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夜色微醺,花灯已被点燃,我来到了离酒楼最近的看台,摸出荷包,它还是如出发时候一般鼓鼓的,想想这一路,皆是周无大包大揽付的银两,他说是终黎府家事,我和他推辞过几番也被他故作“表少爷”的姿态训斥一顿,我只得罢手。
我,不愿欠别人的东西,可于周无,我却没有这种不愿沾染的隔离感。他在我心中的特别,我如今才后知后觉的慢慢发现,却为时已晚。
“姑娘,我要一张二楼的看票”,我还未进看台院落,也不知这看台是搭借了哪家的楼台,问询了几句,要了一处高些的位置,便于找寻小姐。
我一进院落,就见戏台上提笔“沉香台”几个字,这名字好生熟悉啊,正想着身后一人喊住了我,是一道我不熟悉的男声,“骆姑娘,你来了?”
我回头,认出正是孟天香的马车夫,那个眼睛明亮有神的年轻后生。
我略微抱拳,“听得此处有佳人如玉,便来瞧瞧,小哥至此,莫不是孟姐姐等下也要登台?”
那后生带着笑意看我,“此处是闻香阁的后院,姑娘应该是没来过,所以看着眼生,只是今日登台的是不是孟天香小姐,而是孟国小姐。”
“原来如此,怪不得叫沉香台,这名字我看着就觉着熟悉”,我看着他发亮的眸子,心想这戏苑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不登台,听的多了,那神情仪态也是会与众不同。
“骆姑娘,买的是哪里的票?”
“哦,是二楼的站票。”
那马夫微微一笑,“今日我家几位小姐都与我提及骆姑娘,对你很有好感,骆姑娘若是不嫌弃愿意来捧场,还请移步三楼包间,要不几位小姐定然要怪罪于我,我可不知如何承受啊。”
“多谢几位姐姐这般抬爱,我来本是找个朋友,还是站票方便些,就不去叨扰了。”
我看这马车夫就是在客套,我与孟家姐妹萍水相逢不过三言两语,谈何欣赏好感,倒是这后生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的盯着我,让我很想逃离。
那后生倒也不再追迫,“那骆姑娘,自便,若是有什么需要,差戏院找我便是,在下许春日,交个朋友无妨”,他双眼因笑意眯起,瞬间少了紧迫的感觉。
我说不好有些拂他颜面,说好却总觉得这人太有侵略的感觉,不愿靠近,便只是笑笑离开。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这闻香阁后苑人就多了起来,好在这看客里也有几个相携的小女儿家,我混入人群,也不显得突兀。
“听说这次,沉香台是孟天香提议摆的,来这里展示才艺的姑娘都是清倌,平时不以色侍人的。”
“没错,只可惜这次孟天香不登台,说是她姐姐孟国登台,不过也是极美的女子,我们也有耳福了,孟氏姐妹的爹可是曾经山鬼戏班的人。”
身边的一对小姐妹窃窃私语,却被我听了个正着,我正想着什么山鬼戏班,就看到另一个姑娘轻声说道,“嘘,董小翠,小点声,你说的事情我也听我奶奶提起过,很多年前那个山鬼戏班以唱山鬼戏出名,十八年前,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镇上人都不愿再提及,我听我奶奶说是他们唱戏真的招来山鬼,一个戏班都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孟家大叔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少年,说是戏班唯一活下来的人。”
“那山鬼真的是鬼吗?”
“啊,我也不知道,真是怪吓人的,总之今晚不会听到山鬼戏的,山鬼戏都是夜黑风高去荒野唱的。”
我正混在人群里听着热闹,周围人群发生了惊呼,突觉身侧暗香浮影,我回眸,竟然是孟天香来了。
她的马车夫为她开路,走到我近前,他明亮的目光带这些得意,随即闪身,为孟天香让路,而孟天香很是习惯如此,她略过人群,径直走到我面前,“清河妹妹,听人说你来了,想邀你随我去三楼坐坐,可好?”
我见孟天香一脸暖笑,一身鹅黄色暖阁披风华贵的与人群格格不入,更不便耽搁,我连忙应声说好,几步随她入了三楼,孟天香又和我客气了几句,“我与妹妹相遇,自觉十分投缘,冒昧邀请你上来,不会让你不舒服吧?”
我摇摇头,一旁的孟色起身提醒孟天香,又有哪个公子来了,孟天香转头看我,“有几位贵客来了,我去说几句话,妹妹稍坐片刻,我让春日留下陪你。”
“两位姐姐去忙吧”,我脸上挂着的笑意随着她们身影消失,收了起来。
一旁的许春日突然轻咳,我看他脸微微涨红,随手把放在我面前的茶水壶向他推了推,而后又无声起身凭栏看向热闹的人群,找寻小姐的身影。
半响许春日的道谢声传来,“多谢。”
我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看他,此时天色还有些清亮,隐约看得清楼下人的样貌,也是我认为找寻小姐最好的时机。
不知何时许春日凑在了我身边,“你在找你的朋友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轻轻退避,拉开了与许春日的些许距离,“多谢你的好意,不劳烦了,我自己多看几眼就好。”
许春日缓缓退回了身子,重新坐下,“骆姑娘一个外地人,出入这般环境,还要多加小心,若是被人盯上,他们不会在这里露马脚,一定是尾随你到外面无人巷子下黑手。”
我开始不明白许春日为何突然说这些,转头看着门口一个个涌入的男子三五成群有说有笑,有些书生气重的,探看四周的眼神还带着欣赏和顾忌,而有些一看就年岁不小,成家立业的油腻男人,那眼神贪婪的打量四周。
沉香台此时还没有人,那些男人看的是这戏苑层层的人群,若是看到一个女子,那眼眸就是一亮,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他们脸上浮现的怪笑不难看出他们脑子里肯定浑浊不堪。
原来,许春日深知这些来看戏男人的心里,见我一人站在栏杆旁,怕我被歹人惦记上,故而起身与我一道,让男人看到我是有同伴一起来的,省的末了我离开时有麻烦。
“谢谢”,我后知后觉的谢他,想着他在戏苑一见我就变着法子邀我上三楼,也是这样的初衷吧,我不由感叹,世间良善尤在。
说不出口的话堵在我胸口,猛然有婉转的歌声响起,沉香台上有人登台了。
第五章 哭啼天香女
上台的姑娘各个清丽无双,不是寻常路上可以看见的女子,我眼神在看客人群里扫视,并没有看到小姐,却看到沉香台前几位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他们大张旗鼓的坐了最前面,这其中还有个我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偶遇的庆世子。
我原猜测他可能是个不近女色的苦行僧将军,突然在这风月之所再遇,让我想起听过有人说:自古蓬门多绝色,可蓬门养绝色是祸事,这绝色早晚是要谨献给权贵,被权贵藏在府上的。
我并不喜欢这种以女子姿色而论的言语,可行走江湖一些时日,却发现此言非虚,虽不能以偏概全,但是美色却是引人注意,会引来歹人,若不是终黎府这般有江湖地位的世家,恐怕也很难护住小姐的万全。
所以,今世今朝还是对女子有着莫大的不公平。
不久,孟氏姐妹回到了三楼,可孟天香样子看上去失魂落魄,像是见到了死而复生的仇人。
孟天香的眼神直直飘向楼下庆世子身边一个男子,那男子容貌也称得上俊秀,只是一双到处肆意探看的眼眸难掩他的风流本性。台上的姑娘福身下台,那男子一个箭步跟了过去,狂妄的拉着那姑娘的手,赛入了一块玉佩,又附耳说了些什么,那姑娘满目娇羞,甚是喜悦,从身上递回了一个香囊。
那男子手握香囊,回到座位,在庆世子面前兜转着香囊炫耀,庆世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而我身侧的孟天香却身体微微颤抖,止不住的无声流泪。
我见她这样子多半像是情伤,问怕刺激她,不问又觉得太冷漠,只得暗自拉了拉孟色的衣袖,问她发生了什么。
孟色和许春日一脸无奈,冲我摆摆手,示意他们来,但却都没有说什么劝慰孟天香,他们一个递上了干净的手帕,一个默然倒了一杯水。而后像是陌生人一般,自顾自的坐下看戏。
孟天香无声的哭泣,直至孟色登台,孟天香身体开始抽动起来,我连忙看向她在意的那个公子哥,那人眼神死死的锁住孟色,就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孟国正正衣领,一股掌握主权的样子,她径直起身,眼神凌厉,凝望向楼下,对孟天香安抚道,“天香,你放心,今晚我会护好阿色,不会让她跟那个负心汉走,而你要尽快振作起来,他回来了,不是劫不是祸,是你的解脱,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希望你早点想明白,不再活在旧事里。”
孟国一袭话毕,我顿时很欣赏她,觉得这个女子思想通透,说话有理有据,这闻香阁主如今事的是她也说不定。
楼下孟色的表演还在继续,可是因为有人贪色,又多喝了几杯,早就站起身跃跃欲试,“小美人儿,下来陪爷喝两杯。”
“这个俊,爷让你做今晚的花魁,陪爷入洞房怎么样?”
猥琐的言语在这些看客酒过三巡后肆意迸发,许这就是风月场,许花钱的就是大爷,只是有的人把坏心思说了出来,有的人却把坏心思藏在心底。
闻香阁的壮汉护卫在场下转动,有意无意的用高大的身躯威慑着一旁的色欲熏心的男人们,总算他们有了收敛。
孟色曲毕,台下叫好声不断,男人们的孟浪言语稍作收敛,孟国登台,所有表演过得姑娘都跟着她重新返台,在一众各有千秋的美女中,孟国淡然的开口,先是感谢了来捧场的看客,又夸赞了一众姑娘的才艺绝伦,最后请院内堂坐的几位贵客投票,选出今晚的三甲,三甲价高者可有一月机会和姑娘举茶言欢。
闻香阁的姑娘趁机送上一块块小牌子,一楼二楼,乃至三楼的客人也被送了一块,许春日把牌子放到桌前推给了我,“骆姑娘是客,这牌子是给你的,待会儿骆姑娘想投谁,我替姑娘下楼投。”
我当即回答,“当然是孟色姐姐,花魁她当之无愧。”
许春日一脸可惜,“都说你们女人优柔寡断不善于做决断,这一众美女各有所长,我都看花了眼,你心里却马上有了高低立下,阿,女人心,海底针。”
我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虽说今夜前我却是认识孟色姐姐,可我选她并不是为此,孟色姐姐她的歌声悠扬,一开口就吸引了我,而她清新脱俗的容貌和笑容,即便是放在争奇斗艳的姑娘里面也毫不逊色。她那一身白粉相间的衣服有种濯清涟而不妖的魅惑。”
许春日拿起牌子,“好一句濯清涟而不妖,我替姑娘走这一趟。”
孟天香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停止了哭泣,她不好意思的看向我,“今日清河妹妹来,我本是十分高兴的,谁成想到竟然遇到了他,让妹妹见笑了。”
这种情形,我倒觉得自己比孟天香还无措,“姐姐莫要再哭了,再哭妆都要花了,不美了岂不是可惜。”
孟天香叹了一口气,“我能成角,多亏了老爹的教导,春日的保护,最要感谢的是两位姐姐的扶持,阿国姐姐不施粉黛跟着老爹学习经营之道,孟色姐姐很有成角的天赋,可她为了我,总是做我的陪衬。
我身体娇弱,唱戏登台每日不停歇是做不到的。其实昨夜的山鬼戏我本是不想接的,可我为了把这一次舞台交给阿色,才故意接了山鬼戏的活,就为的是推她登台,以她的才色,即便不顷刻找个如意郎君,也不该同我一般为情所困,该好好唱戏成角。
两年前,我结识了楼下那位富贵公子,那时他自称刘文竹,衣衫整洁却满是补丁,他的言谈举止很有分寸,对我也很尊重,从不提过分要求,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才出现,直到一次我听到了别人对他的讥讽,才知道他为了见我四下卖字画,代写书信,才每十几日攒了些余钱,能请我喝杯茶。
我本就对他有好感,一下子便被他打动,也许妹妹你会笑话我痴傻,可你不知这男人有一百两给你花一两和一个男人只有一两都给你的心意是截然不同的。”
第六章 贪色无情郎
孟天香回忆着,脸上隐约浮起一丝笑意,但这笑意又随即被她眉头压下的愁云遮住,不见踪迹,“日子久了,我竟然动了为他洗衣做饭深居简出的念头,这时刘文竹说他想进京赶考,考个状元郎回来风光娶我,我当时信以为真,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他,他这一去就是两年,音信全无,直到前几日,他风光的考取了功名,出现在县太爷的家里,一众人喊他大少爷,我才知道自己彻底被骗了。”
今日你瞧他在下面一副贪色的模样,我真是感觉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孟天香说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说与你,心里倒是痛快了许多。”
孟天香与刘文竹既然重逢了,理应质问他一番,可那到底是自取其辱还是真相大白,恐怕很难是后者,我也不便问她这么多,只是真心希望这是他们的误会,“我虽不明真相,但真的希望姐姐一直被人真心相待捧在手心,愿一切都是误会才好。”
孟天香苦涩的摇摇头,“我也同妹妹这般天真的以为,可等了数日,也不曾见他来找我,是什么难言之隐能来逛花魁夜却不找我呢,我想明白了,他只是当我是笑话儿戏,不愿再见罢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唏嘘不已,转眼楼下今夜的沉香花魁已经是孟色,我连忙引来话题,指了指下面道,“姐姐快看,是孟色姐姐赢了。”
我这一声虽然突兀却混在人群的议论声里,谁知还是被耳力极佳的人听到,庆世子偏偏在此刻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我下意识的很想回避,却被他抢先递送了一抹笑意,我扯扯嘴角回应,随即退回了座位,隐藏起了身形。
孟天香敏锐的察觉出了我的躲避,“下面有妹妹不想见的人吗?等下我可以差春日送你回去,他会些功夫,妹妹还能放心些。”
“多谢姐姐好意,倒不是什么不想见的人,只是并不熟悉,此处相逢多看不免尴尬,故而回避”,我解释的却是心中所想,我的视线还是不停的找寻小姐的身影,却是不得。
孟天香很是客气,“妹妹今夜似乎一直在找人,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我摇摇头,“多谢姐姐好意,我在等的小姐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她想见我时自然会现身,罢了”,我叹了口气,听着楼下的隐约已起男人们贪欲之声,我不忍听下去,“孟姐姐,我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孟天香让我一等,将刚上楼来的许春日拽到了自己身旁,“让春日送送妹妹,夜深了,这里不是什么清静的地方,姑娘家还是多加小心的好,还请妹妹不要推拒。”
“真的很感谢孟姐姐,姐姐是爽直之人,我也不扭捏,不过我是习武之人,一个人行走江湖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何况我是和两个朋友一起来的,他们就在不远处,我们很快就会汇合”,我轻笑着还是拒绝了许春日的护送,他们与我初识,并不完全了解我,我最习惯的就是倚靠自己,保护自己。
我绕了远,从暗处的楼梯快步下了三层小楼,随即走出了闻香阁后院,耳边男人们起哄的声音更甚,我听到孟色的名字被反复提起,又听得一句,“我不要与花魁一月饮茶谈天说地,我要孟色姑娘一夜,若孟姑娘做不到,不如别当花魁,换能承欢的人来”,我回头一看,是那个让孟天香失魂落魄的富贵公子刘文竹,而他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抚栏站在三楼之上的孟天香。
我的心猛然一揪,恨不得上前一把利剑横在他的脖颈,这个薄情的浪荡公子,竟然早就是打着孟天香的主意。
我径直站在暗处,想着不能如此走了,就听得孟国声音圆润却不卑不亢的道,“刘公子,虽您五百两最高价拍得孟色一月,可哪里都有规矩,是什么开始就说好的,若是陡然变卦,对谁都不公平,还请刘公子莫要再开玩笑。”
一旁的庆世子眉头微皱,轻轻四两拨千斤,“文竹,我乏了,回去了。”
刘文竹眼神从三楼挪下,有些不甘心,对孟国道,“你告诉她,明日起我一定天天光顾闻香阁,她,逃不掉的。”
围观的看客以为他说的是孟色,可我真切的感受到他说的一定是孟天香。
庆世子快步向门口而来,我躲闪不及,还是从暗影中走出,特别轻声的叫了声,“世子。”
他冷峻的脸庞多了几分笑意,“骆姑娘,又见面了。”
我点点头,准备道别离开,却忽然瞥到周无的身影从远处而来,心底鬼使神差做了糟糕的选择,我放弃了离开,“看世子今日洒脱,想是之前一别后,世子和郡主几人皆是安然无恙了。”
庆世子眼睛中倒映着一旁闻香阁挂着的花灯,让我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波光是灯影摇曳,还是他的眼波流转,倒是他的嗓音低沉如水,更似之前,“有劳骆姑娘挂怀,我和小妹很快遇到了援军,那些歹人已经被我们擒获。”
我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在庆世子的一举一动上,好降低自己对周无越来越靠近的身影的在乎。
夜风频动,周无在暗处站定,一双目光温灼有度,就那么似有似无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不忍去探究,逃离一般把目光从周无身上抽离,如救命稻草一般压到庆世子身上,“想着世子智勇,郡主聪慧,定然能平安脱险。”
此刻,追随庆世子一道的刘文竹才姗姗来迟,本他也是一同离开,谁料到有几个姑娘竟然纠缠着他,不让他轻易离开。
我明明听着他刘文竹调笑的声音,抬眼却是他黑着脸冷着意,隐忍着什么跨步走来,见我与庆世子攀谈,他改了脸色,温和一笑,“不知这位姑娘是?刚才我在沉香台下曾见过姑娘笑靥。”
刘文竹明明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却非要抹蜜,难怪孟天香那些姑娘喜欢他。
庆世子眤了刘文竹一眼,“文竹,这位骆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会是我庆王府的贵客,不得造次。”
第七章 心弦再动
贵客?我只觉得我做了一件寻常事,“世子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
刘文竹眼眸轻动,“骆姑娘想必一定是文武双全,今日也是有缘,我们都到闻香阁欣赏佳人,咳咳”,庆世子的目光又至,刘文竹识时务的多加了一句,“当然,是我贪图佳人琦玉,庆世子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都是我生拉硬拽把他带过去的。”
我顺了一句,“佳人如斯美丽,爱美之心,人之常情。”
刘文竹在弯弯绕绕后,终于将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见姑娘坐在三楼,那三楼听说是闻香阁几位孟姑娘给自己留的位置,骆姑娘是认得闻香阁的哪位孟姑娘?”
我看着他一脸期待,却不肯痛快的说出孟天香的名字,脸上客套的笑着,“我不过是得了几位姐姐的抬爱罢了,倒是刘公子成了往后一月闻香阁的贵客,恭喜恭喜。”
我的笑容不达眼底,对刘文竹他终究是有几分介怀,鄙夷他的薄情寡义,又无从为孟天香出头,看他很是碍眼,拿世子当挡箭牌的心情没了大半,“天色已晚,不再叨扰,就此……”
只是我的话起了大半,庆世子抢先道,“不知骆姑娘在此停留几日住在何处我住在县衙旁不远的聚安客栈,有空我请骆姑娘吃饭,聊表谢意,望不要推辞。”
我扯扯嘴角,心里认定庆世子和刘文竹是相熟的,那便是狼狈为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本能的不愿再接近,“世子太客气了,之前不过是路见不平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和朋友一道来的,或许明日就离开了,日后有机会再找世子讨杯茶吧,告辞。”
我说完就闪身离开,快步朝周无走去,周无见我独身走来,才迈步走出暗影,眼中倒影着春水初生,波光粼动,我心弦微动,呆呆叫了声,“表少爷。”
周无不知想着什么,径直笑了,“就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侍女,偷了东西还一副坦荡的模样。”
“什么,偷什么东西?”
周无没有说话,低头苦笑拍了拍自己的左胸口,一脸明知故问的看了我眼。
我猛然明白,他,他,周无好歹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世家公子,怎么青天白日,好吧是月黑风高之下,讲这种情意绵绵的暗语,他在说我偷了他的心却不肯付责任。
还没等我缓过来,周无又盯着与我们渐行渐远的庆世子与刘文竹的背影道,“刚才那两位公子是你的旧识?”
“萍水相逢,寒暄了几句罢了”,我本想拿庆世子气周无,让他远离我,可他携着一池云锦而来,我的假装瞬间土崩瓦解,就好像我拿着匕首想要偷袭周无,而他毫无防备的主动露出了炽热的胸膛,我哪里下得去手。
我轻言轻语的跳过了庆世子的话题,可却在周无眼里是不愿多言的抗拒,我看着他的眼神微微触动,心尖隐隐作痛。
周无盯着我发怔,像个无措的孩子,“我明明感受到了你的喜欢,为何你却总是推开我”,他并不是在问我,更像是在问自己,他不等我的回答,很快转移开了目光,他望着一旁的璀璨星火,“可有找到玉儿?”
我摇摇头,“未曾”,心头有很多的话一涌而出,想跟他说,可终是掩眸而默。
“我们去找红影吧”,周无温和的语气依旧,就好像我未曾弃他。
我应了声好,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带着股熟悉的幽香而来,我又惊又喜,猛然转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不肯放手。
“小姐,终于找到你了”,我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在离开前把小姐完好的交还给终黎府。
终黎冲我温婉的笑,“我的好清河,又让你为我担心了。”
周无闻声转身,淡淡道了声,“玉儿,下次可不许再这样离家出走了,家里都很担心你。”
终黎玉微微仰着那张出尘绝色的容颜,嘴角勾勾,“表哥,知道了。”
我错愕的放开手,小姐变得不一样了,她举止更加像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却不再是肆意洒脱的终黎玉。
我很是担忧,“小姐?”
终黎玉勾起我的胳膊,冲我眨眨眼,转头对周无说,“表哥,麻烦你去跟红影说一声吧,我和清河先回客栈。”
周无有些迟疑,“我还是陪你们一起……”
小姐打断了他的担忧,“放心,既然我回来了,便不会再逃了。”
周无点头离开,留下夜色里的我与小姐,我们如常飞身上了一处无人的高耸屋檐。
我栖身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姐,你还好吗?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我还未离开,尚能再护小姐几分周全,小姐所需我定不推脱。”
终黎玉叹气,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你还是决定要走?”
我点头,“是的,小姐”,我看看四周,并无他人,便没有丝毫隐瞒,因为这个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敞开心扉聊天,再见,不知彼此境遇几何,我轻念,“小姐,我一直很想郑重的谢谢你,感谢你路遇跌落山间的我,没有离弃,救我一命,等我醒来失忆了,你即便差人打探到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钱家后人,我的父辈与终黎伯伯当年的受伤前后有因,你却还是帮我瞒了下来,悉心照料我,待我真诚,与我尊重,等我恢复记忆,与你坦言,你宽慰我,允我可以继续留下来,说父辈的恩怨与我们无关,而我的身份除了你无人知晓,让我大可放心。
小姐从未让我坦言什么,却说了一句‘知晓’缝补了我当时千疮百孔的心,小姐对我的好,我千言万语道不尽,却铭记在心,我在心里允诺自己虽然不能永远侍奉小姐,却愿意在此陪伴小姐三年,这三年,不论我失忆与否,我都过得很快乐。
所以,小姐,谢谢你,真的。”
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小姐说的那句话,“即便你注定要浪迹江湖,我的身边也可以是你停歇的一方彼岸,哪天你要走了,不准不辞而别。”
终黎玉一汪美目,亮如皎月,静静看着我,我心弦微微颤动,“小姐信任我,与我如心中日月,耀眼夺目,若不是我有不得已,不然定愿意陪伴小姐,亲眼看你出嫁。”
第八章 人间有味是清欢
“清河,你知道吗,你和我很像”,小姐眸光隐约,似是月光浮影,纳街万象,叠叠幢幢,“我第一眼看见你,你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躺在山涧,眼神却如一只傲雁,我从你的眼里读懂你,知你看过世间浮华,却也尝过酸涩苦味,你带着那股强烈的孤煞,让我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我不愿做终黎府认命的小姐,做一颗世家联姻的棋子,我拼命地逃,叛逆的做非常事,只是因为我不肯认命。
遇到你,我忍不住心生怜惜,所以不仅救了你,还想法设法把你留在了身边,根据父兄打探的消息,加上我与你初见的几许猜测,我知晓了你的身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让我瞒下了所有,护你在身边。我只想许你几日的人间清欢,让你眉宇间的哀愁淡些。”
我眼眶发热,“小姐,我从不知你还有这般忧愁,我以为你生来肆意洒脱,还特别羡慕你不顾世俗,爱恨分明的性格。”
“清河,你羡慕我,而我却羡慕你,即便遇到那般坎坷,还是可以克制着与人良善,有道是,人间有味是清欢,这其中谁又能说的明白”,小姐温柔的拍拍我的肩膀,“清河,我决定认命了,我父时日不多,兄长虽有才干,却很难在江湖迅速撑起一片天,忠楼不能毁在我们手里,我不可再肆意妄为,等什么良人。我此次回去便会同意父亲安排的亲事,找个好夫家,帮大哥一把。
所以我可能嫁不了我喜欢的人,看我出嫁,你许会难受,大可不必在意,也可不必来了。”
“小姐”,我忍不住喊出声,却马上又理解了她,“这事你早就决定好了吧,为何还有这次出逃?”
终黎玉轻笑,“知我者,清河也,聪慧如你,我到底为何出逃,你可真是不知?”
我语塞,几次波折,我大概猜到了小姐的深意,却不敢去深想,“小姐想成全我钱清河,让我实现一个江湖梦的肖想,让我有机会和周无独处,兴许有机会让他倾心于我。”
终黎玉抬手戳了戳我的额鬓,“傻丫头,时至今日,周无到底是因为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而喜欢你,还是早就把你放在心底,你真不知?”
“是我不敢知,以前我以为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他绝不会回应,我便肆无忌惮的喜欢,可相处至今,才知周无他待我如此深情,我倒世俗起来,止不住顾三顾四,自知不配,不敢与之比肩”,我嘴里满是苦涩,“他,我终是要辜负了,但小姐待我如此亲厚,我尚有心力回报,今后若小姐不嫌弃我名声不堪,我愿为小姐分忧,小姐所需,我定不推脱,如若有人敢欺负小姐,我永远愿是小姐的后盾。”
终黎玉笑着看我,“我的小清河,这么爱我,真是让我感动不已,可我对你好,初衷远不是如此,我想这个和我很像的姑娘,能比我幸福。”
“小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日就要做个大逆不道的人,谁让我有个识人不清的爹,他们钱家有个很隐秘的家规,钱家家主直系后人年满十六,不过二十前可与家主约斗一次,钱家家主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若赢了,那挑战者便可以直接成为钱家家主。反之,将永远退出钱家的权力的争夺”,我信任小姐,讲出了心中谋划已久的事,“三年前,我刚满十六,初回钱家,我对此并不可知,却被其他人视若眼中钉,暗害之悬崖之下。如今我十九了,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终黎玉若有所思,望着皎月,目临清风,“清河,你有把握吗?”
我一愣,随即苦笑,“活着成为钱家家主我还是有信心的,就是不知我能坚持多久?”
侧头我看着小姐鬓角飞扬起的碎发,“小姐,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终黎玉面目如初,静若止水,“你没有讲,就是不便讲,眼下还不想说,我何苦追问,不是让你编个理由骗我吗?只是为我放你离开的心安吗?罢了,女大不中留,你若想好便去做吧。你只需记得,天涯海角,终黎玉信你。”
“小姐,你再这么说,我可哪里都不去了,非要赖着嫁给你”,我撇开眼,心下我信了小姐的话,也不知谁能有福气娶到小姐,不日就是老爷生辰,恐怕小姐嫁人的消息就在这左右,“小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终黎玉哼了一声,“你莫要为我担心,虽说是听从我爹安排嫁人,可这人还要我过目心悦才成。倒是你,总是替别人着想,可周无那性子看似温和,实则倔强,认定了的事觉不是三言两语你对他冷脸就可以退拒的,你啊,逃不掉了。”
夜风始得寒凉,我手指不禁微微蜷缩,心念,“等我成了弑父的无情人,周无他便会放下了。”
忽然想起途中一些与终黎府有关的事情,“小姐回府还请多加小心,听闻三少爷落马不是偶然,又见红影得小姐吩咐,不动用府中人,不知这是小姐安排还是些杂事,还请小姐保重。”
终黎玉起身,明月在她的身后映衬,如月下仙子,她回头看我,是那般发光的耀眼,“若终黎府没有些异动,我如何肯毁了自由的心思,愿意嫁人,我会小心的,清河,你放心。
我们都有自己认定要去做的事,要去不顾一切保护的人,但我相信,我们都会逢凶化吉,会幸福的。”
终黎玉伸出手,拉我起身,“你认我做小姐一日,照料我生活起居一日,我便也应护你周全一日,从此你走到何处都是我终黎玉的人,我虽不能拿整个忠楼护你,但,我终黎玉,随时可以为你拔剑。”
“谢谢,小姐”,有她这句话就行了,我绝不能让她为我陷入险境,我与终黎玉没有关系,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我心下有了盘算,如今已与终黎玉说清楚,不日我便与周无作别,就离开吧。只是面对周无,我是何其不舍。
若我再自私一点就好了,这世间恐怕再难寻另一个周无带我如此至真赤诚,我便自私的可以霸占住他的视线,贪慕他的温柔。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小姐飞身下了屋檐,回眸等我,我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抛弃杂念,飞身来到她身边。
第九章 是男非女
“救命啊,杀人了”,我和终黎玉刚在街角站定,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是闻香阁的方向,我连忙转头对小姐嘱咐,“小姐,我去前面看看,你先回客栈歇息。”
“我和你一起”,小姐哪里肯依,迅速跟上了我。
“小姐,多加小心”,我飞身上了屋檐,迅速向闻香阁跑去,听声音刚才是位女子的声音,可那声音凄厉如斯,着实像是发生了大事。
很快我和小姐就来到了闻香阁外不远处,就看到一个青年男人,面目狰狞,提着长刀,嘴上咆哮,“说,孟家姑娘在哪里?”
那声音因为愤怒带着撕裂的沙哑,马上就要撕裂喷出血来,就好像他刀尖马上要滴落的血迹。
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姑娘泣不成声,“他们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
我和小姐对视一眼,默契的兵分两路,小姐去救出倒地的姑娘,我从青年男人背后偷袭,我飞起一脚想要把他踢倒,可他耳朵轻动,立即察觉,我当机立断提剑横扫过去。
他防备的转身躲开了我的飞踢,没想到被我的剑柄击中,踉跄着身体提起刀反抗,却又在下一刻提起刀向自己挥去。
寻常人哪里有向自己挥刀的?莫不是事情败漏,他要自尽?
可瞧着眼前的人,他神情没有丝毫萎缩,反而是更像是视死如归,我被他一惊,顾不得刀锋,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猛然用力,他吃痛不叠,不得不生生扔下了大刀。那刀径直落下,可他竟然不躲,我抽手回来的时候意外碰到了他的前胸,那股异常的柔软让我一下子错愕不已,他是个女子?
同为女子,便是不忍看她的脚被大刀砍伤,我断了抽回左手的力道,把她往一旁拉去,刀怦然掉落,而我抓住她手腕的手没有松开,同为女人,我不明白她为何要对那吓晕了的姑娘赶尽杀绝,不禁加重了语气,“你为何要提着刀追杀那个姑娘?”
女扮男装的他面目不再狰狞,瞬间就变得清秀起来,神情更是无措的像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但是她的声音却还是低沉的像个男人,“我没有要杀,我只是吓吓她。”
与此同时一旁的小姐终黎玉对我道,“这姑娘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如今晕了过去。”
趁着说话的功夫,少年捡起刀纵身飞奔而去。
我扫了一眼瘫软在终黎玉怀中的女子,脸色煞白一片,我回眸,“小姐,你们且躲到一旁,小心,我去追他”,说完我便追少年而去。
如果对面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对我有恶意的人,他完全可以趁我分神的功夫偷袭,但是他并没有,让我不禁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这是一种对武者武德的欣赏。
虽是如此,我却不能忘记他刚才险些伤人的事情,我很快追上了少年,把他堵在了一个小巷,“你的刀上的血是哪里弄的”,我语气加重,希望眼前看似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不要再狡辩,“若你不肯老实交代,我马上把你差送官府,小姑娘,这牢里可没有家里舒服,你会去吃苦的。”
突然那姑娘眼神一凌,一个脚步凑到我近前,我身体一崩,以为她要偷袭我,“你……”,我的话没出口,她不再狰狞反而清秀的面容凑在我面前,“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女人,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他粗哑着嗓音一字一顿,他抬起的手就差一点就要揪住我的衣领,“要不看你是个女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眼前的她,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我的视线顺着他的脸颊下移,停在他明显的喉结处,我心下暗叫糟糕,我抬手握住了了他发力的手腕,往一旁一扔,只是略收了些力道,“抱歉,是我误会了。”
少年站稳一怔,像是没料到我会马上认错道歉,“你也是这闻香阁的人?你叫什么?”
耳边声起,不远处闻香阁方向似乎有人举着火把三五成群超这边追来,边走边喊,“他可能在这边”,我眼前的清秀少年神情严肃,一脸防备,握紧了提刀。
我这才注意到了刀上不寻常的地方,我迅速握住了少年拿刀的手腕,俯身细细看了看提刀上的血迹,又凑近闻了一下提刀,不觉有了猜测,这刀上的血迹更像是屠宰的牲畜的血,而且是早就准备好的,至少入夜前就涂抹上。
我嘴角偷笑,松手退了一步,再次看向少年,“你拿的什么血来骗人?”
高瘦的少年又是一愣,我却不顾接着追问,“为什么要吓唬那个姑娘,你找几位孟家姑娘做什么?”
他闻言神情一凌,眸光与我的相对,又莫名软了下来,“我,我是为你家里的哥哥,他又迷上这孟家姐妹。三年前,他就因为孟天香差点丧命,我听说他今夜又被孟色缠住。就想,就想,警告一下她们,莫要再在男人身上再下歪心思。”
我不禁嗤笑,“这事你不怪你哥把持不住,动了歪心思,还要怪别人?
看你的年纪,你哥该是至少有十八岁了吧,你说你哥被闻香阁的姑娘们缠住,难不成是她们登堂入室闯入你家,非要勾了你哥的心魂?我想肯定不是,那便是你哥自愿入了闻香阁,才被那里的姑娘的才貌双绝的姑娘们吸引,莫说是你们这些男人,我一个姑娘都觉得她们才情过人,忍不住心生欢喜,你哥喜欢她们便是再正常不过。
你想恐吓她们远离你哥,不如回家让你哥收了心思,不去便是,否则今日是闻香阁,明日是闻风阁,后日是闻雨阁,你难不成要为你哥收拾一辈子烂摊子?”
我见眼前少年眼神突然瑟缩了一下,犹如被针扎破,眉宇刺痛的一皱,“我哥是人中龙凤,将来要做人上人的,他不该来这种地方,不该像我一样有不该有的七情六欲,奢望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他这般说,我道有些心疼他了,又是一个被家里灌输着什么嫡长子,继承父业,不能有自己喜好的可怜孩子,身后脚步声近,我抬眼看着少年,“你这样不是在帮你哥,他成年了,该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做什么会得到什么会失去什么,你不是他,不必为他的不理智承担后果,他若知道你为他如此提刀,定会心痛,日后莫要再这样做了。”
我在赌,这少年不过是一时冲动,还有说教挽回的余地,此时若捉住他反而会适得其反,逼破他走上邪路,若他肯松口认错,我便放他一条生路。
少年眼神逐渐变软,不再凌厉伤人,我看他还是呆着不动,便呵斥道,“还不走,等着被捉吗?”
少年干巴巴道了一句“谢谢,姐姐”,随即纵身入了夜色。
第十章 逛街
我原路返回,和小姐一起把那姑娘送回了闻香阁,对闻香阁众人只说那提刀的男人自说家里有人留恋闻香阁的姑娘,才冲动想来警告,只是我不熟悉这里的小路,被他逃了。
闻香阁的人谢过我们,又说一定会加强闻香阁戒备,也会向三位孟姑娘转述此事,让她们也注意安全。
我这才和小姐动身离开,向客栈走去。
“你又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放走了那少年”,终黎玉深知我的实力,笑着看破揶揄我。
我也不遮掩,“他也是个可怜孩子,家里定然是盛宠他那个沉迷闻香阁的哥哥,他也是鬼迷心窍,就喜欢护着他哥哥,一时冲动,若为此他被家里知晓,又送到官府,关押几日,我岂不毁了一生。更何况,我细看了他那刀锋,是没开过刃的,更像是戏台的道具,他本就无意伤人,又摸的什么鸡血鸭血,只是想吓人,我也说教过了,真是不忍把他追到末路。”
“算他运气好,碰到你,日后你是他救命恩人,他要是以身相许,岂不妙哉?”
“小姐,莫要乱说,那还是个孩子。”
“不过小你几岁,你都拒绝了周无,收个弟弟又如何?”
我看向终黎玉,终于听懂了她的话,她在提醒我,我根本无法完全放下周无,我若心里还有空隙,定能容下别人,可我在偶遇其他男子时,没有些许遐想,便是心里满满的都是周无最好的印证。
我黯然,“若我眼中能容下其他人,就好了。”
终黎玉带这些无奈的摇摇头,“可怜的清河,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我目送小姐回房,回身却在客栈的拐角遇到了等候的周无,“周无”,我轻轻喊着他名字,想到了不日的离别,目光不禁灼灼,想要把他此刻的音容笑貌全部铭刻在脑海,“还没歇下?”
周无清朗的目光亦如初见,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上扬,“看你们回来,我才能放心,这就睡了。”
周无的话没留什么话口,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去,可他却还是站在那,默然的看着我,我满心疑惑,“还有事?”
见他不做声,我也怕在他清朗目光下动摇了自己离开的决心,便准备越过他回到房间,谁知我同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周无径直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本能的低头看着他肌肤灼热的触碰,下巴却被周无轻轻抬起,蓦然,他一张俊脸凑近,我的唇上温温热热,他吻了我。
我心间一惊,突然呼吸加粗,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才发现刚才的一幕只是自己的梦,一夜匆匆过去,天色已亮。
我茫然的看写陌生的客栈四周,心头却因刚才梦中的那个吻,久久不能平静,不知为何,眼眶突然发热,清泪滑落,我知自己爱慕周无,却不知自己喜爱的这般深。
我环着双腿,蜷缩在床上,头低下靠在自己的臂弯,想着日后自己众叛亲离的结局,不禁可怜自己,可却没有丝毫要退缩的犹豫,突然耳边又响起了我娘亲的话,“清河,别记恨你爹,他也是个可怜的糊涂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更不会如何爱人,若是还能回到他身边,我愿意继续守护他”,只可惜,娘亲体弱已经无法再回到钱府,那她未完成的夙愿,便由我来实现吧。
“咚,咚,咚咚”,房门突然被敲响,“清河,起来了吗”,小姐终黎玉的声音传来,我披上衣服起身,开门把她迎了进来。
今日天气有些暖意,小姐一身蓝色素纱,更显绝美,“清河,忠楼有些事情我要去处理,要在此地耽搁两日,我一会儿便和红影一道离开,怕你起来看不到人,担心。”
“小姐,可有需要我的地方?”
小姐温柔的回绝,“楼里不过是些小事,我只是去替家里分忧罢了,你且安排自己的事就好,昨夜你已与我道别,我做好了和你一别就是经年的准备,这两日,你若不着急离开,不如留给周无,和他再留些回忆。”
“我正有此意,多谢小姐成全。”
“那我一会儿与周无说好,后日在此汇合,一同返家,这两日你们互相照应”,小姐拍拍我的肩膀,她璀璨的杏眼里满是未尽之言,我们却都不再多说什么,这便是我们的默契。
目送小姐离开,我有些说不出的宽慰,像是自己眼前的小女孩终于长大了一般,我离开终黎玉,也放心的下了。
我的小姐她果然是收心了,她本就聪慧过人,如今多拿了几分心力在这些人情世故往来上,便更显妥帖,与她交往之人便自觉舒适,只是她这般思虑的多,承受的也必然多啊。
这般想着我迅速穿好衣裳,出了卧房,周无已在大堂落座,面前放着一碗馄饨,他抬眼满是笑意,看向我,“清河,起了?也来碗馄饨?”
“嗯,好”,我点头顺势坐下。
小二很快端上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馄饨,那热气一升腾,就好像我与周无一同回到了几日前的那家小客栈,那份确认彼此心意的悸动,让我几乎压制不住,也让我动摇不已。
到底我对他的拒绝疏离是对是错,真的就是我自以为的保护他吗?难道对他不是更大的伤害吗?
直到我自己回神,才发现周无已经目光柔和的看了我不知多久。
“吃饱了”,他与我确认后才道,“玉儿已经和你打招呼了吧?”
当他得到我肯定的回应后,话语一转,“这一路我们马不停蹄的追寻玉儿的下落,难得清闲,不如我们去街市逛逛?”
“我不”,我本能的要拒绝,话没说完,对上周无一汪水潭眸,想起昨夜那花灯璀璨与他的一池云锦,心间不禁雨疏风骤,嘴上松动,“好。”
一瞬周无面目上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心尖一疼,顿觉自己近日太过残忍,不知不觉的畏手畏脚,自己呆愣楞的想着,被拉着上了街,等反应过来,眼前全是各样琳琅满目的货品。
“姑娘,随便看,喜欢哪个”,热情的商贩推销着自己的货品,也不介意我只是看看,什么也不买。
周无见我一直未曾问价,才问道,“没看到喜欢的东西吗?”
我摇头,“有很多喜欢的,可都不适合我”,玲珑可爱的饰品,于我一身素裹着实不配,也带不惯;精妙的玉石器具,于我过于沉重,无处安放;各式糕点于我眼花缭乱,可我腹中并不饥饿,无从下口。
周无也不追问,温柔的笑着,“不合适就再看看,逛街本就是让你舒心,买不买什么,并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周无他说的万分理所当然,就好像我本应如此,本应如此随心所欲,本应如此尽展欢颜。
我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周无,恰初冬风起,一缕缕吹起他的碎发,就好像吹开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当那一片一片桃花瓣被撩拨开,我对上了碎发下周无含情的眸子。
第十一章 甜吻的心意
我抬手,想要拨弄开挡住周无眼眸的碎发,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周无的肌肤的时候,我猛然缓过神来,手尴尬的滑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额,你这里脏了。”
“是吗”,周无澄澈的眸子不疑有他,“可能是蹭到哪里了。”
“嗯”,我应着声,眼神尴尬的看向四周,突然眼前蹭出一抹艳红,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根冰糖糖葫芦。
周无像看小孩子一样宠溺的递给我,“这个,尝尝看,酸酸甜甜的。”
我伸手,想着上一次这么无忧无虑的在街头上闲逛是什么时候呢?上次有人这样递过来一根糖葫芦又是多久前的事呢?
拿到糖葫芦,我的眼前浮现出几年前小叔已经不再年轻的样子,他又如往常给我买了一根糖葫芦,“平素看你沉稳惯了,也就只有清河你还在吃糖葫芦的时候,小叔才觉得你还没长大,还是个孩子。”
那一年,我许是十三四岁,已然懂了很多事,但也还有些事未曾完全明白,“小叔,你还没取上娘子,我便一直是小孩子。”
小叔帅气依旧的脸庞没有苦涩,只有安然,他笑的像个憨傻之人,“我能有幸护着你们母女这些年,能自由自在做事生活,便已知足。”
我当不了拯救这个傻子的救世主,却很心疼他,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你恨我爹吗”,恨他横刀夺爱,偷了你未婚妻的心,抢娶了她,却不懂得珍惜,不懂爱人,又没能护住她,却也永远得到了她的心,让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别人。
小叔还是一脸宽和的模样,我不知这时候他内心是不是已经是波澜汹涌,还是他早已看淡,这些已然不能伤害他,他说出了我完全没有料到的话,“你爹是我大哥,从小最疼爱我,他同你们母女一样,也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我爱他敬他,羡慕过他能得到你娘的心,更羡慕他能霸占你娘的心这么多年,可我从未恨过他,当年你娘负气离家出走,我本就不赞成,可若是连我也不与她一道,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有谁可以依靠?后来大哥派人追寻我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没料到后来阴差阳错和忠楼有了瓜葛恩怨,从此我不得正道行事,才有了后来的诸多。”
脑海里,小叔叔还在感慨,我的嘴里咬开的山楂带着甜丝唤醒了我。
“清河”,周无低声唤我,我向他看去,一支银色素钗静置于他的手中,那钗虽然做工有些粗糙,造型却很是别致,是一柄长剑的样子。
“带上试试,如何”,周无耐心的问我,我嘴里还咬着糖粒,那甜甜的感觉,与我嘴里发出的冷冰冰的“不”字,简直是阴阳相隔。
不过,好在周无难得霸道的不顾我意,抬手,轻轻的把簪子插入我的发中,还笑着说,“好看”,转头塞了银子给小贩。
那卖朱钗的婆婆看着我们眼睛都快笑成了两朵月牙花,“年轻,真好。”
我这时再说拒绝,似乎也太不识趣了,想着日后与周无一别,可能是经年,留个物件也好,我仰头,“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少爷。”
周无眸光波动,似乎有话要说,我生怕他再次问我的心意,我想着随便找个话题把他的思绪带走,脑海里却一片空白,“啊,你看那边是什么?”
我胡乱指了指一旁,先引开了周无灼热的目光,等他找不到什么再次转头的时候,抬手把手里没吃完的糖葫芦赛到他的嘴边,“这个糖葫芦很甜,你要不要尝尝看?”
周无的嘴唇刚轻轻的触碰到糖葫芦,他抬手接过糖葫芦,将它一口咬了下来。
哪知他随后伸手抚住了我的脖颈,用力把我向前推,而他叼住糖葫芦的嘴猛然向我吻来。
我仓惶的睁大眼睛,嘴里是酸甜可口的味道,唇上滚烫发热,心跳不禁怦然,不知如何是好,周无一口咬下来了半个山楂,而后他加深了唇上的力道一下,骤然离去。
我嘴里含着半个山楂,满脸通红,半天蹦出一个字,“你……”
周无冲我狡黠的抛了个媚眼,“你不觉得吗?两个人一起吃比较甜。”
我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只得咬碎山楂,任它的甜沁入心脾,留下它的独有记忆。
“我送你朱钗,你送我山楂,你说我们算不算交换了定情信物了”,周无简直是改了品性,过分的话不断说着,可我对上他的隐隐眸光,看着他因为与我亲近那么高兴的样子,我真的舍不得再刺伤他。
“我要回去找那个客栈掌柜算账”,我突然气愤的说。
“欸”,周无不明所以,“是你掉了什么东西吗?我帮你回去找。”
我见他认真,绷住不笑,“他啊,一定是往你的晨饭里下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才让你平时那么正襟的世家公子,变得奇怪。”
周无一下子反应过来,没有任何愧色,反而一脸坦荡,“我与心爱的女子说些情话,表达心意,哪里奇怪?”
“你……”,我的目光被他一脸认真的神情牢牢吸引,根本不得动弹分毫,“我……”,我若能与你这般坦然就好了,可我做不到,世间的美好与遗憾似乎就是这么矛盾的相遇,让人心揪。
突然身旁小贩叫卖声起,“刚出锅的糯米糕,不甜不要钱了。”
我收了下心绪,任情波流转,我转身,付了铜板,“我要两个糯米糕”,而后递给周无,“还能吃得下吗?”
周无欲言又止的点头,“吃得下,刚才吃山楂反而更有胃口了。”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只得忍住话语,低头吃着糯米糕,我突然凑到他耳边,“周公子”,引得他侧眸,唇齿几乎与我相碰撞,我盯着他,垫脚仰头在他唇角轻轻一啄,随即抽身,只微微与他疏离了一些,“你说是糯米糕甜,还是我甜?”
周无的俊脸窘迫的泛起粉色,耳朵却已经爆红,他也如我刚才结结巴巴的回应,“你,你甜”,我满意于他如我刚才一般无措的生涩反应,这才完全抽身离开。
我快步超前走去,身后随即传来了周无追寻而来的脚步声,我不觉偷笑,这也许是我对他心意能做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回应了吧。
第十二章 不是旁人
就这样,我和周无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相顾无言却格外甜蜜。
我瞥了周无一眼,暗自心思荡漾,忽然前面一个如玉的娇躯埋头扑入我的怀中,我见是一个姑娘,便抬手扶住她的肩膀,不觉幽香扑鼻。
那姑娘白皙的脖颈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旋即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清河妹妹”,她轻轻唤我。
“孟姐姐”,竟然是孟天香,“你也来逛街?”
我话音刚落才注意到她紧缩的眉头,“清河妹妹,你是会武功是吗,可否帮我一个忙?”
她见街上人嘈杂,便拉我到了一旁的茶楼,周无本也与她有一面之缘,我便携他一起。
三人落座,我将周无介绍了一二,“这周公子,是我一道的朋友,你们见过的,他不是旁人,但说无妨。”
孟天香轻轻颔首,却仍是满目愁容,更显娇弱,她一副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终于一鼓作气道,“我知突然对妹妹这般说十分唐突,可事发突然,我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我接到一户人家的邀约,今夜要到他家宅院唱山鬼戏,而且要连唱两夜。
这人家是我们镇上有一个十分富裕出名的大户人家,姓百里镇上的人都称那家当家叫他百里老爷,他乐善好施但是为人却特别神秘,镇上的人都没见过的模样,他每每行事都是差家里的管家出来代他办事,我们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而他住的宅子远在郊外深山中的富丽宅院,似乎是十几年前搬到了镇子上,寻常人都很难找到他的住处,更别说与他谋面了。
妹妹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旧事,我们姐弟几人是十几年人曾经名噪一时却被一把无名火葬送的“山癸戏班”的后人,也有很多人叫我们山鬼戏班,后来戏班出事,我们姐弟几人都成了孤儿。后来我们被阿爹收留,成了孟氏姐弟,我阿爹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提,也不让我们打听,但其实我却有私下在打探,那百里老爷就在这时出现,戏班出事没多久,他便搬到了镇郊,他只行好事,从不见在此做什么往来生意。”
孟天香说了许多后,端起茶饮喝了一口,又道,“而我找到当年戏班一位老生的娘子,登门多次,她才肯松口,说老生当年曾说过,没过多久他们的日子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她追问下,那老生才说出,当年戏班在发现了一座前朝宝藏,只是那宝藏需要到特定时日才能打开,他们还要等些日子。
我便有种猜测,当年戏班消亡的原因可能就是发现了宝藏,这个百里老爷嫌疑非常大,许就是他财迷心窍,动了杀心,放火烧了戏班灭口,而后多年又不断疏财,以求心安。
外人都说戏班散了,可我们几个后人却好好活了下来,我不知百里老爷是不是要对我们再下杀手,还是一切都是巧合。
出于对家人的保护,我想推拒了这次山鬼戏的邀约,可那管家言辞肯肯,大姐她不容分说的直接答应,我我用百般理由推脱不得,连一直纵容我的阿爹也说我胡闹,说他会随行,以防我生事。
我这才慌乱的跑出来,想我若消失不见,他们可会打消了去的念头,可刚才见清河妹妹的一瞬间,我又有了新的担忧,若阿爹姐姐们一同前往,我岂不是置他们于危险之中,我想着清河妹妹定然武功不俗,在此便冒昧请求,请求清河妹妹与我一道前往那百里老宅,若一旦不测,请护我阿爹姐姐们,我的性命可有可无,大不了给他。”
孟天香说完,热切的注视着我,我见周无俊眸微微眯起,他并未曾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等我决定。
我回视孟天香魅惑娇媚的脸庞,略带笑意,“听姐姐如此说来,这百里确实可疑,姐姐想要保护亲人是人之常情,我岂能不成全,这两日我正好得闲,只是我武功不算高强,勉强能自保罢了,若是能让姐姐心安,我愿意走这一趟。”
孟天香凤眼含情,欲语含羞,满是感念,“有劳妹妹了,若妹妹不嫌弃,事后我愿送妹妹一件称心的首饰,作为酬劳,虽然谈钱伤感情,可绝不能让让妹妹白白辛苦了去,还请妹妹不要推辞。”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这金银珠宝皆不是我所爱,若姐姐执意如此,以后请我吃顿当地特色,不知道是否劳烦?”
“便依妹妹。”
一旁一直沉默的周无终于出声,“我担心清河的安危,若是方便,我想随几位一起。”
孟天香一双杏眸微微波动,随即看向我,无声向我发出疑问,我连忙解释道,“这位周公子,武功不俗,若姐姐方便,不妨请他一道,也好多个人帮手。”
孟天香掩下眼中的凄然,“遇到二位是我之幸,如此便有劳了。”
目送走孟天香,我们又向客栈走去,准备收拾好东西,便到闻香阁与孟天香他们碰面。
走了几步,我注意到一旁的周无有些心不在焉,嘴角挂着莫名其妙的笑意,“清河,我怎不知,你和孟姑娘已然如此熟识?”
我不明就里,“哦,是昨夜花魁夜,我们在闻香阁再遇,说了一些闺阁的体己话,这才熟络了些。”
周无若有所思,“花魁夜?孟姑娘如此姿容确实堪得花魁之誉。”
我心下一拧,那孟天香确实是少见的美人,一颦一笑都我见犹怜,像她唱的山鬼戏,她犹如飞天的仙女坠入尘世一般。
我鼻头一酸,我一直在做的不就是推开周无吗,可他真的对别的女子动心挂念,我又心里难受的紧,“我一个女子都觉得她美得脱俗,也别说你们男子了,恐怕若是美人笑笑,腿都是抬不动的了。”
周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一双水眸藏着不知哪里寻找来的戏谑,一把勾住了我的肩头,“孟姑娘确实美,我想定然是要迷倒万千的,可我只是好奇我家小清河何时与她熟络,还想知道她在你心里的位置,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公然承认我的身份。”
我脸上都快写下了硕大的疑惑,“什么?”
周无加重了压在我肩头的力道,“你说,我不是旁人,那不就是说,我是你的心上人?”
第十三章 道别
没错,他是我的心上人,可又能如何呢?我的理智在一点点恢复,我眼里的桃花终是淹没在无情的自嘲中,凋零的不成样子。
“不要逼我”,我挣脱开周无的胳臂,冷冷的抬眼,郑重的望向周无,心里早已如千军万马碾压而过一般,碎成一片又一片。
周无本还带着暖意的脸庞顿时无措起来,“清河,你怎么生气了,我刚才故意夸赞孟天香,只是故意的想激你,我对她什么都没有的,你不要误会!”
我怔怔的望着周无急于辩解的样子出神,一言不发。
周无却越发急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不说话,我以后不这样了。”
我也想说些什么的,可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呢?
说违心伤害他的话,我于心不忍,话出不了口,我的心早已在周无一次又一次的撩拨中沉入他的汪洋海,可理智告诉我,明知最终不能永远,我宁愿从没得到过,我怕自己受伤,更害怕失去他以后得自己变得疯癫伤害他。
我只能想方设法的推开他,可他何错之有,不该得到如此的对待,君心待我似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抛弃杂念,我冷硬下心肠,“错的是我,是我不知做何给了周公子错误的遐想,也请周公子不要再做这些撩拨试探我心意的事情,周公子一表人才,绝非我骆清河可以觊觎的高攀的,而且真正的我冷血无情又疯癫,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与我越亲近越会被伤害,周公子有心与我做个曾共患难的朋友,便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一番话讲完,周无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他开口,语气还是很温和,“你说的是你的真心话吗?刚刚你我还……”
“周公子,需要我再道歉吗,之前诸多唐突都是我的错,还请忘了吧”,我的话犹如一把刀刺入周无胸膛,他的眉目霜结不动,不见波澜,我又一鼓作气道,“两日后,我便会离开,从此再也不是终黎府的侍女,我已与终黎玉道别,今日便也与你言尽,多谢周无你这几年的照拂,你和小姐给予我的人间温度,我都会细细珍藏在心里,日后若是你不嫌弃我名声不好,有事尽管找我,我很珍惜在小姐身边的日子,但这是我三年前就计划好的事情,不会为任何人和事而耽搁。此一别,还望珍重。”
周无澄澈的目光看向我,“离开,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撇开目光,“我不想骗你,便不言尽,日后江湖上少不了人骂我。你就知道我是去做什么了。”
周无沉默良久,“那若是朋友,彼此报一个平安信,不为过吧?”
我侧头,不肯应承,“尽量吧。”
就这样我们气氛低沉的回了客栈,简单收拾了一番,随即便启程与孟天香几人汇合,不刻,我们几人便赶着马车向远郊而去。
马车里坐着孟天香三姐妹和我,赶车的是闻香阁的马夫和周无,剩下一个孟天香的阿爹,孟祥则是赶着一辆拉着道具的平板车,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很快出了镇,并没有感觉怎么颠簸,车内孟天香扶额假寐,孟色在一旁照顾,孟国不时与我说几句话,我倚靠在窗边,细细看着外面,一路农家良田果树,风景别有一番滋味,我似乎将一切尽收眼底,又将一切抛诸脑后。
“似乎要变天了”,马车夫突然说道,我和孟国分别掀开了帘幕,外面果然已经变得阴沉沉的,前路也变得昏暗无比。
“小心一点”,孟国嘱咐了一声,回头温和的宽慰我们,“这里临近山区,天气多变,也是寻常,看路途,也已经过半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道马夫一声呵斥,“前面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我靠近前面,掀开帘子是周无宽厚的背身,我连忙问道,“周无,发生什么事了?”
周无指了指前面暗处,“那里藏着一个人影,不知是何人?”
我寻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时马车夫小哥翻身下了马车,边向那人走去,边再次喊道,“朋友,你是何人,有事出来说话,不要躲在暗处!”
那人一句不应,身子还是一动不动,我心中一紧,“我也去看看”,我担心那马夫小哥一人不敌,想着跟上去。
周无眉宇一紧,一手按住了我的胳膊,“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
我安心的点头,还是放心不下的嘱咐,“你们,小心点。”
话音未落,周无飞身下车,三两步已经追上了马车夫阿南,两个人很快就到了那个人影近前,我们已经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见阿南伸手碰了碰人影,那人影一下子窜高些许,而后竟然跟着他们一同朝我们走来。
等几人出了暗影,我们才看清那人是一位年过五旬,满头已是半开白发的老者。
孟国突然惊呼,“这不是百里管家吗?”
百里管家?难不成他是半路来接我们的?
那老者精神矍铄,虽头发半白,却步伐矫健,来到马车前,他朝孟祥和这边探出半个身子的孟国微微颔首,“有劳诸位,我是特地再次等候各位,这山里气候多变,若不趁入夜前进山,极容易迷路,恐给几位姑娘带来惊吓。”
孟祥挪动道具,给百里管家腾出了一小块地方,又邀请他坐到了道具车上。
“多谢百里管家前来带路,刚才着实吓我们一跳,我还以为是拦路的山匪,毕竟阿南在这里喊了好几声,你那边都纹丝未动?”
孟祥问出了我们的疑惑,百里管家反而爽朗的笑了,“我啊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而且刚才在那暗影处等了一阵子,很是困乏,还请诸位见谅。”
孟祥也笑着带了过去,又问了这突然暗沉的天气,可是要下雨。
百里管家摆摆手,“几位大胆前行便是,这山里天气多年古怪如一日,突然暗沉下的天一下子能让你从白昼跌落黑夜,却多半只是一道山风云而过罢了,若这天是一点点变黑的,那你可要小心了,定然是场绵延不绝的暴雨。”
孟祥继续和百里管家聊着,“这山里天气真是多变,此地可有名字?”
百里管家叹了口气,“不瞒各位,此地有个恶名,魍骸沟。”
第十四章 魍骸沟
“一日晨昏皆尽于此,一年四季皆聚于此,人生百态不过于此”,百里管家声音多了些沧桑,此时我们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也没入了昏暗中。
好在虽然昏暗,道路还是可寻,山间偶有怪石,却也算是平坦,也无沟壑,无需忧心掉落山涧。
孟祥打破静默的肃杀,“管家大哥,您可知道这里为何叫魍骸沟?”
百里管家故意卖起了关子,“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何这里没有沟壑?与其他山路不同,有些格外的平坦?”
没等我们从思索中找到思绪,他又继续道,“其实这个魍骸沟还有个久远的传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沟壑遍野,路径难寻。
有位将军爱上了公主,可那公主虽然貌美,却自小见惯了皇家的尔虞我诈,不相信男女的情爱,不相信男人的誓言,心肠极为冷硬,据说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将军为了哄公主欢颜,冒着生命危险摘过悬崖上的绝美冰花,遍体鳞伤的驯服了西域的烈马,坚持十多日在极寒的海水中找寻公主掉落的珍珠耳饰。
公主却每每都是冷冰冰的,她为了拒绝将军便说,若将军在战场能够百战百胜,仍万死不悔,她就愿意嫁给他。
将军一片痴心,在一场又一场争战中大获全胜,就这样,他赢下了九十九场,可就在最后一场战争中,他被错误的信息误导,和数千兵士被困于此地,最终被敌军全部杀害。
公主亲自前来查探,却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断肢残骸,血流成河的一幕,终于她为天下苍生,为无辜牺牲的儿男,亦或是已经在心里种下痕迹的将军,留下了眼泪。
她命人将所有将士就地安葬,因为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便没有立坟丘。从此沟壑平坦,亡魂得已安息。
据说这个公主此后一生再也没哭过。
很多年后,这里天格外多变,却是无从解释,还有人说路过此地能听到千军万马匆匆而过的声音,还有人说不时有森森白骨露出,夜里隐隐有鬼哭狼嚎之声,时间长了有些沟壑又隐隐露出,久而久之这里就被叫做魍骸沟。
夜里也无人敢独行。”
“自古争战几人回”,孟天香不禁悲叹,“若是那将军赢了就好了,他就能娶到公主了。”
“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意,更多的是差强人意的苟延残喘罢了”,孟祥倒看的开,继续赶着平板车出了阴霾的地方。
天色骤然变亮,山中景色却猛然大变,不再是刚才枯败的冬日模样,郁郁葱葱的简直是别有洞天。
迎面路边一株株黄色野花开的烂漫,见者难免不心生欢喜,我是如此,车上的几位佳人也是如此,孟天香还感叹道,“好美啊,难不成山寺桃花始盛开说的就是这里?真是后悔没有早点知道这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车夫阿南径直停下车,在路边一蹲,而后回到了马车,他手间却多了几朵花色小花,他摊手递到孟天香姐妹面前,“姐姐们请笑纳。”
孟天香姐妹抬手一人拿了一朵,那摊着黄花的手却转到了我面前,阿南眉眼一弯,“骆姑娘不嫌弃,也请拿一朵吧。”
如此景致,我若不拿着实不妥,可依着我自己的性子,我是不会受这般陌生男子的花的,可阿南他是好意,怕只有我一人没有花枝,从而觉得尴尬吧,更何况周无状似无意的看着我们这里,我的犹豫实际不过眨眼的功夫,突然一只修长的手从阿南掌心取走了那朵花。
是孟天香,她捏住那朵黄花,塞入我的手中,“妹妹,虽没有万千盛景,却愿将这份微小的喜悦与你共有。”
“谢谢”,我摊开掌心,看着那黄色花瓣有些微微发皱,心间是欣喜的。
“都说我们女子如花,时而光华绽放,时而如昨日黄花,若都能像我们手心的花一般,在最美的时候被凝固定格,捧在手心,心悦之,心惜之”,孟天香轻轻叹息,又的靠在姐姐孟色身侧,似无骨病娇。
“这花在我们手心留不过半刻,再美也留不住爱花人,倒不如生在这山野间的那些,肆意烂漫,哪怕只有一季,哪怕无人相遇”,孟国眉宇一正,说话倒是很有意思,我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在我看来,孟家三姐妹都是美人,是我不能比及的佳丽,但三姐妹中最出色的当是孟天香,她一副娇弱我见犹怜的模样,堪称绝色,但是性子确也是格外感性,极容易波动,孟色比孟色略有逊色,多了些大家闺秀一般的温婉和含蓄,更像个闺阁千金,不常言语,大姐孟国样貌和性子很是相配,眉眼充斥着英气,在如花的两个妹妹身侧暗淡不少,却格外沉稳,有种宠辱不惊的淡定。
四目相对,孟国和我二人相视一笑,没有什么言语,却淡然相交。
我转过视线,对上周无,见他目光还在我身上停留,我转念回视着他的水眸,故意道,“所以有的花遇到了惜花人,是幸运,因为不是所有的花都能在短暂的一生遇到知己所爱,可这也会是它的不幸,若惜花人由爱滋生占有,为了霸占它的美,囚她做笼中鸟,更或是夺了她性命,这便是不幸。”
周无水眸微微波动,“若惜花人愿意停留守候着她呢?只想为她遮风挡雨呢?”
我张口,“那便是遗憾,和无穷无尽的恐慌,因为曾彼此给予过,却明知不可能长久,惜花人难以日日守候,可花却有了每日的期待,惜花人若是不来了,便是厌倦了,留下的是日日的期盼和无尽的遗憾,花想若是我昨日见他,那般摇曳就好了,许他还看不厌。可若是那惜花人来了,花自然欢喜,可又会陷入每日每夜的痛苦的惶恐中,它害怕惜花人明日不会来,又思虑着惜花人不见自己的时辰是不是见了别的花,亦或是在见她的路上,又遇到了让他更喜欢的其他花,他终是会把它忘了吧,自此这便是无穷无尽,所以还是擦身而过的好,不会彼此耽误,不会把美好的遇见变成糟糕的结局。”
周无没有再答话,默然转过头去,我缓过神,才注意到孟氏姐妹对我注意的眼神,孟天香离我最近,她早不知在何时,做起了身子,一双玉手轻轻搭住了我的,“见妹妹年纪轻轻行走江湖,不成想却也是有诸多故事的人”,她的眼神瞥了眼周无的背影,又向我递了一个她懂的眼神。
我苦笑,摇摇头,“不过是看了些话本罢了”,我抽回手,又一次把头探出车外,状似无意的用手压住胸口,似乎这样它就不会疼了。
第十五章 百里府宅
等我的心绪不再为他波动了,等我刀剑弩马肆意山河,就是彻底放弃了他吧。
我捂着胸口,忍这份抽痛肆意折磨,眼前再美的景色也都是过客,枝头还有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山涧溪流还没有冻结,潺潺而过,一往而下,虽没有波涛汹涌,却滴水穿石,能撼动山川。
一旁板车上,他们二人还在交谈。“管家大哥,不知还有多少路途?”
“许是还要半个时辰。”
“许是?”
“因为我也迷路了”,百里管家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魍骸沟里最可怕的不是别的,而是一旦遇到刚才那般突如其来的阴暗,离开那黑暗的时间长短不一,从黑暗中摸索出来的道路不知道会通往哪里,多久多长。运气不好,会不会遇到传说中通往那场杀戮遍野,血流成河的野战场也说不定。”
“啊”,两辆车相继停了下来,众人均是惊愕,“那眼下这路是要通向何处?”
一直沉默的孟色用细弱的声音问道,“难不成真有亡魂不散?”
孟国回头无比正色,“那些故事听听就好,当不得真,人死如崖断灯灭,哪里有亡魂不散。”
周无状似无意的看了我一眼,见我颇有兴味的盯着百里管家,他眉目微动,视线追寻我而去,转头看向百里管家。
孟祥打破了我们中的沉默,“管家大哥,不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百里管家转过脸来,“路只有眼下一条,直走便是,顺其自然。”
“也只好如此了”,孟祥赞同如此,众人便都没有异议。
百里管家突然笑了,“给几位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要如此紧张嘛,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我们百里府宅了。”
周无也收回目光,与我对视了一遭,眼神随即闪躲开来,背身坐正。
周无如芒在背的避讳,是我想要的,我转眸手指微微缩起,目光摇曳飘落在逐渐清晰的道路上,终于在天色微微发昏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宽阔院落的白色高墙。
马车停靠,众人下车,百里管家已招呼来两个小厮,赶着马车绕路从旁门入了院子。
我们则拿着各自的行李,迈步上了百里府宅高大的阶梯,百里管家解释着,“我家老爷崇尚节俭朴素,刚来这宅院的时候,这里已然破败,唯一恢宏的就剩这石阶了,我家老爷觉得废弃这石阶可惜,便依着原来的石阶复建了院落。”
百里管家话音刚落,我们几人便迈步进了百里府宅,果然如他所说,这院落除了高墙石阶,果真是朴素至急,没有小桥流水,也没有假山琳琅,但皆是竹林遍布屋前屋后,却也不失风华。
百里宅院虽然内饰简单,但院落陈设错落有致,看样子百里老爷虽然没在装饰上花心思,却在建屋上费了很多心血,这院落又高又大,一重一叠,前后遮掩,互不相扰,格外气派,如此一看倒也和那些根根而立的竹子,遥相呼应。
“几位,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在这个院落歇下,我已差人提前清扫过,铺陈皆是干净,还请放心。半个时辰后为各位准备了一些家常便饭奉上,我家老爷本想设宴款待几位,奈何他思忧过虑,积劳成疾,如今也病倒了,还请几位院内自便”,说完,百里管家得到了孟祥的回复,便急匆匆的踏步离开,就好像放心不下病倒的百里老爷一般。
这里屋舍俨然,尚有宽裕,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便两两一间,很快便到了饭刻,百里管家又来同我们一道,同饮同食,孟天香推脱身体不适,让我端了几样饭菜一起回屋。
一进屋,孟天香便自我身体离开,显然刚才她一副娇弱的模样都是装的,“妹妹,可信我?”
“自然,可是让我不要吃这饭食?”
孟天香郑重点头,从一旁的包袱里拿出几个酥饼,“妹妹,吃这个。”
我见那包裹的纸上还写着“王记”的字,便接过,吃了孟天香给我的酥饼。
这时孟天香起身将饭食倒在一起,推开屋内的后窗,翻身而出,将饭食埋入了土中,又翻身而回。
虽知她是唱戏的腰身,却不知她身手如此灵动,我许是神情透漏了心里所想,“姐姐,好熟练?”
孟天香杏眼瞥了我一眼,略有些羞涩的笑了,“我小时候非常顽皮,这种小把戏不知做了多少回,让妹妹见笑了。”
我笑着摇头,“怎会,姐姐如此灵动可爱,才是女儿家该有的娇态,是我羡慕不来的。”
孟天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倒了两杯水,将自己的一饮而尽,又端了一杯与我,“酥饼干,妹妹喝口水吧”,等我喝完,她栖身凑到了我的身侧,“妹妹,外面那个与你一道的周公子,可是心仪妹妹,我听妹妹说你们是自家人,你们可是订亲了?”
我连忙避重就轻道,“我原是一个府宅的侍女,周公子是府宅老爷夫人家的小辈,还在书院读书,人品是极佳的,我便简称自家人,是为了让姐姐宽心放心。”
孟天香听闻眼睛一亮,“这不是与话本写的一样,少爷与丫头的日久生情,不顾身份阻碍,终成眷属,清河,莫不是你还在畏惧你们身份的差异?”
连孟天香都看出了我们的问题吗?
我苦笑,本不想承认却也无从否认,“孟姐姐,话本就只是话本,现实终究是现实。”
孟天香眼中还在闪烁着光芒,看样子她被保护的很好,所以遇到刘文竹她毫无防备,才会那么容易受伤吧。
“清河”,孟天香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和我认识的姑娘性格都不一样,便不觉得对由你好奇到心生好感,不自觉的把一些心事愿意讲给你听,可我今日才发觉,妹妹你定然受了诸多的坎坷,才有了今日的性格,虽然沉稳如玉,却心如磐石,你认定的事,恐怕很难被他人左右撼动。”
“许是姐姐说的对,我见过很多故事,也经历过一些,悲欢离合如月的阴晴圆缺,看多了自然而然成了当下的自己。”
孟天香伸手轻轻替我抚下几缕碎发,“有的人经历过一次坎坷就会变得不复从前,而我愿你,历经千帆亦依旧如初。不要像我……”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我追问道,“像姐姐什么?”
她突然眼神飘忽,“没什么。”
我想是她的难言之隐,便没有追问,突然想起了什么,“姐姐,怎么没见你吃酥饼?”
孟天香再次回头,眼神里的光芒在逐渐暗淡,又汇聚起一股我陌生的阴厉之色,盯着我,又像是看着我身后的什么人,“对不起,清河妹妹,我也是迫不得已”,一句话温柔不复,“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这样做,但你只要乖乖听话,藏在这屋里,一会儿乱起来,他们不会顾及到你的。”
第十六章 遗憾的共鸣
“你什么意思”,我应声站起,头突如其来的有些发昏,“你在酥饼里下了什么?”
孟天香脸上笑的凄凉,“别处做的烧饼我怎么下得了毒,不过是怕你饿了,给你吃些东西。我是在水里给你下了迷药,等你一觉醒来,便都过去了。”
我感觉只是有些头晕,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踉跄着推开门,却把孟天香拉住,“妹妹,要去哪里?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放开我,外面那些人怎么样了,难不成你和百里管家串通一气?你是故意把我们诓骗来的”,我终于想通,趁还有些力气,挣脱开了孟天香。
我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孟天香不紧不慢跟在我身后,“你还是挂念那个周公子,嘴上说着没有关系,心里却放心不下,我告诉你房间里是最安全的,你却不听,等你找到他们,你也会陷入危险的。”
我不说话,想把力气都用来去找周无,我不知孟家剩下的人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一切,周无是否安好,我只知道,我此刻迫不及待的想找到他,见到他,哪怕我马上就要死了,就是,就是,只想看他一眼。只不过一个回廊的距离,我却好像走了许久,本应该在厅堂落座的几人却都不见了踪影,桌上的饭菜被打翻了许多,地上也是狼藉,看样子有人曾激烈的反抗过。
突然,我在角落看到了一片血迹,心猛然一揪,孟家几人都只是会些花拳绣腿,如果说有一人能如此反抗,多半就会是周无,那么受伤的会不会也是他?
我捂着发疼的胸口,头疼的更厉害了,费力的转身,“他在哪里,带我去!”
孟天香一副怜悯的看着我,“你要非要去趟这趟浑水,我也阻拦不了”,说完她再一次拉住了我的胳膊,这一次她用了特别大的力气,无情的拖曳着我走出了院落,又走了一段,才一把将我扔到了一处宽敞的院中,我被她一推,猛然坐下,头晕的更加厉害。
我茫然的看着四周,院中扎了一个巨大的戏台,台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百里管家,而周无几人则被捆住了手脚,扔在了地上,我已经没有力气起身,只能栖身爬了过去,到了近前,才看清受伤的是孟祥,他腹部流血脸色惨白的晕了过去,一旁的孟国孟色衣衫完整,孟国迷离着眼看我,孟色却在小声呜咽,我顾不了旁人,来到周无身边,手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只能把他嘴巴里的布向外拽出。
不出所料,周无有气无力的喊着,“清河,快跑。”
我苦笑着摇头,“你没事就好”,我气若游丝的说,用尽可能是最后的力气看向百里管家,他恐怕就是百里老爷吧,如此生事,定然是有仇怨,我尽量让声音稳下来,不显得有气无力,“百里先生,我们被无端牵扯进来,本无心过问你和孟家有怎样的恩怨,若你能此刻放我们离开,我们也不再追究,若你不肯放我们离开,也请掂量一下后果。”
百里老爷果然有了兴趣,竟然下了戏台,一步步朝我走来,“小姑娘,你倒是说说看,你能拿什么保命?”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周无,心中更是决绝,“斗魔教听说过吗?我是斗魔教的人,我叔父在斗魔教是说一不二的人,你若伤我们一分一毫,就是和整个斗魔教为敌。”
百里老爷眼神只是波动了一下,“哦,是那个行事狠厉,有仇必报的斗魔教,我听说过,还听说你们教主扬言要抢忠楼楼主的女儿为妻。”
我心下一惊,难不成三夫人说的不是假话,那小姐岂不是危险,等我从这里周旋出去,要立刻回去见见叔父,想想办法,那个教主听说是年少有为,极少言语,但言出必行。
正想着,百里老爷走到了我近前,栖身蹲下,平视着我,“小姑娘,你居然在和我讨论你的性命的时候,走神了。呵,你可真是有意思。”
他的声音不再是今日初见的沧桑老态,倒是更加清润,像个中年人,我忍不住细看了他的鬓角,果然有些奇怪的痕迹,看样子眼前这张苍老的脸也是假的。
他见我打量他,也没有恼怒,“不过你说的足够你保命了,我要的本来也不是你的性命,不过我有些好奇,他是你的什么人,我看你不顾一切爬着也要去找他?”
百里老爷的眼睛在皱纹的包裹下,依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澄澈,让我想起和周无最初的遇见,那时的周无一身青衣翩翩,如玉如虚,我便选择了说实话,我看向周无,眼眶发热,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对他如此直白的表露心意,但也恐怕会是最后一次了,“他”,我轻轻念着,仿佛是纪念,也是提醒,“曾是我的心上人,却也是我,遗憾,不能共度一生的人。”
我的话不知哪里触动了百里老爷,他叹息着起身,呢喃着,“若不能共度一生,何止是遗憾。”
他低头望着我,却并不是看着我,仿佛透过我,还有另一个人,他在意的人,他得不到的人,“可惜,你性子有些像她,样貌却不如她女儿更像。”
我听不懂他的话,只觉身体更加昏沉,我有心无力的使唤不了自己的身体,索性低下头,不再看百里老爷。任他一个人在那里说胡话。他放与不放人,我已无法干涉,只是说了那些话,他总要掂量一下,能多留我们性命一些时间吧,而我要的就是时间。
我大胆猜测孟天香应该买到寻常的迷药,而常人被迷晕也要昏睡个半天,我们习武之人有自己的方法,又加上我自小被小叔叔训练,只需要一个时辰,我就有把握能让自己恢复如初。
到时候虽然不见得我能颠倒百里府宅的生死,但是救下我的周无足够了。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听到了周无,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不许伤她!”
我用仅存的力气歪头看向周无,也看向大门的方向,我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听着,孟天香被人压住双臂,终于叫嚷了起来,“百里玄,你言而无信,你放开我,我要见我娘亲,我们说好的。”
娘亲?我脑海里顺着这个词,昏迷着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我记得娘最喜欢穿鹅黄色的衣裳,生的不算绝美,却极为耐看,气质绝尘,是我此生见过最超脱世俗的女子。许是我又许久没见她了,她倒是在我心里越活越年轻了,也不知当年她是如何倾城倾国,想来一定是一代绝色,否则为何小叔父为她一生不取,我爹为她空留夫人之位多年……
第十七章 禁脔
越是胡乱想着,脑海里的事情越是胡乱的翻腾,直到一个粗哑的声音轻轻在耳边低鸣,“姐姐,姐姐”,我猛然醒来,一时间恍惚不已。
眼前事物在逐渐清晰,一张清秀的脸正焦虑的看着我,他,好眼熟,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昨夜遇到提刀去闻香阁闹事的少年郎,“是你。”
我哑着嗓子说话,才趁机打量四周,我所在的是一个满是阴冷又昏暗的地方,周围除了少年再无他人。
我从地上费力的起身,身体没有太多的不适,转头看少年,见他一身体面,不似昨夜一身黑衣,便问他,“这是哪里?”
“姐姐,这里是”,少年好像有一丝不情愿,却还是继续说道,“我家地牢。”
“你家?”
我想起来了,我被孟天香下迷药药倒在百里老爷的院中,那这少年岂不是百里家的公子,“你姓百里?百里老爷是你爹吗?”
少年小心翼翼看着我的脸色,微微点头,“我叫百里影,姐姐说的百里老爷是我爹,叫百里玄。”
我见他没有敌意,便径直问了,“你有看到和我一起的其他人吗?”
百里影却问了奇怪的问题,“姐姐,不想骂我吗?不怕我伤害你吗?”
我倒是觉得他有些孩子的可爱,反问他,“那你想被我骂?你想伤害我吗?”
他又是微微摇头,清秀的面容很是困惑,却是和他高大的身形并不搭合,也不知这孩子吃得什么,长得真高。
我看向一旁被解开的绳索,是谁这么做的昭然若揭,冲百里影笑笑,“谢谢。”
百里影无措的挠挠头,生硬的说着,“我可不是特为来救你,我昨晚冲动做了糊涂事,是姐姐对我手下留情,我不过是刚才不经意看见有个像你的人被关到这里,所以特意过来看看。谁知你做了什么坏事,才被关在这里,再怎么说你毕竟是姑娘家,我才给你松绑的。”
我忍着笑意,真真是觉得这个别扭的少年着实有趣,便由着他的别扭,“是,多谢你的不经意,现在你能再不经意帮我离开这里吗?我有一起来的朋友,生死未卜,我要去救他们。”
百里影一脸不赞同,“姐姐,我可以帮你离开,你莫要管那些人的死活,他们都不是好人,死有余辜。”
我听他这样说,心下一凉,激动的一把抓住了百里影胸前的衣裳,“你们要杀人?难道你们不知道乱用私刑,是要掉脑袋的死罪,他们若是死有余辜,为何不能押送官府,用律法惩治他们?”
此时百里影栖身蹲在我身前,高大的影子笼罩着我,原本就阴暗地牢加上他突然沉默的冷脸,更加阴森恐怖。
我倒是不管不顾,抓紧他衣裳的力气更大,生生把他的脸拉到我近前,毫不客气的盯着他,一字一顿,“还有,和我一起的公子,若是被你们伤了一分一毫,我要让整个百里府宅生不如死。”
百里影看了看我,突然笑了,“怪不得爹说你有趣,想让你做我娘的替身,如今我倒是有些懂了,你张牙舞爪的时候像只难以驯服的小猫,时而却体贴乖顺,红袖阑珊,连我都忍不住喜欢你了。”
他在说什么,他们百里家人的脑子,是不是坏了,我一下子放开他,退至墙角,“你在胡说什么?”
“这就害羞了”,百里影怪笑着掐住我的脸,一下子凑到我耳边,无比小声的道,“姐姐,配合我,我在救你。”
我可以信他吗?我刚想要反抗的力道因为这一下的错愣缓了下来,脸颊被他接踵而至的吻了一下。
“你……”,我刚想要发怒,抬起来的手,被百里影一把抓住,他微微摇头,示意我不要,接着就听到地牢外传来脚步声,百里玄的声音传来,“丫头,看来你是斗魔教的人也没用了,我第一次看我儿子这么喜欢一个人,便收你做他的侍妾如何?”
“不如何,我是不会答应的”,我狠狠盯着缓步进入地牢房间的百里玄,挣脱开了百里影的控制,起身而立,但却还是选择相信百里影一次,选择了暂时静观其变。
只是这一次进来的百里玄丢弃了面具,面容哪里像是四十多岁,看样子不过二十八九,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眼角的纵深泄露了他的年纪,如此样貌怪不得总是以百里管家的模样行事,该是太容易被认出了。
看他的样子,总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哪里见过,却一时没有彻底想起。
“爹”,百里影起身,挡在我身前,“姐姐清清白白,做个侍妾太无趣了,不如让我收她做个禁脔,喜欢就肆意玩弄,不喜欢了就可以丢弃,省的背上陈世美的骂名。”
“也好,只是你的禁脔她可是有心上人的,就是外面的那个周公子,恐怕一时半会她不会愿意臣服于你,不如你给她把药吃了。”
百里影摆手,“爹,你不觉得享受她反抗的过程,更让人愉悦吗?这一次您让我自己安排,可以吗?”
百里玄英俊的面容看了看百里影,又看了看我,我以为他会说些别的,谁知他却露出慈父模样,“那你好好看管她,莫让她伤了你。”
百里影行礼,“多谢爹关心,我一定牢牢看管,她一个丫头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更何况她越反抗我越兴奋。”
我站在百里影身后,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却听得出他言语间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不觉恶寒丛生,本能的握紧手心。
百里玄却是对我对立,隔着百里影看向我,只见他眸色渐深,嘴角上扬起弧度,又转瞬即逝,只是戏谑道,“阿影,你的小白兔有些恼了。”
百里影不由侧身,低眸看我,眼眸里却是没有杂念,他伸手用力的包住了我的手,实则是压制住我快要爆发的怒火,“别害怕,你若肯乖顺,我便不会动粗。”
百里玄笑笑,转身,“好了,我今晚还有正事要办,先走一步,阿影,你处理好你的禁脔,也来帮我,我们一起看那些折磨你娘的罪人下地狱。”
第十八章 意料之外
百里玄一步一步沉声走出地牢,我的心却越来越沉重,看来今晚这里定然是血光之夜,我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不知道能救下几人?
“姐姐,你且随我出去,我带你去个说话之地”,百里影放开手,声音压的特别低,仿佛怕被别人听到一般。
我随百里影弯弯绕绕出了地牢,又一次重见天日,可眼见日落,天色也昏暗不已,周遭有些看不清楚,百里影马不停蹄的带我走进了一处小院,他吩咐门外等候的小厮去端些吃食,才带我入了房间,房内灯火通明,干净利落,看样子是他的卧房。
“姐姐,坐”,他将我按坐在他的床榻,与我并肩而坐,“今日种种,实属无奈,冒犯姐姐了。”
我心中困惑已久,便一股脑问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我一起来的人又在哪里?你爹说要他们下地狱又是个什么意思?”
百里影俊秀的侧脸堆满苦笑,“不怕姐姐笑话,这都是我百里家的见不得光的丑事,请姐姐信我,我不会伤害姐姐,你那些朋友也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刚才说了那么多无理冒犯的混账话,只是为了让我爹信我,是对你真的有兴趣,他才会允许我把你带出地牢,你才有机会逃命。”
我静静听着他的话,听到周无他们还活着的时候终于放下心来。
百里影继续道,“姐姐现在还有一次离开的机会,那就是半个时辰后,我爹要在府里举行祭祀大典,那个时候整个府中的精卫都在守护我的父亲,姐姐从旁门偷偷溜走,不会被发现的。即便被发现,我爹也会为了大局,不能分散太多人手追你,派个一两人便是最多了,姐姐功夫这么好,对付他们不在话下。”
百里影说的确实可行,我却并不能如此,我见他肯帮我逃命,那他自然也是不苟同他父亲的疯狂行径,所以我想请他帮我救下周无他们。
我望着他,“百里影,谢谢你搭救我,可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孟天香对我不仁义在先,我不救他们无可厚非,可周无是为了陪我才无端被牵扯进这事端中的,他是我要守护的人,我不能扔下他。”
百里影眉宇一皱,“姐姐,你让我很为难。”
我十分抱歉,却继续游说,“很抱歉,我不能听你的话,马上离开,但你知道你父亲这样草菅人命是不对的吧?我不知道孟天香他们做了什么,但为什么不能让官府律法惩治他们呢?”
百里影清秀眸光隐隐落在烛光深处,“因为唯一能证明这件事的人,永远不会站出来指正真相。”
我问,“他死了?”
百里影摇摇头,语气悲凉,“如果他死了,也许就没有现在诸多的错事,姐姐既然不肯走,那便听听这些往事吧,我会尽力护住姐姐的性命,姐姐也不要太担心。”
“谢谢你,愿意帮我。”
百里影哼了一声,“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昨日的你,昨夜姐姐对那么不堪的我却还是心慈,今日我便对姐姐百倍守护。还有姐姐在做一件我一直没做成的事,那就是带着想要守护的人,离开百里府宅,离开这是是非非,我做不成,若能看你做成,也不遗憾了。”
我迅速梳理着百里影不断提供的线索,他提及过的人很是少,那他守护的岂不是那个人,我便脱口而出,“你想带你娘离开?”
百里影没有回答,却是那么怔怔的望着我,“姐姐,懂我”,他一脸沉色,“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很多年前说起,那时候我娘正值青春韶华,貌美似玉,一曲山鬼戏登台,顿时迷倒了多少男男女女,台下也是场场爆满,直到有一天,这座宅子上一任主子,一个当地的权贵,病危,他的家人听说山鬼戏能起死回生,便花重金请了我娘的戏班到他府上唱戏,那一夜,我娘一个人在台上唱戏,权贵老爷突然醒了,对她起了歹意,是借宿在府上的我爹和另一位公子救了我娘。
接下来就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我爹和那位公子都喜欢上了我娘,我娘却喜欢上了另外一位公子,我娘的噩梦就从这里缓缓开启,为后来的一切埋下了可悲。
我娘和那位自称阿龙的公子相爱了,他们私定终身,可我爹看出那位阿龙公子定然不是市井俗人,便劝诫我娘要小心,说那阿龙公子虽然自称家中经商,听口音看言行,更像是皇城的权贵子弟,这种人家不会允许自家的公子取一名戏子为正室的,连做个妾恐怕都是难于登天。
我娘那时满心满眼都是她的阿龙公子,根本听不进去我爹的劝,反而觉得他是嫉妒。
后来我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个阿龙公子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紧接着我娘就患了相思病,而且越来越严重,她开始出现幻觉,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梦境现实,她便被戏班养了起来,暂时登不了台。
戏班人因为阿龙公子也觉得我爹不是好人,便诓他我娘已经在他处嫁人,我爹找寻无果后,奔赴考场,取得了名次,取了恩师的女儿,几年后他阴差阳错成了本地的县令。
重回故地,物是人非。他才知道当年的山鬼戏班起了无名大火,只活了几个外出玩闹的孩子,当时这些孩子们中最大年纪的孟祥,也就是现在的孟老爹,已经成年,他没同意官府把这几个孩子寄养的事,独自干活养活这几个孩子。
我阿爹心慈,家中也有些富裕,想要帮孟祥他们,可孟祥许是认出了他,不肯接受,他便差我大娘出面,一直明里暗里接济孟家,还差了府中一名嬷嬷帮着照看孟家的几个孩子。”
听到这里,我也是惊讶不已,这个百里玄竟然原本是个好人。
百里影苦笑,“姐姐,想不到吧,如今如此疯癫的百里老爷,曾经是个大善人,他真的是好心人,我大娘也是,只是我大娘生了我大哥后,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终是离我爹而去,我爹又一次失去心爱之人,心灰意冷,一个人跑到了山里,又看到了和我娘初遇的老宅,传言那里早已荒废,夜夜有女鬼唱戏,寻常人早就逃的远远的,我爹却上前把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