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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全文阅读

作者:大漠鹰眼     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txt下载     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战后(下)

    联军北返不兀剌川留守营地后的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向大地之时,奔流不息的不兀剌河川沿岸,蒙古、克烈大军四万余众由东向西横成十里列阵,无数面哈剌苏鲁锭旗、熊头旗、十字旗在大势兵马中迎着清晨的微风缓缓飘荡,队伍的最前方,最为靠近河川岸边之地,札木合、帖木真以手抚胸,低头倾听着祝祷萨满悠远高亢的赞美长生天之词(至于脱斡邻勒,则在几里外的河岸边树立起了十字架,单独祭祀着景教天主),而在一边敲着牛皮鼓,一边唱跳的大萨满的前方,沿河已然平放着目测长约五米,用松木制成的玛尼神竿。

    当祝祷萨满的祝词结束后,九匹白马、九头九叉大角的雄鹿被十数个彪悍魁梧的蒙古武士牵了过来,武士们将白马与雄鹿按倒在地,在几万大军的注视下,抽刀出鞘,干净利落的割开了牲畜的脖颈,鹿与马的鲜血开始喷涌而出,任凭它们如何努力的蹬蹄挣扎,都被气力极大的武士们压在草地上按得死死的,片刻之后,热血洒尽,生命的气息从它们的身躯中彻底的流走了。随后,武士们利索的将这些马和鹿剥了皮子,分别割下了它们身上最为肥厚的血肉,而后这些血肉被用马鬃绳串了起来,挂在了河岸边平放着的玛尼神竿之上。

    合阿台答儿马剌被剥光了衣服,只着小裤,戴着枷锁被武士拉到了河岸边,这位昔日的三姓蔑儿乞部首领之一,蔑儿乞人中的最尊贵者,就这样颤抖着双腿被按倒在了草地上,持刀武士取下了合阿台答儿马剌的木枷,拉起了他脑后的辫发,露出了他那颤抖的脖颈,而后,他在恐惧中,迎来了森寒的弯刀,下劈的瞬间,合阿台答儿马剌的头颅便被砍了下来,滚落在了草地上,鲜血喷涌中,他就这样凄惨的死去了。

    神竿随即被武士们在河岸边彻底树立了起来,约五米高的长竿上挂着血肉和敌人的头颅,直指苍穹!

    看到神竿已然树立后,大萨满再度击鼓唱跳了起来,两名身着白底蓝边长袍、头戴固姑冠的盛装女子走了上来,她们的神色恭敬,将手里捧着的用金碗盛放的马奶酒递向了札木合与帖木真。

    札木合与帖木真二人在大萨满浑厚的鼓声与高亢曲折的祝祷声中,手持金碗,一脸整肃,向着苍天和大地点洒马奶酒,最后又将马奶酒抹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在完成这一切后,札木合与帖木真转过了身来,面向数万麾下军士,他们的手大力的握在了一起,而后高高的举了起来,二人同时高呼一声:“大胜,浩瑞!”

    “大胜!”

    “大胜!”

    “浩瑞!”

    “浩瑞!”

    当他们二人高呼之后,随即,对面的数万军士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他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其高亢、其气势,声震天地,穿透高空,又波及身后的茫茫森林,瞬间惊起飞鸟无数!

    在这一场大祀长生天的祭祀活动结束后,联军开始全部投入了清点战利品的行动中,历经两日紧张忙碌的清点过后,到第三日下午时分,札木合召集帖木真与脱斡邻勒在他的大帐中齐聚。

    现在,该是到了联军三巨头瓜分战利品的时候了。根据清点的情况,三人做出了商议,首先是虏获的六万余匹战马,根据实力大小和战斗贡献,其中的三万匹被分给了札答阑部,两万余匹归属于克烈部,剩下的一万匹则给了实力最为弱小的帖木真。

    其次,三千余件大小金银、铜制器皿,这部分器具主要是得自脱黑脱阿、答亦儿兀孙、合阿台答儿马剌以及他们的亲族兄弟,也就是蔑儿乞人中的贵族人物那里抢夺而来的,根据器具的贵重程度,最好的器具有五成被划给了札木合,三成被划给了脱斡邻勒,剩下的最劣质的两成就毫无意外的留给了帖木真(么的办法,谁让他兵马最少,势力最弱呢)。

    再次是掳掠来的中青年妇女和幼童,这部分的人数总计可达五万余口,其中的两万余人分给了札木合,两万余人分给了脱斡邻勒,而剩下的不足一万人则归属于帖木真。

    之后是最令人头疼的两万余头马鹿和一万余只岩羚,经过讨论,帖木真他们三人一致同意,将这些草原游牧人不善于牧养的牲畜,尽皆驱赶到不兀剌川的一处开阔的荒野上,动员全军四万余众,展开一场声势磅礴的大围猎,将这些马鹿和岩羚尽皆猎杀,当然,它们中的幼畜和怀有身孕的母畜不在猎杀的范围之内,会被提前放生,回到森林之中。

    当大围猎结束后,这些鹿皮、岩羚皮将被利用起来,三方再行分配,可以用这些皮子来制作皮靴、制作帐内用的毯子,以及挑选其中柔软又结实的,来制作简易的对襟式样的皮大衣式皮甲,这种皮甲的造型酷似于现代那种带有兜帽的皮大衣,采用两层皮毛一体的简单鞣制的皮革作为原材料,在一些相对关键的部位,还会嵌入或者缝上牛角或牛骨作为加强,当然,这种皮甲,或者说皮骨混合甲,在实战中的效果比较一般,相当简陋,双层皮并不能对于破甲武器起到多少防御作用,但对于一些小型钝器还是能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的,且又因为制作工艺简单,穿之轻巧灵便,不显沉重,最为适合游牧轻骑兵驰突、骑射作战,因此,它却是长期作为漠北诸部的常用皮甲而著称的。当然,这些被剥下了的皮子也可以用来制作更为简陋的半身皮条甲,具体要根据皮子的质量情况而定就是了。

    还有鹿骨、鹿角、鹿筋、岩羚角、骨和筋等都会被收集起来作为牧民的生活用品和补充骨镞,至于数量庞大的鹿肉和岩羚肉,除了全军在不兀剌川食用外,多余出来的大部分肉食会在返程中被熏烤、风干,制作成肉干儿,补充为各部军士的军粮。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在薛灵哥河下游,靠近拜哈剌湖(即贝加尔湖)南岸的山岭中,联军的偏师发现了两处蔑儿乞人的冶铁场,在这两处冶铁场周围,驻扎着一千余负责采矿和冶炼的蔑儿乞精壮,当联军攻陷冶铁场后,这些浑身脏污,善于采矿和冶炼的精壮没有被阿赤黑失仑、博儿术和绐察儿杀死,而是留驻了兵马,继续驱使着他们采矿和冶铁。所以,现在是要分配这些精贵的铁矿的时候了,这两处铁矿虽然产量不高,蔑儿乞人冶铁的技术也很是粗劣,但好歹生铁产量每月据说也有个几万斤的(来自那些蔑儿乞精壮俘虏的描述,帖木真略略估算的),聊胜于无吧。

    经过商议,由札木合、脱斡邻勒、帖木真三方各自出精兵,札木合一千人,脱斡邻勒五百人,帖木真三百人,共计一千八百兵马,并及精兵们的家眷,在冶铁场附近的林间草场上长期游牧留守,负责看守蔑儿乞精壮俘虏继续为蒙古人、克烈人冶铁,产出的生铁,三方每隔三十日派出兵马往冶铁场取之,其中生铁量四成归札木合,四成归脱斡邻勒,剩下的两成则归帖木真。

    在讨论的最后,札木合看了脱斡邻勒一眼,而后笑道:“我看塔勒浑岛和合剌只之野以南,三姓蔑儿乞人留下的,薛灵哥河下游靠近克烈部的平坦牧场,就由就近的脱斡邻勒汗你拿去吧,毕竟,我和帖木真安答的游牧地与这些牧场并不接壤。至于我,便带着帖木真安答一起向东出发,一路返回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草原就是了,我和我的好安答多年未见,还有很多话要说,实在不想这么早与他分开,怎么样,对于我的提议,脱斡邻勒汗你没有什么异议吧?”

    听到札木合的话,帖木真右眉微挑,同样瞥了脱斡邻勒一眼。给了脱斡邻勒牧场,来换取我的脱离,还邀我一道东去豁儿豁纳黑川,札木合这是要趁大胜之威,顺势挟大军东向,回军扫平安忽•合忽出、忽都答儿、巴合赤、阿剌黑•兀都儿等前次与他作对缠斗的泰赤乌、蔑儿乞两部联军呐,他是要征服月良兀秃剌思之野,要让北方草原的诸部尽皆臣服在他的脚下啊!

    当真打的好主意,脱斡邻勒既得了就近的蔑儿乞人牧场,又怎么能够再对札木合的要求进行反对呢?

    果然,脱斡邻勒双目一眯,他笑呵呵的看了札木合和帖木真一眼,当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温和的开口道:“札木合,你与帖木真都是草原上的青年豪杰,初飞的雏鹰,是蒙古人中的杰出者,你们俩是该多亲近亲近才好啊,我老喽,只想虔诚的侍奉天主,又怎能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交往呢?我盼着你们能一直和睦下去,一直在一起放马游牧,以后,你们只要能多来黑林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喽。”

    当听到了札木合的提议后,城府极深的脱斡邻勒,心中片刻间便有了计较,他也看出了札木合欲东向回军吃掉泰赤乌、蔑儿乞两部联军的野心,他知道札木合欲带帖木真同去,一方面是因为帖木真是他的安答,他确实想跟帖木真叙叙旧,一方面也是因为帖木真所部的乞牙惕兵马战力很强,完全可以作为他东向回军的助力,还有一方面,则是札木合的性格使然,此人极其自傲,喜好虚名,喜欢看到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想要向他的安答帖木真炫耀自己麾下兵马的强大,所以,他希望帖木真陪着他一同向东,他这是想要让帖木真亲眼见证他大败泰赤乌、蔑儿乞两部联军的盛况,最后,他是希望他的安答,他这拥有所谓尼伦蒙古高贵血脉的帖木真安答,向他这个蒙古先祖抢来孕妇所生之子的后裔表现出臣服。

    呵,札木合呐,你恐怕是看错了帖木真,我这个义子表面上谦虚有礼,谨慎待人,实则骨子里也是一个极其自信骄傲,不喜欢约束,不想对任何人臣服,想要自由自在的放马于草原上的人物呐。如果你想要让他彻底臣服于你,恐怕很难办到哟,所以,既然你札木合想要把他捆在身边,那就带他走好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们这两个同样骄傲、不服输的孩子就会产生裂痕了呢,到时候,我再去抓住帖木真的手,拉拢他,扶持他来对抗你札木合,那么,我们克烈人分裂削弱蒙古部的大计不就能够更早实现了吗?脱斡邻勒一边与札木合笑谈,一边在心中想到。

    如此商议后,既然脱斡邻勒没有异议,帖木真也同样没啥异议,跟着札木合一同东返,对他来说目前没有什么坏处,脱斡邻勒的势力他要借助,札木合的势力他也要借助,左右逢源,与这两方都搞好关系,才是当下他在漠北草原上正确的生存之道啊。

第九十三章 月良兀秃剌思之野

    三方联军在不兀剌野地又驻营十日,期间札木合、脱斡邻勒、帖木真又动员全军四万余骑,顺利的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围猎,将得自三姓蔑儿乞人那里的鹿群、岩羚群尽皆猎杀,围猎过后,又组织军士们热火朝天的将猎物们剥皮收拾,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比例分配了野兽的皮、骨、肉、筋等,当然篝火大宴又办了几日,让所有参战之人都好好地亢奋热闹了一番,如此,也算是加深了联军三方的带兵那颜、普通军士们之间的感情了。

    如此这般忙碌与庆祝一番,在十日过后的清晨,联军正式分兵,准备各自踏上归程。

    帖木真携妻子孛尔帖,又一次向脱斡邻勒表示了谢意,向他低头抚胸行礼,双双敬上了马奶酒,并承诺一定会多去黑林看望他这位尊敬的汗父,脱斡邻勒接过了牛角杯,将帖木真夫妇的敬酒一饮而尽,他仍旧是那副笑呵呵慈爱的模样,他点着头笑着,似乎对帖木真的表态很是满意。

    随即,他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札答阑部众人簇拥在中央,颇为志得意满的札木合,而后他才亲切而关心的对帖木真说:你的安答札木合是你们蒙古人中最杰出的人物,你要和他好好亲近,遇到难事要多听他的意见,不要反抗他,不要和他生了隔阂,要时刻记得你们是结拜的安答,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喲。

    帖木真从脱斡邻勒的语气和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他隐约觉得这位汗父颇有几分口是心非的架势。再说了,什么叫蒙古人中最杰出的人物?不要反抗他?怎么听都有一点别扭呐....

    但此时分别在即,札木合也已从札答阑部一众那颜的簇拥中向脱斡邻勒这边走了过来,所以帖木真也来不及多想了,就只是表面上一脸郑重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札木合走过来后,在阳光与微风中,联军的三巨头围成了一个三角形,他们一同低头抚胸,再度向长生天(天主)默念祈祷返程的平安,以及祝愿彼此的身体康健,再抬起头时,三人相视一笑。

    札木合看向了脱斡邻勒,并当先开口道:“我这就与帖木真安答东往豁儿豁纳黑川去了,脱斡邻勒汗,愿你我后会有期,有一天我们还能合兵一处,一同纵马厮杀!”

    “札木合首领一路好走,我老喽,头发开始变得灰白,记性也没有原来那么好了,只能说,但愿还有那么一天,我还活着吧。”脱斡邻勒摸了摸脑后的一缕辫发,他看着札木合,笑着叹了口气道。

    “汗父保重!”看到脱斡邻勒与札木合告别已毕,帖木真才郑重的开口道。

    “我儿保重,要千万记得我说的话哟。”脱斡邻勒点了点头,重重地拍了拍帖木真的肩膀,而后笑道。

    随即,帖木真和札木合走到了一起,脱斡邻勒一人,他们各自返身,前往自己的队伍中去了。

    随着浑厚的牛角号声响起,成百上千的三军旗帜在骑兵们手中大力的挥舞摇摆,宣告着札答阑部、克烈部、乞牙惕部四万余骑的大势兵马要相继从不兀剌川开拔了。

    这一场针对三姓蔑儿乞人的奇袭之战至此彻底落下了帷幕,接下来,帖木真与札木合将满载着战利品,东出不兀剌河谷,再向东渡过勤勤豁河,翻越兴安山脉(雅布洛诺夫山脉),去往斡难河下游的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草原,那里,现在已然是札答阑部的势力范围了。至于脱斡邻勒,则会率军向西出不兀剌河谷,再向南沿斡儿罕河、不儿罕山西麓,最终返回土兀剌河畔的黑林地。

    在出不兀剌河谷后不久,帖木真便兑现了向别勒古台的诺言,他派出了三十骑精锐探马,由头脑机敏的者勒蔑率领,陪同别勒古台一起再度将勤勤豁河、薛灵哥河沿岸的森林、草原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其母速赤格勒的身影。

    在他们出发前,帖木真暗自嘱咐者勒蔑道:“你要把别勒古台给我看住了,你的眼睛要时刻死死的盯着他,三十日一到,你们必须撤离,要到东面的豁儿豁纳黑川来找我,届时,若别勒古台敢于反抗不从,你就将他给我绑了,我允许你给他几拳!总之,我和他约定的是许他寻找三十日,时间一到,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到我的面前,如若他跑了、失踪了,那么,你们三十一个人也都不要回来了,懂了吗?”

    者勒蔑低头抚胸行礼道“我必不负使命,定会将别勒古台那颜全须全尾的带到豁儿豁纳黑川,带到主人您的面前!”

    “去吧!”帖木真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别勒古台没有上前来与帖木真道别,而是在三十骑的夹裹下远远的看了帖木真一眼,当看到帖木真也朝他看来时,他快速的低下了头,沉默着,随即在者勒蔑返回三十骑的队伍后,他便一拨马头,随着探马们往北搜寻而去了。

    帖木真在自家的兵马队伍中缓缓而行,他最后又向北看了一眼别勒古台远去的身影,唉,别勒古台,你这小子,真让人担忧呐,但愿你能找到你的母亲,但愿你能回到我的身边,帖木真暗自想到。

    而后,在渡过了勤勤豁河后,帖木真又派合撒儿引三百精骑南下,沿不儿罕山东麓回往怯绿连河上游的不儿吉岸,那里是帖木真的驻夏老营,他的母亲诃额伦还率领着部分部众留守在营地里呢,帖木真派出合撒儿,嘱咐他要把老妈安全的自不儿吉岸营地护送到豁儿豁纳黑川来与他团聚,他要让母亲看到,他成功了,孛尔帖最终还是被他给救了出来。

    在这次分出部分兵力以后,帖木真跟随札木合一路往东,三日内翻越兴安山脉,而后,他们便留随军奥鲁营在后慢行,而剩余两万骑一人三马,开始以极快的速度,行军一昼夜,驰骋两百里,向东北方向运动到了月良兀秃剌思之野附近。

    而后,札木合派出了熟悉月良兀秃剌思之野(今俄罗斯赤塔南之鄂良古依河地)地形的精锐探马,抄林木中小道,隐秘的前往此时正与泰赤乌、蔑儿乞人阿剌黑•兀都儿缠斗的兀鲁兀惕、忙忽惕部以及塔儿忽台所部的营地。

    探马们去面见札木合麾下的部将:彪悍善战的主儿扯歹与忽亦勒答儿,当然还有死肥猪塔儿忽台。札木合要告诉他们,自家的大军已然东返而来,是时候该对泰赤乌诸部、蔑儿乞部阿剌黑•兀都儿组成的联军发起前后夹击、合围之战了!

    长生天护佑,探马们顺利的将消息传递给了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以及塔儿忽台,于是,他们三人遵照札木合的命令,在一个清晨时分,领全军一万余精骑,再度发起了对泰赤乌、蔑儿乞联军的攻势,只是这一次,他们与敌厮杀,却是一攻即退,调转马头,率军向东后撤。

    他们在撤退途中撇下了部分毡帐、畜群、铜铁器具和箭筒、弯刀,故意做出了不敌慌乱的姿态,这一下,就使得对面的敌人以为主儿扯歹他们苦战多日,终于是扛不住了,面对战胜的巨大诱惑,安忽•合忽出、忽都答儿、巴合赤、阿剌黑•兀都儿纷纷引军东向,驰马向东狂追,在追赶中,他们的队伍变得杂乱起来,队列中有人贪图兵刃、畜群、铜铁器具等物,不断的有人擅自下马捡拾、抢夺,进而造成联军兵马不断的有人掉队。

    终于,在联军的队列彻底无法保持,变得整个稀松散漫之时,他们的身后开始传来了夺命般的震天号角声,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滚滚烟尘,安忽•合忽出们蓦然回首,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然有一只数量庞大的骑兵冲杀而来,呐喊声又自他们的前方传来,是主儿扯歹他们的骑兵调转马头,往回杀来了。

    前有主儿扯歹等人的兵马,后有不知名的数万铁骑袭来,联军的军士们登时陷入了恐慌当中,刚刚抢到的战利品还没有焐热,就要丢了性命吗?人在得到财富后,就更不愿意去拼命送死了啊,因为还没有享受到财富带来的快乐哟,怎么舍得去死呢。

    军无誓死杀敌之心,则必败也!

    所以,毫无意外的,联军的兵马陷入了一片大乱当中,领军的那颜们想要约束都无法约束的了,军士们纷纷打马,四散奔溃而逃。

    联军在前后合围而来的帖木真、札木合以及主儿扯歹等人的兵马面前彻底大溃!

    原野上,札答阑部及其属部、乞牙惕部骑兵亢奋的喊杀声响彻天地,马蹄所到之处,弯刀所及之身,箭矢所射之敌,无不倒毙落马,当真叫一个人头滚滚、残肢断臂无数,鲜血喷涌间,泰赤乌、蔑儿乞联军哀嚎遍野、抱头鼠窜。

    整整一个白日的疯狂屠杀后,残阳如血中,这场针对联军的合围之战才算是接近了尾声,上万人的鲜血渗透进了嫩绿的草地里,成百上千的联军旗帜歪斜着倒在了大地上,整个战场之上,无主的马匹在驻足嘶鸣,札木合、帖木真麾下的军士们在搜寻捡拾着战利品,当然,也有人拿着刀,去向那些横七竖八倒下的敌人尸体进行补刀。

    夜幕降临前,闻到尸体芳香的一群群乌鸦已然汇聚到了这片战场的上空,而已然会师的札木合、帖木真与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塔儿忽台等人,则率领兵马悄然的撤离了这片厮杀过后的凄凉死地。

    只是可惜,帖木真他们未能寻找到安忽•合忽出、忽都答儿、阿剌黑•兀都儿等人的尸体,或许他们是在精锐亲兵的护卫下,拼死撕开了合围圈,向着远方逃窜而去了,也或许是他们的头颅被己方的兵马砍了下来,又被骑兵的马蹄踏的面目全非,以至于没人能够认得出他们了。当然,最终他们到底是逃走了,还是面目全非的死去了,这就只有长生天才能知道了。。。。

    倒是塔儿忽台恨得咬牙切齿的巴合赤,他被帖木真麾下的博儿术给生擒活捉了。在当晚札木合组织的庆功宴会上,塔儿忽台因为摄于札木合的强大兵威,无奈的对这个青年表现出了奴隶般的顺从。

    而由于札木合的提议,表面上塔儿忽台向帖木真低头道了歉,帖木真看了肥猪塔儿忽台一眼,他对此没有表态,只是淡淡的吩咐博儿术,将巴合赤交给塔儿忽台处置而已,算是他暂且与这头肥猪“冰释前嫌”了。

    当然,这只是帖木真给了札木合一个面子而已,后面只要他有了机会,自然还是要找塔儿忽台算旧账的。。。。。

    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的战事结束后,塔儿忽台留驻在了这里,他已然向札木合表示了臣服,承诺将定期为札答阑部上缴女人、畜群、上等的貂鼠皮毛、鹰鹘等实物税,札木合于是暂留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率兀鲁兀惕、忙忽惕两部数千精骑留在这里游牧,算是对塔儿忽台忠诚度的一种监视,他还表示,要将一部分札答阑部那颜的部众从也里古纳河岸迁徙到月良兀秃剌思之野来,从此以后,这片丰美牧场的一大半,就归他札答阑部占有了。

    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又停留了一日后,札木合与帖木真二人率军,稍稍往西南而进,行军三日后,终于赶到了斡难河下游的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草原。

第九十四章 豁儿豁纳黑川(一)

    在抵达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草原后,帖木真与札木合的营盘相互紧挨着扎在了一起,而在安顿好部众和分配完丰厚的战利品后,为了向两部的诸多那颜及广大牧民们显示出他们二人之间的真诚合作与友好亲密的关系,在札木合的提议下,帖木真与札木合举行了隆重的结拜仪式,他们在一个名为忽勒答合儿山崖前的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巨松下,在广大札答阑部、乞牙惕部那颜们、部众们的见证下,第三次结拜为了安答。

    他们二人神情肃穆的交换了信物,帖木真将掳自脱黑脱阿处的金腰带系在了札木合的腰间,并牵来了一匹兀都亦•蔑儿乞部得来的神骏的红骝马送给了札木合,而札木合则同样把夺自塔勒浑岛上答亦儿兀孙营地的金腰带系在了帖木真的腰间,还牵来了一匹毛光顺滑的纯白马送给了帖木真。

    记得在“帖木真”与札木合的幼年时代,他们二人曾一起在斡难河的冰面上打着髀石,曾持着小弓追逐野兔,也曾互不相让的进行着摔跤游戏,在帖木真十一岁时,他们二人初次结为安答,那时札木合送给了帖木真一只雄鹿的髀石,帖木真也将一只灌铜髀石回赠给了札木合,到了第二年春天,他们的关系仍旧要好,亲密无间,于是,在奔流不息的斡难河的见证下,他们互赠弓箭,第二次结拜为了安答。

    继两度结拜为安答后,在这豁儿豁纳黑川之地,至此仪式,他们二人第三次结拜为了安答。

    而值得一提的是,札木合所选定的举行仪式的这棵百年松树下,也正是当年忽图剌汗登上蒙古部可汗大位的地方。当初,在这位神勇无双的蒙古先汗继位之时,他就是在这里捶打着牛皮巨鼓,跳起了那气势惊人的神圣舞蹈。

    在帖木真想来,札木合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结拜之地,实在是大有深意呐,其对蒙古部汗位的野心已然是昭然若揭了。。。。

    帖木真相信,不止是自己看出了札木合的用心,但凡是聪明人,都能从他的做法中猜测出一二的。不过现在,帖木真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有丝毫的反对。

    在经过了被蔑儿乞人袭击的事件后,他的紧迫感、焦虑感、不安全感更加的深了,以至于常常夜不能眠,他深刻的认识到,只有他的力量变强、变强,不断的变强,他才能保护那些他想要保护的人,他和他所关心的亲人、朋友们才能在这荒蛮残酷的漠北草原上活下去。而要想做到蓄积力量,单纯的依赖脱斡邻勒那个老狐狸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现在需要札木合的友谊,这对现在力量尚显弱小的他来说很重要,他需要札木合来帮助自己更快的蓄积力量,他深深的明白,无论古今,当你势力弱小时,结交盟友永远都是增强实力最直接而有效的方法。

    而在帖木真牵过札木合送给他的纯白马,如此在心中想着上述的心思时,札木合牵着帖木真送给自己的红骝马,心中同样也有着一番思谋:蒙古部的可汗之位?它太小了,岂能安放得了我札木合的雄心!数百年来,漠北草原的一切游牧人不都是一盘散沙,相继被契丹人、女真人欺负吗?我要把这些漠北之民全都整合在一起,要占据西至阿勒坛山(今阿尔泰山),东至哈剌温山岭(今大兴安岭),北至拜哈剌湖(今贝加尔湖),南越大漠的所有草原、河流、森林和高山,一统草原,成就霸业,我札木合,要做就做全体游牧人的汗!

    所以,克烈部的脱斡邻勒汗、乃蛮部的亦难赤汗等等人物未来都将是我的敌人,我的力量现在还不够强大,要想在将来打败他们、吞并他们的游牧地,就需要更得力可信的帮手,而眼前的帖木真,兵马虽只数千,但其人却勇武有智略,况且,他还是我年少时结拜的安答,与我有结义之情,而我又刚刚仗义的出兵助他夺回了妻子,这样的情谊之下,帖木真不就是一个辅佐自己的最好人选吗?

    再者说了,帖木真不是称脱斡邻勒为汗父,而甘心做他的附属吗?我把帖木真争取到自己这边,就是对脱斡邻勒势力的削弱!

    总之,在这一场结拜的仪式中,二人虽带着不同的政治考量,但在表面上却都是和谐融洽的,因为各自的需要,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了延续并巩固他们的安答情谊。

    而在三次结拜为安答的仪式结束后,札答阑部与乞牙惕部之间,也宣告正式进入了合作关系的“蜜月期”。

    帖木真与札木合召集部众,一连数日举行盛宴进行了庆祝,两部的牧民们互相畅饮、一同高歌、把臂起舞,相互之间的了解由此变得更深了,也更加的和睦友好了,嗯,至少,目前是这样。

    大宴结束后,又过了数日,一个难得的没有大风,阳光和煦的上午,孛尔帖为帖木真生下了一个儿子,当孛尔帖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当她看到帖木真小心翼翼的自女仆手中接过眉眼尚未长开的小人儿,表现出的那副亢奋的样子时,她幸福的笑了,随即,她柔声道:“给他起个名字吧,帖木真。”

    “嗯,我想想。”帖木真看着在自己怀中不哭不闹,咬着小手熟睡的小家伙儿,他咧嘴笑着,他是真的高兴呐,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呢,当他抱着孩子时,他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的心跳,似乎每跳一下,都会使自己的心脏随之悸动,血脉相连的力量,使他无比坚信,这个孩子一定就是他的儿子。

    “就叫他拙赤吧,我希望他未来能成为一个勇猛的武士。”帖木真看着孩子,凝神想了想,轻轻开口道。

    不要误会,拙赤在古代蒙古语中,当然是有客人的意思,但另一方面,它在古代蒙古语中也有勇猛无比的含义,比如帖木真的二弟合撒儿的全名,就是叫“拙赤•合撒儿”嘛。所以,帖木真为孩子取名拙赤,也是希望这个在孛尔帖热腹中时,便跟随其母经历苦难的孩子,未来能够勇猛无比,能够战胜一切苦难,坚强的活下去。

    “拙赤,拙赤,很好呢,儿子呀,你有名字喽,额吉没有你阿爸那么高的期望,我就想你幸福的活下去,快乐的长大,想骑马就骑马,想打猎就打猎,额吉会护着你,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当帖木真把拙赤轻轻的抱回到孛尔帖身边时,孛尔帖爱怜地抚摸着小拙赤嫩嫩的脸蛋,无限温柔的喃喃自语道。

    “放心吧孛尔帖,我也会保护好他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从我身边夺走你们母子,我向长生天发誓!”帖木真无比郑重的承诺道。

    无论如何,他要尽快壮大自己的势力,他要变得强大起来,他决不允许类似蔑儿乞人袭营夺妻之事再度发生!

    在拙赤出生后不久,合撒儿带着老妈诃额伦也赶到了豁儿豁纳黑川,母子相聚,亲人团圆,自是一番热烈庆祝、亲密畅谈,当诃额伦再次见到孛尔帖时,她很是高兴,在抱过拙赤时,她甚至激动的流下了眼泪来。

    帖木真在想,虽然母亲当初曾基于现实考虑,不同意自己去克烈部搏一把儿,也劝说过自己放弃孛尔帖,但归根到底,在她的心中,还是有着对孛尔帖的怜惜疼爱之情的啊,现在再见面,这其中恐怕又夹杂了些许愧疚之情,所以,坚强如她,才会流下了眼泪。

    又过两日,在一个傍晚时分,者勒蔑带着别勒古台也来到了豁儿豁纳黑川与帖木真汇合了,当帖木真见到别勒古台时,他仔细看了看这小子,嗯,还好,虽然黑眼圈是重了点儿,神色看起来也颇为疲惫憔悴,头发也是蓬松而乱糟糟的样子,但好在这小子的脸上没有被揍的痕迹,那么显然,他是没有在寻找其母速赤格勒的途中擅自逃跑了。

    者勒蔑下马后,抚胸向帖木真行礼,而后他看着帖木真微微摇了摇头,帖木真就知道,者勒蔑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速赤格勒的踪迹,她,是彻底的失踪了啊。。。。

    不过好在别勒古台回来了,虽然挺着一张沮丧的饼子脸,但他没有发疯,更没有自寻短见,这就已经很好了啊,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对别勒古台再多一点关心,让他感受到家中对他的爱护和需要,至于别的,就只能是这小子自己默默的在心理上疗伤了。

    “走吧别勒古台,我们回家,大哥陪你喝一整晚的马奶酒!”看到别勒古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他低着头,握紧拳头,肩膀在微微的颤抖,似乎要哭出来了。帖木真于是大步向他走了过去,一把揽住了弟弟的肩膀,架着他,一同往自己的毡帐方向走去,在夕阳下,兄弟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九十五章 豁儿豁纳黑川(二)

    自从拙赤出生以后,帖木真对他可谓是爱不释手,恨不得天天在自己的毡帐中,营地里看着他、抱着他,抵着他的小脑袋逗着小家伙玩儿。

    帖木真脸上的笑容就从没有停止过,不过在有些时候,在拙赤哭了、尿尿了时,他一个一米八高的年轻奶爸,都颇有那么一些手忙脚乱,往往在拙赤哇哇大哭,他怎么哄也哄不好时,就不得不扯着脖子向孩子他妈孛尔帖大声的求助。

    孛尔帖每每在帖木真表现出如此慌乱的时候,都会摇着头笑看着他,这还是自己那个铁血杀伐,一怒而串联克烈、札答阑两部,聚众四万,兴兵讨伐蔑儿乞人的丈夫吗?瞧瞧他哄拙赤时那副紧张笨拙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儿大部落首领该有的威风姿态呢?

    “帖木真,一个蒙古男人,怎能整天的围着女人和孩子转而不出毡帐和营地呢?拙赤我来哄就好了,男儿三艺不可忘哟,这两天的天气不错,要不,你还是带着那可儿们出去打猎吧?”孛尔帖从帖木真的怀中轻轻的接过了拙赤,语带笑意的对丈夫说道。

    “呃,孛尔帖,拙赤这小家伙儿我很是喜欢,就让我带着他再玩儿几天吧?”帖木真摸了摸鼻子,他看着妻子,语带商量的开口道。

    开玩笑,神马打猎之类的,多无趣呐,哪有自己的儿子好玩儿,我这奶爸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呢。

    “哎呀,你就去嘛,我相信,我们的小拙赤也更想看到他的阿爸骑着高头大马,满载着猎物威风凛凛的样子呢,你说是不是呀,儿子?”孛尔帖亲了亲拙赤光洁的额头,一边哄着他,一边对帖木真道。

    嘿!说来可能也是母亲的怀抱更加温暖柔和吧,拙赤这小子刚才在帖木真怀里还乱摆着小手儿可劲儿哭呢,现在一到了孛尔帖的怀里,被他那颜值超高的老妈就那么亲了一口,好嘛,这小子立马就不哭了,还咦呀咦呀的笑了起来,伸着小手儿想要去摸他母亲的脸蛋儿呢。

    “看吧帖木真,拙赤笑了,他是在同意我的说法呢。”孛尔帖抱着孩子,看着丈夫笑道。

    得,既然变身奶爸被嫌弃了,那咱就出去散散心吧,说起来,自己是有日子没出营地活动活动筋骨喽,前几次吧,札木合也邀请过帖木真随他一起去狩猎,但都被帖木真委婉的拒绝了,至于理由,当然就是孛尔帖受了苦难,如今好不容易与自己重新团聚,又为自己生了个儿子,自己当然是要多陪陪老婆孩子的嘛,就这,他还被札木合取笑了呢,说他太过温情,一点儿都不像个杀伐酷烈、粗犷豪迈的蒙古勇士。

    不过帖木真倒是毫不在乎这些话,每次都是一笑而过,毕竟,他两辈子加在一起才有了这第一个老婆,第一个孩子呢,在他看来,当然是怎么呵护和疼爱都不过分的呀。

    “那好吧,你们母子俩等着我好了,今天,我必定猎它几个大家伙回来!”帖木真笑着亲了亲孛尔帖的额头,而后又轻轻的用手刮了刮拙赤那小巧可爱的鼻子,一脸信心满满的保证道。

    “快去吧,你呀,这一连数日都不出营,你自己倒是自得其乐,可也把整天跟随你的者勒蔑、博儿术兄弟还有一众近卫军士们给憋坏了呢,他们要负责随时护卫着你,不能离你太远,你不出营,他们也不敢出营狩猎了呢。”孛尔帖笑着摇了摇头,嗔怪道。

    哦哦,忘了还有这一茬儿呢,好吧,既然出营狩猎的理由如此充分,那咱就赶紧走起吧。

    听到孛尔帖的话后,帖木真仰头哈哈一笑,随即拿起挂在帐壁上的十字弯刀和弓箭,告别妻子和儿子,转身出了自家的居帐。

    出帐后,帖木真看了看天色,嗯,正是上午时分,天光大亮,朝阳当空,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这是草原上难得的微风徐徐而非大风骇人的好天气呢。

    “者勒蔑,去喊来合撒儿、别勒古台和博儿术,并召集两个近卫十人队,今日随我一起,出营狩猎!”帖木真对挎刀守在他居帐外的者勒蔑吩咐道。

    果然,者勒蔑在听到帖木真的命令后,这个办事周到、一向机灵的青年脸上瞬间划过了一丝喜色,话说,这都好几天了吧,他老是看到帖木真在营地里抱着个小娃娃时不时的咧嘴傻笑着,也不出营打猎,更不与他们一起操练兵马,说实话,他都有些担心自己的主人在经历了妻子失而复得的大悲大喜后,是不是脑子出了点什么问题了啊,否则他怎么变得如此懒散(咸鱼)起来了呢?

    还好,还好,今天,主人可算是要出营了呢,这就有一点奋发向上、恢复正常的样子了嘛,嗯,主人就是主人,看来我的那点儿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啊。。。。者勒蔑的心中想到。

    “是,首领!”于是,他高声应命,脚步轻快的去召集人手去了。

    过了一阵儿后,者勒蔑回来了,而合撒儿、博儿术、别勒古台并及二十余骑近卫,也纷纷带着弓箭、弯刀,牵马来到了帖木真的居帐前汇合。

    帖木真见人已来全,于是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指营外,大声喝令道:“出猎!”

    随之,二十余骑紧跟着帖木真,风驰电掣般的出营而去了。

    今日,一定要猎到狍子、野鹿、野驴之类的大家伙,哼哼,不满载而归誓不罢休!在出营的那一刻,帖木真在马背上如此这般暗自发誓着。

    但是吧,有一句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虽然帖木真他们出营后,沿斡难河下游往东北而驰,寻遍了水草丰饶的草地,枝叶茂盛的几处树林,但可惜的是,直到下午时分,傍晚即将来临之时,他们都未曾遇到过想要猎杀的大型野物。

    帖木真在带人又一次寻完了一处茂密的树林,驱马带着众人出了林子后,他先是仰头瞅了瞅傍晚的天色,又朝自己所骑的黄骠马的鞍子两侧看了看,那上面挂着的不过是几只小型的野鸡、野兔、野鸭之类的玩意儿,就算是这些不幸被自己猎到的小家伙儿们,也是一个个瘦不拉几的,全都属于那种剥了皮子烤不出几两肉的小东西,却愣是木有一个长得肥硕一点儿的啊。。。。

    他又扭头看了看周围跟随他的合撒儿、博儿术、者勒蔑等人,很不幸,他们的马匹鞍子两侧挂着的猎物情况与自己差不多,也是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重大收获,帖木真沮丧的叹了口气,一天即将要过去了啊,上午发下的誓言犹在耳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打脸了吗?今天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啊。

    唉,么的办法,天色将暗,就算再不甘心,也该回去了啊,不过一想到上午自己走时向妻子夸下的海口,帖木真就有点尴尬了,呃,算了,被取笑就被取笑吧,只要能回去见到儿子就好,反正,那小家伙儿现在是啥也不知道的嘛,不会影响到我作为父亲的光辉伟岸形象的,帖木真心中不断自我安慰着。

    “天色已晚,我们回营!众军士不要灰心,明日我与你们再度出营狩猎,我相信必能猎到个大家伙的!”帖木真顾视左右,提了提精神,向众人大声鼓劲儿道。

    而后,他们便调转马头,不再往东北方向探索,而是往西南方向返程了。

第九十六章 豁儿豁纳黑川(三)

    在返程途中,当帖木真带着众人经过一处由斡难河下游若干支流形成的一片小湖时,他的耳中隐约听到了一阵悠扬轻快的乐曲声,这乐曲声随微风飘来,曲中似乎透着一股欢腾美好的意境,让帖木真直觉的感到,弹奏出这乐曲的人,现在的心情一定很是不错。

    “是有人在弹奏火不思呢。”者勒蔑动了动耳朵,轻声道。

    “嗯,这曲子似乎不错,我喜欢,走,我们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弹奏。”帖木真闭着眼,驻马倾听了片刻后,他睁开了双目,随即便打马沿湖而进。

    于是,为了能够更加清晰的听到这美妙的乐曲,帖木真带人绕湖半周,终于在小湖的西岸边找到了那弹奏之人。

    在那夕阳映红下的湖水畔,在几只水鸟高低飞舞的陪伴下,一个铁塔般壮硕的背影出现在了帖木真的眼中。

    帖木真在靠近这背影十步开外时,就挥手让众人停止了向前而进,他想要将这乐曲听完,所以还不想打断这湖岸边专心弹奏的男人。他坐在马背上,耳中听着充满游牧民特色的美妙乐曲,眼中却盯着那弹奏之人的背影仔细观察。

    而这时,或许是因为太过专心的弹奏乐曲,身心彻底沉静在了音乐之中,那湖岸边的背影只顾着用娴熟的指法弹拨火不思,竟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出已有二十余骑的陌生人已然靠近了他,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这坐在湖岸边大石头上的背影怎么如此眼熟?这样如铁塔般壮硕的身形,本该是个只知快马弯刀、射猎不停的粗犷豪迈的勇士才对嘛,但他却偏偏能够弹奏出如此轻快欢腾的乐曲,听他弹奏火不思的水平,明显是精于此道的人物啊,这样的体格就与现在他所表现出的文艺范儿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和反差。

    等等!身形壮硕彪悍,又善于弹奏火不思琴?这家伙难道是——巴鲁剌思人忽必来!

    帖木真盯着前方那仍在弹奏的背影,听着这乐曲声,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捕捉到了那段在不兀剌川之战前夜的记忆,他的脑海中也就浮现出了那晚忽必来弹奏火不思时的样子,而很快,那晚忽必来弹奏时的样子又与眼前的背影逐渐的重合了。没错了,就是他!怪不得我看着这家伙的背影如此眼熟呢,帖木真的心中想到。

    这时,者勒蔑在帖木真身侧再度轻声开口道:“首领,这个人就是那晚因弹奏哀乐而被绐察儿没收了火不思的男人吧?还有,那晚在不兀剌河谷中,他好像也曾帮我们与蔑儿乞人厮杀?”

    “是啊,他是巴鲁剌思人忽必来。”帖木真在马背上轻轻点了点头,回道。

    听到帖木真肯定的答复,者勒蔑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而后又颇为不甘的开口道:“呃,没想到这大块儿头不但彪悍善战,而且还能这样娴熟的弹奏火不思琴。不过,他今天的收获好似不错呢。”

    “嗯?”帖木真为者勒蔑话语中这突然的转折而疑惑,他先是扭头看了者勒蔑一眼,而后又顺着者勒蔑的目光,往离忽必来身侧不远处的湖边望去。

    只见在湖水边,有两匹黑马在悠闲的饮着湖水,吃着水草,而更为关键的是,在这两匹黑马的马背、马鞍上都挂满了猎物,其中一匹黑马的马背后用绳索拖捆着一只肥硕的野鹿,马鞍两侧还挂着两三只银狐和几只紫貂。而在另一匹黑马的鞍子两侧,竟然还分别挂着两只金头的大天鹅!

    “......”

    方才帖木真只顾着听着乐曲,盯着忽必来的背影思索弹奏之人是谁了,却是没有将目光投到别处,所以,也就没能注意到离忽必来不远处的那两匹马。。。。。

    于是,者勒蔑出言提醒了他后,他才将目光转投到了黑马的身上,这一看之下,帖木真承认,他是有些羡慕和酸了。

    帖木真先是看了看自己马鞍两侧瘦不拉几的小野鸡儿和小野兔,又往旁边博儿术的马上望去,这小子狩猎的成果和自己差不多,而当帖木真看他时,他正涨红着脸,喘着气,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两匹黑马呢。

    看来,这小子也是看到了那些属于忽必来的丰厚猎物了呢,再一对比自己这可怜的收获,对于心气颇高的博儿术来说,这怎能不让他感觉到羞愧和不甘呢。

    帖木真的目光又扫过合撒儿,他的二弟正坐在马背上,默默的仰头看着天空,根本就不去看忽必来及黑马一眼。这小子,恐怕对什么乐曲啦,猎物啦是都不感兴趣的吧?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也只有乞牙惕部发动对外战争、操练士马、结交盟友、抵御强敌之类的大事了,所以,他才会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帖木真摇了摇头,再度看向别勒古台,而后者看到他的目光,只是低头沉默不语,帖木真知道,自己的兄弟虽然回来有几日了,但亲生母亲失踪所带给他的痛苦和创伤,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好起来了。。。。

    唉,瞧瞧人家的猎物,大家伙有野鹿,小家伙有皮子珍贵的银狐和紫貂,至于美味呢还有难得一见的天鹅肉!再瞧瞧自己这一群人,虽然吧,猎物的数量是比忽必来多出不少,但奈何都是些拿不出手的野鸡、野鸭、野兔之流,在猎物的质量上,跟人家就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嘛,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就这么将忽必来的猎物与己方的猎物一对比,帖木真心中就瞬间惆怅起来,这今天出来狩猎,究竟是我们这群男人技不如人,还是运气实在太差呢?

    不行,我不能就带着这么差劲儿的猎物去见孛尔帖和小拙赤,于是,帖木真心中做出了一个带有那么一点儿不要脸的决定。

    嘿嘿,忽必来是吧,正好,你不是在不兀剌河谷中与我一起并肩厮杀之时,从侧面撞翻了一个骑着马鹿的蔑儿乞骑兵,从而救了我一命吗?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嗯,我现在邀请他今晚一同回往我的营地,在营地内设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当然,帖木真是绝不会承认,他也是想贪图忽必来的猎物,尤其是想顺便尝尝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天鹅肉的。。。。

    嗯,就这么定了,今晚就邀请忽必来一起回营,设宴款待他!

    帖木真眯了眯眼,开心的笑了起来。

    随即,他在忽必来的乐曲终于结尾后,翻身下马,率先笑着向忽必来走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豁儿豁纳黑川(四)

    “你这回总算是不奏哀乐了?”

    忽必来运指放罢,抚定琴弦,当他正在闭目回味着自己最新创作出来的乐曲之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

    嗯?是脚步声,忽必来猛地睁开了双目,右手瞬间向身侧的石头上探去,那里有他靠放着的兵器,是一把有着拳头般大小球形头部的铁骨朵。

    随即他扭头向后看去,此时在他的背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已有二十余个骑兵下马而立,而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哦,原来是乞牙惕部的帖木真呢,忽必来收回了摸向铁骨朵的右手,敏锐的战斗神经放松了下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呵呵,仗暂时打完了,天气又好,这小湖的景色也很美,今日狩猎的收获也不错,所以就来了兴致,即兴弹了一段儿。”忽必来笑着回道。

    帖木真走到了忽必来的身边,他张开双臂,面对夕阳下的湖面美美的舒展了下身子,继而笑道:“这就对了嘛,上回的变乱虽然深刻、震撼人心,但终究是让人听着悲伤而沮丧的啊,这回的曲子就很是轻快欢腾,我看,你以后还是多弹弹这样乐观、积极的曲子才好哟。”

    “我争取做到吧,不过我这个人呐,弹奏曲子都是跟随自己的心境而变化曲调的,有时还真是控制不住呢。”忽必来笑着摇了摇头道。

    “随你吧,我就是随口一个建议罢了,不过话说,你的火不思琴终究是从绐察儿那里给要回来了?也就是说,你做到了割下五十个蔑儿乞人的左耳朵?”帖木真瞥了一眼忽必来手中的火不思,开口问道。

    “托了长生天的气力,在不兀剌川、塔勒浑岛、合剌只之野三地的厮杀中,正好有五十个敌人倒在了我的铁骨朵之下,所以绐察儿已将我的那把火不思还给了我。不过,现在我所弹的这把火不思却并非那晚的那把,这把的材质更好,所用木料是哈剌温山岭(即大兴安岭)中的虎皮纹色木,它弹出的乐曲调子更加美妙而已。”忽必来听到帖木真问起厮杀之事,他的笑容稍收了一些,低头抚摸着琴弦,淡淡开口道。

    是这样啊,因为那晚帖木真的心情凝重,只专注的听到了那首变乱,再加上暗淡的天色,所以他并未看清那把被绐察儿没收的火不思的样子,因而在今日看到忽必来手中的这把时,也就习惯性的认为这就是那晚弹奏变乱所用的琴。

    此时听忽必来如此说,帖木真又仔细的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火不思,只见这把火不思通体木制,目测全长八十厘米左右、共鸣箱呈半葫芦形,下半部蒙以蟒皮,琴首平顶无饰,弦槽后开,左侧横置四轸,颈细而长,表面平滑无品,木制琴马,张四条丝弦,琴背通体雕刻精美花纹,工艺细腻,外表美观,使人一见之下,本能的就觉得它是一件精品。

    “呵,看来我那晚真是没帮到你什么啊,实在是抱歉了呢,早知道你有一把更好的火不思,我就不该去擅自与绐察儿约定,给你定下杀敌五十人的军命了。”帖木真苦笑的摇了摇头,随即诚恳的致歉道。

    忽必来听到了帖木真的话后,手中抚摸琴弦的动作停了停,他扭头认真的看了帖木真一眼,他知道帖木真是蒙古合不勒汗的后人,是札木合的安答,又是乞牙惕部的大首领,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草原大贵人,一般都是自恃身份,心气高傲的,如何会向他这样氏族分支的小首领来道歉呢?但帖木真却真的就这样对他说了出来,且态度真诚。

    乞牙惕部的帖木真,有点儿意思呢。忽必来嘴角重新露出了笑容,继而玩笑般的开口道:“没关系的,那把琴虽然劣质,但有了它,我下次若再控制不住弹了哀乐,又被绐察儿看到的话,正好就再让他把它收走好了。”

    帖木真见忽必来重新开起了玩笑,就知道这大块头儿并不在意自己上回帮了倒忙的事了,于是,帖木真也笑了起来,开口道:“哈哈,我相信你足够聪明,必不会再有被那家伙发现的时候了。不过忽必来,我没有帮到你什么,但你却在不兀剌川实实在在的帮了我,当我在河谷中与一股蔑儿乞人厮杀时,一个骑鹿的蔑儿乞人向我冲了过来,在那危机时刻,是你从侧面横冲而出,帮我将那骑兵连人带鹿都撞飞了出去,若不是你那一撞救了我,我恐怕现在不死也变成一个残废之人了呢。”

    “我们巴鲁剌思人在札木合大首领麾下用命,而帖木真首领又是大首领的安答,因此我们是盟友,战场之上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忽必来摇了摇头,笑道。

    “这是什么话!虽然我们是盟友,但你毕竟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呐,我帖木真岂是一个忘记他人恩德的小人?今晚你就与我一起回我的毡帐去吧,我将在那里设宴,让我好好的敬你几大碗马奶酒!”帖木真一脸认真的大声道。

    “呃,帖木真首领大可不必这样——”忽必来还是想要委婉的拒绝帖木真的邀请,说实话,他并不是一个阿谀奉承之人,当初带领族人投附札木合,不过是迫于现实的无奈之举而已,因为不投附兵马强盛的大部落,像他们这样人口较少的小部落就没有生存的空间,随时都会被强部所欺凌和吞并,所以,出于对残酷现实的考量,他不得已率领自己的氏族投附了札木合,但他本人又不屑于去逢迎拍马,去交际那些在他看来目光短浅、只知掳掠和压榨牧民的札答阑部那颜们,他的骨子里隐藏着属于文艺青年的清高,有着要为了正义而战的理想抱负。如此一来,他也就更不会去奉承札木合了,他甚至在一次狩猎中,还对札木合提了些治军的建议呢。

    但事实上呢,札木合却恰恰喜欢别人顺从他、逢迎他,夸赞他的勇武与战功,他并不喜欢顶撞他、给他提建议的部将,所以,忽必来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一方面,他在札答阑部被接纳了下来,但札木合更多的是看中他本人在战场上彪悍善战的能力,所以他和他麾下的巴鲁剌思勇士,往往被札木合派为作战的先锋,而另一方面,因为他这种不会逢迎、交际的性格,又使他始终被排除在札木合所属的核心决策圈之外,至今无法彻底得到札木合的信任与重用。

    所以现在,当听到身为大贵族的帖木真发出的邀请时,本性使然之下,他也就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了。

    不把你猎到的天鹅肉给吃到嘴里,不对!应该是不把你的救命之恩给报了,我今天岂能罢休。帖木真心中默默想到。

    你个文艺青年,不是喜欢乐曲吗?咱就让你见识一下好了!帖木真心中早有准备。

    随即,在忽必来拒绝的话还未彻底说完时,一首节奏悠扬、意境深沉的经典——蒙古人,便从他的嘴里哼唱了出来。

    果然,这歌声一起,忽必来登时便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巴微张,一脸惊诧的看着帖木真。

    这首曲子他从来没有听过,它的曲调和歌词中,对蒙古人热爱草原、眷恋草原、赞美草原天性的表达是如此的热烈,如此的直白,简单的歌词却能表达出震撼人心的情感,当真是绝了!

    如果再配上自己的火不思,对了,再加上皮鼓为之演奏,这首曲子呈现出的效果必定更加的完美!想到此,忽必来瞬间热血上涌,激动的手都有些抖了。

    不过,正当忽必来准备拨动火不思,急切的想要为帖木真的歌曲配乐时,帖木真却突然停了下来。

    忽必来见此,猛地扭头看向了帖木真,一脸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唱了?”

    “嗯哼!肚子有些饿了,口也有些干了,我还是回去先美美的吃一顿好的,喝几碗马奶酒再说吧。”帖木真说着,便准备转身往等待自己的众骑的方向走。

    “唉?别走啊,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它叫什么名字呢?还有,你唱的太快了,我还没有彻底记住它的调子呢?”忽必来见帖木真要走,他也猛地从坐着的大石头上站了起来,抢了两步,想要拦住帖木真。

    “想知道它的名字,想再听一遍?”帖木真嘴角勾起了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他停住了脚步,笑问道。

    “当然!”忽必来一脸认真的点头道。

    “那就今晚跟我回营地去吧,在我设下的夜宴中,你会听到你想要听到的。”帖木真拍了拍他的臂膀,一脸真诚的承诺道。

    “好!我跟你去。”忽必来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再听到那首蒙古人的想法,所以当他再次听到帖木真的邀请时,毫不犹豫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哈哈,好!走走走,带着你的马,我们一起回营!”帖木真仰头一笑,随即转身往自己的马匹处走去。

    嘿嘿,搞定!今天不至于回去被孛尔帖取笑了,还有天鹅肉,也必将是我的腹中之物了!

第九十八章 豁儿豁纳黑川(五)

    帖木真成功将文艺青年忽必来引诱到了自己的营地之中,当然,在入营之前,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套路,忽必来所猎到的那只肥硕的野鹿、几只珍贵的银狐紫貂还有那让人垂涎三尺的大天鹅,都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帖木真一行人和忽必来在狩猎途中“碰巧”相遇,双方共同猎获的猎物了。

    而当帖木真在返程途中笑眯眯的委婉的表达了“共同猎获”的这么个意思之后呢,忽必来一方面惊诧于帖木真的脸皮之厚,一方面又被帖木真所说的,自己还有其他好乐曲的好处所诱惑,最终,这个一向自诩诚实的文艺青年还是抵抗不了心中对好音乐的渴望,无奈的点头答应了帖木真的要求,也就是,在回到帖木真的营地后,当他见到帖木真的妻子孛尔帖时,他不能说漏了嘴,一定要和帖木真保持一致,统一说法(一块儿撒一个善意的谎言):那只野鹿,还有那几只银狐、紫貂和大天鹅,都是帖木真和他一同猎获的,嗯,就是这样没错!

    在天色彻底变暗下来,明月初悬之时,帖木真带着忽必来,并及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者勒蔑一同来到了自己的毡帐前。

    孛尔帖在帐外看到了帖木真他们打到的猎物,她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随即当看到身材高大、铁塔一般魁梧的忽必来时,她惊诧于忽必来那异于常人的身高,这是一个陌生人,她并不认识,所以她小声的问帖木真,帖木真哈哈一笑,向妻子介绍了忽必来:“巴鲁剌思人忽必来,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好朋友!”

    随即,帖木真向妻子简单的说了说忽必来那一撞救下自己的事,而后他对孛尔帖道:“安排司厨,赶紧将猎到的野兔、野鸡、野鹿、天鹅通通给烤了,端来上好的马奶酒,今日,我要与忽必来好好的喝一场!”

    当听到忽必来救过自己的丈夫之后,孛尔帖郑重的向忽必来行礼表达了感谢,忽必来见此,亦是赶紧抚胸予以回礼,这个文艺青年并未因为孛尔帖的美貌而盯着贪婪的去看,在刹那的惊艳过后,他的神色很快就平淡了下来,他在孛尔帖面前始终表现的恭谨有礼,未曾有丝毫粗鲁冒犯的表现。

    孛尔帖听到帖木真的吩咐后,随即先进帐将小拙赤给抱了出来,她吩咐贴身女仆,将小拙赤暂时抱到诃额伦母亲的居帐中安置,而后,她自己亲自去安排司厨,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将美味的烤肉、奶食和马奶酒端到丈夫和客人的面前。

    随即,帖木真便邀忽必来一同进入了自己的毡帐之中,在孛尔帖的亲自安排之下,司厨不敢怠慢,剥皮收拾猎物、烘烤的速度都很快,过了一阵儿后,丰富的晚餐就被端入了帐中,随着仆人们将黑马奶酒为帐中的诸人一一满上,夜宴的气氛开始热烈了起来。

    在与忽必来对饮了几大碗之后,应忽必来的一再相求,帖木真趁着酒性,在帐中长身而起,举起酒碗,再度大声唱出了那首浑厚深沉的草原之歌——蒙古人。

    这回,也许是越喝越清醒的缘故,忽必来倒是马上从坐着的毡子旁拿起了火不思琴,他微微闭上眼,左右轻轻摇着头,很快就以火不思特有的苍凉、浑厚又带有反转曲折的琴音和帖木真的乐曲配合在了一起。

    这种音乐的气氛很快就感染了帐中的其他人,博儿术惊诧于帖木真的歌声,他一脸激动的随着调子,适时地拍打着刀鞘,没想到啊,大哥不但是个马上英雄,居然连歌儿也唱的如此之好?嘿嘿,他不愧是我博儿术认定的大哥啊,果然厉害!

    而者勒蔑则是盘腿坐着,他不时的低头或仰头,口中低声跟着哼唱,他的肩膀前后抖动着,一副很是陶醉的样子。嗯,主人就是主人,果然干什么都比我强,换了我,就唱不来这么好呢。

    合撒儿则是双臂交叉抱于胸前,挺直腰背闭目倾听着,他倒是维持了一贯的高冷做派,只有他那不时微动的耳朵,才能让人看出这小子也是在好好听着乐曲呢。

    至于别勒古台,他则是默不作声,只是听着歌声和琴声,一碗一碗的仰头大口喝着马奶酒,或许,这歌声和琴声,又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速赤格勒吧。

    总之,这一晚,宾主尽欢,帖木真喝多了,一高兴之下,除了蒙古人这首歌外,还将一首我从草原来给唱了出来,这更加刺激了忽必来的情绪,他没想到,帖木真居然还藏着一首他从没有听过的草原乐曲。

    “这有什么?好朋友,在我这儿,你没听过的好乐曲还多着呢!”帖木真或许是真的喝多了,他打着酒嗝,眯着眼,在忽必来的手臂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随即又指着忽必来大声道。

    “还有?能都让我知道吗?”忽必来再度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帖木真的双臂,大力的摇晃着,亢奋的问道。

    “好,我就唱——”帖木真被忽必来摇的彻底晕眩了起来,以至于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酒劲儿就全都冲到了头顶上,他的眼皮耷拉了下来,意识开始模糊,片刻间就醉晕了过去。

    “帖木真,帖木真,醒醒!你还没告诉我呢,还有什么好歌、好曲子啊?”忽必来的酒量极佳,喝了这许多,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此时,他不甘的想要唤醒已然彻底酒醉的帖木真。

    “不要白费力气了忽必来,我大哥一旦酒醉晕倒,你怎么喊都喊不醒他的,天色已晚,你就在我们的营地住上一晚,想问什么,明日一早他醒了再问吧。”合撒儿站了起来,他也未曾醉倒,反而意识清醒,站的直直的,他瞥了一眼帖木真,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道。

    “这——好吧。”忽必来看着微张着嘴,已然睡死过去的帖木真,他终究还是想要再从帖木真那里知道更多的好音乐的,所以他在纠结一二后,便答应了在帖木真的营中暂宿一晚。

    随即,合撒儿吩咐者勒蔑和忽必来将帖木真好好地安顿到了毡床上躺好,没错,者勒蔑和博儿术也没有彻底喝醉,起码没有晕死过去,他们的脸上是有那么一点涨红,脚步却没有不稳,由此可见,这几人中,帖木真的酒量是最差的了。。。。

    第二日上午,太阳高照,帖木真一觉醒来,头痛欲裂,当他在孛尔帖的帮助下披上了袍子,刚刚喝了些肉汤之时,忽必来就急冲冲的前来拜会他了。

    毫无疑问,这个文艺青年是来向帖木真询问更多的好音乐的,这一下,帖木真就要为他昨晚喝大了之后夸下的海口承担责任了,可谓是自食苦果,面对一脸渴求的忽必来,帖木真抿了一口肉汤,拍了拍脑门,他的头现在实在是太疼了,酒还没有完全醒呢,所以,他只能暂且推脱着说:“呃,忽必来啊,昨晚的酒喝的实在太多了,我的脑子里好像蒙上了一团雾,现在什么都不太清晰了,所以,改日吧,等我的头脑清醒时,你再来我的营地,若那时我又创作出了新的乐曲,一定会告诉你的。”

    是的,帖木真最终还是厚颜无耻的决定将那些后世经典的草原音乐都给据为己有了,要不然呢,在忽必来这位十二世纪末草原音乐达人的面前,若不说这些歌曲是自己创作的,人家要是问起来是何人所作?他又该如何回答呢?编造一个人吗?这恐怕是轻易骗不了熟知这时代草原音乐的忽必来的啊。

    “也对,是我太过心急了,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你所作的那些乐曲了啊,它们的调子让我有一种,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它们完全不同于草原上已知的那些古老的乐曲。那帖木真首领你好好休息,说不得,我忽必来今后要经常来打扰你了,望你不要嫌弃才好。”忽必来起身抚胸致歉,而后感叹道。

    “呃,不打扰,不打扰,你,你尽管来好了。”帖木真讪笑了一下,回道。唉,喝酒误事呐,看这大块头儿的样子,以后,肯定就是盯上我了啊。

    果然,在这一天之后(哦,当忽必来在这一天走时,帖木真赠给了他三匹好马以作救命之恩的答谢礼物,他逼着忽必来收下了它们),忽必来开始每隔两三日就到帖木真家来拜访,要和帖木真做音乐上的交流,这文艺青年为了自身爱好的缠人程度和投入程度,帖木真总算是见识到了,就在忽必来这样的真诚、渴求的“逼迫”态度下,帖木真不得已又相继拿出了蒙语版的月亮之上(简化版,将饶舌和现代的词汇去掉了)、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天蓝蓝等拿了出来,到了最后,他甚至被逼的绞尽脑汁,将吉祥三宝都献了出来。

    短时间内听到这么多后世的经典,忽必来倒是越发高兴了,但帖木真却越发的怕忽必来来找他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儿草原音乐的存货就要被忽必来这家伙给榨干了。。。。。

    于是,终于有一天,帖木真告诉忽必来,最近长生天给他托了梦,斥责了他耽于玩乐的行为,要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加操练兵马为要务,否则,长生天会对他降下灾难的。

    而且,帖木真又告诉他说,最近自己的灵感也有些枯竭了,是需要好好沉淀一下的时候了,所以,最近自己恐怕都无法再有新的“创作”了。

    忽必来倒是一个长生天的虔诚信徒,他认为一般不敢有人假借至高无上的长生天的名义,所以他相信了帖木真“长生天托梦”的鬼话,而且,作为一个草原音乐人,他也知道创作的灵感确实会有枯竭的时候,帖木真能在自己的“逼迫”下,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创作出了好几首好音乐,已经很了不起了,堪称天才,所以最终,在听到帖木真的话后,忽必来遗憾的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帖木真首领能创作出这几首好乐曲,就足以传唱整个草原了,创作艰难,不是容易的事,我能理解您,近期我不会再来打扰您了,但还是希望,在今后,若我创作出了好的乐曲,能够常来与您交流,或者您又有了灵感,创作出了新的乐曲时,能够让我有幸听到。”

    帖木真听到忽必来的话,他的心中着实的松了一口气,面上赶紧点头道:“那是当然了,不过,我们除了乐曲以外,还可以一起干些别的,比如一起狩猎?这一点,你不会不同意吧?”

    “和您一起狩猎,是我的荣幸。”忽必来郑重的点头道。一方面是出于对帖木真“音乐才华”的钦佩,而另一方面,这些日子的交往下来,帖木真面对自己的请求,他的态度始终真诚、谦和而认真,哪怕是自己一再的连续追问他问题,他也都能耐心的回答,而不见丝毫烦躁不耐的表现,也没有自恃身份,嘲笑自己的姿态显露,所以现在,对于忽必来而言,他倒是真的想要与帖木真好好结交一番了,哪怕是音乐之外的事,也是可以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改日一起狩猎!”对于帖木真来说,忽必来虽然有时在音律之事上较真儿、缠人了一些,但其人本性纯良、质朴,他在战场上是一个毫不手软的勇士,但在战场外,却没有丝毫的暴戾之气。忽必来并不以自身魁梧高大的身材,强悍的气力去欺压他人,反而总是见人就笑呵呵的,态度温和有礼,而对于这些,帖木真通过这些天的观察,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对忽必来的评价是:这是一个勇于公战,怯于私斗的正直之人。

    而他帖木真,愿意与忽必来这样正直、善战的人结交!

第九十九章 豁儿豁纳黑川(六)

    此后,帖木真一边在豁儿豁纳黑川养精蓄锐,操练兵马,一边在闲暇之时,也去适当的抱一抱好安答札木合的大腿,不时的和他一起牧马打猎,有时也语气委婉谦虚的为札答阑部的大小事务提出一些小小的浅见。

    当然,在闲暇的时候也少不了和札木合坐在一起推杯换盏,或听札木合大谈自己御人权谋的玄机,或者听他得意的说着自己排兵布阵的诸种奥妙,或评点草原时局的变化等等,总之,基本上,帖木真在和札木合相处时,由于他尚且是弱势的一方,又鉴于札木合刚愎自用的性格,所以,帖木真总体上在二人的相处中扮演了一个“捧哏”的次要角色,他总是在不动声色间将主角的位置让给札木合罢了。

    这样的帖木真是札木合希望看到的,既能适时接上他的话,领会他的意思,不会呆愣无知的听不懂他的话,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在他面前表现出恭谨的姿态来,所以,他越发高兴能够重新续上和帖木真的安答情谊了,甚至在他们二人的相处中,有那么几次,由于喝的太晚了,他还力邀帖木真与他同住在一个毡帐之中,同盖一条毯子呢,就是吧,每一次有这种同帐而眠的经历后,帖木真第二天起来时总是有着深重的黑眼圈儿,当自己问他是否没睡好时,他总是略略的笑着说:睡得很好,很好,就是每每与安答你交谈、畅饮太过投机了,我的心中高兴,所以睡的有些迟了而已。

    当然,帖木真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是:丫的,和一个大男人一起躺着睡觉,还要盖同一条毯子,挨的又那么近,他每次都感觉极为别扭的啊,毕竟,他又不是一个“同志”,不好那一口儿,如何能在那种情况下睡的好呢。但木有办法,札木合太过热情,又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当下自己还是需要他的友谊的嘛,所以帖木真无法拒绝,每每只能硬着头皮,装作高兴的样子答应他“同眠”的邀请,由此,可想而知帖木真的心理阴影面积该有多大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在夏末的一天,下午时分,当帖木真难得的操练完了士马,比之平时日落方回,提前了许多回到自己的毡帐中,正在逗弄着可爱的小拙赤时,他的毡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激昂的声音。

    “大哥,是我,我有事找你!”

    哦,原来是博儿术这小子来了啊,这小子今日轮班儿,负责带领本队兵马巡查营地,所以没有参与到外出操练兵马的事务当中,他此时来找我,听他急吼吼的语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想及此,帖木真停止了逗弄小拙赤的动作,重新将他抱给了一旁的妻子孛尔帖,而后他向着帐外开口道:“进来吧!”

    毡帐外,听到帖木真允许入内命令的值守近卫们,随即将博儿术放了进去。

    “贼头贼脑的家伙,给我滚进去!”博儿术得到帖木真的回应后,随即一把拎起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嫌弃的对他骂了一句,而后又一把将男子推进了帖木真的毡帐中,而他自己随后也紧跟着进入了帐内。

    “砰!”博儿术的力气很大,那个身材中等,略显单薄的男子被他一推之下,入帐后没有站稳,一个狗吃屎,重重地摔倒在了帐中的地面上。

    猛然间有人摔倒的声音和一个陌生人的进入,瞬间吸引了帖木真和孛尔帖的注意力,甚至连小拙赤都扭过了小小的脑瓜,好奇的看向了扑倒在帐内的男子。

    “嗯?博儿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帖木真随即看到了紧跟着入帐的博儿术,于是他挑了挑眉,奇怪的问道。

    “大哥,你不知道,我方才在营中巡查时,路过一处毡帐,那处毡帐是我们乞牙惕部治下一个小氏族首领未出嫁女儿的居帐,当我巡查到那里时,正看到这家伙将毡帐的帘子悄悄的给掀了起来,他的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屁股撅地老高,却把头往毡帐内小心的窥探着,所以,我便上前去一把将他给拽了出来,哪知这样的声音惊动了帐内的女子,她发出了一声尖叫。原来,这个女子正在帐内脱下了袍子,一丝不挂,用热水擦拭着身子呢。也就是说,这个家伙当时正在无耻的偷看着人家姑娘洁净的身子呢,当真是好色下作之辈!所以,我便将他拎了过来,交由大哥处置!”根据事情的后续发展和那名女子穿戴好后出帐的阐述,博儿术恨恨的对帖木真说了事件的经过。

    “呸,什么玩意儿!”说着,博儿术犹不解气,见那男子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又上前一步,狠狠地朝那男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哦?竟有这样的事,帖木真觉的有点儿意思了,这还是在自己给部落中定下了诸多规矩后,第一次有人在他的营盘中因为馋女人身子,偷窥被抓呢。

    眼前的男子在博儿术的一踹之下后,差点儿又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他向前矮身冲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博儿术的一脚看来是真的踹疼了他,以至于他在稳住身形后,犹自咧嘴,用手抚按着屁股。

    帖木真看着眼前这个辫发松散,略显狼狈的男子,他有着中等身材、偏瘦,目测身高在一米六五上下,一身做工颇为考究的白底蓝边布袍上,此时也沾上了草渣和土尘。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左右,肤白、鼻梁高挺,长相清俊,是草原人中难得的青年帅哥儿,此时的他,脸上有着被拳头砸过留下的淤青印记,显然,那是博儿术的“杰作”。

    “喂!陌生人,你叫什么?来自哪个部落,为何会出现在我乞牙惕部的营地之中?”帖木真上下打量着男子,喝问道。

    “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是巴阿邻氏的豁里歹,我知道,您就是英武善战的帖木真首领,说起来,我的祖上和您的祖上是同出一源呢,我们巴阿邻氏的先祖,也是孛端察儿的儿子啊。”青年帅哥儿在帖木真面前躬着身子,一脸赔笑的抚胸行礼道。

    哦?这家伙的身份有点儿意思了,他自称是巴阿邻氏,帖木真知道,这个巴阿邻氏也是尼伦蒙古诸部之一,巴阿邻氏现在共分为三支,分别为巴阿邻、篾年巴阿邻、你出古惕巴阿邻,他们三支共同的先祖好像叫做巴阿里歹,相传是孛端察儿抢来的妇人所生的儿子,而这个被抢来的妇人,在被抢时就怀着孕,也即是说,她在被抢后不久,就先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而这个男孩儿的名字叫做札只剌歹,他正是札答阑部的先祖,札木合的直系祖先。而在生下了札只剌歹之后,这个妇人在孛端察儿的滋润下,很快又怀孕了,这一次她生下的,既是巴阿邻氏的先祖巴阿里歹了。

    这家伙脑子倒是活泛,一上来就先和我攀起亲戚来了。帖木真微一挑眉,他并未就此放过豁里歹,而是笑眯眯的继续开口道:“那么,与我有点儿远亲的豁里歹你,今日为何突然造访了我的营盘,还是以这样一种不光彩的形式见到了我,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巴阿邻人拜访亲戚的样子?还是快快回答我吧,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呃,我其实是看上了您营里的一位姑娘,我是在一场札答阑部与乞牙惕部共同举行的篝火大宴中见到了她,但她长得实在太美了,我不太自信,所以那次就没能上前去与她打招呼、和她认识,而我的心中又实在是想念她,所以,我就偷偷的来到了您的营地里,所以还请您看在我一片痴情的份儿上,就饶过我这一回吧。”豁里歹眼珠一转,讪讪的开口道,在说这话时,他做出了一副低头不好意思的模样。

    “所以你痴情,就去偷看人家的身子?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追求的呢?”帖木真看到豁里歹的样子,他始终在观察豁里歹回答他时的神态,此刻,他对这家伙的话半信半疑,心中总觉得的这小子是在忽悠他、编瞎话骗他呢。

    “等等,博儿术,你看到那位被偷看的女子,真的极为美貌吗?”帖木真旋即扭头又问博儿术道。

    “她的模样倒是不错,就是年纪还小。”博儿术想了想,回道。

    “不!她在我眼里就是最美的!我不允许别人质疑她的美貌!算了,偷看她的身子是我的错,我认了!还是请帖木真首领处罚我吧!”豁里歹突然抬起了头,表现出了一副激烈反驳的样子,大声道。

    嗯,总觉得这家伙没说实话啊,表演的痕迹太重了点呢,就这么巧的嘛,偷窥就是偷窥,好色就是好色,他这样说,难道是想打感情牌,妄图让自己放过他吗?

    帖木真眯眼打量着眼前的豁里歹,他到底还是不太相信豁里歹突然来到他营盘之中的,这个所谓的“痴情”理由的,算了,这个让自己感觉到套路气息的家伙,还是拉下去抽他一顿鞭子好了,在我的营地里犯了错,就要受罚,咱就给他来个一力降十会,鞭笞之下,看看他是否还能咬定“痴情”这个理由?

    就在帖木真想要挥手,让博儿术将面前的家伙拉出去抽一顿鞭子时,毡帐外再度传来了一个声音。

    “首领,营外的巡查军士来报,有亦乞剌思部的塔儿玉鲁那颜在营外请求入见!”是者勒蔑的声音。

    同时,当听到塔儿玉鲁这个名字时,豁里歹的肩膀微微地颤了一下,而这个动作,恰好被目光敏锐的帖木真给捕捉到了,这家伙是在害怕?

    塔儿玉鲁?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对蔑儿乞人的战事中,在塔勒浑岛被自己所救的中年氏族首领啊,他好像还是自己的便宜堂叔阿勒坛的义兄弟呢,他突然来找自己是要干什么呢?看豁里歹刚才那一颤的害怕模样,难道——

    想及此,帖木真令者勒蔑入帐说话,并向他问道:“者勒蔑,塔儿玉鲁有说自己是为何而来吗?”

    “他说,他在找一个名叫豁儿赤的小偷儿,这个无耻的小偷儿偷走了他最珍爱的宝贝,他看到这个小偷儿像是朝着我们的营地方向来了,所以他来请求首领您的帮助,看看能否在我们的营中,抓出那个可能藏匿起来的小偷儿豁儿赤!”者勒蔑在入帐时,先是快速地瞥了一眼豁里歹,而后回道。

    “哦——,他是要找豁儿赤啊。”帖木真嘴角微微上扬,特意拉长了声调,他说着话,便饶有意味的看向了已经腿软打颤的豁里歹。

    哼!豁里歹?豁儿赤?你小子,果然没说实话!

    看到帖木真望来的目光,“豁里歹”连连抚胸行礼,露出了一副不要将他交出去的表情。

    “嗯,者勒蔑,你和博儿术一起去,先将塔儿玉鲁那颜迎进营中,安置在一处空余的毡帐里,告诉他,正有一位特殊的客人前来拜访我,等我见完客人后,就会去见他。”帖木真想了想,先令者勒蔑和博儿术二人出帐去迎塔儿玉鲁,者勒蔑抚胸行礼,博儿术则最后又瞪了豁儿赤一眼,而后他们都应命而去了。

    而后,帖木真再度望向“豁里歹”,笑意盈盈的开口道:“真是巧呢,今天拜访我的人怎么这么多呢,是吧豁里歹?哦,或者是该叫你豁儿赤?现在,就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这一次,你可要说实话哟。”

    说着,帖木真用手点了点帐外,他的意思很明白,若是眼前的家伙还不说实话,不肯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必将毫不犹豫的将其拖出帐外,交到塔儿玉鲁的手中!

    这一刻,方才还自称豁里歹,想要骗过帖木真的豁儿赤彻底变得面如死灰了,他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一副认命的样子。

第一百章 豁儿豁纳黑川(七)

    接下来,豁儿赤开始老老实实的向帖木真交代起来,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塔儿玉鲁是一个极为喜欢下鹿棋的人。哦,在这里先要说一下,所谓的鹿棋,是一种在草原上有着悠久历史的益智类游戏,相传它大概在唐代初叶就已经在草原上出现了,这种鹿棋游戏被蒙古人称之为宝根·吉日格,是游牧人们除了赛马、摔跤、射箭、舞蹈、打髀石之外的又一种广泛的被喜爱的娱乐活动。

    由于此项游戏简单易学、启迪智慧,所以深受草原人的喜爱,并得以世代传承。上至那颜贵族、下至普通牧民,都会在闲暇时下上那么一两盘儿,对于贫苦的牧民来说,他们想要下鹿棋会很简单,只需要在一块儿空地上用树枝就地画出一个简易的棋盘,再以髀石、小石子儿甚至是土块儿作为棋子就可以开下了,而对于有条件的富裕的部落贵族而言,他们也可以用布料、皮子或者是木制矮几上绘制、雕刻出棋盘,再以黄金、青铜、玉石等打造出形象的棋子来杀上几局,当然,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在棋艺上总是有着高低之分的,也即是说,鹿棋一道,最是考验人的洞察力、快速反应能力和抢占先机的谋略,占据上层地位的草原贵族们还真不一定就能下得过其治下的平民们呢。

    这种鹿棋游戏有着自己规则,鹿棋棋子分为鹿(蒙古语称包哥)和狗(蒙古语称脑头)。棋盘是一个正方形,其内各有5条纵横线,斜线6条,交叉成25个点。在中心纵线两端各有一座呈三角形的平顶“山”和呈菱形的尖顶“山”(蒙古语称乌拉),其内有十字线,也构成几个交叉点。

    对弈的两个人各执2“鹿”或24“狗”。赛前先摆子,布局是把两个“鹿”摆在两侧的“山”口,把八个“狗”摆在棋盘内中央的8个点。

    行棋方法则是:如果“鹿”在同一条路线的位置上从一边的位置跳过“狗”走到另一边的位置,就吃掉了被跳过的“狗”,将其从棋盘上取下来。在与“鹿”同一条线上两个“狗”挨着排列时,“鹿”不能吃“狗”。隔两只狗也不能吃,每走一次,狗可以加一棋子。也就是执“狗”的人将摆在棋剩下的16个“狗”,每步任选空余位置摆一子。依次“狗”全部摆到棋盘后,移动棋盘上“狗”,努力使两狗相连,阻止鹿吃狗,同时设法围住“鹿”。“鹿”被狗圈住,执“鹿”者输棋;狗不能围住“鹿”执“狗”者为输棋。

    嗯,大概的规则就是这样了,下面继续前面的话题,塔儿玉鲁恰恰是鹿棋的爱好者,他极为热爱鹿棋,且喜欢钻研,所以,无论是在亦乞剌思部中,还是在跟随阿勒坛后,他与其他部落、氏族的人下鹿棋,都很少输过,于是,这个自觉棋艺高超的家伙就得意了起来,有些飘飘然了,有一次,当他再度下赢了一个棋艺颇高的札答阑部那颜,正当他得意洋洋之时,这个输给他的那颜恨恨的对他说:别得意的太早了!你塔儿玉鲁并不是鹿棋下得最厉害的,我们札答阑部有一个叫做豁儿赤的人,他才是鹿棋下的最好的人,你一定赢不过他!

    于是,听到这话后,被彻底激起了好胜心的塔儿玉鲁,很快就去找豁儿赤挑战了。起初,豁儿赤并不想理睬他,也不想和他下棋,用豁儿赤的话来说,来找自己的塔儿玉鲁五短身材、塌鼻子、眯缝眼、饼子脸,他又不是一个美女,让自己能赏心悦目,还能在赢棋后获得美人儿崇拜的目光。(由此可见,豁儿赤不想下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对方不是美女,且长的丑)

    一个像塔儿玉鲁这样的草原糙汉子,豁儿赤是不想理睬他的,所以豁儿赤用近来身体不适,常常感到头疼而脑力有限为理由,委婉的拒绝了他。

    但是,塔儿玉鲁对于鹿棋一道是极为热爱的,他见豁儿赤不肯答应和他下棋,又由于豁儿赤是札答阑部的人,还多多少少跟札木合有点儿远亲,所以,用武力威逼明显是不可取的,那么怎么办呢?颇有财富的塔儿玉鲁有着自己的豪横办法,他对豁儿赤亮出了无法拒绝的诱惑:一块儿拳头大小的狗头金!

    他对豁儿赤说:你和我下鹿棋,三局两胜,第一局我执狗子,你执鹿子,第二局你执狗子,我执鹿子,第三局时嘛,当然若真的有第三局的话,我们临时找一个陌生的奴隶,让他背过身去,一手握住狗髀石,一手握住鹿髀石,当他攥紧藏好手中的髀石,转过身来后,我们二人来猜,选中奴隶手中狗髀石的,执狗子,另一人则执鹿子,这样公平。你如果能赢了我,我就将狗头金送给你,如果你输了,我也不要你的钱财,只需要你在一处人多的地方,在我的注视下,公开的向人们表示输给了我的事实就好。

    豁儿赤在看到狗头金后,眼珠子就已经瞪大了,他强忍着不流下口水,自古好色和贪财就是一对儿孪生兄弟,所以,毫无疑问,豁儿赤是极为贪财的了,他终究没能抵挡得住狗头金的诱惑,最后还是答应了塔儿玉鲁对弈的赌约。

    其实在豁儿赤的内心深处是极为自信的,他并不认为塔儿玉鲁这个粗蛮的中年老男人能够在棋艺上超过他。呵,其实不用狗头金的嘛,太贵重了,太贵重了,就以一两个美人儿为赌注,我也会一口答应与他下棋对赌的呀。。。。。

    这是当时豁儿赤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于是,在狗头金这个重注的诱惑下,豁儿赤和塔儿玉鲁最终还是开下了,至于结果么,终究还是豁儿赤这个贪财好色之辈更为厉害,他连胜两局,以最快的速度为塔儿玉鲁剃了一个光头,粉碎了这个中年鹿棋爱好者的所有自信,嗯,如果让帖木真用现在的话描述,那么就是,塔儿玉鲁和豁儿赤之间的棋艺差距,简直就是职业选手和业余选手之间的天壤之别,豁儿赤表现的像一个职业选手,冷静敏锐、举重若轻,每走一步棋都透着玄机,而塔儿玉鲁在他的面前,则手忙脚乱、汗流浃背、苦苦思索,最终则彻底凄惨的沦为了一个业余选手。

    不过,塔儿玉鲁的棋品却是极好的,他虽然热爱鹿棋,渴望赢棋,却也能够输得起,所以,当赢棋后豁儿赤的目光瞟向他腰间乘放狗头金的袋子时,塔儿玉鲁虽然不舍,但终究还是将袋子中的狗头金取了出来,愿赌服输般的交给了豁儿赤。

    豁儿赤得到狗头金后,大为高兴,塔儿玉鲁遂趁机向豁儿赤请教棋艺,他是一个有着执念的人,他很想要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棋艺,而眼前的豁儿赤就是一个鹿棋高手。

    豁儿赤毕竟拿了人家的宝贝,虽然是堂堂正正赢来的吧,但总有那么一丝夺人所爱的感觉,所以,他不好拒绝塔儿玉鲁的请教,还是答应了他,以后可以随时来找自己切磋鹿棋的请求。

    所以,从塔儿玉鲁输棋的那天以后,他就常常去往巴阿邻氏营盘找豁儿赤切磋了,当然,他也邀请豁儿赤来他的营盘做客,请他喝酒吃肉款待他。他们的关系不断的增进,塔儿玉鲁为了向豁儿赤学习棋艺,甚至都想要正式的拜豁儿赤为师了,但豁儿赤坚决的阻止了他,因为塔儿玉鲁已经快五十岁了,头发都有些变白了,而他却只有二十岁,显然,一个长者,尤其是一个部落贵族长者要拜他为师是不合适的。见豁儿赤拒绝的很坚定,无奈之下,塔儿玉鲁退而求其次,最终选择和豁儿赤结为了忘年交,他完全把豁儿赤当做是自己的一个小兄弟儿了。

    而不幸的事,就在豁儿赤受邀在塔儿玉鲁的营盘中做客时发生了,有一次,他在和塔儿玉鲁下棋时,一个为他们送清暑、解渴马奶酒的少女走了进来,豁儿赤一见之下,当即为这个少女的美貌所吸引,简直就是惊为天人呐,这个少女清丽无双的面容,柔柔的眼神,羞怯的表情,都大不同于一般的草原女儿,豁儿赤看呆了,而少女在送上马奶酒后,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塔儿玉鲁看到豁儿赤呆愣着迟迟不走棋,就催促了他,豁儿赤问塔儿玉鲁那少女是谁,塔儿玉鲁告诉他,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豁儿赤看了看塔儿玉鲁那张拉低平均颜值的脸,表现出了一副不信的神态来,塔儿玉鲁却再度得意了起来,他告诉豁儿赤说:他有五个儿子,却只有这一个幼女,这个女儿的名字叫做乌兰,她的母亲是自己从金人边境榷场中买回来的汉人女奴,这个女奴柔美动人,在沦为奴隶前,她是在金人的汗八里(这里指金朝中都城)做艺伎,因为触怒了金人的显贵人物而被下狱了,最后她被贩卖到了北边的榷场上来了,自己是用三张上等的紫貂皮,从黑市奴隶商人那里买回了她,最终,这个汉人女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乌兰了。

    由于乌兰的母亲得到了塔儿玉鲁的宠爱,乌兰又是唯一的女儿,所以她自然就成了塔儿玉鲁的掌上明珠,他是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的。

    豁儿赤听了塔儿玉鲁的话后,他表面上点头表现出了释然,心中却又有了想法,他好色的本性又要忍不住了,谁叫乌兰太鲜嫩、太美了呢,他实在是克制不了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啊。。。。。

第一百零一章 豁儿豁纳黑川(八)

    在美色的诱惑下,豁儿赤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行动了起来,他的长相本来就清俊帅气,不同于一般的草原游牧人那样野性粗犷,又情商颇高,他虽然不够壮硕,但却胜在身材匀称,又懂得哄女孩子的诸多温柔情话。

    而这一切都是乌兰所喜欢的,因为乌兰继承了其母柔美样貌的同时,也继承了母亲的汉家审美(主要是艺伎对于才子、书生的审美)与习俗。

    她正是豆蔻年华,天真烂漫,对爱情充满了憧憬与向往之时,对样貌、性格不同于草原上一般的糙汉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豁儿赤,她当然会更为喜欢他。

    于是,豁儿赤往塔儿玉鲁的营盘主动来拜访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在他每每与塔儿玉鲁下鹿棋时,乌兰进来送奶茶、野果等吃食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他们二人眉来眼去,情愫渐生,有时也会趁着塔儿玉鲁临时出帐如厕时,互相牵牵小手,小小的抱上一抱。

    在豁儿赤的持续攻势下,二人的地下恋情进展神速,很快,豁儿赤就不满足于只是牵牵小手、抱一抱那么简单了,他想要一亲芳泽,甚至想要——,嗯,你们懂得。

    但是吧,在塔儿玉鲁的营地里,想要完成豁儿赤“更进一步”的想法是很难做到的,乌兰是塔儿玉鲁的掌上明珠,在营地里,认识她的人实在是太对了,简直是随时都有人和她打招呼,所以,在营地里的哪一处,即便是在空的毡帐中也是极不安全的,因为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所以,他和乌兰只能将幽会的地点选在了营盘之外,当然,为了谨慎起见,以防被人发现,幽会的地点要离营地稍远一点儿,并且要不断打游击式的变换地点才行,至于幽会的时间么,当然要选在塔儿玉鲁不在营中的时候了嘛,只要塔儿玉鲁不在营中,豁儿赤自有办法骗过乌兰那曾为艺伎的母亲,得以让乌兰顺利的、悄悄的潜出营地来与他幽会。

    几次幽会中,豁儿赤将乌兰身子的其他部位都享受遍了,乌兰也是面红耳赤、媚色无双,而他们之间,就差那最后一步没有迈出了,原因么,当然是因为乌兰年纪还小,每每当豁儿赤想要进行最后一步时,她都因害怕流下了泪来,频频用手阻止了他,每当这时,豁儿赤也不强迫,只是温柔的安慰着她,他虽然好色风流,却并非是一个粗鲁野蛮的色中饿鬼,他自信只要自己再努努力,多哄哄乌兰,对她更加的好,她终将会答应自己,将身子自愿的、快乐的、完全的交给他的。

    就在今日,上午时分,阳光大好,塔儿玉鲁带着乌兰的母亲一起出营狩猎去了,临出发前,他再三嘱咐乌兰的贴身女仆要照顾好他的幼女。至于乌兰为何没有同去,当然是早就想好的借口了,早在前一天下午,在得知父亲今日要去狩猎时,乌兰就假装扭伤了脚,以此为理由,故而得以没有跟随其父和其母一同外出狩猎。在父母都走后,由于有她的贴身女仆事先将今日塔儿玉鲁外出狩猎的消息传递给了豁儿赤,今日自然就又变成他们二人幽会的日子了。

    乌兰在父母出营后,便悄悄的牵上马也出营了,今日他们幽会的地点是在营地的西南方向,斡难河沿岸的一处小树林里,至于为什么选择出营后往西南方向,则是因为乌兰昨日听他的父亲说起过,今日他们狩猎的队伍要出营往东北方向,沿斡难河探索猎物,所以,幽会的地点当然是要选择在父亲狩猎路线的相反方向喽,这样才能避免被父母撞上嘛。

    乌兰骑马很快就赶到了幽会的地点,豁儿赤已在小树林里等着她了,二人正是热恋之时,很快就纠缠在了一起,正当豁儿赤以为他今日会完成最后一步时,树林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冲满无边愤怒的爆喝,豁儿赤得承认,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他的那话儿瞬间就软了下来,因为,那是——塔儿玉鲁的声音!

    他不是带人往东北方向探索狩猎去了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豁儿赤呆在了当场,袍子都未顾上穿,赤裸的望向了马背上的塔儿玉鲁。

    却说塔儿玉鲁本来是出营后往东北方向探索狩猎的,但在出营后不久,便有一骑从后追了上来,他认得追上来的人是谁,那是他的义兄弟阿勒坛的那可儿,这名那可儿是来向他传信的,在从营地中得知了他将往东北方向狩猎之时,这位那可儿就从后追了上来。在追上了塔儿玉鲁后,这位那可儿告诉他,他的义兄弟阿勒坛有事想要见到他,和他商议,事情很急,所以请他立即前往阿勒坛的营地。

    如此一来,塔儿玉鲁自然无法再继续狩猎了,他只好调转马头,带着人往阿勒坛的营地而去了。哦,对了,阿勒坛的营地恰好就在塔儿玉鲁营地的西南方向的不远处,也即是说,塔儿玉鲁要前往阿勒坛的营地,必然会朝着狩猎的相反方向——西南方向而进。

    所以,就是这么的不幸,在塔儿玉鲁穿过这片小树林时,恰好就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他心目中的鹿棋高手、他认定的小兄弟儿豁儿赤,居然和他的爱女、年仅十三岁的爱女乌兰一起脱了袍子,纠缠在了一起!

    这是多么大的刺激啊,这是耻辱!我要宰了这小子!塔儿玉鲁愤怒的吼了出来,当即拔出了刀子,下马冲了上来。

    在塔儿玉鲁亮了刀子后,豁儿赤总算是惊醒了过来,乌兰哭着死死地抱住了她父亲的腿,并扭头尖叫着让豁儿赤快跑。

    豁儿赤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狂怒之下的塔儿玉鲁是不会听他解释的,乌兰是他的爱女,他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自己,若是现在留下来,必然人头难保!

    所以他果断的逃离了,得益于乌兰和他的爱情,甚至连两人那一白一红的两匹马,都因为常常碰面而有了默契和友情,所以,豁儿赤胡乱的拿起袍子,边跑边围在自己的腰间,先挡住下半身,而后一声呼哨,眨眼间,两马皆奔至了他的身前,他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又赶着乌兰的红马,一人双马,夺命狂奔,他狼狈的穿出了树林,往西南方向逃命去了。

    至于塔儿玉鲁,他终究是疼爱乌兰的,所以即便是在狂怒之下,当他看到爱女抱住了他的腿时,他也没舍得用力一把将她扯开,就在他们父女二人僵持的这片刻,豁儿赤已然夺马而逃了。见此情况,情急之下,塔儿玉鲁还是心一狠,一记手刀先将爱女打晕了过去,他将袍子披在了乌兰身上,并吩咐跟随他的唯一的那可儿先带女儿回去,而他自己,则翻身上马,提着刀,往西南方向追赶豁儿赤去了。

    豁儿赤一人双马,逃得很快,在下午时分,在塔儿玉鲁追上来之前,就恰好逃至了帖木真的营地,他凭借聪明的头脑悄悄的混了进来,想要躲藏起来。

    但是嘛,俗话说本性难移,豁儿赤在逃入帖木真的营地后,很快就无意间瞥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哦,就是那个博儿术口中小氏族首领未出嫁的女儿,他在看到她时,这个少女正在端着木盆,打了清水往自家的毡帐中走呢,豁儿赤的本能又发作了,他不由自主的悄悄的跟着少女到了她的毡帐外,接下来,自然就是偷看到了少女背对着她,擦拭自己身子的样子了。由于看的太过投入,他短暂的丧失了警觉性,似乎忘了自己今日仍是在逃命中呢,所以,也就自然被巡营的博儿术给轻易的抓获了。

    “事情就是这样了。”豁儿赤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他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低下了头来。

    帖木真听着这家伙的讲述,简直就是让他目瞪口呆,啧啧称奇,这叫什么?塔儿玉鲁和豁儿赤之间,这简直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女儿、当我女婿吗?

    怪不得塔儿玉鲁如此生气了,这关系定位的落差也太大了点吧?还有,豁儿赤这家伙也真下得去手,听他说的,乌兰也才十三岁呐,搁现代都是未成年,这样也上?

    再有,虽说草原游牧人的民风开放、彪悍吧,但也没有开放、彪悍到这种程度啊,对于未出嫁的女子,除了像老妈诃额伦那样在出嫁的途中或战争中被强行掳掠“抢婚”的特殊情况,其他时候,上至部落贵族之家,下至一般牧民,也是要举行或盛大或简陋的婚礼来结为夫妻的啊。

    豁儿赤这干的叫什么事儿!特别还是对塔儿玉鲁这样有着一定身份的部落贵族的女儿干出的!

    “看来,我还是把你交出去吧。”帖木真看着低头的豁儿赤,他想了想,认真的开口道。

    “帖木真首领请一定要救我!我知道您在与蔑儿乞人的战事中曾救过塔儿玉鲁的性命,由您出面说和,他一定会放过我的!”豁儿赤猛地抬起了头来,连连抚胸行礼道。他在和塔儿玉鲁有一次下鹿棋时,塔儿玉鲁曾向他提到过帖木真,并对帖木真及其治下的乞牙惕部在战争中的表现交口称赞,因而豁儿赤才如此的恳求帖木真帮他。

    “哦?凭什么?我怎么听你都该杀啊?我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人情去帮一个好色之辈?”帖木真瞥了豁儿赤一眼,淡淡开口道。

    “就凭我认识巴鲁剌思人忽必来、札剌亦儿人哈赤温•脱忽剌温、蒙格秃乞颜的儿子翁古儿,还有迭该、吾也而、阿儿孩合撒儿、速客该者温、哲台等等,我与他们都很熟识,他们个个都是豪杰勇士,您帮了我,我可以将他们都引荐给您!”豁儿赤大声道。

    帖木真在听到豁儿赤说出的名字后,他的双目就微眯了起来,除了已经认识的忽必来以外,这些人他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他们确实都有勇武之名,并非无名的泛泛之辈,但是,他们同时也都在札木合的治下为将,而豁儿赤,这个札木合的远亲,现在却说可以将他们引荐给自己认识?他要干什么?是想让我挖札木合的墙角吗?

    “你要干什么?这些可都是我安答治下的部将。”帖木真目光炯炯的盯着豁儿赤道。

    豁儿赤同样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直视帖木真的双目,他一字一句的开口道:“我知道,但札木合太过自傲,太过独断专行了,他需要的只是俯首听命的绵羊罢了,所以他们在札木合的治下活的都不畅快,包括我这个远亲!而这时,就是帖木真首领你争取到他们的时机!”

    说的倒没错,我的安答确乎有点儿霸道了,再说了,广交朋友对自己是好事,朋友越多,帮手就越多,路也就走宽了,倒不一定是要挖札木合的墙角嘛,只是结识一番而已。。。。

    想及此,帖木真并未开口立即答应豁儿赤帮助引荐的提议,因为他还不能完全相信豁儿赤,他只是装作凝眉想了想,沉默了片刻,而后突然开口道:“乌兰,真没睡?”

    豁儿赤面对帖木真突然开口相问,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了过来,帖木真是在问他是否进行了那“最后一步”,他慌乱的摇头发誓道:“啊?没有,真没有!我向长生天起誓!”

    “那么,要我说和也可以,但是有个条件!”帖木真仔细观察了下豁儿赤的表情,而后点了点头道。

    “说吧,你想先见谁?”豁儿赤以为帖木真这就要让自己引荐前述的那些人了呢。

    “不,不是这个,我是要你娶了乌兰!以你现在这样的严重情况,除非你答应了娶她,我才好出面说和,否则,你就只能被我绑着送给塔儿玉鲁处置了!”帖木真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

    “......”

    豁儿赤沉默了,平心而论,他是喜欢乌兰的,但是,又没有到非娶她不可的程度。

    “算了,帐外近卫何在?进来捆人!”帖木真见豁儿赤那一副纠结的模样,他当即向帐外喊道。

    豁儿赤见帖木真当真要把他就这么交出去,他一下子感觉脖颈凉了起来,他仿佛已经感觉到塔儿玉鲁弯刀的寒冽了,恐惧之下,他再也没有时间多想了,在近卫拿着马鬃绳,进帐准备按倒他开捆之时,他抬头大声对帖木真承诺道:“我娶!我答应娶她!”

    “好!现在,你就在我的帐中呆着,我先去见塔儿玉鲁!”帖木真点了他头,随即抬步准备出帐去了。

    在即将迈出帐外前,帖木真的脚步顿了顿,而后他头也不回的又对身后的豁儿赤道:“还有,记住你的承诺!”

第一百零二章 豁儿豁纳黑川(九)

    帖木真见到塔儿玉鲁时,这位被安排在一处空余毡帐中的中年游牧人没有安坐着,为他安排的乘在矮几上的马奶酒、羊肉、时令的野果也未曾有一个被喝过、动过的,他在毡帐中还犹自提着弯刀,正来回焦急的踱步着。

    帖木真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位老兄的怒火该是有多么的大了,所以,当他见到塔儿玉鲁后,二话不说先是拉着他强行坐了下来,并端起马奶酒先向他敬了起来,以此对他的来访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塔儿玉鲁终究是知道帖木真对自己是有着救命之恩的,所以,他即便内心焦急,想要赶紧得到帖木真的允许和帮助,以便在乞牙惕部的营盘中搜寻豁儿赤的身影,但面对帖木真的热情敬酒,他还是无法拒绝,被强拉着先灌了三大碗马奶酒。

    在喝完三碗酒后,帖木真不给塔儿玉鲁张口的机会,又率先开口回忆起了不兀剌川、塔勒浑岛、合剌只之野等诸战中他们并肩作战的往事,于是,他又热情的连连举碗,向着塔儿玉鲁连敬了三碗,塔儿玉鲁被逼无奈,加之当下又有求于帖木真,所以只得端起酒碗一一喝了下去。

    在喝完了六大碗的酒后,帖木真又问塔儿玉鲁有几个儿女,塔儿玉鲁回答说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帖木真感叹塔儿玉鲁好福气,并说自己才有了一个儿子,还想要个女儿,毕竟女儿从小就更加贴心嘛,他又对塔儿玉鲁说,你有一个女儿,就要更加保护好她才是啊。

    说完这话后,帖木真看似无意间说起了自己部落中的一件事儿,他说自己治下的一个小氏族首领的女儿,未曾出嫁,却与其他部落的男子悄悄的睡到了一个被窝儿里,这件事被这位氏族首领给发现了,他追赶这个玷污了他女儿的男子,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最终,他虽然抓到了那个男子,并经过帖木真的同意,依照传统勒死了他,但他女儿的名声却从此坏掉了,他再也无法将她出嫁给同样身份的其他部落氏族首领的儿子了。

    由于同样身份地位的男人都不要她、嫌弃她的丑事,所以最终,他的女儿只能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牧民,这位牧民的生活极为贫苦,于是,她的女儿一家到现在都还在接受他的牛羊牲畜等物资的接济,勉强的过活着。

    说完后,帖木真感叹道,这位小氏族首领实在是太过鲁莽了,他大张旗鼓的杀掉了与女儿偷情的男子,是一时心中痛快了,但却败坏了女儿的名声,连带着自己的名声也不好了,最终落得个为人所笑的下场。由此可见,做父母的,怎么能不为儿女的长远考虑,而只图自己的一时之快呢?这实在是一个教训,应该警惕啊。

    塔儿玉鲁在帖木真说这事儿时,就开始变得沉默了起来,当最后他听到那个氏族首领的女儿只能嫁给一个一般的牧民时,他即便坐着也始终未曾松开刀把子的手,开始松动了起来,并最终不由自主的将弯刀彻底松开,将它放在了自己腿边的毡子上了。

    帖木真注意到了塔儿玉鲁的变化,他看着塔儿玉鲁沉默着端起酒碗,独自猛地一口闷了下去,他知道,直到此时,这位爱女心切的中年老男人,才算是稍稍冷静了下来。

    帖木真看自己举例摆明厉害关系的办法已然奏效,时机已然成熟,他便开诚布公的告诉塔儿玉鲁,他要找的“小偷儿”豁儿赤现在就在自己的居帐中,这家伙是被巡营的军士给抓获的。

    帖木真告诉塔儿玉鲁,他已然通过一番审问,从豁儿赤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现在,如果塔儿玉鲁执意要杀豁儿赤,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交给他,但是,豁儿赤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札木合的远亲,自身又交友广泛,如果塔儿玉鲁冒然的将他杀死,倒是一时发泄痛快了,但却很难让人不去追究他杀掉豁儿赤的原因,豁儿赤的那些朋友们会去追究,甚至有可能连札木合都会过问,到了那时,就永远不要小看人们的嘴巴,永远不要小看躲在暗处想看你笑话的小人,毕竟,世上没有不钻风的毡帐,只要有心人去过问和追究你杀掉豁儿赤的原因,他们就总能查到豁儿赤和你女儿乌兰之间发生的事情的,到了那时,乌兰未婚与男子私会的事情就必然会被传扬开来,她的名声也会像前面那位氏族首领的女儿一般彻底的坏掉,部落贵族们会嫌弃她,这样一来,她就很难嫁给个好人家了,这一定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塔儿玉鲁听到帖木真的话,他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猛烈的敲打着面前的矮几,大吼了几声,而后他重重的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儿,口中后悔的说着都怪自己,都怪自己这下鹿棋的爱好,如果不是他主动去找豁儿赤下鹿棋,他的女儿也就不会和这个家伙认识了。而后他又端起酒碗猛灌了自己几碗马奶酒,塔儿玉鲁摇着头,刚硬的他也流下了眼泪来。

    帖木真任由他发泄了一阵儿后,他对塔儿玉鲁说:我已问过了豁儿赤,他当着我的面向长生天发了重誓,他除了有些动手动脚外,绝未玷污乌兰洁净的身子。再有,我知道乌兰很爱豁儿赤,如果失去豁儿赤,你的女儿恐怕会伤心痛苦甚至得上心病的,这样她就无法幸福康健的生活了。当然豁儿赤也喜欢乌兰,他已向我郑重的承诺了会娶乌兰为妻,而他的身份是巴阿邻部的一个那颜,自身又领有一定的部众,也算是能配得上乌兰了。所以,他们二人既有感情,各自的身份又合适,你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们呢?

    帖木真见塔儿玉鲁默不作声,脸上却尤有不甘、愤恨的表情,他转而笑着对塔儿玉鲁说:豁儿赤这家伙还是有自己的长处的,他虽然身形不够壮硕,骑射武艺不如一般的蒙古勇士,但却胜在头脑灵活、善于思考、又会说话,所以他才能交友广泛,有着一帮有名气的朋友,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助力啊,你的女儿嫁给了他,想必是不会担心被外人欺负的。当然,你要还不解气,乌兰不是还小么,你可以按照我们的传统,让他留在你的古列延中,多考验这家伙几年嘛,到那时,你不就有得是办法折磨他了吗?

    听了帖木真的话后,塔儿玉鲁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右手摸着下巴思索着,但方才那种愤恨、不甘的表情却有所消退了。

    至此,帖木真知道,自己劝说的话,塔儿玉鲁已然听进去了九成,只是碍于面子,没有立即表现出赞同罢了。

    帖木真最后说道,天色已晚,塔儿玉鲁你就在我的营中住上一晚吧,明日一早我就把豁儿赤带过来交给你,至于到了那时,你是杀他还是不杀或是还有别的处置,就全由你决定好了,我已把该说的都说了,这件事就跟我再也没有了关系,所以无论如何,你明天要怎么做都请出了我的营盘后再去干吧。

    说完后,帖木真便走出了毡帐,回到自己的帐中去了。

    结果第二日清晨,他将豁儿赤带往安置塔儿玉鲁的毡帐时,却发现塔儿玉鲁已然离开了,于是帖木真知道,这个中年老父亲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暂时不想见到豁儿赤啊,但他独自离开,没有再坚持砍了豁儿赤的脑袋,就已经说明,他默认了帖木真关于乌兰和豁儿赤成婚的提议了。

    于是,帖木真最后扭头,淡淡地对跟在身侧的豁儿赤说:今日过后,再过两三日,你就请上你们巴阿邻氏德高望重的长辈,去找塔儿玉鲁吧,他不会再杀你了,记得去拜访时带上好马做定亲礼。你如果敢不去,塔儿玉鲁若因此再发作起来要杀你,我可就管不了了,明白吗?

    豁儿赤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这一场关乎自家性命的风波,总算是要过去了啊。

第一百零三章 豁儿豁纳黑川(十)

    在这场攸关豁儿赤性命的风波平定后,又过了约莫八九日,这个好色的家伙就又一脸疲惫的来到了帖木真的营盘,不过这一次他倒不是心怀恐惧的躲藏而来的,而是带着三匹好马、一只神骏的鹰鹘来拜访帖木真了。

    帖木真在下午时分见到了来访的豁儿赤,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和豁儿赤一同前来的还有音乐达人忽必来,这个大块头儿照旧还是背着把火不思,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你们两个这是商量好一起来的?”毡帐外,帖木真看着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俩人问道。

    “哈,今天呐,也是巧了,我们俩是在你的营地外碰巧遇到的,忽必来也是我的朋友嘛,我不是答应了帖木真首领你,会将他引荐给你吗?不过我倒没想到,你早就已经认识这个大个子了啊。”豁儿赤笑了笑,随即开口道。

    “豁儿赤,你这家伙看起来着实晒黑了不少,想必最近你的日子过的一定很充实吧?”帖木真上下打量了一番豁儿赤的模样,随即语带调侃的笑道。

    他知道,现在豁儿赤的脑袋还能长在脖子上,还能活着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就一定是这家伙和塔儿玉鲁女儿的事儿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也就意味着他们定亲成功了,至于这家伙一脸疲乏的样子,那就一定是塔儿玉鲁心中还有愤恨难平,所以按照蒙古人的传统,他想必是给这个昔日的好兄弟,现在的准女婿设下了诸多的考验,百般的刁难了豁儿赤,想来一定是让这家伙为自己的部落干了不少活儿了吧?

    “呃,充实,就是太充实了点啊。。。。”豁儿赤摸着自家被晒得黑红、有些起皮的脸,摇头苦笑道。

    “嗯,对你这家伙来说,日子过的充实点就很好,总比没了脑袋强,你说呢?”帖木真意有所指的开口道。

    “是啊,我的小命儿总算是保住了。”豁儿赤认同的感叹了一声。确实是这样,他和乌兰定亲成功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取得了塔儿玉鲁的谅解,从此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害怕突然有一天,会有一个中年老男人猛地从半道儿上杀出来,追着要砍下他的脑袋了。而后,他又开口道:“对了,我这次来是为了感谢帖木真首领你的,那天若不是你出面拦住了塔儿玉鲁,没有把我捆了交出去,还帮我说和,我恐怕今日不死也变成残缺之人了啊,所以我带来了这些,都是送给你的。”

    说着,豁儿赤向后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那可儿就将三匹好马和架在小臂上的白色鹰鹘给送了上来。

    帖木真随意的扫了扫牵上前来的三匹马和那只白色的鹰鹘,随即他看向豁儿赤,毫不客气的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要说豁儿赤这家伙还是很懂得知恩图报的,虽然他也贪财好色吧,却更会做人,情商也一直在线,现在他带着谢礼而来,若帖木真不收下,他反倒要多想了,会认为帖木真瞧不起他,甚至会担心帖木真把自己做过的“事儿”给传扬出去,所以,帖木真看到谢礼,便猜出了他的一二心思,也就毫不犹豫的把礼物收了下来。

    “好,好,帖木真首领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豁儿赤虽然家财不多,却也知道该为谁而用,你能全都收下,我就很是高兴了呐。”豁儿赤见帖木真毫不犹豫的收下了谢礼,他松了口气,高兴的点头道。

    帖木真见此,随即一笑,命帐外的近卫将豁儿赤的谢礼给带了下去,而后他又扭头看向忽必来,无奈的开口道:“忽必来啊,我的灵感仍是处于枯竭之中呢,所以,如果你今日来,是又想问我要新的乐曲的话,恐怕你要失望了呢。。。。”帖木真一见到忽必来,就生怕他又来问自己要新的曲子,所以就先找借口堵住他的嘴。

    “呵呵,不是的,今日是我自己又想出了一段儿曲子,所以特意前来请帖木真首领你听听,也好帮我指正指正。”忽必来笑呵呵的解释道。说着,他就从背后取下了背着的木制琴盒,并从中取出了那把上等的虎皮纹色木打造的火不思。

    还好,还好,这家伙不是来逼我再次充当抄袭达人的。帖木真心中松了口气。

    “是这样啊,那好,你们俩都随我入帐来吧,今日难得你们一起来我这里,我们就边喝边谈!”帖木真点了点头,对二人笑道。

    说实话,这两个家伙在帖木真心中还是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的,一个草原音乐达人,一个风流色痞,他们各有所长,各有性格,却也都非平庸之辈,所以,多和他们交流接触,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儿的。

    这一晚,在帖木真的帐中,三人喝的都很开心,气氛热烈,豁儿赤在席间讲了他和忽必来相识的经过,当然,他们的相识不可能是在战场上结下的交情,因为豁儿赤本就不擅长骑射的嘛,但这家伙却也有自己的长处啊,那就是一切可以哄女孩子高兴的玩意儿,一切好玩儿的草原游戏,他都会,而且都颇为精通(骑射、摔跤游戏除外),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唱歌、跳舞和做曲子,所以因为他的歌儿唱的好,曲子也自己琢磨出了不少的缘故,也就和忽必来有了共同的爱好,在几次欢庆的宴会之间,机缘巧合之下,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和忽必来就因为音乐相互认识了。

    当然喝大了的豁儿赤,就大声嚷嚷着指着忽必来,对帖木真说,起初,自己是被忽必来硬给缠上的,这大块头儿还曾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唱一首草原牧歌呢。

    而后,醉眼迷蒙的豁儿赤还拍着胸脯儿自夸了起来,他炫耀起了过去自己在草原上追姑娘的诸多往事儿,并颇为自傲于自己懂得的诸多哄女人高兴的情话儿。

    帖木真酒量不佳,所以在豁儿赤喝醉了时,他也已处于完全上头的状态了,此时,他听到豁儿赤在他面前炫耀起了哄女人开心的本事,真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你说的那些都算个啥,算个啥?

    是时候让这家伙见识见识真正的厉害了!于是,在酒醉当中,帖木真胡乱的将一些前世自己知道的所谓的“土味情话儿”,用含糊的蒙语和混杂着的汉语不间断的说了出来。

    豁儿赤听着帖木真一股脑儿说出了如此多他听都没有听过的情话儿,一时间刺激得他酒都醒了一两分,虽然吧,帖木真说的有些词他听不懂,但那不重要,因为单就他能听懂的那一部分就已经很厉害了,他以前完全不知道,原来情话还可以说的这么的温柔缠绵(肉麻至极)、让人印象深刻(尴尬透顶)!

    今天他算是学到了,于是他摇着帖木真,企图让他再重新从头将那些“土味情话”都说一遍给自己,但帖木真却在一遍说完后就倒头睡了过去,完全醉倒了。

    “别摇他了,他只要醉倒,再怎么摇都喊不醒他的。”忽必来面不改色的开口道。

    “我不曾知道,原来帖木真首领才是追姑娘的一把好手儿啊,否则,他怎么能说出如此多好听的情话儿呢?不行!明天,明天我一定要再向他请教,我一定要学会他说过的所有情话才能甘心。”豁儿赤涨红着一张醉脸,大声发誓道。

    嘿嘿,我要学会那些情话,今后也要多向帖木真首领请教。以前吧,我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娶到十个美人儿并让她们都死心塌地的爱上我,至于现在嘛,只要有了帖木真首领的指导,我有信心娶到三十个美人儿,并让她们全都为我疯狂!

    豁儿赤仰头傻笑着,在想着这样的美事儿中,他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最终他带着笑意一头栽倒在了毡子上,彻底醉晕了过去。

    “呵,你们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呢。”忽必来将火不思琴重新背了起来,又看了看东倒西歪的帖木真与豁儿赤,他很是遗憾的摇了摇头,而后便放轻脚步出帐而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豁儿豁纳黑川(十一)

    自那晚听到酒醉的帖木真说了一顿夹杂蒙汉语言的“土味情话”后,豁儿赤似乎就认定了帖木真必然是追姑娘(撩妹)的高手,所以,他往帖木真营地里拜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会提着些上好的马奶酒、半扇烤鹿肉之类的东西前来找帖木真坐一坐,美其名曰是为了多多向帖木真学习学习相关的经验。

    只是,帖木真自那晚过后就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变得矢口不提了起来,他总是在豁儿赤的面前装傻,大摇其头的表示自己当晚可能是一时激动,再加上酒劲儿才说出来的那些话,但酒醒后自己就断了片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以,那些土味情话只是酒醉的一时而发,现在酒醒了,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开玩笑呢,帖木真是绝不会再将那些尴尬至极、肉麻至极、油腻至极的土味情话再说一遍的,尤其是当着豁儿赤这个好色男青年的面说出来!

    嗯,这也是为了豁儿赤好嘛,免得他学会运用了那些话后,再去祸害更多的姑娘,帖木真的心中暗暗想到。

    而豁儿赤呢,他见帖木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在追姑娘的话术和技巧方面给予他指导,便以为作为高手儿的帖木真还是有着私藏“秘籍”的心态的,那晚之所以说了那些好听至极(至少在豁儿赤听来)的情话儿,完全是因为帖木真酒醉所至。所以呢,他每每见到帖木真,就总是嘿嘿的笑着要拉帖木真喝酒,他总是算计着想将帖木真灌醉,好趁着酒醉的机会,从帖木真的嘴里再套出一些“干货”来。

    只是帖木真自从那晚一顿胡言乱语过后,就变得谨慎了起来,他与豁儿赤喝酒,没有再大肆豪饮,而是适可而止,控制了喝酒的量,这才没有着了豁儿赤的道儿。

    他暗暗警惕,也就幸好那晚是跟忽必来、豁儿赤这些朋友一起喝的,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们也不会往坏处想,若是以后跟札木合、脱斡邻勒、桑昆这些人喝酒,自己还因为多喝了几碗而有所失言,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后果可就严重了。看来,马奶酒这东西,饮多亦醉,以后还是要量力而行,对喝酒有所克制才好呐。

    当然,在豁儿赤往帖木真营地拜访时,也并非都是他一个人来的,这个聪明的色痞好像是听懂了那一晚帖木真一语双关的、让他记住“自己的承诺”的话,所以,他还就真为帖木真引荐了诸如哈赤温•脱忽剌温、吾也而、阿儿孩合撒儿、速客该者温、哲台等来自不同部落,却又同在札木合治下的新朋友。

    这些人里面,哈赤温•脱忽剌温和哲台都是一流的弓箭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也许是出于对精准射击的执着,他们除了平日弓马骑射以外,也都酷爱一种投壶游戏。

    而豁儿赤恰恰就是个中的高手儿,别看他骑射的功夫欠佳,但下了马后的投壶之戏,他却极为精通,投的又快又准,甚至在十步开外,闭着眼单凭感觉都能十投九中,所以,豁儿赤和他们就因为投壶游戏而熟识了起来。

    阿儿孩合撒儿与速客该者温这二人则口才极好,反应敏捷,能说会道兼且记忆力出众,他们都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和豁儿赤相识则是因为豁儿赤本人也极具辩才,所以豁儿赤和他们就常常因为草原上流传的某些故事、某些事件而辩论了起来,一来二去也就混成了相熟的“辩友”了。

    至于吾也而,不得不说,当见到这个家伙时,他给帖木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有着一张大圆脸盘儿,容貌粗犷,留着浓密的络腮胡须,更为关键的是,这家伙有着目测一米八五左右的高大身材,比帖木真还要高出几许,不得不承认,这是帖木真除了忽必来和悍匪马里丹之外,见到的又一个身材高大如同巨柱一般的家伙了,而且,这家伙腰大十围,极为肥壮,体重估摸着得有两百斤往上,他只要往人前那么雄赳赳的一站,就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一个又高又大的胖子,也是一个酷爱豪饮的胖子,帖木真初见他时,就看到他的腰间随身挂着三个硕大的皮囊,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都是马奶酒,他的声音粗野而洪亮,当他大笑起来时,在他身侧的战马都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并发出了一声怯怯的嘶鸣。帖木真看到吾也而的坐骑时,每每都为这匹战马而担心,驮着这样一位肥硕的主人,它该是有多么的吃力啊,指不定哪天就在半道儿上被压垮了!

    豁儿赤介绍吾也而时,告诉帖木真说,吾也而是撒勒只兀惕部人,他的阿爸图鲁华察是撒勒只兀惕部一个分支氏族的首领,几年前,他因为上缴的牛羊马匹等实物税以及牧场之事而与撒勒只兀惕部大首领有了矛盾,所以图鲁华察才一气之下带领部众依附了札木合。

    至于豁儿赤自己,则与吾也而从小就认识,他的阿爸与吾也而的阿爸图鲁华察就是结拜的安答,因为父辈的友好关系,在幼年时,他就与吾也而常常一同玩耍,吾也而除了骑马射猎外,还极为喜好一种弹掷髀石的“沙阿”游戏,自然的,豁儿赤又是其中的高高手了,别看从小吾也而的块头儿比豁儿赤大,骑马射箭摔跤之类的都要强过豁儿赤,但一到比试“沙阿”,他就会在豁儿赤面前输得一塌糊涂,没有一次能在这种游戏中胜过豁儿赤的。

    而等到他们俩都长大后,由于对“沙阿”游戏的长久热情,直到现在,吾也而有时都还会拉着豁儿赤玩儿这种游戏,他倒是丝毫也不在乎别人笑话他像个幼童般的爱玩儿乐。

    帖木真一边看吾也而,一边听到了豁儿赤说吾也而和自己是同龄人,这着实又让帖木真吃了一惊,豁儿赤不过二十岁,那么作为同龄人的吾也而也就在十八九二十出头儿的年纪,但瞧瞧这大胖子那古铜色的脸庞,那一把浓密的络腮胡须,还有那让人望而生畏的粗大腰围,帖木真还以为这家伙都已经人到中年,至少三十岁往上了呢。看来,这大胖子一定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多,精力旺盛,所以才长得有点儿着急了啊。

    不过吾也而性情豪迈直爽,爱喝爱笑,有啥说啥,据他自己说平生所爱,一为喝酒,二为打仗,于帖木真而言,他倒也是一个可交之人。

    就这样,通过豁儿赤的关系,帖木真在豁儿豁纳黑川倒是认识了一帮各有特色的朋友了。

第一百零五章 豁儿豁纳黑川(十二)

    在初秋的一日,当帖木真再度带着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者勒篾等人驰猎于豁儿豁纳黑川左近的森林草原时,却是碰巧遇到了另外一只百骑的行猎队伍,在双方遥遥相对,探马互相试探后,帖木真得知了对方的身份。

    是那位曾在奔袭蔑儿乞人的战事中被自己所救的,蒙古先汗忽图剌可汗之子,自己的便宜堂叔——阿勒坛。

    两方的人马在确认各自身份、并非仇敌后,互相很快的靠近了,阿勒坛面对帖木真依旧很热情,这个塌鼻子的中年胖子豪迈的笑着,在帖木真下马后,他几步便跨到了帖木真的面前,不等帖木真反应过来的,就先给了帖木真一个极其用力的交抱之礼。

    而后,他和帖木真进行了比较愉快的对话,他询问了帖木真老妈诃额伦的近况,并回忆起了当年自己和也速该一起狩猎的诸多趣事。

    接着,这位颇为豪迈的堂叔倒是叹起了气来,他极为大方的对帖木真承认了当年在也速该死后,他率部主动离开帖木真母子的事儿,他认真的表示当年确实是无奈之举,毕竟,在凶险残酷、诸部互相攻伐的草原上,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人物来镇住部族的场面,只凭帖木真他们当年的孤儿寡母来领导,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乞牙惕部诸个分支是无法存活下去的。

    所以因此之故,他当年最终选择离开了,也是因为如此,在得知了诃额伦亦迁来了帖木真的营地后,他颇有一点儿不好意思去再见这位也速该遗孀的面。

    不过他接着又大声的对帖木真说,长生天可以为当年的事作证,他当年只是率自己的部众离开了,并没有和塔儿忽台、安忽合忽出等一帮子卑鄙可耻、喜欢趁人之危的泰赤乌人联合在一起去侵夺也速该留下的部众,他作为蒙古部先可汗忽图剌汗之子,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他认为先父留下的部众足够多了,所以不屑于在也速该尸骨未寒之际,去干那些侵夺他留下的部众、畜群的事儿。

    所以他是在现实的考量下,当年独自率部离开了,径直往东去投附了当年的札答阑部主,也即札木合的叔父合剌合答安。

    他前日里曾想遣自己的义兄弟塔儿玉鲁前来邀请帖木真到自己的营地,以便宴请帖木真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因为塔儿玉鲁出了些烦扰的“家事儿”(乌兰之事),所以便给耽误了,他自己不好意思前来,怕见到诃额伦的面,又觉得派其他的那可儿前来邀请帖木真分量不够,只有塔儿玉鲁,他的这个生死相交的义兄弟前来邀请帖木真,才能够显示出他的诚意。

    确是巧了,今日帖木真就这么和他在狩猎的半道儿上遇到了,所以,他在和帖木真一起狩猎中,力邀帖木真前往他的营盘,以便好好的招待帖木真一番。他挤着眼对帖木真说:除了好酒,上次答应帖木真的美艳的、乃子大的蔑儿乞女人,也可以为自己的好堂侄安排上了。

    帖木真面对阿勒坛的邀请,就觉得这位便宜堂叔还真是一个真性情的家伙呐,他在草原诸多人物中颇有那么几分可爱和固执,他敢说真话,也能够大方的承认自己当年的私心,丝毫不以先可汗之子的身份、堂叔的身份而在自己的面前摆谱儿、端架子。所以,盛情难却之下,帖木真还是在下午狩猎结束后,答应了邀请,跟着阿勒坛一起去往了他的营地。

    在傍晚时分抵达阿勒坛营地后不久,当帖木真他们刚刚翻身下马,才在阿勒坛的热情下坐入毡帐时,就有阿勒坛营地的巡营兵士进帐来报。

    “首领,您的叔伯兄弟们,主儿勤部的撒察別乞、泰出,还有忽察儿、答里台前来拜访了。”

    哦?这是怎么了?今日是要上演乞牙惕氏的大团圆了吗?帖木真心中一动,暗自想到。

    而他的弟弟,刚刚入座的合撒儿则撇了撇嘴,微微偏头不去看进帐的那名兵士,显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对这些所谓的亲戚可没有丝毫的好感,不算计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呢。

    至于别勒古台则面无表情,一副无所谓的神态,现在,除了能找到他的亲妈速赤格勒和杀蔑儿乞人能够激起他的反应外,其他的事儿,帖木真吩咐了他也只是机械的去做,却不会再有任何激动的心情了。

    “嘿!现在暂时没有仗打,无法外出掳掠,这些家伙们一定是养肥了膘,闲出了病来,又要找我和他们一起率部围猎了吧?帖木真,你自己看吧,若你不想见到他们,你可以先绕路出营,我改日再遣塔儿玉鲁去请你。”阿勒坛坐在铺了毡子的木几上,他一拍大腿,看着帖木真为难道。

    毕竟,如此多的亲族前来拜访他,几方现在又同在札木合的治下用命,他也不好一下子为了帖木真而全都拒绝了他们。他又知道这些人当年可和他不一样,撒察別乞他们,当年可是与塔儿忽台等人伙同在一起,去瓜分了也速该留下的部众了的,因此之故,帖木真必然在内心中衔恨他们,不想见到他们的吧?

    “呵,无妨,反正在札木合安答这里,我和他们迟早是要见上一面的。”帖木真淡淡一笑,开口道。

    之前的不兀剌川之战中,他并未见到撒察別乞、泰出、忽察儿、答里台等人。据说,他们当初是被札木合安排着和主儿扯歹、忽亦勒答儿一起作为疑兵,前去月良兀秃剌思之野与泰赤乌、蔑儿乞联军纠缠、对峙去了,所以,他们并未参加袭击脱黑脱阿的不兀剌川之战以及之后的塔勒浑岛、合剌只之野的战斗。而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的战事结束后,由于札木合与帖木真返回豁儿豁纳黑川的速度很快,又有诸多战后之事要处理,所以匆忙之间,帖木真和他们也没有见上一面,也就更谈不上“相认”了。

    “哈哈,不亏是也速该的儿子呐,有胸怀!”阿勒坛哈哈一笑,随即便命人去请撒察別乞他们了。

    于是,这一晚的宴会中,帖木真总算是把他的这些便宜亲戚们都一一的见识了。

    撒察別乞和泰出俩兄弟是主儿勤部的首领,而主儿勤部是帖木真的曾祖父合不勒可汗的长子斡勤巴儿合黑留下的部落,撒察別乞和泰出二人是斡勤巴儿合黑的孙子,而帖木真的祖父把儿坛则是斡勤巴儿合黑的二弟,所以说起来,他们还都是帖木真的便宜从堂兄弟。而他们治下的主儿勤部,则是当年斡勤巴儿合黑从蒙古诸部中亲自挑选出的一些威猛雄壮、彪悍敢战、精擅骑射的勇士单独组建而成的部落,这些勇士以及他们的后人们就形成了如今的主儿勤部。

    也许是仗着合不勒汗长支后裔的尊贵身份,撒察別乞和泰出在宴会中并未对帖木真表现出太多的热情,只是淡淡的点头而已,他们二人都继承了主儿勤人勇士血脉的力量,身材高大健硕,目测和帖木真的身高不相上下,且他们都注重仪表,辫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袍子也很是整洁精细,他们处处都在帖木真的面前显出他们的架子,摆着谱儿。所以对他们的感觉嘛,帖木真就只能有这样的评价:神马玩意儿!嗯,连玩意儿都不是!

    所以,他也只是在阿勒坛提议举碗共饮时,略略的应付这俩主儿勤人一下,却并未热脸贴上去和他们做过多的交谈。

    而比起撒察別乞和泰出高冷装叉的模样,忽察儿至少看起来要活跃多了,这是一个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他和帖木真有同一个祖父把儿坛,他的父亲捏坤太石则是也速该的二哥,所以,他在名义上是帖木真的堂哥。

    忽察儿在宴会中总是发出粗鲁的大笑,他随身携带着一把上好的大弓,并处处炫耀他近日以来用这把弓射杀的猎物之丰厚。他指着帖木真,咧嘴笑着说:就是当年也速该在时,他的箭术也没有自己的好!

    他还表示改日可以带着帖木真一起去狩猎,好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当然,也可以顺便指导指导堂弟帖木真的箭术。

    他处处以自己是帖木真的堂哥而自居,丝毫不以当年夺去也速该部众的事儿而感到尴尬,或许在他看来,当年他跟随泰赤乌人干出那样的事儿是理所应当的,并没有什么错。

    忽察儿给帖木真的感觉是粗鲁野蛮,性格急躁而缺乏城府,一看之下就能被自己看透。他是一个喜欢用蛮力的人,看着就不善于用脑子想事儿。

    至于自己的那位亲叔叔,便宜老爹也速该最小的弟弟答里台,他就要老成持重多了,或许是在兄长也速该死后,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霜,才四十岁刚过的他,满头的辫发却有多半儿都变得灰白了,就连他的脸上也有着诸多的褶子,黝黑而消瘦,脸长而颧骨极高。当他看到帖木真时,先是怔了一怔,而后他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有立即上来问这个自己的侄儿什么,只是低头默默的坐到了帐中而已。

    在宴会的整个过程中,答里台的发言都很少,倒是有一大半儿的时间是听别人在说的,所以,帖木真和他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两句,那一两句也都是这位叔叔在问候自家老妈、他的嫂子诃额伦的话罢了。

    当宴会结束时,在阿勒坛的提议下,他们和帖木真互相约定,再过十数日,在秋高马肥之际,一起带领部众进行一场大围猎。

    总之,或许是因为有阿勒坛这个前蒙古部可汗之子的威望在,他们和帖木真在宴会中并未发生什么针锋相对的矛盾事件,没有冲突发生,无论双方的内心当中如何想,但在表面上,通过这次宴会,帖木真和他们还是变相的重新“相认”了。

第一百零六章 豁儿豁纳黑川(十三)

    金秋之际,战马膘肥强悍,帖木真没有等来和便宜亲戚们约定好的大围猎,倒是等来了札木合相召发大兵往东南而下的命令。

    当帖木真赶到札木合的议事大帐中就坐后,他很快就知道了札木合为何会一脸阴沉,誓要再度大举攻伐的原因。

    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札木合因为自身的兵马强盛,而越发的膨胀自傲起来,这位好安答似乎认为东方草原的一切游牧人都是时候该向他表现出彻底的臣服了,他们理应像奴隶一般的匍匐在他的脚下,定期的为他献上女人、畜群、金银铜器、鹰鹘、裘皮等等一应的实物税,他认为他的兵威必然已经彻底传遍了东方草原,自阔涟湖、捕鱼儿湖以东,哈剌温山岭(今大兴安岭)以西,包括了海剌儿河、兀儿失温河(今乌尔逊河)、合勒河(今哈拉哈河)、呼歇水(今辉河)、移米河(今伊敏河)等数水之间的诸多部落都已在瑟瑟发抖、不敢反抗,所以,他只要派出些使者向他们打个招呼,他们都一定会乖乖的听他的话,他们的首领都会毫不迟疑的带着贡纳品前来跪在他的面前,无比真诚的向他表现出臣服和归顺。

    所以,在约莫半月前,他就真的派出使者去打招呼了,他首先派出使者前往了撒勒只兀惕部(即山只昆部)和合答斤部(即合底忻部),因为这两个部落是尼伦蒙古部落在东方草原之上的代表,他们都部众众多、战兵上万、羊马成群、素称强盛且桀骜不驯,他认为如果这两个部落都在自己的盛大的兵威下率先表现出了归顺他的姿态,那么其他的如弘吉剌诸部、塔塔儿诸部等部落自然都会纷纷的效仿此两部起来,总之,这两个部落若归顺他,必将会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

    于是,札木合信心满满的派出了使者,一人三马,向东南方向飞驰而下,前往位于呼歇水和移米河流域的撒勒只兀惕部、合答斤部而去了。

    当札木合以为一切必将顺利,他的使者在返回时必将带着这两部的大首领一道前来觐见他时,令他无比愤怒的事情发生了。

    十多天后,也就是昨天,他派出往这两部的使者回来了,不过,札木合见到他们时,并未看到一起带着丰厚的贡品向他臣服的那两部的大首领,却只看到了他那几个满脸伤痕累累的使者!

    他们中的两个被派往撒勒只兀惕部,另外两个则是派往合答斤部,但当他们回来时,他们只有两个还勉强站在札木合的面前,而另外两个,则直接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伤晕死了过去。

    使者的脸上,除了双眼和嘴部,其他的部位则都裹着撕自布袍上的破烂布条儿,而那些布条儿上都浸透了已然开始发黑的血迹,有些没有被布条儿裹住的少许脸部,则翻出了可怕的烂肉和一层层的血痂。显然,这些可怜的使者们都被彻底的毁容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敢如此侮辱他札木合派出的使者!那一刻,札木合的心中已然翻起了滔天的怒火。

    满脸伤痕、裹着丑陋布条儿的,尚且清醒的两个使者单膝跪了下来,他们声音嘶哑、略有些口齿不清的向札木合哭诉了这次出使所遇到的奇耻大辱!

    他们去到了撒勒只兀惕部和合答斤部,并见到了这两部的大首领和诸多那颜,他们向两部传达了札木合的意思。在跪地的使者的哭诉中,他们是这样说的:撒勒只兀惕人和合答斤人彼时正聚在一起,他们从一个滚烫的热锅里用勺子舀出了用羊血和羊肠子熬成的沸汤,将它毫不犹豫的泼在了我们的脸上,他们看着我们因沸汤泼面而发出惨叫,甚至有十数人还大笑着冲上来殴打了我们,他们轻蔑的对待了我们,并调侃着说,连女真人都不能让他们撒勒只兀惕人和合答斤人臣服,札木合算什么?一个蒙古先祖抢来孕妇所生的贱种,难道他还想称汗吗?

    若让帖木真猜测的话,他认为使者们的这些哭诉只能是真假参半,当时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或许是这几个使者当时说话的态度太过傲慢,轻蔑的对待了两部的首领们,惹怒了他们,所以才遭此侮辱,也或许是这两部确实就自恃强盛,所以视札木合所谓的让己归顺为耻辱,进而不屑一顾,总之,从结果来看,他们最终没有选择友好的对待这些使者,反而侮辱了他们,这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使者们就这样凄惨的被两部的大首领给赶了回来,狼狈不堪的回到了札木合的跟前,而那两名晕死过去的使者,显然是因烫伤的伤势过重,又一路兼程回赶颠簸,最终撑不住率先倒下去了。

    使者们带来的坏消息让札木合陷入了彻底的愤怒之中,要知道,蒙古人最忌讳别人侮辱自己的脸,包括战马的面目平常都是禁止任何人用脏东西去污染它的,蒙古人传统的规矩就是:敢有无故擅自污辱人与马之面目者,始作俑者要被处死!

    由此可见,蒙古人对面目干净的重视,如果一个蒙古人的脸被别人涂抹或泼了脏东西,他必会视此为奇耻大辱,一定要将侮辱他的人彻底杀掉才算是复仇,当然,如果是无知的孩童犯了此错,则可免于被追究。

    既然普通的牧民尚且如此重视脸的干净,容不得他人在自己的脸上随意侮辱,就更何况是札木合的使者遭此侮辱了。

    通过和平的方式让对方归顺和臣服的愿望破碎了,接下来,就只有战争!只有杀戮!只有彻底的踏灭撒勒只兀惕人和合答斤人的毡帐和炉灶,方能洗刷使者被毁容带来的耻辱!

    更为可恨的是,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部落的首领们,竟然敢拿他札木合最忌讳、最在意的出身问题来取笑他,他就更加无法容忍他们了!

    札木合最终在大帐中长身而起,他抽出了弯刀,刀锋猛地划破了左手的手心,他捏紧左拳,任由鲜血往下一滴一滴的滴着,他右手举刀,环顾帐内众人,他的双目怒张,大声吼道:“诸位!我将尽起治下的两万精骑,如果我不把我们如奔流、如大山般的大兵带到撒勒只兀惕人与合答斤人的面前,我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蒙古勇士!”

    “复仇!”

    “复仇!”

    随后,帐内所有的札答阑部那颜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纷纷抽出了弯刀,跟着亢奋的怒吼着。

    帖木真也适时的站了起来,他一看如此形势,就知道,在如此群情激奋之下,一场针对撒勒只兀惕部、合答斤部的大战必然是在所难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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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介绍:
“大汗!”
“大汗!”
“大汗!”
听着下方十数万骑兵高举弯刀,发出的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帖木真四十五度角望天:我真没想当大汗啊,都是你们逼我的。
酒醉醒来,现代青年铁力莫名其妙的魂穿到了十二世纪末的蒙古草原上,起初,他只想苟的更安全些,努力远离各种草原纷争,后来发现做不到,于是想要拥有一些力量来自保,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宿命是逃不掉的,最终,在铁与火的烽烟中,他一步步走向了那至高的王座。

从漠北到中原,从西域到东欧,以血战天下的勇气,演义那段十二世纪末十三世纪初的狂野历史。

PS:非正史,勿深究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