如果一定要拿一个凡物比拟,我想濯而不妖的红莲最为合适,这一刻,我也有些理解百里老爷为她痴狂为她一错再错,只是如此清雅佳人不该是这一切的初罪。

    我被抬到二楼,那夫人招手,声音如叮咚落雨,那般悦耳,“把这姑娘抬到我近前来,我要好好看看她。”

    木椅便如她所愿般到了她面前,夫人伸手拉住我的,我满是戒备,却感觉不出那夫人一丝一毫的恶意,也感觉不出她会武功,她的手那么柔软,指尖却是寒凉刺骨。

    那夫人和蔼温柔的注视着我,“姑娘,因为我让你受惊了,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回家去了。”

    我心下一惊,难道这夫人要阻止这荒唐的一切?还是要马上结束我的性命?

    “姑娘怎么称呼?”

    “夫人,我姓骆。”

    “好,骆姑娘,你别害怕,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听小影说,你曾照拂过他,多谢了。”

    “夫人言重,不过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也并非人人会去做,我家小影生不逢时,遇到我这个病秧子做娘,毁了他前程,日后我没了,他也可以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有谁还愿照拂他,让他不受委屈,若姑娘有缘与他再见,还请拉他一把。”

    我不明白,这夫人为何对我说这一番临终托孤的话语,又为何是对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路人,那夫人见我沉默,又缓缓道,“是我唐突了,我与姑娘第一次见面而已,不该说这些的,只是我时日不多,一刻便当做一年去过。这些年我深居简出,识人不得,今日见姑娘也是投缘欢喜,若小影日后有姑娘般的人照拂,我也就能安心离去了。”

    她的言外之意我听懂了又没听懂,还是回道,“多谢夫人抬爱,我不过是一个混迹江湖的散人,过得也是刀剑嗜血的日子,令郎能分善恶,武义高强,他日该是能照拂别人的。”

    夫人只是笑笑,眼里满是可惜,“但愿如此”,突然她打量着我绑着布条的手,为我细细解开,又压低声音道,“听小影说,姑娘武功不俗,等下如若混乱起来,你且带朋友趁乱离去便是。”

    这夫人竟是要帮我逃离的,我连忙道谢,“多谢夫人。”

    连带着我又看了百里影一眼,才发现他眼中的澄澈从未变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夫人转身又吩咐黑衣人道,“抬我上去。”

    百里玄连忙飞奔而下,“夫人,上面露台夜色寒凉,不如就在这里歇息吧。”

    夫人摇着头,看着百里玄不顾一切飞奔而来的样子,眼里盈盈泪光闪动,脸上悲悯一笑,“玄郎,我可以的,去上面吧。”

    百里玄满是担忧却欲言又止,像捧着世上最昂贵的夜明珠,小心翼翼,生怕它哪里受了伤。

    百里影沉默着从臂弯拿下厚厚的披风,为夫人仔仔细细的铺盖好,紧接着同两个黑衣青年合力,顺着楼梯旁特制的滑道,推着夫人上了露台。

    刚落地,夫人的眸光就一一看过周无孟色等人,好像透过他们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起身,步履蹒跚立在露台中央,夜风冷陌的拂过她的脸庞,“玄郎,这几个孩子都是孟家班的后人吗?”

    百里玄眼睛猛然撑大,本就靠近夫人的身躯猛的扑了过去,又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夫人,你,你记起来了?”

    百里夫人点点头,“玄郎,我都记起来了,我们不能伤害这些孩子,快把他们放了吧。”

    百里玄面色有些阴沉,“夫人,你时间不多了,今夜再不动手,又要等下一个月圆,我怕……”

    百里夫人凄凉一笑,“玄郎,这都是天意,想我一生几次坎坷,几经绝境,整气浑浑噩噩,没有几天清醒,但我此刻却想通透了,我得到了我梦寐以求的,已经值了,让你再为我手指染血,背负人命,不是我要的,什么逆天改命根本是不存在的,你不要随我一般,总是沉沦在过往周而复始的梦里,不肯清醒。我的玄郎,你该还是那个温柔待我,与我家梦,与百姓安宁的不凡男子。”

    百里玄眸光微波,“夫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第二十三章 另一个百里玄

    百里夫人语意温柔,“怎么会有假,想想我这一生有诸多遗憾,最对不起的除了对我如亲人一般的孟家班,就是你和小影了,我沉迷过去,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最爱我的人,害你痴狂。”

    “夫人,我从未后悔过,只恨不能与你共度更多时光。”

    “玄郎,就让我在剩下的日子里和你红尘作伴,弥补尽遗憾吧。只是,我们最亏欠的是,小影。”

    “娘,没有的事”,一直沉默的百里影开口,“在您和爹身边,我很幸福。”

    这个傻孩子,原来一直活成了他爹娘期盼的样子,我心中为他不平叹息,百里夫人一脸歉意,“不,小影,你过得并不好,你依照我和你爹期盼的样子活着,在你爹面前你是性格乖戾,难生欢喜,不通人间性情的孩子,在我膝下是温文尔雅,懂礼知进退的小公子,可真实的你又是怎样的呢?想想我们不过许你些许养育之恩,你却在用你的全部去迎合我们,是我们愧对于你。”

    百里玄的面容也有所动容,“夫人说的是,是我太过自私,总是小影做这做那,却从没问过他一次愿不愿意?”

    百里影眼中情绪波动,确很快恢复了冷静,“我只是不希望爹和娘亲,徒增血债,不如放了这些人,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

    就在我以为一切会很快结束的时候,我却看到了百里影突然握紧的手指,顺着他戒备的眼神,我看到了百里玄原本温和下来的面容不知怎的露出诡异的笑容,“好啊,阿影。”

    百里影冲我喊了声“小心”,自己则一个箭步冲到了百里夫人面前,挡在了她和百里玄之间。

    百里夫人还懵在原地,“怎么了,小影?”

    不等百里影解释,一道奇怪的声音突然传出,“阿影,你竟然也背叛了我”,众人做声看去,发出古怪声音的竟然是百里玄,只见他眼睛赤红,眼神冷陌似冰,狠狠地划过众人,直到看到他的夫人,他缓缓开口,“舒心,到我这里来,只有我的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百里影却死死护住百里夫人,“娘,你不能去,爹现在不是你的玄郎,他是个疯子。”

    百里玄冷然一笑,脚下划着奇怪的步伐,径直滑到百里影身边,带着冷漠的笑容,“你怎知我是疯子不是你爹那个傻子呢?十年前我突然出现没把你打死,算你幸运,看来你都没忘,不知道你后背的伤好了几何,一定还留着伤疤吧,只是可惜,今日又要再留新伤了!”

    话音没落,百里玄一掌而出,顿时杀气四起,百里影本可以闪躲,但是他若躲了,那一掌径直会打在呆愣的百里夫人身上。

    百里影的功夫已经不俗,百里玄竟然能一下子卡住他的命脉,看来我要多小心了,眼看着百里影胸口挨了一掌,身子飞了出去,径直朝露台的另一侧护栏撞去,我无法袖手旁观径直向他跑去,生怕他从露台跌落,伤及性命,可我注意到那疯了的百里玄,又是一掌,就要袭向百里夫人,我一时不知救谁性命,百里影捂着胸口,半个身子穿过露台朝二楼落下,他还嘶哑喊着,“姐姐,别管我,救我娘。”

    我一边改道向百里夫人飞去,一边朝下向喊着,“你们少爷掉下去了,快去救他”,从我入楼时候,我就察觉到暗处藏着几位高手,只怕也是百里玄安排的暗卫,如此定能护住百里影的性命。

    紧接着听得微不可寻几道声音,想必是藏身在楼下的黑衣青年出手了,如此我便放心了,想百里影跟我说过,他爹有二十个精卫,石墙外四人,院外竹林四人,露台四人,那么还有八人一定是被百里玄这个老狐狸藏起来了,可那楼台之下不足八人,难不成百里玄在别处还有安排?

    身下动作不停,可毕竟路远,我眼见救百里夫人不及,干脆自背后一脚踹向百里玄,“懦夫,竟然对自己的女人动手。”

    百里玄果然被我从他背后偷袭的动作吸引,连忙收了掌风,转身要抓我的脚踝,见他上当,我嘴角偷笑,手抓住露台栏杆,借力,一个后空翻身,全身而退,踮脚落地间再次腾空而起,越过恰巧俯身抓我的百里玄,稳稳的落在了百里夫人身侧,一把拉过她的手,“夫人,小心。”

    话落百里玄冷着脸夺了一旁黑衣青年的佩剑,剑锋横甩直逼,我朝最近的黑衣人喊道,“你们老爷疯了,护住你家夫人”,说罢一把推出百里夫人,见她踉跄着被急走几步上前的青年接住,我一个箭步冲到另一侧,一把夺过守在周无身侧黑衣青年的长剑,“借我佩剑一用。”

    青年眉宇一皱,伸手要再夺佩剑,这个时候百里玄似乎被我捉弄一般的左打右躲惹恼了,提剑疯刺过来,一旁木柱上还捆绑着瑟瑟发抖的孟色,我心里默念对不住了,解释抓住黑衣青年的衣领,把他朝百里玄方向猛推了一把,想他们是自己人,百里玄定然会有所收敛。

    推完,我连忙提剑,砍断了捆绑住孟色的绳索,又紧张的看了眼百里玄所在的地方,只见他长剑带血,我一愣,再向黑衣青年看去,黑衣青年左臂几乎断裂,正有鲜血涌出,百里玄轻蔑的朝黑衣人看了眼,“没用的东西,连把剑都看不住。”

    我灵机一动,挑拨道,“黑衣兄弟,你们快醒醒,你们面前的百里老爷疯了,他连你们性命都不在乎,随意踩踏,你们何苦再为他卖命,还是提剑自保的要紧。

    即便你们忠心不二,你们百里老爷最宝贝的不是他的夫人和儿子吗?眼下他连亲眷都不分,你们还不醒悟,他定然是疯魔了,不如我们合力降服他,免得夫人少爷受伤。”

    百里玄依旧冷着脸,看着我,“女人都是无知且蠢笨的,我告诉过百里玄,让他把功夫都用在精进武义上,否则他早晚有一天要死在女人身上,十年前,百里玄被蠢女人错认为阿龙公子,气的吐血晕了过去,我才得以出现,只是那时候我力量薄弱,很快被百里玄压制住了,亏得我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今日终于抓住他放松警惕的时候,趁机而出,而我是再也不会放他出来的。

    至于眼前的这些忠犬们,都被百里玄提早喂了蛊虫,谁若背叛我们,便会当场毒发身亡。你再蛊惑又有何用,蠢得无可救药”,话音刚落,刚才扶住百里夫人的青年噗通一声倒地,他口吐鲜血,四肢抽搐,顷刻没了动静。显然是被另一个百里玄暗害。

第二十四章 挟持

    我恨死了眼下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被抹杀,却做不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甚至不知道告诉谁为他收尸,会不会有人为他来生祈福。

    余光中,百里夫人少了他人的搀扶,身体踉跄着几乎倒地,我箭步上前扶住了百里夫人,“夫人,保重。”

    百里夫人眼泪潸然而下,“都是我的错,十年前,我又陷入了疯癫,满眼里都是阿龙公子,相公才被我气吐了血晕了过去,然后醒来就多日不见,我以为是他生气了,谁知他也如同我一般疯癫,怪不得他总是一副愁云模样,竟然是在努力压制体内这个恶魔。都是我的错,我的小影呢?”

    她的喊声后,楼下有人回应,“娘,我没事。”

    百里影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是几道杂乱的上楼的声音,百里玄侧眼一瞥,眼神一变,就朝我和百里夫人所在的方向而来,嘴里又对黑衣人喊着,“把这两个蠢女人给我拿下。”

    我伸手挡在百里夫人身前,暗骂这个百里玄病的不清,又要作什么幺蛾子,眼见黑衣人被他所说的蛊虫驱使,皆超我们飞奔而来,我便毫不客气的挥剑砍去,几道鲜血顿时喷洒而出,只是我不忍心伤他们性命,只是伤了他们而已,这边刚逼退了黑衣青年,百里玄就贴身缠了上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抓住百里夫人。

    我护着百里夫人闪躲到了露台边缘,突然心间明了,他是怕百里影下楼搬来了救兵,如此先下手为强,拿百里夫人要挟百里影便是最为合适的选择,可他着实小瞧了我,我绝不会让他如愿。

    我挑剑护着百里夫人到了孟色身侧,“孟色,扶住百里夫人。”

    说完,我从怀里掏出小叔给我防身的药粉。毫不客气的超百里玄和黑衣人撒去,顿时浓雾四起,几声哀嚎。

    我趁乱拉起孟色和百里夫人逃到另一侧,而这一侧的木桩上捆着的正是周无,却,是我刚才就谋划好的,我几剑划开捆绳,轻声问道,“周无,你怎么样?”

    周无一同推开绳索,“我没事,迷药已经过去了,我本有些办法脱逃,可奈何守卫众多,不好硬抗,值得作罢。”

    我见他确实无事,将剑递给他,“你去救下车夫小弟,我去救孟国,这烟雾没多久就会散去,不过是能让他们眼睛片刻不得清明,我们还要快些才是。”

    “剑你拿着”,周无想把剑重新塞给我,孟色突然道,“骆姑娘,我大姐腰间藏着一柄软剑护身,我没见被取下,你们可以用那个。”

    “多谢告知”,我转头,“孟色姐姐,你们跟着周公子,等人齐了,我去吸引百里玄的注意,你们一同冲下去。”

    说完,我快步冲向孟国,“姐姐,软剑可还在?”

    孟国嗓子干涸,有些沙哑,“还在,姑娘快些逃走吧,这魔头是不会放过我们孟家班的,小妹无知,竟然把你们牵扯进来,实在抱歉。”

    我在孟国腰间摸索,抽出软剑,用力绷紧剑身,划开绳索,孟国噗通一声滑落在地,我搀扶起她,“孟国姐姐,现在不是我们放弃的时候,你去找孟色汇合,周公子和你们的小车夫都会些功夫,至少能保你们性命,快去。”

    我将软剑塞回孟国手里,又一掌将她推出,她却转了刚毅的性子,担忧的问我,“你怎么办?”

    我来不及回答,径直背身冲入烟雾,直奔那个屹立不倒的身影,隐约听到周遭打斗声四起,想着百里影迟迟未归,恐怕也是遭了黑衣人围困,我弯身捡起一把黑衣人掉落的剑,利落的用剑挑开逐渐退散的雾气,笔直冲向百里玄的胸膛,划开了血色的雾花。

    我也不再客套,招招即杀招,百里玄有些错愕,随即笑道,“我开始理解百里影为何留你性命了,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我随同百里玄看人多年,以为不会走眼,看你慈悲心肠,为情意能搭上性命,却做不得敌杀人诛心这般事。”

    我沉默着,细细等候着他的破绽出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很郑重的凝视着他,“你叫什么?”

    他眼眸有了瞬间的冻结,“我...”

    可我的长剑已经迫不及待的没入他的肩胛,再一刻,长剑窜出,带出一股喷薄的热血,我侧身避开,百里玄持剑勉强支撑着身体,终于瘫坐在地。

    他气息淡漠,“女子,果然是狡诈小人。”

    我蹲下身,握住了他带血的长剑,一把夺走,“有件事,你没猜错,我做不得杀人诛心的事,虽然在百里府宅我过得并不愉悦,但我真的挺谢谢你的,百里玄,谢谢你的自私,让我开始重新思虑,我所要做的到底会不会是对方想要的,我一味的自以为是的舍己为人,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岂能是用后悔二字弥补?”

    我低声的呢喃,百里玄许是听不懂,但有一点我很肯定,他应该就是百里玄,为什么他那么恨女子,是因为得不到而情场受挫,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只是也有可恨之处,我站起来,扔掉他满是鲜血的长剑,余光里,周无挥剑与黑衣人扭打在一处,我把我手里的剑压在了百里玄的脖颈上,径直压出了血痕,“不杀你不是因为不敢,是因为你的性命还有用处!快,让你的人撤了,给我们备一辆马车,送我们下山。”

    百里玄用黝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半晌,他张嘴言语,“都停下,给他们找一辆马车,放他们走。”

    楼里的打斗声顷刻消散,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自楼外传出,好像是石墙方向,就听到有人问道,“放肆,这里是百里府宅,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没有人回答他,我却听到了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和干净利落的打斗声,我细细分辨,最终上楼来的前前后后竟然有十数个人,我低头看百里玄,恐他有诈,我问,“什么人?”

    百里玄满不在乎,“不请自来,多半是仇人。”

    言语之间,又听得百里影的声音夹杂其中,“不准你伤害我娘!”

    千呼万唤,露台处终于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还在暗处的我扫视了一圈,终于在队伍里发现了两个眼熟的身影,其中一人已经朝我们所在的暗处走来,“骆姑娘,你没事吧?”

第二十五章 等一个答复

    “我没事”,我看清了来人,知是友非敌,连忙应答。

    来人一挥手,便有两个青年上前替我,捉住了百里玄这个罪魁祸首,我扔掉并不属于我的剑,上前准备行礼,“世...”,就看得庆王府世子朝我微微摇头,我连忙改口,“是,是你。”

    “骆姑娘,又见面了,来迟了,不知你是否无恙?刚才黑巾遮面,不便相认。”

    世子如此一说,我才知,刚才没有看错,那个躲藏的黑衣人却是世子无疑,“我无恙,多亏世子及时赶到,刚才院外一见只觉那蒙面之人和你有些相似,并未多想。”

    言语间,我见周无孟国等人平安也朝我们走来,又见百里影被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刘文竹推着不情愿的走了过来,世子淡淡看了眼众人,又命人搀扶住百里夫人,他迈步走到百里夫人眼前,缓声道,“我受夫人故人之托,前来问询夫人几言片语,夫人体弱,此处又多有不便,还请夫人随我们移步屋内。”

    百里夫人怔怔看了看世子,似乎想从他眉宇之间看清那故人音容笑貌一般,终是点头,“大人,可否派人为我夫君百里玄包扎,他虽有罪,却是为了民妇。”

    世子应声,“夫人,放心,我们会妥善处理。”

    很快就有几名青年开始收拾现场,刘文竹则同百里影一道,走在阶梯前面,我放慢了脚步,让众人先走,一直等到周无走来我近前,借着月色火光,我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可有受伤?”

    周无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轻摆摆,“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刚才你消失的这阵子,他们没为难你吧?”

    我摇摇头,“没有,我很好,百里影虽然是百里玄的亲子,却能辨善恶,有在帮我。”

    我说着,一把从周无身后抓住了他凭白放在身后的左手,果然如我所料,在他的小手臂上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我不满的看着周无,“这是没事吗?”

    周无憨笑,“我是男人,一道口子罢了,没多久就好了,不想说出来让你挂心,何况我是帮别的女子挡的刀,怕你心里不悦,还是不说得好。”

    周无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里有些忐忑,见我玩味的看着他,就是不出声,不做反应,周无连忙又补充道,“你让孟家人来找我寻求保护,我也是见那刀砍了过来,我能避个大半,可若是砍在不会武功的人身上,恐怕就是个血窟窿,依着你的性子,必然不会落下一个人,独自逃走,我不能再给你增添麻烦。”

    我还是没有言语,可看周无的眼神里平添诸多暖意,我怎就忍心即将抛下如此玉人,非要回钱家堡,帮我那个糊里糊涂的爹守护什么祖宗基业呢?我一定是脑袋让驴踢了,还以为钱家有皇位要继承,真是傻得糊涂!

    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轻轻倒在周无的伤口上,又扯了一截袖衫,为他细细包扎,我抬头,对上周无也在看我那么温柔的眼神,我问,“你如此对我,我却百般推拒,你不恼吗?”

    周无摇头,我又堵了他的话,“我有很多事瞒着你,我的小叔真的是斗魔教的人,我武功超绝,在小姐保护下,避世了三载,甚至我的真名都不叫做骆清河,我如此瞒你诸多,误你情义,你不气吗?”

    夜风凌冽,周遭的火光摇曳不停,倒映在周无的眸中,我认真的看着,周无却突然说着旁的话,“我不想你的人生有遗憾。”

    我不明所以,“什么?”

    周无声音低沉,眸色深沉而坚定,“你说得那句话我有听到,我信了,而且是从未如此肯定的信了。”

    我想到了什么,嘴上有些紧张的结巴,“什,什么话?”

    周无嘴角有一丝丝上扬,“你说,我是你遗憾不能共度一生的人,所以让我来弥补你的遗憾。”

    我们身后还有人在不时穿过,我也不知道今夜刮得是什么风向的风,只觉这一瞬,心底格外踏实,不是因为有人来解了眼下的困境,不是因为我突然想通了要怎么去对待我的爹亲宗族,而只是因为他,周无在我身边。

    “我……”,我刚开口,周无却贴心的止住了我的话头,“我只是说明我的心意,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知道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有你的过去,有你要去处理的事,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正视我们之间的情意,正视你的内心。考虑一下,再回复我吧,你也知道的,我不是要你不离开,只是要一个你的真心实意。请你不要违背自己的心意,人生虽会有诸多遗憾,但我愿我永远不是你的遗憾。”

    刚才周遭发生的事情确实改变了我的某些想法,所以我眼下心中却是有些杂乱,很多事情还没理顺清楚,心头难免冲动,我不想再一次伤害周无,也许他说的对,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我便应声,“我答应,一定给你一个真心实意的回复。”

    周无暖笑,“希望我不会等太久”,便与我一道下了露台,有人带我们去了二楼的一间宽敞的屋内。

    屋内还有婢女在看护着碳火,顿时周身暖意四流,我和周无落座后,却发现世子并没有与百里夫人言语,反而像在等什么一样,不时看看房门。

    不久,传来一阵声音,房门随即被打开,来人竟有孟天香和孟祥,孟祥面色虽然苍白,却能在搀扶下走路,看来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孟国孟色和车夫阿南迅速迎了上去,他们搀扶住了孟祥,却没有人与孟天香言语,许是埋怨她今日的出卖,也或是想起他们年幼时候做的荒唐事,后悔不已,有愧孟天香母女,才垂首不语。

    世子坐在首座,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看着我们的刘文竹,而百里影站在百里夫人身侧,同样的面无表情,这兄弟两个,倒是有些相似,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想的,倒是有些为百里玄可悲,他本可以做一世清官好人,却非要执迷往事,求而不得,自生心病,最后确是被自己的两个儿子合力捉住。

    终于世子开口,“托我来看夫人的故人,不知道夫人还记不记得,他叫阿龙公子。”

第二十六章 阿龙公子的苦衷

    “阿龙公子”,百里夫人神情一变,人好像一下子从昏沉不已的状态中彻底醒了过来,她朱唇轻启,芳音徐绕,“想不到在我人生尽头,还能再听到他的音讯,这是上天的垂怜,也是上天的告诫,我的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我默然看着百里夫人平静的神色,想着能驱使庆世子为他探访故人的,一定是皇城里的权贵,可即便那位再位高权重,却是个无情人,一切的源头,许是要从他说起,若他当年没有抛弃百里夫人,甚至没有探身搅了这里的一池春水,未曾与百里夫人相恋,那会不会不会有后面一些列的悲凉。

    可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一切没有如果,如果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无力安慰罢了。

    百里夫人见世子似乎是迟疑开口的模样,便又道,“我却是当年山鬼戏班的孟舒心,有什么要问的,但说无妨,虽然我的身子已经时日无多,但我的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不会被你问及的过往触及病发,小公子且安心。”

    “那我恕我直言,我见过意气风发的阿龙公子,不知孟天香可是您与阿龙公子的孩子?”

    “是”,孟舒心坦言,“天香那张脸有九分像他,你一见便已知晓了吧。”

    孟天香从进门开始就在打量孟舒心,眼下终于听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身世答案,颤颤巍巍的起身,“小时候我偷听过大人的谈话,知道我娘就是当年山鬼戏班的台柱子,我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探查山鬼戏班出事的缘由,还有我娘的下落,我一直坚信她没有死,直到我偷偷跑到百里府宅,被百里玄发现,他告诉我了当年的真相,还要跟我做了笔交易,说我想办法带来两男两女,他就让我见到我娘,原来您就是我娘。”

    孟舒心拉过孟天香的手,拉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我的好姑娘,你都长这么大了,别怪娘,娘糊涂了这么多年,也把你遗忘了这么多年,那日你私闯进来,我一见你,就记起了往昔,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只是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实在无力寻你。”

    孟天香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落个不停,她哭着摇头,“我不怪您,能寻找到您,已是我的福分。”

    孟舒心嘴角擒着宽慰的笑意,一手拉过孟天香的手,一手扯来百里影的手,把他们的双手交叠而放,“天香,这是你弟弟,百里影,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姐弟就要相依为命了,娘就把你们交给彼此了,一定要相互照拂。”

    孟天香主动握紧了百里影的手,“娘,您放心,我会尽心照顾弟弟的。”

    百里影眸色暗沉,看不到他情绪的波动,只听到他闷声应了下,“嗯。”

    孟舒心了却心事,转头看向庆世子,“这位公子,你且继续说吧。”

    世子英姿勃发的面容依然如故,神情不曾因为眼前母女相认的画面而有动容,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在办一件案子,“如此,阿龙公子托我寻您,说若是遇到,可接您去皇城,不知您可愿意?相信皇城的大夫一定能更好的治您的病。”

    孟舒心没有同意也没头拒绝,反而问起了其他,“不知百里玄会被你们怎么处置?”

    世子也不遮不掩,“会依律法,将他关押在这里的牢房,等会审后发落,他杀了人,恐怕很难保住性命。”

    孟舒心眉心微皱,“他是朝廷命官,要他性命,需要皇帝陛下同意,如此一来一往,便会有一些拖延的时日,你知道会有多久吗?”

    “半月余。”

    “足够了”,孟舒心嘴上挂起微笑,“我福薄人轻,去不得华贵的皇城,眼下我很是惜福,我想留待在玄郎的身边,哪怕几墙之隔,哪怕我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一语福薄言轻,把我听的心间揪疼,又觉得那阿龙公子残忍至极,他本无情无义,与孟舒心有了夫妻之实,却一走了之,再无回头,尽二十年过去了,却突然出现,若说他一届能驱使庆世子的权贵,他无法前来的理由,难道会是被囚禁,会是腿疾,会是不得已的苦衷...

    庆世子看出孟舒心言语里对阿龙公子的诸多埋怨,终是叹了口气,又斟酌措辞道,“阿龙公子真的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并未让我替他分辩,只是晚辈心中叹息,不忍隐瞒,望您知晓,也不是为了再让您为他伤感,只是希望您彼此能知道当年曾真心相待过,只是命运不公,有缘无分,未能相守。

    阿龙公子他虽出身权贵,却少有自由,当年他突然离开您,是被族中长辈派人捉回,因为有高位女子请了皇命非要嫁给他,他被关了数月禁闭,为了宗族人的性命,他接旨取了高位女子。从此,他得自由却没有脸面再来见您。

    高位女子一直被阿龙公子相敬如宾的对待,她便派人查出了您的存在。多疑善妒的她连一个靠近阿龙公子的婢女都不会放过,怎么会让您善终,可身份高贵的她也并没有把普通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她以您的性命戏班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阿龙公子终是与她同房,有了夫妻之实。可自那以后,我便几乎看不到阿龙公子的笑了。

    后来高位女子看自己如何也得不到阿龙公子的心,干脆狠心设计断了阿龙公子双腿,纸包不住火,可最后不过是一个跟了她很多年的婢女出来顶罪。就这样,阿龙公子几乎是被囚禁在皇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后来高位女子厌倦了,干脆搬回了自己的府邸。

    远离她的折磨,阿龙公子才慢慢恢复过来,只是坐在轮椅上的他每每望着远方叹息不已,谁也不知道他在眷恋什么。

    前阵子,他突然吐血,才知中毒已深。竟然是,竟然是,那位高位女子多年前在他腿废后安排好的,每日每日为他调制的补药里都有慢性毒药。

第二十七章 他们的落幕

    时至今日,阿龙公子已无药可治,时日无多。阿龙公子终于以此请了皇命,与高位女子和离。

    眼下他临终迷离,想要找到您,他嘱咐我,若是看您此刻幸福,便不要上前打扰,若是您身处坎坷,他愿弥补当年不辞而别的过错,让您衣食无忧。我说这些,不求您原谅他,只是希望您为天香姑娘考虑考虑。她不可能一辈子唱戏,而且以她的容貌名声,若不是被侯门圈养,后半生恐难以安宁。您也曾名噪一时,您经历过的苦楚,不希望她同一样再受一遭苦楚吧?”

    一道男声突然从一旁发出,原来是一直沉默的孟祥,他的面容憔悴,神色溃然,强撑着道,“我这些年苦心经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就是为了给孟家班这几个孩子每个人一份家业,让他们能独活于世,天香也是,我一直知晓她的身世,便觉亏欠她最多,更是倾尽我所能给她最好的,让她得偿所愿,成为台上最明媚的山鬼姑娘,她不必非要依附男人,我可以养她的。舒心姐,当年是我对不起孟家班,对不起你,我没有告诉你,一直养在孟家班的天香就是你的女儿,害你们母女多年不能团聚,对不起,终究是我错了。”

    孟舒心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孟祥,“孟家班却也是被我连累,于你我说不口出原谅,但是我疯癫这些年,看得出你把天香养的很好,我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但除此之外,没有再多的了。”

    孟祥掩面,“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的语气有惶恐,有愧疚也有说不出的轻松。

    庆世子再次开口,“夫人,可能是我没有完全说清楚,您不介意我便有话直说了,阿龙公子所在的宗族,祖产富庶,地位体面,天香姑娘回归宗族,宗族定然有办法让她名正言顺归于阿龙公子膝下,到时候,且不说天香姑娘若能匹及的夫婿皆是权贵,就算她嫁给王侯,娘家也让她受不得委屈。”

    庆世子说的不遮不掩,孟舒心却还是没有松口,似乎是对庆世子身份有所怀疑,一直注视着这一切的刘文竹开口,“夫人,我是刘玄也就是您夫君百里玄的儿子,说起来我该叫您一声二娘的,这位公子是我学堂挚友,他的身份尊贵,所言可信。你且让天香认祖归宗,等您百年之后,她还有个依靠。

    即便三年前天香是为了找您,与我亲近,欺骗于我,但时至今日,我听了这其中原委,便不再怪她了,她也是可怜人。您且放心,我会同她一路寻亲,若是她受了不公,我再送她回来。

    我是不会害她的。”

    孟舒心看看坦然的刘文竹,又看看眼神发虚的孟天香,又懂了些什么,但也没有追问,对着世子和刘文竹颔首道谢,“多谢你们费心,你们的话,我听明白了,天香”,她转头对孟天香说道,“娘支持你跟这位公子回去,认祖归宗,那毕竟是你爹,他当年也是情非得已,别怨他。娘愧对于你,什么也留不下给你,至少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有个好归宿。”

    孟天香眼中泪光闪动,“娘,若是如此,你与我同去便是,既然爹亲富庶,一定有法子医治您的病。”

    “对不起,天香,我们刚相认就要分别,娘就不去了”,孟舒心微微摇头,“娘已经遇到了真心待我一生的夫君,百里玄,他即将因我陷入囹圄,万劫不复,我这病正好与他相伴,地府再见,我不能独活。”

    孟天香眼泪滑落,哭着说不要,孟舒心却很是安详,“天香,这就是娘的命,娘不后悔,只可惜娘清醒的太晚了。你且去吧,去见你爹最后一面。”

    房间外,传来微微的声动,刘文竹闪身而出,在他开关门的瞬间,我清晰看到了百里玄满是泪水的面容,听得刘文竹一句,“安心,走吧”,这便是他对他爹亲的最后的仁慈和纵容,纵容他汲取这人世间最后一丝情义,我想应该足以照亮百里玄离去的路了。

    庆世子道了声,“文竹会安排好姑娘”,便默然走出房间,经过我面前,微微颔首,却不知他眸光里隐藏下了什么,格外沉重。

    世子站定,对我道,“就快天亮了,我会坐马车离开这里,骆姑娘和你的朋友要不要一起?”

    我抬眼起身,世子眸光又恢复如常,我看了眼周无,“如此,便有劳了。”

    世子嗯了声,转身离开。

    转头我拉了周无一下,“我们走吧。”

    我冲百里夫人和百里影抱拳道谢,“多谢,夫人,百里公子,有缘再见。”

    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开,孟天香却扯住了我的衣袖,“清河妹妹,对不起,差点伤害了你。”

    我轻轻扯回衣袖,嘴角礼貌上扬,疏离的道,“都过去了。”

    孟天香还想说些什么,可我已不喜她的行径,说不出口她要的原谅。

    周无径直错身,挡在我身前,打断道,“孟姑娘,你既已利用了清河的良善,不顾她的性命安危,就别再轻描淡写要什么谅解,时候不早了,我们要走了”,说完轻轻拥着我的后背径直离开了房间,出了房门,他有些心疼的看着我道,“遇到不喜欢的人,便不理会她,别勉强自己,与她们无需什么客套。若你不屑于说这样的话,还有我。”

    后背周无手指的温度递到我的身上,我头一次违背了自己要摒弃他的念头,没有拒绝,“谢...”

    周无俯身压低声音轻笑,“自己人,不言谢。”

    我的脸顿起红云,灼热不已。轻轻闪躲,抖落了肩上灼热的温度,我们又走了两步,楼台拐角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是庆世子,他眼神落在周无身上似有似无的打量,旋即又看向我,“骆姑娘,马车已备好,我们去马车上等候吧。”

    “多谢,您。”

    百里府的石路悠长,世子走的不紧不慢,我也不好快了步去。

第二十八章 宣示主权

    突然世子开口,“其实,阿龙公子是我家中长辈,自小看拂我长大,除去亲缘关系,我们更像是兄弟,他的事我本不知晓得的如此清楚,奈何有次醉酒,他与我推心置腹,我才知道了他这些年的经历,今日之事本不该我一个后辈来讲,但是阿龙公子是永远不能说了,一年前他就离世了,没找到舒心夫人是他临终最大的遗憾,我便派人继续打探,恰好我追小妹来此周围,干脆自己也走一遭。不知道阿龙公子九泉之下,怪不怪我,多言了他的难堪。”

    我连忙安抚,“怎会,都说人醉酒,心却醉不了,清明着呢,也许当初便是阿龙公子把他这些年苦楚真心讲于您,命运安排,让您替他讲给舒心夫人,讲给他的女儿,讲给这些故事的知情者,让阿龙公子洗脱抛妻弃女的恶名,干干净净,离开这人世间。”

    世子眉眼微弯,“你说的好,干干净净离开这世间”,语气却中难掩他的叹息,他这些年在阿龙公子身旁,少不得听他的事情,像是舒心夫人身侧的百里影,我又怎知,他不是另一个的百里影呢?

    言语间,我们便上了马车,车轮经转,往事随风,我在车窗里回头看着百里府宅,这些年这里的男男女女爱而不得的憾事,这历经二十年的爱恨,终于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也许,是他们把幸福留到了最后吧。

    “上次匆匆离别后,骆姑娘没再遇到那些黑衣人吧”,庆世子的面目隐藏在马车的暗影里,让我寻声看去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嗯,没有再遇到,您捉到幕后之人了吗?”

    “嗯,快了,八九不离十了。”

    “那您多加小心”,我没有提及后来我阴错阳差中了毒,再遇险的事。

    一路又是无言,庆世子并没有问周无姓名,周无也没有开口探说世子身份,而我乐享安宁,颠簸中竟然迷糊了起来。

    感觉到有一只手将我的头按到了他的肩头,我费力睁眼,是周无冷峻的侧脸,我太困了,便又沉沉睡去。

    耳畔几句言语,也不知是梦是真。

    “慢些开,避着颠簸”,这声音的主人掀开帘幕是对赶马车的人说的,这声音并不熟悉,不是周无,那是庆世子吧?

    “谢谢”,这次发声的人我很熟悉,正是周无。

    “公子与骆姑娘很熟识?”

    周无轻轻挪动身子,带着我微微晃动,只觉一只有力的臂膀环住了我的腰身,又温暖又安逸,我想睡很久。

    良久,我听得周无轻轻出声,声音的联动直入我心间,他说,“我是,清河要共度一生的人。”

    声音震得我头顶微微发麻,我不安的轻轻哼了声,不久周遭安静如水,再无声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周无叫醒,朦胧间作别了世子,下了马车,才发现已经回到镇上。

    朝阳还未完全升起,周无拉起我的手,在几个摊前稍作停留,不时问我,“肉包可好?”

    “白粥可好?”

    “茶叶蛋?糯米糕可好?”

    我不停的点头,确真是感觉很饿,不觉得他买多。

    周无依照我的喜好买了些吃食,放入提篮,随即牵我来到河边,“泛舟可好?”

    “好”,今日的我许是活了回去,不再扭捏推拒他的好意,才发觉坦然接受周无的心意,真是别有滋味。

    撑船的是位老伯,尚不算严寒的日子,他裹着素袄,任船桨在手心一撑一收,木舟两侧的船舱半遮住我和周无并坐的身子,头顶的布帘上扬,前方视线一览无余,周无将提篮打开,递我些许吃食,“饿了吧”,宠溺的话语荡漾着春意盎然。

    我嗯了声,一口一口吃着,突然肩头一冷,周无竟然扯掉了我身上的披风,又随即为我换上了一条,这条我很是熟悉,好像不久前见周无批过,应该是被他留在了客栈,我疑惑的看着周无,他一本正经的说,“我刚才抽空回客栈给你拿来了这个,换上吧。”

    随即,他披上了从我身上换下的,眼神余光瞥瞥自己的肩头,眼里还有些不知名的浮动。

    我吃了一口糯米糕,问道,“刚才我身上的披风哪里来的?”

    周无冷不防被我一问,脸色仓惶一乱,“啊,是...”,他似乎在心里组织着什么,随即对上我探究的眼神,他泄气的道,“是那个贵公子送你的。”

    见我还是疑惑,他又解释道,“就是做马车送我们回来的皇城公子,他见清晨风冷,便把马车上存放的披风拿出来要给你披上。”

    “我怎么不记得”,我知道周无说的应该是庆世子,与他我无心隐瞒,“你说的那位是庆世子,却是皇城权贵,你还记得邱步泽和郜馨儿吧?邱步泽攀附的郡主,就是庆世子的妹妹,那日我代替郜馨儿去见郡主,碰巧遇到了庆世子被人追杀,帮了他们一下,倒觉得他身上没有皇城那些权贵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挺平易近人的。”

    我侧脸看着周无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变得愉悦,反而更添郁闷。

    “他对你有意”,周无闷声说道,“可我不想你受寒,只得顺了他的好意,他如你所说一般,那便许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良人。”

    原来他的话在这里等我,我内心偷笑,面色正经顺着他,“如此想来,要是能做世子夫人,确实名利双收的好事。”

    周无喉间一梗,“你”,可又不知再说什么,断了话语。

    半晌,周无见我不语继续吃着肉包,着实有些无奈,“缘何你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却对别人如此不吝啬夸赞。”

    我喝了口粥,酒足饭饱之感充盈,“对别人,我不过是客套,用的是世俗的眼光,但是我对你,周无,你入了我的眼,对你我用的是全部的真心。但我身后有很多世俗的阻碍,我推脱再三,只是因为我除了推开你,没想到更好的法子,能保护你远离世俗的伤害啊。”

第二十九章 互通心意

    周无闻言迅速抬起头,眸光闪动,语气急迫,“你说的世俗的阻碍到底是什么?难道你没想过和我一起去面对解决吗?”

    我看着眼前不再沉稳的周无,心思攒动,这一天终于来了,我缓缓开口,“我娘亲姓骆,是个敢爱敢恨的大家闺秀,明明是那么喜静的性子,平素恨不得住在桃源,不通人烟,她本有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她却偏偏爱上了她未婚夫的哥哥,也就是我爹,她为了赢得我爹的心,喝过塞外最烈的酒,到风流之所吟唱我爹最爱的歌谣,即便与父母决裂,也甘之如饴嫁给我爹,可她却在怀胎六月时候,发现我爹是一个根本不懂爱的可怜人。他是钱家堡的继承人,一生墨守成规的过着他被规划好的日子,已经不懂得什么是他想要他喜欢。

    可若是,他对我娘无意,他人生唯一一次违背世俗,就是取了自己弟弟的未婚妻,也就是我娘,可若是他钟情我娘,却也奇怪,祖里长辈在我娘怀胎六月时同他说,他需要迎娶别的女人为妾,他竟也没有拒绝。

    我娘一夜之间,下定决心,彻底离开我爹,这才有了钱家堡重金雇忠楼,终黎前辈捉我娘回到钱家堡,而我小叔为我娘气不过,又重伤终黎前辈的事情。这是我们钱家与终黎家的恩怨,虽我未曾参与,但此事却也因我而起,你又与终黎家有亲眷关系,这便是我们之间的阻碍之一。”

    周无很认真的在听,“可我听说当年,钱家娘子被找到的时候,她腹中胎儿已早产而亡?”

    “那个孩子就是我,当年我并没有死,只是被娘亲和小叔想法藏了起来,忘了说助我娘亲两次离开钱家堡的人都是我小叔,他痴心于我娘,为她一生未取,即便从未得到,也不改初衷。

    我的性子跟他们一般固执执着,认定的事情恐难改变,三年前我回到钱家堡,想看看我爹到底是怎样的人,让我娘如此痴心、死心,却还挂心,甚至还让我在成年后,让我认祖归宗,没料到我遇到了家中丑事,还被人下药从崖顶逼落,后来是小姐救了我,许了我三年的安宁,我沉寂了三年,想到了一个杀回钱家复仇,却能守护我父亲的法子,但美中不足的只有,我必须放弃你。”

    周无没有打断我,任我继续道,“想法一旦有了,便很难消除,我在不断思忖着如何一步一步复仇,想着抓到推我下悬崖的人,让他生不如死。

    我还想着去悬底找回那把属于我的剑,这些年我随手买过几把剑,但它们很快都被我摒弃,我最初的剑是我娘给我的,也给它起了名字,无奇,平平无奇的无奇。

    人都说,凡物有了名字,就有了情感,便不会舍得轻易遗弃。我至今对我那把平平无奇的剑无法忘怀,对你我也是。

    周无你真的是,我这三年唯一没料到的变数,对你从懵懂喜欢,到默默隐藏心意,再到对你的靠近又期待又害怕,才发觉自己早已情难自禁。我没料到是,你竟然对我有意,便如缩头乌龟一般躲避,因为我真的不知如何回应你,直到我想出一个蠢笨的办法,那便是拒绝你,不断的拒绝你,总好过,因为我毁了你。

    原本我对自己最大的纵容便是我承认对你的情感,但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我必须孤身一人回到钱家,我不需要理解,我只需要一把剑,便能用非常手段,复仇也守护我爹那个笨蛋。

    可上天许是看不过去了,让我遇到了百里影那孩子,我如梦初醒,一下子推翻了往日的盘算,我何必非要按部就班的守护,我以为的保护也许对你,对我爹都是伤害。所以我不不替你们选择了,我把问题交给你们”,我看向周无,“我小叔却是斗魔教中人,他没主动害过人,却还是因为世俗对斗魔教的误解,背负了恶名,我虽不是斗魔中人,却很欣赏他们的不羁洒脱,定然是要和他们日后来往的,如此的我,你可还愿喜欢?”

    周无回应,“我愿意。”

    “当年害我下悬崖的是我爹又取的姨娘和她所生的儿子,我此次回去,绝不会轻饶他们,取他们性命也有可能,如此手刃亲族六亲不认的我,你可还愿喜欢?”

    周五充满了耐心,“他们有害你之心时便不是你的亲眷,这与我喜欢你无关。”

    “我爹只不过了取了两个女人,却让他的两个女人都不得欢愉,让他的儿女心中都有恶果,所以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男人不可以再有其他的女人。”

    周无连忙承诺,“我取得只会是我认定的女子,便再无她人,而我周家也有传统,男子只可有一妻子相伴终生,而我周家女也只能为他人唯一的妻,我们肯付出真心,要的也是白首不相离,愿得一人心。”

    我不忍继续问他,却是不得不问,“周无,即便如此,当年我小叔为了我娘打伤你姨父,令你姨父阳寿有亏,这算得世仇,如此鸿沟,你如何越得?”

    “这是长辈恩怨,既然当初祸不及族人,那这因果恩怨也不该由我辈承受,你我之事。只需你情我愿,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不是阻碍,我父亲母亲皆是通情达理之人,我们定然会安顿好家里,风光迎你嫁入,婚后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若是你家里长辈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我来想办法让他们同意,定不让你为难。”

    周无肯思虑如此,此情托付已值得,但我做惯了煞风景的事,也不差今日之事,我张口,“不过。”

    周无转身,与我面对面,双手抓住了我的一双手腕,眼睛紧紧盯着我,好像生怕我说出什么其他话来,周无回应,语气无辜软糯,“你不会又要反悔吧?”

    “我不反悔,现在我的心意告诉你,是因为我看了这一路悲欢离合,我发觉人只有珍惜当下才不会遗憾,所以你的心意我愿回应,但我还有事要做,不能马上给你一个未来,我要回钱家,了断三年前的往事。处理好这件事,我才有心与你千里共婵娟。”

    周无眉眼放松,点点头,“好,我等你。”

    他随即问道,“清河,你听到了吗?”

    “什么”,我问。

    “你听听”,他莞尔一笑,在等我猜。

    我看着一旁流动的河水,不觉出口,“是流水声”,说话间河风袭来,吹动周无额前的碎发,我补充道,“有水流,还有风动。”

    周无浅笑,手指轻轻覆住我的,身体向我靠拢,“我听到的,不仅是风动。”

    “哎”,我仰头看他。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如火如灼,他说,“还有心动,你听到了吗?”

    我回应,“我听到了,有你的,也有我的。”

    我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盯着周无的嘴唇,看他越来越近,我闭上了眼睛,只觉腰间脖颈被周无紧紧抱住,唇上终是一阵温热。

第三十章 分别

    河风浮动,晨曦洒落,我靠在周无的肩头,听着他的心跳,真想一切就停在这一刻,什么都不再改变。

    过了很久,船只径直向前划着,周无开口,“清河,我想和你去个地方。”

    我没有问哪里,只道了声,“好。”

    不久船舶停靠岸边,周无与我下船,走了些许,竟然是一座香火缭绕的寺庙,不时有几个年轻男女正走入。

    我与周无相携而入,我无声看向周无,心中却有些自己的胡思乱想。

    与他对视,周无面色如常,温和如水,“不日就要分离,我却为你做不了什么,路上听说这庙宇很灵验,就想着顺道来祈福,和你多添些回忆。”

    “谢谢你”,我润声回应,不知周无心中是否如同我一样对以后有些犹疑和忐忑呢,即便心如磐石,若造化执意弄人,我们最后的最后可否会认命放手?

    就这样,我们走入庙堂,蒲团一侧已跪拜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看她身姿婀娜,想也许是位丽水佳人。

    我收回思绪,与周无一道手执焚香,跪拜在蒲团上。

    院内松柏古槐矗立,钟声肃穆,跪拜之人无不虔诚,余光中,周无合眼祈福,面目分外柔和,我闭眼将眼前这份宁静瞰入心间,默想着心中之事。

    半晌,我睁开眼,周无已起身上香,我跟在他身后,默然上香。

    走出大殿,周无问我所祈之事。

    我望着葱郁古树,感觉到自己被一双眸光紧紧注视,那眼神充满戒备和打量,却并未曾附加恶意,我被他盯得紧,便想去找寻,那人却已经抽身离开,仿佛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只是他逃离的速度没赶上我目光追逐的速度,他半个背影还是被我看到,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儿郎,那背影好熟悉,又有些陌生。

    周五突然问我,“你在看什么,清河?”

    “我,没什么。”

    我便不顾那人,想起刚才自己祈愿时心中思绪,只挤出一句愿身边公子,此生平安顺遂,再无其他,垂眼想着自己的前路本就坎坷,何苦为难仙人,可心思百转,到了嘴边却只剩一句话,“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周无语气纵容,“若有仙人庇佑自然好,可若是仙人太忙,顾不及我等,我想你还有我,我可以帮你现实你的愿望。”

    话落,我对上他无比正色的眸子,我心间满是柔软,没等我应声,他又道,“不过,想清河一心系于我,定然是祈愿我诸事顺遂,安康福寿之类,这般所愿还需我好好保护自己。总要努力活到个头发花白,直到走不动路了,才好使唤与清河的子子孙孙照顾我这个老头。”

    周无说的之后,何尝不是我所愿,我微微别开面目,任胸中一腔热意上涌,红了眼眶。

    良久,走出庙宇,我沿路问周无,“那你祈了什么愿?”

    周无确实一字也不肯透露,“不能言,不能言。清河,你说过的,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我不禁好笑,“周少爷,你这也变得太快了,你问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周无摇摇头,连神情中不肯吐露半分,“这殊途同归,我的愿望也是要靠我自己努力实现,而你的愿望我也会努力,如同对你,对你的心意,我定不辜负。”

    我抿唇,心口发热发紧,我再无力挣扎,唯有静静站在院落中,任游风微荡,任身边人来人往,任钟声索然萦绕,任目光中周无的侧影清朗神俊,任自己一颗心彻底沉沦,被他紧紧抓住。

    我迈步来到周无身前,回望着他,“周无,我喜欢你,对不起,一直躲避你的心意,也让你受委屈了,时至今日,我收到你的心意,也将自己的心交付给你,望我们永不相负。”

    周无的目光逐渐灼热,复燃起火焰,却是再也消磨不了的真挚,“清河,我也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你,我永不相负。”

    本就觉得周无顺眼的紧,眼下心意互通,自觉他更好看了,我心生色意,不禁拉他遁入路边树丛,四下无人,终是色胆包天,一鼓作气踮起脚,双手抚住周无的脸颊,侧脸将自己的嘴贴在周无的唇上。

    周无随即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笼住我的脖颈,不断加深了这个吻。我轻轻闭上眼,感觉唇瓣被他霸道的启开,终是任自己沉沦在此刻。

    半晌我只觉心绪澎湃,面颊绯红,呼吸几欲不畅至极,周无的手指并不安分的向我后背舞动,只一瞬我还在想要不要推开他的放肆,忽然我被周无松开,转而被他我搂入怀中,周无还带着情欲的喘息自我头顶传来,“清河,我要风光娶你,别让我等太久。”

    我不敢抬头看他,只张口,应下了我们的一字诺,“好。”

    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周无又在我额间落下一个记。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真恨不得这就是永远,我娘当时不顾一切嫁给我爹的种种,如今我算是懂了,能待在心爱之人身边该是多么幸福而美好的事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周无怀中起身,周身顿时被冷意包围,我强迫自己不可贪恋眼前的安乐,站定身形,“表少爷,小姐他们可能已经在客栈等你了,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吧。”

    周无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缓过神来,“不过你不同玉儿他们道别了吗?”

    我摇摇头,“小姐与我已经言尽,若我跟你回客栈,眼见你们车马而行,心中滋味定不好受,我才不要自讨苦吃,不如我晚些再自己回客栈。”

    周无应允,“那好,清河,保重,早点回来,我等你。”

    “我会的,保重”,我率先转身,背身而去,忍住回眸的冲动,拐入角落,身体如被放空一般,贴在墙上,半刻,我还是没忍住,径直冲出路口,站在路中央看我们分别的地方。

    静静看着周无离去的身影,如烟,如幻,最后在万丈红尘中消失不见。

第一章 胞弟有难

    从开始我就知道在寺庙里打量我,又躲避我的人是谁,可那人任我一等再等,却始终没有再出现,对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有很多猜想,也是这份百无聊赖的胡思乱想让我一直在河岸边的茶摊上,等到了太阳下山。

    结了茶钱,茶摊老伯语重心长的宽慰我,“姑娘,你看这河中,每条船都有自己停泊的地方,你只有站在他停泊的地方才能等到归船。”

    见我有些疑惑,老伯继续道,“所以,我们不是每次都能等到所想的那个人,这不是谁的问题,只是因为此处不是那人要的归处罢了。”

    我想起,之前老伯问我是不是等人,我曾嗯然应声,我没有再解释什么,郑重谢了老伯,“谢谢您的指点。”

    我转身踏着昏黄的夕阳而去,也许我真的在等人吧,等那个窥伺我的人?还是等周无不可能的停留?还是在等自己从骆清河变成钱清河?

    回到客栈,周无等人果然都走了,我零散买了些吃食,无心有它,便径直睡去。由于睡得太早,不日,天还没亮,我就在一片漆黑中醒来,翻来覆去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我睁开眼,就听的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想到白日偷偷注视我的人,不会是他来了吧?

    我提剑破窗而出,径直翻上了屋顶,屋顶上却有个高瘦的身影,肩上竟然插着一把匕首,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而他不顾这些,紧紧注视着临街屋顶,而对面屋顶一个身姿妖娆的人,正在迅速向远处逃离。

    其实从庙宇背影一瞥,我便知道他的身份,只是三年未见,他身上太多成长的痕迹让我陌生,今晚看样子他从我屋顶经过不过是偶然,可我见他狼狈,想到脱不开的亲缘关系,便不忍旁观,我便迅速尾随他而去,没跳过几座屋顶,对街女子闪身自屋檐跳下,蹿入小巷而去。

    而近在我身前的少年郎,一个踉跄,身体歪倒,要看就要从屋檐掉落而下。我上前伸手,牢牢的拉住了他的双臂膀,与他四目相对,他神色痛苦,肩膀上竟然流出黑血。

    他见我凄凉一笑,“姐”,我没料到他喊得这么顺口,而他又道,“能不能帮我追刚才那人,她杀人了。”

    眼前的人,是当年我娘离家出走后,我爹与他小妾所生的钱家长子,我同父异母的胞弟钱程。

    “你中毒了”,我冷着脸,为他止住血。

    “姐,求你了,那个人杀了很多人,不能让她再跑了。”

    曾经冷着脸戒备的看着我的少年郎,竟然也学会了委曲求全,放下身价,央求于我,我心中有些酸涩,“救不救你,我都要考虑,谈什么,帮你追人?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吗?”

    我的语气不算友好,甚至算是凉薄,可钱程还是白着脸色道歉,“三年前,是我对不起姐姐,我错了,可今夜消失之人残害无辜百姓,若她不除,必将还有其他人会死,还请姐姐先去追人吧。”

    钱程很聪明,他懂得我薄弱在哪里,我听不得这般的事,自然会答应代他去追。

    我纵身跳下屋檐,朝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钱程,你最好别再骗我。”

    身后竟然还飘来一句,“姐姐,小心”,我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三年前我在悬崖底浑身剧痛中醒来,那股绝望和浓烈的恨意,我以为会在再见钱程他们的时候,拔剑相向,没想到却并非那样。

    我追到那女子最后消失的地方,她逃离已有段时间,钱程是玉林钱家长子,武功都不敌她,她若有意隐藏,在如此一片黑寂,错综复杂的小巷里,我可能根本找不到她。

    我默然伏于黑暗中,在小巷里穿梭,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家起的比较早,已亮起烛光。

    后来周遭漆黑中着实安静的吓人,仿佛能把我完全吞没,我干脆跳到一处院墙上。

    院内烛火刚起,传来稚嫩的问讯,“奶,天还没亮,你要起来了吗?”

    一个苍老却满是慈爱的老妇之声答道,“奶,起来给你们备早食,今儿是武先生被关押的第三天,他可能会被放出来的,我得去接接看。”

    “奶,我起来帮您。”

    “秒音,乖,你再睡会儿,奶一会儿叫你起来帮我看火。”

    “好,奶,一定叫我哦。”

    随着两人交谈结束,一位清瘦的老妇从屋内推门走出,她在房门口,稳了稳身形,习惯了黑暗,才走入院内,她弯下腰身,捡拾起几块木头。又从草垛子上抓了一把,才起身朝院内的炉灶走去。

    忽然一股风起,漫天的黑云被吹破,露出了一丝黎明,老妇苍老的脸庞满是担忧,她重重叹了口气,“武先生,你若有个好歹,这满院子的十一个孩子,我一个土埋半截的老婆子该如何,才能护他们周全,又能让他们温饱几顿?”

    老妇她拖着并不矫健的身形,隐没于夜色,她无奈的话,却一字不差的落入我的耳中,我皱眉,悄然从高墙上跳下,径直返回了刚才与钱程分别的地方。

    老远,我就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没几眼就认出那正是钱程,我快跑了几步,只见他乖巧的如一只小猫一般,安静的闭着眼倒在地上。

    我蹲下身伸手探到他鼻息下,手不禁颤抖起来,却好在他还有气息,只是头发烫的厉害,刚才刀上的毒这么厉害吗?

    我拉起钱程的上身,准备拉起他。突然身后冷风直吹,我俯身躲过,又顺势把钱程小心放在地上,起身回头正要看向来人,一身黑衣,蒙着面巾,该还是刚才那个女子吧?

    只是我没料到,对方杀意浓烈,紧接着又是一击,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目而来。

    我身后是钱程昏迷的身体,左右是狭窄的街巷,无路可退,亦或是我可以踩着钱程他的身体退让,倒是可以直接送他去奈何桥,我苦笑直视着刀锋而至,没有退让。

    我在拿我的性命赌,我凝神伸手牢牢抓住了女子的手腕,猛然发力,折弯她的手臂,径直把她的刀锋送了回去,那刀被她自保的扔了出去,哐啷一声飞落街角。

    我在赌,赌我比这个女子速度快,亦在赌,钱程这个混小子,值得我用命相搏。

第二章 以德报怨

    我没有松开手,右手力道依旧,紧紧擒拿住黑衣女子的小臂,而我左手伸手就是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胸口,冷声逼问,“交出解药。”

    女子媚眼轻眯,“你我都是女子,为了个男人,何苦刀剑相向,互相为难?”

    呵,我都懒得应她,刀上带毒,出手即杀招的人在我这里只算得,对手,而且是要命的对手,如今她又被我加上一条口蜜腹剑,我双手突然放开,抬脚横扫,女子踉跄着倒退,勉强站稳,反而嘲笑起我,“小妹妹,这么狠,可没男人喜欢啊,难不成地上的小弟是你爱而不得的人?他可是追我追的紧。你莫不是羡慕嫉妒我?”

    我没有辩驳,拔剑而出,剑飞如虹,在女子话落的档口,剑身径直没入她的肩胛,鲜血顿时喷溅而出,“我说了,交出解药。”

    那女子杏眼圆睁,咬唇吃痛,“你,休想!”

    我看了那女子一眼,不过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眼底却色彩斑斓,藏匿着她的不屑和傲然。想着身后静卧如猫的钱程,我又迅速抽出剑,任眼前的女子吃痛弯身,“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杀人,但是你碰我的人,就不可以。”

    我提着剑,步步紧逼,那女子前襟被血染红,一步一步倒退着,我继续道,“我有很多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比如一刀一刀片开你的身体,让你的感知无限放大,血流不止,但是却死不了,亦或我在你脸上身上雕花如何?”

    “别说了,我给你便是”,那女子装似惊恐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绿色的瓷瓶,而我紧紧盯着她的面容,微微透亮的晨曦下,她眼神不自然的撇动,我心中明了,栖身上前,一把夺走了绿色瓷瓶,掂量了一下,果然是瓶粉末,紧接着瓶子被我扔出了很远,顿时远处迷雾四起。

    见到不出我所料,知眼前女子根本没有想给我真正的解药,我又毫不客气的抬起手肘,别剑压在她的脖颈上,另一只手探入她怀中,摸索出另一个更加精致的小瓶,在那女子挫败眼神里,我确信自己拿对了,又抬手彻底把她打晕,拿着瓶子奔向还昏迷的钱程。

    我打开盖子,闻了闻味道,自小就闻小叔院里的药材,和小叔玩猜药材的味道,时间久了也能闻出几味药材的味道,确信无误后,我使劲晃动钱程,“钱程,醒醒,张嘴吃解药”,在他眉头微动中,将掰开的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也不知是他本能,还是他强撑下,他嘴巴费力动了动,终是咽下了药丸,又昏了过去。

    我试了试他额头体温正常,鼻尖呼吸顺畅,却不知他为何还不醒来,想起在这镇上看到过一处郎中处所,不多想,便小心翼翼背起他,迈步向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每一步其实都很沉很难,可我还是牢牢的抓着钱程,不自觉想到他是我的弟弟,胸口就有些发疼发紧,没走出半条街,暗骂自己心软,可脚下一步也没有松懈,片刻,额间便出了一层薄汗。

    身后的人微微异动,“姐”,沙哑的声音已经不再是粗粗朗朗的少年嗓音,“对不起。”

    我问,“能自己走吗?”

    “没力气”,他并没有在撒娇,身体似乎动了动,我踉跄了一下,身体失了平衡,径直超一旁路边倒去。

    砰,砰,我和钱程的头都磕在路边的石墙上,亏得我眼疾手快,接着用脚抵住了下面的长石条,才没被钱程压倒在地,以他的体格,我觉得压断我几根骨头都会是算轻的。

    钱程还想动,被我呵斥住,“别动,你是想用这种法子把我整死吗?”

    我继续背起他向前走去,钱程乖乖不动,“姐,我没有,咳咳。”

    我感觉后颈有一股热热的液体,鼻尖血腥气浓郁,想是钱程吐出血来,我不觉手中加重力道,连忙问,“怎么吐血了,难不成解药有问题?”

    钱程连忙回答,“不是,姐没事,是,是我之前身体不好,一直没好彻底。”

    我本想追问,什么病能不时吐血,可背着人走着实吃力,我只能不再做声,亏得那郎中所在留在临街,否则我真是难以支撑。

    到了门口,我把钱程扔在地上,让他半坐着,砰砰敲响了郎中铺子的门,门没多久就被打开,走出一位五十有余的老伯,他一开门,打量了我一眼,神色惊惧,我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留着那女子喷溅出的血迹,连忙闪身解释,“叨扰了,老伯,有人中毒了,请您给看看。”

    老伯手把在门上,似乎有关门之意,眼神顺势瞥了一眼地上半躺着的钱程,认出了他,“小程捕快?”

    捕快吗?这是他钱程藏身在这镇子的缘故吗?

    老伯手顾不得关门,冲出房外,拉起钱程的胳膊,架起他往屋里拖拽,看着钱程惨白的脸色,老伯斥责着,“你,你和他一个孩子,又有什么愁什么怨恨,怎么把他伤成这样?”

    “我……”,我正想辩驳。

    老伯回头看到我架起了钱程另一只胳膊,又道,“你能送他来,算你良心还在,你走吧,别再作孽了。”

    我微楞,想他一定是误会了,“老伯,我身上的血不是小程捕头的,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似乎中了毒,这是我从追杀他的人身上搜到的解药,已经给他服下,您看还有没有用?”

    我将瓷瓶塞到老伯手里,又继续架着钱程往前走。

    老伯抓着瓷瓶,脚下还在行进,问,“那你是何人?”

    直到把钱程放到屋里床榻上,我才缓缓道,“我只是个路人,既然您认得他,便请好好医治他,多谢。”

    我自怀里掏出一块银锭,放在了床边的木桌上,转身而出。

    想着那老伯的言辞,即便误会我是杀人凶手,为了救钱程的性命,也没有露出一丝软弱,反而对我一阵指责,把钱程交给他,该是能得到妥善的医治。

    我想着刚才被自己刺伤的女子,转身回了街巷,我并没耽搁太久,她还躺在那里,我弯身,试了试她的气息还在,血也凝干不在流淌,我刚才见她杀意很重,又能把钱程放倒,便直接出了狠手,但我还是剑下留人,避开了要害,留她性命。

    我抱起昏迷的女子,她很瘦,把她放在肩头也不觉什么,比扛着钱程要轻松许多,我走着走着,感觉肩膀被一道特别硬的物件隔着,伸手一摸,是那女子腰间所佩的一枚青雪色的四方玉,这样式一看就是男子所用,我把它撩起放到一旁,又向郎中老伯家走去。

    心中越发感慨,这两个人都曾对我杀意四起,自己却还是见不得生命流逝,以德报怨救了他们,他们的命真好。

第三章 魄问旧事

    将那女子扛到医所,老伯还在为钱程碾药,“她便是伤程捕快的人,我不知她为何被追捕,医者父母,还请您也为她看看,待程捕快醒了,再听他安排处置吧”,我接过老伯碾药的工具,淡淡解释了一下。

    药香四溢,老伯叹了口气,“姑娘心仁,是老朽眼拙了。”

    我垂眼,看着变得稀碎的药粉,“我也不是什么善人,不过尚懂得律法有道罢了。”

    老伯请我协助,一一解开那女子的肩头衣物,看着她胸口的血洞,不禁眉头皱起,回身拿起布巾,擦拭掉伤口四周的血迹,又上好伤药,细细包扎,转头问我,“姑娘可会做些米粥?”

    我点点头,“灶房在哪里?”

    老伯指了指房外,“垂帘那间就是,有劳姑娘了,他们待会醒来,吃些流食是极好的。”

    我应声离开,又嘱咐了一句,“那女子善毒,若是突然醒了发难,您随时喊我。”

    半晌,米粥未熟,垂帘被人掀开,老伯进来,“姑娘,小程捕快醒了,你去看看吧,这里交给我。”

    我随即走出灶房,来到钱程床边,果然他睁开睡眼,见他懵懂着睡眼一直看我,我只得干巴巴挤出几个字的问候,“醒了?”

    “嗯,姐,谢谢你。”

    我坐到他身旁,见他撑起身子,费力坐起,可我的手还是缩了起来,我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别开眼,“在你昏迷的时候这个女子又回来伤你,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今晚屋顶上的那个女子,但我从她身上搜到了解药,她被我伤了,还有命在,躺在内间。”

    我转转头,示意方向,钱程露出微笑,“我就知道,姐姐出马,一切都能搞定。”

    我皱眉,眼前如此乖顺的弟弟,真的是三年前待我冰冷,劝我别对钱家动歪脑筋的高傲少年吗?

    我张口问道,“你见到我还活着,却似乎并不惊讶?”

    他垂眼,“之前在街市我就见过姐姐,昨儿又在庙宇重逢,我还以为是错觉,我查了一天,追踪到了你住的客栈,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见见你,谁料昨晚突生事端,自知不敌,想着到姐姐所在的客栈碰碰运气,兴许姐姐肯帮我。”

    他在避重就轻,我瞧出他的紧张,却觉得不像是因为我,而是怕我问起了旧事,我追问,“那如今也见到了,你想和我说什么?”

    “三年前,对不起姐姐,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写了字条,约姐姐山崖相见,又在姐姐茶水中下了药,让姐姐无法运功,最过分的是,我挑拨似锦也恨姐姐,也是我差人出手害姐姐坠崖”,钱程骨骼分明的手指微微缩紧,按压在盖在他身上的薄褥上,他继续说道,“姐姐,都是我的错,与其他人无关,姐姐若心中还有不甘,就请取走我性命吧。”

    我冷声问,“你在保护谁”,那日的茶水根本没毒,药应该是被下在洗手盆里,而我中毒后根本没有察觉,直到我的人站在了山崖顶,才发觉头晕目眩,可为时已晚,那时身旁已经站了钱似锦,他本该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弟,却无辜又残忍的笑着。

    “没有谁,是我的错,我终究要承担的”,钱程一脸淡然,手指却一刻也没有松开被褥。

    我心中被他的平淡掀起怒火,“钱程,你莫不是以为,你和我同父异母有亲缘关系,我就会对你仁慈,你以为我不敢取你性命?”

    钱程微微仰起头,“长姐,是我的错,我这条也是你昨夜救的,若你杀我能解恨,你取走又何妨?”

    我假意出剑,剑身横在钱程的脖颈,顿时压出一道血痕,“你当真这么爱他们,连命都不顾了,你可会百死不悔”,为了一个疏离你十几年的母亲,还有一个什么不用争抢喊一声母亲就得到所有的幼弟,值得吗?直戳心窝的话,我说的,却不忍心对钱程说的,他气若游丝叫我姐姐的瞬间,早已打开我的心防。

    钱程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我却没有捉住,“我不悔,只是您贵为钱家长女,日后江湖立威,不该平添杀我的罪业,实话说,我自幼体弱,三年前长姐失踪后,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再昂贵的药,也只是短暂续命而已,已经没有几年活头,我昨夜吐血的情况,姐姐也看到了,我时日不多,到时候自由黑白无常来收我,姐姐莫要脏了手,可否让我在仅剩不多的时间里忏悔自己的过错?”

    我本就无意杀他,听到这些我便收回剑,想到三年前,初见钱程时候,他是一脸冷峻,脸色泛白,看似病娇,眼神却如林中凶兽,充满警惕,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天生如此。

    可我还是不肯轻易相信,“钱家也算是江湖大族,如何连你的命都救不了,我不相信?”

    钱程温和的笑,“正因为钱家是江湖大族,才不可能让自己家的长子抛头露面,能在这市井小镇做个闲散捕快,这个是我生前祈愿,我用时日不多,想过几天如愿的日子的理由,跪下求了父亲一天,他才同意的。”

    他提到了他爹,也是我爹,我心中又是一紧,口中喃喃,却不知问谁,“是他同意了吗?”

    我抬起头,目光澄澈,“我知道一个人,他出手,即便治不好你,也能让你多几年快活日子。”

    钱程藏不住脸上的惊讶,“长姐,你不恨我?”

    我看了他一眼,“那晚,我虽然被下了药,但我没喝房中茶水,那夜山崖上,钱似锦也承认了是他利用你的字条,那字条是你曾约他的,他拿来诓骗我,因为他瞧出我,我并不信任他,但最终出手推我下山崖的不是你,也不是他。”

    钱程闷声,“是管家郑伯。”

    我不语,等他说完。

    钱程闭上眼,似乎很多事是他不想回忆的,“郑伯当晚便服毒自杀,留下了遗书,说一切是他做的。”

    我张嘴,还是问出了口,“钱似锦呢,他说了什么?”

    钱程沉默的看着我,就好像他的身上背负着九千枷锁,不能言,我便明了钱似锦当年,亦是沉默如此吧。

    “我早该知道,却总是留着一丝希望,希望你们和她不一样”,我无奈的苦笑,钱程钱似锦的娘亲做事再不好,也终是他们娘亲,朝夕相处十几年,他们如何不像她,不为她,可我还想着如何剥离开他们的,分而论之,也许就真是痴人说梦。

    钱程眸光潋滟,“我知道,当年我娘亲嫁于父亲,让姐姐的母亲从此离家,姐姐这些年不能在父亲身边,日子不好过,所以你恨我们母子三人,我都理解,但报应已经落到了我身上,还请姐姐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我这条残命,放在这里,随时等姐姐取走解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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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爱肖想表少爷介绍:
我是一个小小女侍,却看上了府里年轻貌美,冷颜冷语的大长腿表少爷。别看我平时胆子老大帮小姐打掩护,好让她在外面快活,但在感情方面我却缩头缩脑像个笨鹅,坚守着尊卑不同、主仆有别的传统,绝对不主动、不靠近、能躲就躲,将心事深深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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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继母害我被下山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又要杀我亲爹?我只得提着剑跑动跑西,专治各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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