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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漠鹰眼     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txt下载     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黑林(二)

    可能是因为在克烈部外交的初战告捷,使得帖木真昨晚喝的格外高兴,顺带着在毡帐里大睡了一觉,愣是一个梦也没做,直到清晨天明,他醒的虽早,但却精神极好。

    在他醒后不久,奎帖木儿的那可儿就来叫他们了,于是帖木真喊醒了合撒儿等人,简单洗了洗后,就去了奎帖木儿的毡帐。

    在奎帖木儿的毡帐中喝完肉汤后,在这位面善的胖大叔的带领下,帖木真一行翻身上马,继续快马沿土剌河向西,往黑林赶去。

    至下午时分,帖木真他们终于来到了土剌河上游南岸,博格多乌拉山脚下草木茂盛的大片森林草原地带,一眼望去,北面的博格多乌拉山的高处被密林覆盖,山杨、桦树、针叶林木不可计数,而在低处和近处,则是层层叠叠的布满了松树,成片的黑色铺满了山腰和山下,黑林之名由此而来。在这山脚下的森林边缘地带,就树立着克烈部脱斡邻勒汗的大帐。

    脱斡邻勒汗的大古列延营地,已然近在眼前。

    帖木真跟在奎帖木儿身侧,他放慢了马速,在马上由古列延的外圈逐渐向中心行去,期间,他看到有为数众多的克烈部百姓在各自忙碌着,赶着羊群、马群牧放才回来的,狩猎满载而归的,做奶食的,三两相聚交谈的,孩童追逐打闹的,他仔细观察,发现克烈部的百姓无论老幼,无论贫富,都在胸前挂着十字架,区别就在于,有些人戴的是金或银十字架,有些人戴着铜十字架或铁十字架,而另一些则只带着简陋的木十字架。

    还有克烈人的长相,他们有的相貌特征和蒙古人别无二致,高颧骨、扁平脸、眯缝眼,中等身材,并不高大。而有的则长得较高,肤色偏白,高鼻深目、头发蜷曲,而他们的眼珠则呈现出蓝色、褐色、黄琥珀色或是灰色。至于还有一些,他们肤色略黑,眼窝微陷,鼻梁挺直,头发微卷,有着典型的混血相貌特征。

    嚯嚯,克烈人的成分很复杂嘛,白人、黄种人、混血种都有啊这是,亏我看了马里丹那高鼻深目的长相后,还以为克烈人都长得像他一样,是典型的欧洲人样貌呢,帖木真在他们的面上一扫而过,心中啧啧称奇。

    他不知道的是,克烈部乃是以九姓鞑靼为基础,历经突厥、回鹘两大汗国统治,回鹘汗国在漠北的统治崩溃后(公元840年),九姓鞑靼又吸收了众多选择留居漠北的突厥、回鹘的残部,而后又有康里等来自西域的部族融入其中,历经数百年,最终才形成了拥有克烈、只儿斤、董合亦惕、撒合亦惕、土别兀惕、阿勒巴惕六大分支的强大部落联盟。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融合,才使得克烈人的相貌特征存在明显的差异,毕竟遗传上还有显性基因和隐性基因的差别的嘛。

    再往古列延的的中心走,帖木真经过了一处被低矮的木栏围起的一片方形区域,他看到,这片围起的方形区域有一个宽大的木门,此时,木门内人声喧闹,不时有拉着数只骆驼的商旅穿进穿出,而木门内的空地上,则或是露天、或是搭着凉棚,摆着各类的摊位,售卖和交换羊马等牲畜、狐皮、貂皮等裘皮、绸缎布匹、鹰鹘、各色金属器具等等各有不同。有些人的穿戴、发式,扫一眼就知道那是草原上的游牧民,而有些正在与游牧民讨价还价的人,则是服饰各异,有头戴白色或黑色的大缠头,身穿条纹长袍,留着较长的络腮胡子,高鼻深目的。也有带尖顶小帽,身着带有花纹的红色布袍,束腰带,只留唇上短胡的,奎帖木儿告诉帖木真,这些与游牧民做生意的人,都是来自西域的商贾。

    原来是一处草原集市,帖木真了然的点了点头。

    再往前走,帖木真还看到了有的毡帐的外罩布料上绘有黑色的十字架标志,还有的毡帐的外壁布料上则绘有云纹、草纹和带有双翼的天使形象。

    奎帖木儿指了指其中一座既绘有十字架又有天使形象的,帐顶还有十字架树立的白色大帐说:那是一处克烈人用来祷告的地方,也就是一座草原教堂。

    而当他们终于靠近那座位于古列延中心的大帐时,帖木真看到,这座目测可以容下至少五百人的大帐的顶部,竖立着一只高两米有余的青铜十字架,而在这座大帐的下方建有一座巨大的木台,木台左右还各安有数个大木轮,显然,这座大帐是不可拆卸卷舒的,当它移动时,需要十数匹犍牛或良马拉拽,也即是说它是一座硬帐。

    到达这处大帐后,帖木真等人纷纷翻身下马,大帐之外围绕了内外两圈,皆有披着披甲,甲上正面绘有十字架的彪悍勇士护卫,内圈的护卫皆持弓箭,外圈的侍卫则腰挂弯刀,手握刀柄。弓箭手和带刀武士尽皆神色严肃,眼神冷冽,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当看到帖木真他们要往大帐走近时,一名身材高大魁梧,肤色略黑,左耳戴着银色大耳环的彪悍武士迎了上来。

    “阿赤黑失仑那颜,今日,是你轮值担任汗帐护卫啊。”奎帖木儿领着帖木真几人,在高大的青年面前站定。

    这家伙真是高啊,帖木真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小半头,目测其身高至少一米八五的高个子青年,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神色冷冽淡漠,褐色双目中波澜不惊,却给靠近他的人以寒冽威严之势。

    阿赤黑失仑的冰块儿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向奎帖木儿点了点头,而后扫了帖木真等人一眼,淡淡道:“奎帖木儿那颜,你派出的探马已然提前到达了黑林,可汗已知帖木真将来拜访,你身旁的人是否是帖木真一行?”

    原来,昨日奎帖木儿在下午时分将帖木真等让回自己的毡帐后,就派出了探马,昼夜兼行赶往黑林,提前向脱斡邻勒通报了帖木真将来拜访,而自己将于明日带着他亲自前来的消息,所以阿赤黑失仑再看到奎帖木儿时,才有此一说。

    “正是,他就是也速该的儿子帖木真了,还有他的弟弟合撒儿、别勒古台,阿鲁剌惕人博儿术等人。”奎帖木儿指着帖木真几人笑着介绍道。

    “阿赤黑失仑那颜。”帖木真以手抚胸致礼。

    “嗯。奎帖木儿那颜,帖木真,可汗就在大帐中等着你们,跟我进来吧。”阿赤黑失仑微微点头,而后一手握刀柄,转身往大帐的雕花木门走去。

    帖木真最后仰头看了看大帐之上的巨大青铜十字架,而后呼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第六十二章 黑林(三)

    进入大帐之内,四根一丈有余的高大陶脑支柱立于中央,大柱之上均环绕着镶嵌金丝,饰有十字、云纹、双翼天使等精美的图案,显得极为奢华大气。

    绕过四根金柱,再往前走片刻,在四周的烛火通明中,帖木真看到,居北的上首,一座有着金鹰展翅背景塑像的宽大胡床上,端坐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腰背挺直,双手扶于膝上,未戴皮帽,而是头束蝎尾辫发,它被梳得极为整齐的搭于右肩上。他身着一袭月白色绸面长袍,长袍之上以金银丝线绣有繁复精美的花纹,腰束玉带,左耳戴着一枚金十字形耳环,他的肤色略黑,眼窝微微凹陷,棕色的眼珠颇为深邃。此时他正微笑着看着帖木真一行向自己走来。

    这个坐在金鹰王座上的,一看穿着就很阔气的大土豪,应该就是克烈部大汗脱斡邻勒了,嗯,看他这长相,倒像是一个正派角色,和后世反腐热剧《名义》中的高书记有七八分神似,不过想起老妈对他“光辉事迹”的描述,结合他现在一脸微笑的模样,这人看起来倒是又给人一种口蜜腹剑、大奸似忠的感觉?

    越是看起来正派的人,咱越得小心应付才是哟,帖木真暗自提醒自己。

    几步之后,帖木真几人已到了金鹰王座之前,冰块儿脸阿赤黑失仑向上首的脱斡邻勒抚胸行礼,沉声道:“可汗,蒙古乞牙惕部的帖木真及其兄弟已带到。”

    “蒙古乞牙惕部也速该之子帖木真,今带诸兄弟,拜见克烈部脱斡邻勒大可汗!”听到阿赤黑失仑的介绍,帖木真遂带着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单膝跪地,右手抚左胸,低头大声向上首的中年男人行礼。

    礼节还是要做足的嘛,不然咋好意思问这老男人要好东西呀。。。。

    “帖木真,你们终于来了,我啊,等你们等了很久喽。快快起身,你的阿爸也速该可是我的结拜安答哟,他的孩子就像我的孩子一样。都起来,起来。”脱斡邻勒看着帖木真领着几人下拜后,才从金鹰王座上快步走了下来,伸出双手,将跪地的帖木真轻轻的扶了起来,而后又向跪在帖木真侧后的合撒儿等人频频抬手示意,让他们也赶紧起身。

    “奎帖木儿拜见可汗!”在帖木真他们下拜时,奎帖木儿也向脱斡邻勒行了礼。脱斡邻勒看了他一眼,点头满意地笑了笑道:“你一路护着帖木真他们前来黑林,也辛苦了。”而后,脱斡邻勒示意奎帖木儿可以和阿赤黑失仑站在一起,等候入座。

    “脱斡邻勒可汗您说的是,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您是我阿爸的安答,我们现在一见到您就觉得十分亲切,见到您,就像是见到我的阿爸一样。”帖木真顺杆儿就往上爬,现在就是需要脸厚一点,一定要攀上脱斡邻勒这条粗大腿,搞好同克烈人的外交关系,要尽量从老男人身上榨取油水儿才好。

    看到帖木真如此识趣,脱斡邻勒笑的越发亲切了,他的目光和帖木真稍一对视,一大一小两个社会人对彼此的想法就已心照不宣了。

    “好,好,我见到你们也很高兴呐,你们个个都长得矫健有气力,和你阿爸当年很像呐。想必也速该安答,在我主的天堂里也该放心了呢。”脱斡邻勒按了按帖木真的肩膀,追忆的感叹道。

    帖木真点了点头,而后郑重道:“我们的阿爸不在了,脱斡邻勒可汗您就如我们的阿爸一样,以后,我们可否称您一声汗父?”

    “正该如此,以后你们兄弟就是我的儿子了,我会像疼爱亲子那样疼爱你们,像庇护亲子那样庇护你们,当然,也会像教导亲子那样教导你们,以避免你们走上不正的邪路。”脱斡邻勒双目微眯的看了帖木真一眼,而后又扫了扫合撒儿几人,严肃道。

    “我们以后,一定都听汗父您的教诲。”帖木真率领几人再度郑重地单膝跪地下拜,大声承诺道。

    “快起,快起,你我父子,不必如此客气。”看帖木真他们又要下拜,脱斡邻勒在他们拜倒前,拉住了帖木真,阻止了他们再度的拜倒,摇头笑道。

    “汗父,我这次来看您,还要告诉您,我已娶了弘吉剌部大那颜德薛禅之女为妻,如今,作为我和新婚妻子的一点心意,我特带来了一件黑貂皮大氅送给您,愿在那寒冬里,它能为您保留温暖,遮挡寒气。”帖木真一挥手,示意一名跪在最后,双手捧着黑貂皮大氅的近卫走上前来,而后他从近卫手中端过黑貂皮大氅,郑重地双手前捧,轻声道。

    脱斡邻勒看着面前这饰有金银,吊坠东珠的华丽黑貂皮大氅,他伸手抚过顺滑的衣面,笑着责怪道:“我儿帖木真人来了就好,怎么还带如此贵重的礼物呢,以你我两家的关系,大可不必这样哟。”

    “请汗父一定要收下我们的心意。”帖木真看脱斡邻勒似有推脱不受之意,不管他是真的推辞还是假装客气,帖木真今天都要让这老男人收下这黑貂皮大氅,因此,他再度大声说着,就要跪地再拜。

    “请汗父收下!”看到帖木真拜倒,合撒儿几人都很有眼色的一齐大声开口,并在帖木真身后,向着脱斡邻勒单膝跪地,拜了下来。

    “唉,好,好,我收下,收下了,都快起来,快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要跪呢?如此客气可不好。”脱斡邻勒摇头接过黑貂皮大氅,而后温声开口,示意帖木真他们赶紧起来。

    “都快坐下来吧,我们好好叙叙旧。”脱斡邻勒接过黑貂皮大氅,展开披在身上试了试后,笑着连声说好,显是对这件黑貂皮大氅很为满意。因为此处是议事大帐,所以他又叫来了一名帐外的女奴,脱下大氅交给了她,命她把这件珍贵的黑貂皮大氅展开,小心的挂到议事大帐后不远处,自己的居帐中去了。

    待帖木真他们在大帐左侧依次坐下后,脱斡邻勒微笑着说道:“帖木真,你们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作为父子相认之礼,我怎能没有表示呢?阿赤黑失仑上前来!”

    脱斡邻勒微微抬手示意,已然在大帐右侧坐定陪侍的阿赤黑失仑,闻声大步走到了金鹰王座近前,低头附耳到了脱斡邻勒跟前,他听着脱斡邻勒的低声吩咐,不时的点头,而后行了一礼,转身出帐去了。

    而后,趁此空隙,脱斡邻勒问了帖木真,他母亲诃额伦的身体可好,又问为何当年也速该死后,诃额伦没能领着他们当时就来投奔自己,还摇头苦笑着说自己几次派兵去东部草原寻找他们母子几人,无奈都未曾找到云云。

    帖木真一脸认真的糊弄说:因为老妈诃额伦在便宜老爹去世后不久的一晚,做梦梦到了老爹骑马不停的在三河之源的草原上兜圈子,当诃额伦赶上前去拉住他的马缰时,他告诉她说,要守好三河之源的牧场,不要离开。所以诃额伦认为这是长生天让便宜老爹的魂灵下到了人间,进入了他的梦里,告诉了她不要离开三河之源的牧场,于是她决定遵从神谕,绝不离开三河之源的草原,就在那里陪伴着老爹的魂灵过活。

    因为这时的蒙古人都信奉万物有灵的萨满教,对于托梦这种事极为相信,所以帖木真如此说也不显得突兀和奇怪,加之他糊弄时的表情悲伤而又沉重,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甭管奸诈的脱斡邻勒内心深处信不信这种说法吧,反正他表面上都配合着帖木真,表现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理解表情。

    而后,脱斡邻勒又关切的问了帖木真一家这些年过的如何,当听到他们流浪草原,以草根、野鼠为食,与狼群厮杀时,他适时的表现出了皱眉的心疼,就差掉几滴眼泪了,而当他听到泰赤乌人塔儿忽台袭击了帖木真家,并把帖木真囚禁虐待的事后,他又变得脸色阴沉,气愤的表示一定要为帖木真他们出一口气,要瞅准时机报复泰赤乌人一顿。

    帖木真在说起泰赤乌人时,也表现出了咬牙切齿的憎恨表情,他嘴里信誓旦旦地发誓,一定要向泰赤乌人、主儿勤人、塔塔儿人这些仇敌部落报仇雪恨云云。

    他这么说时,眼睛却时刻注意观察着脱斡邻勒的表情,果然,当他表现出对这些蒙古强部的仇恨时,脱斡邻勒一度眯了眯眼,看那样子是对他更加满意了。。。。

    片刻之后,阿赤黑失仑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捧着一把收于刀鞘中的弯刀,而他的身后,也跟着一名侍卫,这名侍卫的手中则捧着三把匕首。

    “帖木真,为报你送我黑貂皮大氅的情意,我将为你收复那四处离去的牧民,为你重振那支离破碎的家业,毕竟肾应置于腰间,痰应卡于喉间。而现在,我将这把我的佩刀之一,十字弯刀赠予你,以为你我父子相认的信物!”脱斡邻勒说着话,再度从金座起身,走到阿赤黑失仑面前,单手将刀拿起,郑重的递到了帖木真的眼前。

    “谢汗父!”帖木真微微低头,双手从脱斡邻勒的手中接过了弯刀。

    “拔出它看看。”脱斡邻勒示意道。

    “噌!”帖木真点头拔出了弯刀。

    当拔出刀的那一刻,帖木真感到一股寒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弯刀的冰寒,他从下至上扫过弯刀的刀身,这把弯刀目测长约八十厘米有余,刀身微弯,刀刃薄而锐利,漆黑的刀身之上,沿着那微弯的弧线,开有一道血槽,而在刀身末端,则刻有繁复的花纹和一行突厥或回鹘的字母。

    从刀身形制上看,这把弯刀和一般的蒙古环刀没有区别,但不同之处在于,这把弯刀的刀镡(即刀身与刀柄连接处的护手)不是蒙古环刀常见的椭圆形,而是刻有繁复花纹的十字形,十字刀镡就是脱斡邻勒称呼此刀为十字弯刀的原因所在吧。

    这把十字弯刀的刀柄尾端镶嵌宝石,缠以银丝线,看起来颇为名贵,而上等木材打造的刀鞘之上,亦有精美的花纹和包裹的白银。

    “此刀为寄居我克烈部的畏兀儿工匠历时一年有余锻造而成,它本身又结合了畏兀儿和中原汉人锻造法的优点,因此锋锐异常,足可称得上是削铁如泥了。”脱斡邻勒看帖木真还在端详十字弯刀漆黑的刀身,笑着开口道。

    “汗父所赠,自是好刀无疑,受这名刀,帖木真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定要用它斩尽泰赤乌人、塔塔儿人等仇敌的头颅!”帖木真收刀入鞘,再度表决心道。

    “好!你有此志气,才算对得起你阿爸。”脱斡邻勒颇为欣慰的点头道。

    随后他又将三把匕首一一赠给了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三人,均都好言勉励了他们一番。

    正当帖木真他们重新坐下时,大帐的门再度打开了,随即,帖木真便听到了一声粗豪的大笑。

    “阿爸!我听说,是斩杀了达尔汉匪帮的帖木真来了?”

    帖木真寻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中等身材,身形敦厚壮实,留着络腮胡子,面相轮廓与脱斡邻勒有八九分相似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家伙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他刚才叫阿爸?看来是脱斡邻勒的亲儿子了,不过在这家伙左右两侧的又是谁?帖木真看着越走越近的壮硕男子,还有他两侧一并走来的两个中年男人,暗暗想到。

第六十三章 黑林(四)

    看到那三人大步向着金鹰王座前走来,脱斡邻勒再度站起了身来,他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刚才那大嗓门的壮硕青年,向帖木真介绍道:“帖木真,那是我的长子桑昆,他去斡儿罕河上游处理一些部落间的纠纷,现在看来,他是刚回来就听说了你们兄弟在我这儿,所以就急慌慌的赶过来喽。”

    帖木真此时也带着合撒儿几人站起了身来,他已然看到,这走来的三人身上都披着皮甲,而在那皮甲之上,分明有已然变得暗红的血迹沾染着,显然,这三人都是经历了一场厮杀,回来后还未来得及卸甲,就赶到脱斡邻勒的大帐里来了。

    “桑昆右边是我的幼弟札合敢不,左边则是统帅我汗帐三千近卫的只儿斤部大那颜合答黑吉。”脱斡邻勒又指了指桑昆两侧的另外两人,介绍道。

    “想必这个双目有神的大个子,就是帖木真了吧,哈哈,果然没让我失望,一看就是一个孔武有力的草原巴特尔!”脱斡邻勒的介绍声刚刚落下,桑昆就已走到了帖木真跟前,他大步上前,打量着个子明显高出自己十公分左右的帖木真,点头大笑道。

    “拜见桑昆大哥!”帖木真低头抚胸,郑重的向桑昆行礼。他想的没错,自己面前这个正哈哈大笑,显得极为豪迈粗犷的壮硕青年,正是脱斡邻勒的儿子桑昆。

    “拜见桑昆大哥!”帖木真身旁,合撒儿几人也一齐向桑昆问好。

    嗯,这家伙是走狂野路线的嘛,帖木真看着桑昆那将两鬓和耳边的一圈头发尽皆剃掉,只留额头正中往脑后的也即头顶中央的一溜儿头发,这一溜儿头发背着向后,最终在脑后结成了一条独辫,有点儿类似于维京海盗的发型。。。。

    “乞牙惕部的男儿,看着个个都精神,我桑昆今日能见到你们,很是高兴!”桑昆走上前去,热情的一一与帖木真几人行了交抱礼,当听到帖木真介绍起博儿术,说他帮助自己击灭了达尔汉匪帮时,桑昆明显的对博儿术又热情了几分,他连声夸赞博儿术少年英武,胆魄过人。

    而后,帖木真又向桑昆身侧的札合敢不行礼,这个脱斡邻勒幼弟的面容颇为沉静,只是在帖木真行礼之时,他才微微扯动嘴角,向着帖木真点头笑了笑,他显得有些沉默,他的鬓边已然有了几缕灰白的辫发,四十多岁的年纪,明明比脱斡邻勒要小几岁,但看着却比他的大哥要沧桑许多。当帖木真看向他时,仍然发现,这位大叔的眼睛还依然灵动。

    想到脱斡邻勒残杀兄弟的冷酷无情,也许在长兄的屠刀下最终逃过一劫的札合敢不,这些年来自有他的生存之道吧。说不得,这就是个内秀沉稳的人物呢,帖木真暗自感叹。

    还有另外一人,在帖木真眼里这个中年男人的面相就有些狠厉阴翳了,他的身材同样不高,却有一股镇定肃杀的血腥气,没有亲手杀个上百人,都练不出这一股子气势来。而这个帖木真与之互相见礼的中年阴翳男,就是只儿斤部大那颜合答黑吉。

    “桑昆,帖木真,还有你们,都坐,今天帖木真兄弟几人前来拜访,一路辛苦,现在恐怕都已饿坏了,大家先喝些奶茶,晚宴很快就好。”脱斡邻勒走回金鹰王座,随后抬手示意众人分别在下首的左右两侧坐下。

    坐定后,桑昆兴致勃勃的向帖木真询问了他和博儿术击杀达尔汉匪帮的经过,帖木真告诉他说,自己两人也是侥幸,那达尔汉匪帮七人众以为他们是少年就太过轻敌,加之又被他们引到了树林中的设伏处,所以才险险的屠灭了其中的六人,至于马里丹,则是因为帖木真和博儿术与其最终厮杀的关键之时,突然间天空中降下了闪电,击在了马里丹的身侧,虽然未能劈中马里丹,却也使他吓得倒在了地上,自己二人就趁马里丹倒地的瞬间,合力扑上去杀了那悍匪头子,说来也是多亏长生天的护佑了。

    他摇头否认了天火的存在,并不承认使用了石油作为燃烧武器。并故意摇头苦笑说,牧民们把他和博儿术击杀悍匪的事传的越来越邪乎,已然严重失真了。

    桑昆听了后,啧啧称奇,最终他抬手点了点对面坐着的帖木真和博儿术,笑着大声说:敢向达尔汉匪帮下手,无论如何他们二人都算是胆魄过人了,又有主降下的闪电相助,这才成就了现在的名声,难道这不是有着主赐予的定数吗?

    甭管在内心深处,桑昆对帖木真的这一套说法相信与否,此刻,这位看上去颇为豪迈的青年,都表现的极为相信帖木真的话。也许在桑昆的眼里,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帖木真和博儿术仅以两人之力,就击灭了达尔汉匪帮,单凭这一点,这二人就值得他结交。。。。

    随后,晚宴终于上来了,仆人们端上了各种奶食、烤肉、羊羔肉、野味儿等,帖木真看着脱斡邻勒和桑昆、札合敢不、合答黑吉、阿赤黑失仑、奎帖木儿几人简单的做了个景教的饭前祷告,而后,他才随着他们吃了起来。

    边吃边聊中,脱斡邻勒问了桑昆,斡儿罕河上游的纠纷处理的怎么样了,桑昆冷笑着说已然都处理干净了。

    帖木真听着脱斡邻勒和桑昆、札合敢不、合答黑吉几人的对话,算是知道了桑昆他们是去处理什么样的纠纷了。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作为克烈部分支的阿勒巴惕部今夏在斡儿罕河上游驻牧,他们当中的二千帐百姓,因为觉得脱斡邻勒的汗帐征收的牲畜、奶食、毡、裘皮、鹰鹘等实物税太重,所以在其部中那颜的带领下围住了脱斡邻勒派来收缴实物税的亲信,他们希望汗帐能降低一点索要的实物税数量。也是脱斡邻勒的这位亲信太过贪婪张狂,他不但毫不退让,反而为了自己的利益怒扇了那位阿勒巴惕人那颜几个耳光,并嚷嚷着还要再多征收一部分实物税,实则想要将多出的部分吞为己有。这位亲信的态度,一下子激起了阿勒巴惕人更大的愤怒,他们群起而上,将这个汗帐派来的征税人给活活打死了。

    当阿勒巴惕人冷静下来后,看着征税人的尸体,也许是害怕脱斡邻勒的报复,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部中那颜的带领下,凑齐了两千轻骑,洗劫了临近他们的同为克烈部分支的董合亦惕人,抢了董合亦惕部的马群、羊群,并胁迫一部分董合亦惕人跟着他们一起向西走,他们是打算抛弃克烈部,向西投往乃蛮部去了。

    这个消息被受伤逃脱的董合亦惕人带回了黑林,脱斡邻勒震怒,遂派遣桑昆、札合敢不、合答黑吉三人尽起黑林附近驻牧的精锐轻骑五千众,一人四马,昼夜兼程,向西追赶叛逃乃蛮部的阿勒巴惕人,最终,桑昆一行在杭海大岭的一个山口处,追上了叛逃的部众,这些叛逃的阿勒巴惕人没有想到汗帐的追兵来的如此之快,猝不及防之下,很快就被彪悍的汗帐精骑合围击溃了。

    在击溃阿勒巴惕人后,桑昆将那领头的阿勒巴惕首领的头颅割了下来,掀掉了他的头盖骨,倒出了他的脑浆,并最终将他的脑壳儿挂在了马尾巴上,至于他的儿子们,也尽数如此杀了,他的女儿则被带回来做了桑昆的奴隶。

    还有其他参与叛逃的阿勒巴惕男子,凡是青壮年的,则尽数被砍下了头颅,桑昆命麾下的骑兵们将这些男人的头颅挂在各自的腰间,带回了斡儿罕河上游,阿勒巴惕人剩余部众的牧场上,并在那里,将上千个阿勒巴惕壮年男子的头颅堆成了三个巨大的京观,他以这种可怕的方式来震慑剩余的阿勒巴惕人,让他们时时刻刻都心怀恐惧,让他们知道,反抗汗帐的后果是什么,以使他们从此再也不敢违背脱斡邻勒的命令。

    听着桑昆冷笑着嘲讽阿勒巴惕人的不自量力和愚蠢,以及毫不在意的随口说出砍下上千人头颅做成京观的残忍,看着脱斡邻勒眯眼颇为满意的表情,帖木真面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他虽然看起来在不断的点头同意着桑昆的做法,但在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阵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脱斡邻勒父子面对他时,是如此的亲切,面对那些因为苛刻重税而反抗的阿勒巴惕人时,却又是如此的毫不手软、残酷而冷血。作为部落的首领,脱斡邻勒父子血腥的镇压叛乱者也许是对的,但这样的残忍,还是让帖木真感受到了一股通体的寒意。

    我现在是有用的,因为克烈人可以通过扶持我,以此来挑起蒙古部内部的分裂与厮杀,所以脱斡邻勒父子才对我热情而亲切,那么一旦当我失去了价值,或者在将来选择不再臣服,想要脱离他们,如果我到时候的实力不够的话,说不得,也会落得和这些阿勒巴惕人一样的下场呐。

    必须要警醒啊帖木真,和这对笑面虎般的父子打交道,万事都得留心。自己还是要尽快扩充士马,为将来可能会到来的决裂与厮杀做好准备才行,帖木真暗暗想到。

    说完了处理叛众的“小事儿”,脱斡邻勒和桑昆父子又笑了起来,他们对帖木真说了些草原上的趣事,问了帖木真新婚妻子的情况,而后又问了帖木真部中能凑出的兵马数量,当听到帖木真仅有两百余士马时,桑昆连连摇头,他对脱斡邻勒说,帖木真的士马还是太少,无法与仇敌泰赤乌人抗衡,克烈部还是要帮他一把,再为他收集更多的百姓才好。

    脱斡邻勒笑呵呵的点头对儿子说,自己已然承诺过帖木真,会尽快帮他聚集更多的部众的。

    总之今晚的见面,表面上看是宾主尽欢,喝的吃的都极为爽快,宴后,脱斡邻勒令桑昆带帖木真兄弟几人去新的毡帐休息,并表示他们一定要在自己这里多住几天,然后才好回去。

    帖木真遂带着弟弟们起身,向脱斡邻勒再度行礼,而后便跟着桑昆出帐去了。

第六十四章 黑林(五)

    第二日一早,帖木真几人起来去脱斡邻勒的居帐里陪他吃了早饭,而后桑昆便拉着帖木真几人去土剌河上游的草原和森林里狩猎了。

    至于奎帖木儿这位对帖木真兄弟表现的颇为友善的胖大叔,则在早晨帖木真他们狩猎出发前,就来和他们告别了,他是准备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他走时拍着帖木真的肩膀笑呵呵的说,有机会一定要再来自己的驻牧地做客,到时候,他这把老骨头还想跟帖木真再比比,看谁能先射下一只大雕呢,上次帖木真抢了先,他没能亲射大雕,还颇为遗憾,下次一定要比比。帖木真自然连声说好,他倒没想到,这个看着面善的胖大叔,骨子里还有争强好胜的一面嘛。

    奎帖木儿走后,桑昆问起帖木真与奎帖木儿相识的经过,于是帖木真就将自己三箭射雕,奎帖木儿随即赶来的事告诉了桑昆,桑昆听后,大为高兴,他说果然没有看错帖木真,大雕盘旋于天际,向来敏锐迅猛,帖木真能射杀大雕,也是练了一手好箭术了。这夸得帖木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摆手说,三箭射雕,没能一箭而下,我的箭术还得继续练习才行。

    桑昆笑着摇头说,帖木真太过谦虚了,三箭而下,已是难得喽,而后,他命人取来了一把大弓,赠给了帖木真,他告诉帖木真说,这把大弓乃是以大盘羊角、上等柘木、牛背筋、上等鱼胶、黑漆制作而成,前后算上制作和晾晒,用时一年半有余,实是自己所钟爱的强弓之一。

    帖木真一听这大弓是桑昆所爱,便摇头推辞不受,桑昆大笑着将它硬塞给了帖木真,豪爽的挥手说,大弓再好,也比不上帖木真你这个人,相信大弓在你手里,定会发挥出它应有的强悍威力。

    帖木真无奈,只能接过了这把制作精美的大弓,他看着弓身,目测弓身全长在一米三左右,他试着拉了拉弓弦,果然弓力不弱,以他这副强劲身体的力道,也并非轻易就能拉开,需得用上八分力气才能拉满弓弦。他暗自估算,这把弓要想拉开使用,需费拉力绝不下于七十五公斤(即弓力在一石以上),属实是当世强弓了。

    帖木真知道,这又是桑昆笼络人心的手段,这位看起来粗犷豪迈的壮硕青年、克烈部未来的继承人,似乎并不像他外在表现的那样粗枝大叶,而在其内里,实是一个粗中有细,极其善于与人结交的人物。至少从帖木真和他相处的情况来看,他总是能在笑声中使人感受到他的热情,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当然,帖木真也深深的知道,桑昆的一切友善都是建立在你对他,对克烈部有用的基础上的,如果你对他没有价值,无法提供克烈人想要的,那么恐怕就享受不到他这种热情友善的态度了。

    帖木真一边驱马跟着桑昆狩猎,一边看了看桑昆的周围,他看到,桑昆带出来的那可儿,一个个前冲呼喝,左顾而右射,每发一箭,必有所获,他们无不是壮硕凶悍之辈,可谓是尽皆精神抖擞,如狼似虎了。

    桑昆此人,似乎尤其喜好彪悍壮勇之士呐,帖木真暗自想到。

    一日的狩猎,可谓极其尽兴,期间,帖木真他们兄弟几人没能射到什么大型的野物,倒是桑昆射到了一只颇大的狍子,桑昆在狩猎结束回返时,笑着对帖木真说,回去后要亲自剥皮收拾这只狍子,并邀请帖木真他们几人晚一点来自己的帐中吃烤熟的狍子肉,帖木真知道拒绝不得,于是便点头答应了邀请。

    在回到黑林营地时,已是傍晚,红霞漫天,帖木真带着合撒儿几人先行告别桑昆,再度前往问候脱斡邻勒,脱斡邻勒见到几人后笑着留他们用晚饭,帖木真为难的说,桑昆邀请他们去他的帐子里吃狍子肉,自己不好拒绝,就答应了。脱斡邻勒没有丝毫不满,他不在意的摇摇头说,自己老了,你们年轻人就该多亲近亲近才好,让帖木真几人只管去就行。

    于是帖木真几人自脱斡邻勒的帐子里出来,前往不远处桑昆的毡帐去了。

    当拐过一个毡帐,离桑昆的毡帐前不远时,帖木真甚至已然看到了桑昆在帐外坐着,撸起袖子拿着把小刀,在剥那只狍子的皮子了。

    就在他要领着合撒儿几人抬步向前朝桑昆打招呼时,却看到一个彪悍魁梧、高鼻深目的卷发武士拎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大步走到了桑昆的面前。

    那个武士的力气太大,少年被他铁钳般的大手捏着后脖颈,几乎双脚微微离地般的,被强行拖到了桑昆的面前。

    砰!一声闷响,少年被高大凶悍的武士狠狠地摔了出去,瘦弱的他,彻底扑倒在了桑昆的面前,他的脸上,脖子上都有血迹和泥土的脏污,而他的上半身的破旧袍子已然被扒了下来,挂在了腰间,他赤裸的上半身也布满了鞭笞留下的深深血痕,显然,他是受到了那名武士暴烈地殴打。

    “我们等一下再过去。”帖木真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后退,抬手示意众人向后躲回刚才拐过的那处毡帐的外侧。桑昆显然是要处理一些事情,现在他们过去有些不合时宜,何况,他也想看看,究竟那少年犯了什么事,竟会被殴打的如此之重。

    帖木真侧靠在毡帐的外罩上,微微偏头,眯眼看着桑昆的动作。

    “大那颜,这个卑贱的马倌儿今日牧马时,弄丢了您那匹心爱的银鬃粟毛马,您是知道的,那匹马四肢矫健,马速如风,性格又暴烈强悍。去年秋天,我们为了在斡儿罕河上游将它套住,足足连续不停地追着它跑了四天,直到它将要力竭时,才算是靠近了它,就算是这样,当我们靠近它时,还是有五六个兄弟都被它踢伤或撞伤了,最终好不容易才将它降服带了回来。”

    “没想到今日,这个贱奴牧马时却打了瞌睡,竟将您的这匹银鬃粟毛马给弄丢了,让那畜生寻机又脱出了马群,跑回了茫茫荒野之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回来点检马数时,这才发现少了一匹,就将这贱奴狠狠的打了一顿,但他毕竟是您的马倌儿,还是因由您来决定该如何处罚他,因此,我将他带了过来。”那名高大彪悍的武士恨恨的看了倒地的少年一眼,低头向桑昆说道。”

    “哦?是这样啊,是你打瞌睡弄丢的吗?”桑昆手上拿刀剥狍子皮的动作未停,他瞥了一眼少年,随口道。

    “大,大那颜,您就饶了我吧,我这就出营去找您的马,哪怕是翻遍斡儿罕河、土剌河的上上下下,我也一定会将您的马找回来的,您可以派个人跟着我,若我找不回来,您再杀我不迟。”少年努力的爬了起来,双膝跪在桑昆面前,以头触地,颤抖的低声道。

    他还不想死!他还年轻呢。。。

    昨日夜间,他和他的阿爸照例一起搅拌皮桶,制作酸马奶,但他的阿爸突然头晕了起来,于是他只能停下将阿爸扶到了毡子上躺下,阿爸倒下后变得很难受很痛苦,来回翻转着打滚,他彻夜都在照顾他的阿爸,他们家很卑贱也很穷,根本请不起部落中负责洗礼和医务的教长,所以,他的阿爸只能强忍着痛苦。

    直到后半夜,他的阿爸才出了一头细密的热汗,感觉好了些,这一晚少年的精神高度紧张,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却还要为桑昆牧马,当他牧马之时,不免就担心还在生病的父亲,所以也就不像平常那样机灵仔细了,而是会常常出现走神儿,结果就是,那匹野性难驯的银鬃粟毛马趁他不注意,脱出了马群,风一般的跑的无影无踪了,他想追,却又担心剩下的马群再出问题,而且以那匹马的速度,他所骑的马也很难追得上,所以他最终放弃了。

    牧马回来后,他知道厄运必将到来,在负责每日点检马数的武士面前,他吓得始终低着头,他不敢逃跑,因为他的阿爸还在营里,所以毫无疑问的,他被拎了出来,受到了毒打,并最终被带到了桑昆的面前。

    “去找回来?笑话!卑贱的狗崽子,你知道那匹马跑的有多快,性子有多狡猾吗?大半天过去,足够它跑向任何地方了,如此辽阔的草原上,再想追到它,就凭你,怎么可能办得到!”那名武士狠狠地踹了少年一脚,碎了口唾沫骂道。

    “别吵了,我没有那么闲,也没有时间去等,丢了就是丢了,拖下去砍了吧,再找一个身子强壮些的马倌儿来牧放他留下的马群。”在确认了就是少年弄丢了自己的良马后,桑昆不再看哀求他的少年一眼,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狍子身上,他一边用刀剥着皮,一边语气轻松的吩咐那名武士道。

    至于亲自动手杀了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子?桑昆根本就不屑于这样做,那样会脏了他手中剥皮的刀子,在他的眼里,这少年的命还没有眼前这只狍子来的有价值。贱奴嘛,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

    “好嘞大那颜,我这就拿一把钝刀来砍这小子的脑袋,准保让他死的舒心!”那名彪悍凶厉的武士咧开大嘴,森冷的一笑,大声应命道。这狗崽子犯了这么大的错,险些就要牵连到自己,幸亏桑昆看自己壮勇,不曾责怪。

    但武士的内心是极为愤怒的,他要用一把钝刀,一刀一刀地砍向这个少年的脖颈,怎能让他如此轻易就去见天父呢?必要让他一刀刀的承受脖颈劈砍之苦,发出凄厉的惨叫,在痛苦中死去才行!

    说着,武士就要伸手将跪在地上,一脸恐惧的少年给重新拎起来带走。

    桑昆果然是表面豪迈,实则残暴之人!一匹马而已,怎能比得上人命重要?要处罚也不至于杀了他呀,这少年如此瘦弱,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罢了!帖木真握紧了拳头,从侧靠的毡帐拐了出来,大步向前,高声道:“桑昆大哥,这是怎么了?我远远就看到有人在跪着了呢。”

    帖木真的身后,合撒儿等人也跟着拐过了毡帐,不再躲避,向着桑昆走来。

    “哦?帖木真,你们来了?哈哈,看来你们还得再等等了,我马上就能把这狍子收拾干净。”桑昆看到帖木真他们走到了跟前,笑道。

    而那名想要拎起少年的武士,前伸的手顿了一下,也看向了帖木真他们。

    “我们不急,我还想着来帮忙呢?没想到大哥这都快收拾完了。”帖木真看着地上已然被剥完皮子,掏出肝肺、肠子等脏腑的狍子,摇头笑道。

    继而他疑惑的看向跪着的少年,再度发问道:“大哥,此人这是?”

    桑昆淡淡的扫了少年一眼,看着帖木真随意道:“哦,他呀,一个弄丢了我的马的奴隶罢了。”

    “大哥打算如何处罚他?”帖木真问道。

    “弄丢了自家主人的贵重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还能如何,无非杀了而已。”桑昆理所当然的回道。

    “大哥,这孩子是犯了错,但他看着年纪还小,看到他,却是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那时的我,也如他这般的穷困不堪,流浪草原,我是那么的弱小啊。他和几年前的我的处境很像呐。所以,不知大哥能否看在我的份儿上,饶了他的性命,哪怕是把他驱逐出部落,让他自生自灭也好。”帖木真看着少年惊恐无力的悲惨模样,叹了口气,摇头道。

    “嘿!帖木真兄弟说的哪里话,你是尼伦蒙古乞牙惕氏也速该巴特尔的儿子,怎是这个贱奴能比得了的?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今日就饶了这小子一命,把他拖下去,割下他的一只耳朵,砍下他左手的三根手指,让他不要牧马,以后就去日日挤马奶吧。”桑昆指了指少年,对高大的武士吩咐道。

    “是,大那颜!”高大武士低头抚胸,随后一把拎起少年的后脖颈,想要将他拖下去了。

    帖木真看了一眼被拖下去的少年,他只能为这孩子做这么多了,再多他就不便插手越权了,毕竟,这孩子终究是桑昆的奴隶,桑昆也给了他面子,饶了少年的性命。

    少年人,草原凶险,只要保住了性命就好啊。。。。帖木真心中想到。

    而当帖木真转过头不再看少年时,他不曾看到,那被拖着后退的少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要记住这个出言救了自己的高大青年的长相。

    帖木真,蒙古乞牙惕氏的帖木真么,我巴歹记住您了,以后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会报您今日的救命之恩的,一定!少年心中默默想到。

第六十五章 归途

    在吃完了桑昆亲手烤制的狍子肉后,帖木真和克烈部这一大一小两头笑面虎的关系又更为亲近了些,嗯,至少表面上,帖木真表现的即能低头谦虚,又不会过分自卑,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起码让这对执掌克烈部大权的父子颇为满意。他们似乎认为自己选对了继续分裂和控制蒙古部而决定扶持的新人。

    接下来几日,在又一次有脱斡邻勒参与的野外狩猎中,帖木真吩咐合撒儿他们,故意全部用骨镞射杀猎物,而且因为和脱斡邻勒在一起,便“碰巧”让这位克烈部之主给看到了,脱斡邻勒问帖木真为何不用铁镞,帖木真看似无意的摇头苦笑说,汗父不知,我家现在还很穷困,铁器匮乏,铁镞本就不多,还要保持锋锐,自然要用到未来可能面对的和泰赤乌人、塔塔儿人的厮杀当中。至于普通狩猎时,则多用骨镞也是一样的。

    脱斡邻勒深深的看了帖木真一眼,他似乎听出了帖木真话中的意思,他的嘴角微扬,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

    帖木真知道脱斡邻勒肯定听出了他话中索要铁器的隐晦意思,其他的,就要看这位城府极深、精明异常的克烈部大汗如何决断了,如果他真的想要扶持自己,把自己当做先锋,去为他与强大的泰赤乌人、塔塔儿人、札答阑人浴血厮杀,那么自然就会满足他索要铁器的小小要求,毕竟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果然,这次狩猎结束后的第二日傍晚,脱斡邻勒让帖木真、合撒儿几人到他的帐中吃晚饭,在饭间他笑着随口对帖木真说,昨日狩猎,看到我的儿子们全都用的骨镞,我的心中颇为难受,蒙古人怎能没有用于和敌人厮杀的利器呢?我的汗帐最近新进从毕里纥都地方的炼铁之地锻造出了一批铁刀和铁镞,你们回去时就先带回去吧,以后,若是你们还有所需,尽管来找我这个阿爸就好喽,不要客气,望我儿能尽快战胜泰赤乌人塔儿忽台,塔塔儿人札邻不合,为我那屈辱而死的也速该安答报仇雪恨!

    帖木真一听这话,心中一笑,脱斡邻勒果然在对他有价值的人面前,还是颇为舍得下本钱的嘛,不过他的话中也有提醒我的意思,什么叫尽快战胜泰赤乌人、塔塔儿人?意思是,若是我不能在与这两个部落的厮杀中,打败他们几次,就不要再问他要东西了吗?

    呵,管他呢,先拿了他的好处再说。

    帖木真当即带着兄弟几人行单膝跪地的九拜大礼感谢脱斡邻勒,极力表现出对泰赤乌人、塔塔儿人的仇恨,他涨红着脸、咬着牙发誓说,一定要割下塔儿忽台、札邻不合这两个小人的黑头挂在套马杆上,把他们的身躯通通拿去喂了野狗等等。不过,他倒是没问脱斡邻勒要给他的这批铁兵器的数量,因为没有必要,想来堂堂克烈部大汗,为了拉拢“人才”,总不会太过小气就是了。

    又过一两日,帖木真感觉呆在黑林的时间差不多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他和合撒儿都不在,虽有老妈诃额伦留守不儿吉岸营地,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万一再遇到如上次塔儿忽台袭击那样的危险,又能抵挡几时呢?他还是不放心啊。

    何况自己和合撒儿都不在,也不知手底下的那百余士马是否在严格的进行训练?既然自己在克烈部的外交活动已然初步取得了成功,也得到了脱斡邻勒愿意扶持自己的承诺,算是他和自家结成了保护人与被保护人之间的上下关系。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再耗在黑林了。接下来,自己只需不定期的对脱斡邻勒送上问候和相应的牲畜、毡子、裘皮等礼物,作为自家维持与脱斡邻勒关系的诚意就好。

    于是,帖木真带着兄弟们向脱斡邻勒辞行,告诉这位汗父说,自己几人出部落已有数日,家中只有身体不算太好的母亲诃额伦留守营地,虽然自己几人也想在黑林再住几日,好好陪陪汗父您,但他们几人实在担心母亲一人支撑部中事务,所以要赶回去了,请汗父您理解。

    脱斡邻勒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感叹的说,他知道诃额伦是个爱操劳的人,她是要强而闲不下来的性子哟,并认真的提醒帖木真他们,一定要好好孝敬诃额伦,不要让她再受苦难。而后他同意了帖木真他们的辞行。

    在这场谈话过后,晚间,脱斡邻勒在宽敞的议事大帐中,设宴为帖木真几人送行,桑昆、札合敢不、阿赤黑失仑、合答黑吉几人尽皆在座。宴席上,桑昆喝的马奶酒很多,他搂着帖木真的肩膀亲热的大声说,以后帖木真他们一定要多到黑林来走动,他还要和帖木真一起狩猎、喝酒、大块吃肉呢,当然,他们也要进行摔跤、骑射等比试。并表现出一副真诚的样子说,如果帖木真遇到麻烦,也要记得来黑林,他会带着克烈部的勇士,去帮他踏平敌人的毡帐云云。

    帖木真听后,自然只能配合的笑着连连点头答应,并邀请桑昆说,若有机会,桑昆大哥一定要到不儿罕山以东的三河之源的草原上来找自己,自己一定会像他热情的招待自己一样,同意热情的招待他。桑昆听后大声说好,并告诉他,等初冬时节,他们可以相约一起带着兵马,共同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冬季大围猎。帖木真听后表示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他们再互相派出使者提前进行联络。

    这一晚的宴席结束后,第二日清晨,帖木真带着合撒儿等十数人准备起行了,脱斡邻勒在议事大帐前为他们送行,阿赤黑失仑则压着两辆颇为宽大的勒勒车来到了帖木真面前,脱斡邻勒指着两辆以犍牛相拉的大车,笑着对帖木真说,这两辆大车中装有三百余把弯刀,五百余杆铁矛,三千余枚铁镞箭矢,希望帖木真能用它们来完善武备,以为将来厮杀之用。他拍着帖木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说,希望帖木真能善用这些锋锐的铁兵器,不要让他失望。并告诉帖木真,自己老了,比较念旧,让帖木真他们以后记得多到汗帐来看看他。

    帖木真自然再度做出了保证,并表示,只要自己的势力能够再强一些,就会寻机打探塔儿忽台的情况,打算先行奇袭塔儿忽台,报了被那胖子羞辱之仇,至于势力强大又背靠金人的塔塔儿部,自己则还需静待时机,积蓄更多的力量才行,短期内不能轻举妄动。

    脱斡邻勒听了后表示理解,他称赞帖木真头脑清醒,能够分清先后,而后他转头对身旁的桑昆和阿赤黑失仑说,可以带兵一百,护送帖木真他们向东半日的路程,而后返回才好。桑昆和阿赤黑失仑均点头应了下来。

    而后,帖木真等再度向脱斡邻勒抚胸行礼,便翻身上马,带着两辆装满铁器的大车,和护送他们的队伍一起,沿土剌河往东踏上了归程。

    半日过后,桑昆和阿赤黑失仑在土剌河上游停了下来,帖木真和他们行礼告别,就看着桑昆他们调转马头,再度向西往黑林而去了。

    “我们走!回到不儿吉岸的草原上去,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帖木真看着桑昆等百余骑驰马远去踏起的飞扬尘土,而后环顾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三人,大声道。

    这趟克烈部之行,外交的成果颇丰,也算见识到了几个克烈部的关键人物,为以后进一步与他们周璇打下了基础,现在,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进一步吸纳部众、扩充士马,以为不时之需。

第六十六章 惊喜

    又经四日,帖木真一行终于回到了怯绿连河源头的不儿吉岸营地,回去后的傍晚,帖木真即带着兄弟们一起赶到老妈诃额伦的毡帐中,向她详细的说了说自己一行在黑林的所见所闻,包括了中途结识奎帖木儿,脱斡邻勒、桑昆父子对他们的热情招待,以及因为反抗重税而叛逃的阿勒巴惕人的悲惨结局,当然还有桑昆视人命为草芥,因为丢失了一匹马而杀人的无情与残忍。当然还包括他从脱斡邻勒那里要来的两大车铁器以及和这位可汗达成了初步的同盟关系等等。

    诃额伦听完后,微微颔首,严肃的看着帖木真道:“奎帖木儿我是知道的,那是个在战场上勇猛厮杀,在平日里又对人友善宽厚的人,一个正直的游牧民,你可以和他多多来往。脱斡邻勒你则要更为小心,听起来,他现在的实力变得更强了,当初,这个人只有狡诈阴狠的心思,虚伪的嘴脸,却没有什么军事上的才能,所以他才屡屡被他的叔叔古儿汗和弟弟额儿客合剌所败。现在则不同,他的儿子桑昆长大了,部落中又崛起了如阿赤黑失仑一般年轻的彪悍勇士,听你所说,他们似乎都颇具领兵才能,所以他才能倚仗着他们,将叛乱者如此轻易的就屠灭了。年轻一辈的崛起,代表着克烈部仍然算的上是后继有人,不再是脱斡邻勒、札合敢不、合答黑吉等几个老不死的在支撑着了,这对我们来说短期看是好事,长期来看却很危险。”

    “额吉说的是,所以我们也要加紧编练和扩充士马,不能让克烈人过分的轻视我们。”帖木真点头同意道。开玩笑,以脱斡邻勒这个笑面虎般的老男银的嘴脸,帖木真可不打算一辈子匍匐在他的脚下战战兢兢地活着,还是要趁现在同盟的热乎劲儿还在,不断积蓄实力,为将来某一天,要与克烈人分道扬镳时可能爆发的厮杀,提前做好军事准备。毕竟,阿勒巴惕人被残酷镇压的血腥例子就在眼前,这足以让帖木真感到高度的警醒。

    而后,帖木真又与老妈聊了聊他不在的这几日部落中的情况,好在没有什么危险的袭击事件发生,偶尔的小矛盾也被老妈转手给轻而易举的处理了,总体来说一切平稳。

    帖木真问候完老妈后,就和合撒儿他们退了出来,兄弟几人在帐前各自告别,帖木真即往自己的毡帐走去。十数日没有和老婆亲近了,心中甚是想念呐。

    当他走到自己的居帐前时,看到漫天的红霞中,一个穿着白色朴素布袍的修长身影正背对他,她手中持着一只细长的木杵,在帐外不断对着一只颇为宽大的木桶里振捣、搅拌着。

    孛尔帖,他的老婆,他心中唯一的小姐姐,是一个多么美貌又勤劳的女子哟,她在亲自为他酿制马奶酒呢。。。

    帖木真稍稍停下了脚步,就这么在她的背后温柔的看着她,他觉得,当他回到家时,没有比这更温馨的事了。

    他看到,孛尔帖搅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似乎是有些累了,她一手扶着木杵,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抬起,在好看白皙的额头上,轻轻抹了抹流下的细汗。

    帖木真的嘴角微扬,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后,也许是这位小少妇的注意力太过集中在木桶上了,没有听到身后那轻微的脚步声,帖木真顺利的摸到了她的身后,而后他猛地张开双臂,一下子就攥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细腰。

    “呀!是谁?大胆!”身前的美貌小少妇发出了一声惊呼,手中的木杵不由得松了开来,啪嗒一声掉进了乘装酸马奶的木桶里,溅起了奶滴。随后,她开始扭动身子,双手伸向抓住她细腰的大手,努力的挣扎起来。

    “嘿嘿,女子身上真的好香呢。”帖木真紧紧的从背后抱住孛尔帖,把头埋在女人修长的脖颈和乌黑的秀发间,对着她细腻的耳朵哈了口热气,轻笑道。

    “帖木真,是你,你回来啦,怎么这么快就此额吉的帐中问候完了呀,我还以为你要和额吉聊好久呢,我做的黑马奶酒就要好了,还想再过一会儿就端过去,让额吉和你一起尝一尝呢。”孛尔帖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瞬间停止了挣扎,她的脸颊微红,小声苦恼道。

    她以为帖木真他们还要在诃额伦那里待上一阵儿的,所以就想着将这一桶她花费了七、八日,就要大功告成变得清澈、透明而没有丝毫膻腥味的黑马奶酒端过去,让帖木真和额吉尝一尝呢,也是给帖木真一路辛苦赶回解解乏。没想到,丈夫却这么快就请安完毕啦。。。

    “没关系呀,额吉今日有些乏了,睡的早,就不要过去打扰她了嘛,还有合撒儿他们也都累坏了,一回去肯定就睡了,所以,还是让我先来一个人替他们好好尝一尝吧。”帖木真用侧脸蹭了蹭孛尔帖白皙细腻的嫩脸,轻声道。

    “帖木真,你,你放开我吧,我们还在外面呢。”孛尔帖有些痒的歪了歪头,咬了咬嘴唇,羞道。

    “哼,我是乞牙惕部的首领,他们哪个敢笑我呢,不过嘛,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就放开你。”帖木真环顾四周,看到无人敢于围聚围观,轻哼了一声道。

    “什么?”孛尔帖眼带笑意的小声道。

    “木桶边不是靠着一个用来尝奶酒的细长木勺嘛,你用木勺喂我喝一口,我就放开。”帖木真瞥了眼木桶边的长柄木勺,轻笑道。

    “哎呀,这怎么能行?放开我嘛帖木真,我们到帐中去好不好,我还想听你在克烈部的见闻呢,我可从来没去过那里呢。”孛尔帖漂亮的双眸微微一转,撒娇般的转移话题起来。

    “我不,你不喂我喝,我就不放。”帖木真坚定的摇了摇头,笑道。他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那好吧,就一勺而已哟,不能耍赖。”孛尔帖无奈的笑了,他的男人,有时成熟冷静的可怕,有时又像个孩子般的爱玩闹。

    “嗯。”帖木真亲了她的侧脸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她伸出手,拿起身前靠在木桶上的长柄勺,从木桶中乘了一勺澄澈黑亮、酒香扑鼻的黑马奶酒,她微微向后递去,帖木真一脸笑意的将嘴搭在木勺边沿,吸溜一口,将醇香的奶酒一饮而下。

    “好酒!”

    夏日里来一口这清凉解渴的马奶酒,真是爽啊,何况还有美人在前,亲执酒勺,就更爽!帖木真咽下奶酒之后,微微闭眼,发出了一声满足的感叹。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说好的帖木真,不许耍赖哟。”孛尔帖向后仰了仰头,微微蹭了蹭帖木真的下巴,小声道。

    帖木真笑道:“太好喝了,孛尔帖你做的马奶酒太好喝了,我还想再喝一勺。”

    “呀!你,帖木真你耍赖!”孛尔帖扭了扭身子,表达自己的不满,在这大帐外,就这么被帖木真抱着身子亲昵,给他递酒,她已经够羞的了,没想到现在,男人却还不肯放开她,一时间,她有些急了。

    “哈哈!好啦,不逗你了,我放开你便是。”帖木真看小少妇有些急了,遂仰头哈哈一笑,不再逗她,大手松开,让女人转过了身来。

    孛尔帖望着帖木真,仔细的看他,嗯,离家十数日,他没有变瘦,精神也很好,看来克烈部之行,还算顺利呢,她心想。

    正当她想要开口说话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撇开头去,迅速的移步往奶桶较远处的草地上。

    “呕!”她低着头,想要吐出什么,但最终却只有一些酸水儿。

    “孛尔帖,你,你这是怎么啦,让我看看,你是哪里不舒服?”帖木真看到女人突然间痛苦的样子,心中一紧,随之快步跟到了她的身边,扶着她,轻拍她的后背,皱眉急声问道。

    “我,我没什么的,这样的不舒服,我心里是喜欢的呢。”恶心的感觉微微散去后,孛尔帖直起了身子,抬头看了帖木真一眼,随即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

    不舒服?还喜欢不舒服?

    等等!突然间的恶心,这种反应,难道是?后世就算没当过爹,但这种女性早孕反应的常识还是有的呀。

    “孛尔帖,莫非你,你—”帖木真瞬间激动起来了,他紧张地盯着女人的腹部,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孛尔帖注意到了丈夫的目光,她有些惊讶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想到丈夫历来的聪明,也就没有多想,而是羞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多,多久了啊。”帖木真呆呆的问。自己要当爹了,他此前却一直不知道,这让他感到作为丈夫的愧疚和失职。

    “额吉前日里给看过了,说是有,有四十余日了呢。”孛尔帖告诉了丈夫腹中小生命到来的时间。

    难怪今日老妈这么快就结束了和我的谈话,还似乎像是催着自己赶紧回去的样子,想到自己出帐时老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帖木真这才恍然。

    “额要当爹了,额要当爹了。”帖木真傻笑了起来,一时间却把前世的西北方言给说了出来,他太高兴了,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前世他没有孩子,体会不到这种快乐。但今生,当一个自己的血脉正在自己所爱的女人腹中孕育时,他却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满足和成就感,同时,也有了更大的责任感袭来。

    “帖木真,你在说什么呢,你没事吧?”孛尔帖看丈夫说起了“胡话”,她根本就听不懂,不经担心的在他面前摆了摆手道。

    “哦?噢,我没事,没事,哈哈,我只是太高兴了,不过,孛尔帖,我刚才那么紧的抱着你的腰,不会有什么事吧?”帖木真回过了神来,他仍在咧开嘴笑着,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他先是迅速的看了看自己的大手,又紧张的看向了孛儿帖的小腹,担心道。

    “噗嗤!”

    孛尔帖看丈夫那一脸紧张担心的模样,捂嘴笑了起来,她微微摇头道:“哎呀,没事啦,我哪有那么脆弱的,我也是草原女子,现在就算有孕,但骑马射箭,照样不在话下,不要小看我哟。”

    神马骑马射箭,想都不要想!你以后就给我安心的养胎去!听到孛尔帖所说,帖木真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果断做出了决定。

    “嗯,孛尔帖啊,我们进帐去吧,以后这些做奶食的活儿就交给仆人们就好,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的养着身子,不要剧烈运动,更不要骑马,听话,一定要答应我!”帖木真抓着妻子的小手,严肃道。

    “没有必要这样吧。。。”孛尔帖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倒是心很大,草原女子哪里会像汉人女子那样娇弱呢,听说当年,她的亲额吉搠坛就是大着肚子在牧场上骑马而行时,突然感觉来了,就在野草地里将她的大哥按陈给生了下来,据说连个接生的稳婆都没有呢。生下她大哥后,她的额吉随手用裘皮把孩子擦了擦,而后就用羊皮包裹着孩子,继续骑马赶了回来(由此可见搠坛体质之强悍)。。。。所以,孛尔帖觉得帖木真有些过份小心了呢。

    “嗯?你说什么呢?”帖木真微微皱眉。

    “啊?没什么呀,好啦,听你的就好,从今天起我就不骑马啦,也不干其他活啦,都交给仆人们。”孛尔帖打算先答应丈夫,毕竟他刚回来,自己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和他争执,至于真正执行起来嘛,还不是要看自己的把握?

    “好,这还差不多,走走走,先进帐,进帐,这夜色将至,晚上风凉,你现在要小心呐。”帖木真上手扶着孛尔帖,就像扶着老佛爷那般,小心道。

    “......”孛尔帖抿了抿嘴唇,她觉得丈夫真的过分焦虑了呢,这可不像个豪迈的草原男儿。

    随即,硬是在帖木真的强行搀扶下,孛尔帖和他一起进入了帐中歇了下来。。。。

第六十七章 新投附者

    当知道孛尔帖怀孕后,帖木真无疑是处在极度的兴奋中的,这种好心情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都在延续,他每天都是笑呵呵的,无论遇到谁都能聊得很开心,他的嘴咧开着,以至于合撒儿在和他说话时,都会怀疑他这位大哥的嘴是否就要真的笑烂了,而且还变得越发絮絮叨叨啰嗦起来。

    这一日,帖木真在议事大帐中召集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尔术并及几个氏族首领,因为又从克烈部得到了一批铁制兵器,所以帖木真想要再度举行一次军中大比,按照比试的优劣结果,将这批铁制兵器分配到军士们手中,以此来激励士气。

    当一切都商定完后,帖木真笑着将几位氏族首领送出了毡帐,他自己也出了帐子,乐颠颠的想要去再摸一摸自己老婆的肚子,虽然孛尔帖离显怀还早,但他不管这些,他觉得,现在每摸一次,他都好似能感受到她腹中鲜活生命的跳动,每摸一次,他就真的感觉很满足很幸福呀,以至于摸完之后,他再去干其他任何事,都会变得精神饱满,生龙活虎,哪怕与众军士一起训练一整天,他也并不觉得有多苦有多累,反而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当他准备挥手将合撒儿几人打发着先去各自忙活时,三个带刀的近卫领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向他走了过来。

    “首领,我们在古列延外圈巡视时,碰到了这两个想要往我营地内进入的陌生人,小人们时常担负巡逻任务,因此是我部落中的人,我都能大概记个脸熟,而这两个人我们却未曾见过,而他们声称是您的旧相识,所以小人斗胆将他们带了过来。”其中一个带刀近卫向帖木真抚胸行礼,恭敬的开口道。

    他是一个帖木真任命的十人长,今日负责营内巡视,发现两个外人时,就是他决定将两人带来见帖木真的,他带了两个勇士将这老少二人往帖木真处带,剩余的几人则继续巡营。因为己方有三个彪悍的带刀勇士,而对方只是一个老头儿和一个看着不大的少年,所以,他们并不害怕这两个人能在营中做出什么事来,有他们跟着,只要这两个人敢在帖木真面前无礼,或者帖木真并不认识他俩,那么自己三人就会用刀让他们知道知道欺骗的代价,但万一这两人真的认识帖木真大首领呢?所以对于这两个陌生人,这位谨慎的十人长还是选择将之带了过来见见帖木真再说。

    帖木真看了那十人长一眼,而后又看向面前的一老一少,老的身形干瘦,穿一件破旧有补丁的布袍,背后背着个牛皮或是马皮做成的鼓风囊,看起来颇大颇沉,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压弯了老人的腰,他的头发灰白蓬松而散乱,脸堂黑红,看起来有几分邋遢,又有几分洒脱不羁。

    而在老人的侧后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少年,少年一张扁平的圆脸,眼睛不大,但转动之间却颇有一股灵动之气,微抿的嘴唇带着一丝笑意,叫人看了觉得喜庆。

    我真的认识这爷俩吗?不会又是便宜老爹的朋友吧?想及此,帖木真微微一笑,开口问那干瘦的老人道:“远方来的长者,不知您是来自哪个部落,又是如何认识我呢?”

    在帖木真方才眼神扫过老人和少年时,老人也以浑浊而饱经沧桑的双目很快的打量了帖木真及他身边的合撒儿等人,在扫过帖木真兄弟几人后,老人不经暗暗点头,也速该的儿子们,果然如传言当中的一样,个个都长成了彪悍有气力的巴特尔,这很好。

    此时当听到帖木真发问时,老人向帖木真微微低头致意,而后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回道:“我是来自森林中兀良哈部的札儿赤兀歹,至于认识首领你,则要在你出生时,帖木真,帖木真,当年在斡难河畔你出生时,你父征塔塔儿人得胜归来,将你举过头顶,部众欢呼中,我曾越众而出,送了你一件黑貂皮襁褓,同时也把刚刚出生的长子者勒蔑送给了你,你父看着我说,你的儿子者勒蔑还太小,让我回去好好将他养大,等帖木真你长大后,再带来做你的伴当,现在我来兑现当年的承诺,我的儿子者勒蔑就交给你,让他为你出门时备马鞍,进门时掀门帘,随身服侍你吧!”

    说着,老人拍了拍侧后方圆脸少年的臂膀,认真的看着帖木真,等他的答复。

    哦?那确实是旧相识啊,曾听老妈说起过,当年“自己”出生时,确实有人应景的送上颇为精美的黑貂皮襁褓,据说那人是个颇有手艺的铁匠,今日看这老头儿背着个打铁用的鼓风囊,又能一口说出黑貂皮襁褓的往事,看来那当初的铁匠,多半儿就是此人了。至于后来为何这老头儿作为老爹也速该的部众之一,又离开了他们,则情有可原,老爹死后,普通部众选择随大流,跟随强者而去,也是草原上的寻常之事,自己实在无法指责这些普通的牧民,毕竟他们只有选择臣服于强者,才能在凶险的草原上勉强活着啊。

    所以帖木真的笑容未变,看着札儿赤兀歹道:“原来是我阿爸的旧相识,我曾听我额吉说起过那件黑貂皮襁褓,至今那件黑貂皮襁褓都令她印象深刻呐,为感谢你赠我黑貂皮襁褓的情谊,你的儿子者勒蔑就留下来跟着我吧,但是长者当知,做我的那可儿,需当弓马娴熟,需当通过我定之军士训练比试,若是无法通过比试,那便只能是一般挤奶、放羊的仆人,无法成为随我厮杀在前的亲近之人。”

    “正该如此,当年你父也速该巴特尔,也是如此这般的重视勇士,才能在与塔塔儿人、蔑儿乞人的战事中屡战屡胜的啊。你这样做很对,你收下他后,如果我的儿子者勒蔑真是个懒惰之人、胆小之人、愚笨之人,就请你将他驱逐出部落,让他流浪去吧!”札儿赤兀歹听完帖木真的提醒后,他转头看了儿子者勒蔑一眼,而后又面向帖木真,认真的点头,大声认同道。

    “好!就依长者所言!你的儿子我要了!”帖木真郑重承诺道。

    “兀良哈部的者勒蔑,拜见帖木真大首领!”看到帖木真点头答应,不用札儿赤兀歹开口,他侧后方机灵的圆脸少年就面容一整,大步上前,单膝跪地,以手抚胸,低头大声向帖木真行礼。

    嗯,身形不够高大,也不够壮硕彪悍,但却有着一股子机灵劲儿,说不得就是个会用脑子的聪慧之人,且看他日后弓马本事是否也会同样的敏捷灵动。帖木真微微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少年,严肃道:“者勒蔑听着!将你暂行编入博尔术的十人队中,十日之内,你要跟随博尔术,遵我训练法而训,若十日之后,被博尔术定为不合格,那就去日日为我放羊、挤马奶,从此不再是我常备军士,我这么说,你可还愿意留下?”

    “我愿意留下!若我无法通过大首领您所定的各种比试,我就一辈子为您放羊、挤马奶,从此不再碰弓箭一下!”者勒蔑低头沉声道。

    “好,你小子有志气,起来!”帖木真抬手示意道。

    而后,帖木真带着札儿赤兀歹老人父子,去见了诃额伦,故人相见,老妈很是高兴,她笑着让札儿赤兀歹也留下来,但老人拒绝了,他说自己年迈多病的父亲,也即者勒蔑的爷爷尚在泰赤乌部忽里勒大那颜那里,而他另外的两个儿子察兀儿罕、速不台都还小,都需要照顾,所以自己尚需回到泰赤乌人那里去,也是无奈之事。诃额伦听后表示了理解,并询问了札儿赤兀歹老父亲的病情,并告诉他说,如将来有机会,一定要举家迁到帖木真他们的营地来才好,札儿赤兀歹点头答应了。

    而后第二日清晨,札儿赤兀歹老人就告辞离开了,帖木真派出了一个十人队,命他们将老人朝着东北方向送出一日的路程,这才放心。

    当老人走后的同一天上午,一队人马又来到了帖木真的营地前,这回,近卫们给他带来了一个熟人,一个他在克烈部刚见过不久的高大青年,这家伙的身高令他印象深刻,这个人就是克烈部所属土别兀惕部大那颜——阿赤黑失仑。

    这冰块儿脸怎么来了?身后还带着这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帖木真站在议事大帐门前,看着走上前来的阿赤黑失仑,心中想到。

    “阿赤黑失仑大那颜,能再次见到你,真是高兴呐,来来来,欢迎你到我家来做客。”帖木真面上一脸笑容,迎上前去,抬手示意冰块儿脸和自己一起进入帐中去。

    “不必进帐了,奉大汗之命,我特将这些投附我克烈部的蒙古散居牧民带来给你,大汗说,他答应过帮你收集流散的百姓,如今这些,就算是他为你收集的第一批百姓吧。现在,人已送到,我当带着两百克烈精骑,赶回黑林向大汗复命。”阿赤黑失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不曾回头的伸出食指向后,点了点络绎进入营地的部众,淡淡道。

    哦?没想到这位脱斡邻勒汗,这么热心的吗?如此快的就给自己收集来了百姓?他有这么好心?恐怕没这么简单哟。

    帖木真微一挑眉,笑容不变,点头高兴道:“汗父可真是想着我呐,竟为我送来了这许多的百姓,我该怎么报答他呢,唯有事事听从他的吩咐而已啊。大那颜你一路辛苦,不要着急着走,先随我进帐稍事休息,今日,怎么也得让你好好吃喝一顿才好啊,否则,岂不是要让汗父觉得我帖木真不识好歹,寒了心?”

    “我说不必了,帖木真首领不用客气,我只是奉大汗之命行事罢了,来时区区五六日路程,对我和我麾下的精骑来说不值一提,回去复汗命要紧,我这就告辞了。望帖木真首领好生安顿这些蒙古部散民,才能不辜负我大汗的一片真心。”阿赤黑失仑再度微微摇头,直视帖木真的双目,沉声道。

    这个死冰块儿,还真是油盐不进呐,好好好,想滚就滚吧,艹,傲慢的家伙!

    帖木真见阿赤黑失仑执意要走,便不再劝,仍旧笑着点头道:“好,好,既然大那颜你有汗命在身,我就不多留你了,回去时请带上我为汗父准备的九匹好马,作为答谢之礼,请代我向汗父问好,请他一定保重身体,帖木真一定还会去看他的。”

    “好。”阿赤黑失仑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后,帖木真吩咐近前的别勒古台,让他陪着阿赤黑失仑一起,并及两百克烈精骑,出营后,顺路在自己牧场中,挑选九匹好马给阿赤黑失仑带回去。

    望着阿赤黑失仑调转马头,率领两百克烈部精骑出营的背影,帖木真对身侧的合撒儿低声道:“将克烈部所赠的这些散民百姓集中起来,不要散在各个古列延中,给他们单独划出一块营地安置,不要离我的大帐太远,要加强对这些散民营地的巡视,从他们中选拔出的军士,要从你的百人队中选出几人到他们中去担任十人长,暗中看住他们。脱斡邻勒如此热情的给我们送来了百姓,这是对我们的赏赐,也是对我们的监视,我怀疑,这些阿赤黑失仑带来的百姓中,就有克烈部安插在其中的探子,脱斡邻勒是想随时掌握我部的境况呐,我们日后要更加小心了。”

    合撒儿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和大哥想的一样,即使你不说,我也会提高警惕,好好看住他们的。”

    “不要做得太明显,以后,我们要让脱斡邻勒只能知道我们想让他知道的东西,至于那些机密之事,当然与他无缘。”帖木真淡淡道。

    “正该如此。”合撒儿双手交抱胸前,嘴角微扬,轻声道。

    如此安排下去,两天之内,这批阿赤黑失仑押着新投附而来的数十帐百姓,就被帖木真等人详细的安顿了下来。

第六十八章 森林狩猎民的报复(一)

    又过了几日,帖木真见新来投附的部众中健勇之士已然训练选拔出来,便在不儿吉岸的草原上举行了一场热烈的军中大比,以大比之结果,分配得自克烈部处的三百余把弯刀、五百余杆铁矛和三千余枚铁镞箭矢,经过十人队间或个人间的骑战、步战等一系列比试,军士们热情高涨,人人奋武,均想要得到更多的铁制兵器,最终结果没有辜负帖木真的期望,自己直辖的一百余军士得到了兵器的六成以上,几个本来就带着部众前来投附的氏族首领所辖的剩余一百余军士,则只得到了四成不到,因为是公正公开的大比,技不如人,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令铁木真意外的是,者勒蔑这小子在大比中可谓是大放异彩,在个人的比试中,不但骑射弓马能进前三,而且步战比武也排入了前五,别看这家伙身材不够壮硕魁梧,但却胜在身形敏捷,灵活多变,出手速度奇快,再加上他又是个肯动脑筋的,所以往往和他比试的对手,即便气力胜过他,但却最终输在出手的速度上,往往被他击中要害,倒地不起。而且就连帖木真新设的“四百米障碍”之类的训练,几天之间,他也能迅速掌握,穿越障碍的灵活度和速度远超常人,可见他的记忆力很是不凡。凭借着自身的武艺,者勒蔑硬是夺得了三把弯刀、两杆铁矛和十余枚铁镞箭矢,在军士们中,算很是出彩了。

    而且帖木真发现,者勒蔑这小子很会做人,赢了也不骄傲,总是嘿嘿笑着说自己是侥幸、侥幸,他极其善于和一众军士打成一片,在军士们中混的可谓是如鱼得水,尤其是面对比他还小几岁的本队十人长博儿术时,他也能不失时机的奉上“十人长您箭术竟如此了得”、“我听说了您和首领击杀悍匪马里丹的经过,如此的惊心动魄,换我肯定吓傻了”之类的好话,每每挠到博儿术那自认天才的臭屁小子的痒处,夸得他是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连带着对者勒蔑的印象大好,几日之间,两人的关系就颇为熟稔起来,帖木真看来,他俩就差纳头结拜为安答了。。。。

    呵,既有本事又有情商,说不得,者勒蔑这家伙以后会对我有大用呢,帖木真心中想到。

    在大比结束之后,当晚,帖木真在营地里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夜宴,意在借着宴会之机,让军士们和部众们好好热闹一番,促进来自不同氏族、部落的人们进一步的交往交流,加强整个新组建的乞牙惕部的凝聚力,毕竟在喝酒、吃肉、跳舞的热烈氛围中,人们才会被感染着放松警惕,互相加快了解交融嘛。

    这一晚的夜宴直到深夜,除了散出营地附近警巡的十人队外,所有人都喝多了,吃多了,玩儿累了,包括帖木真在内,所有人各自都在自己的毡帐中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有大亮,黑暗的夜色尚未彻底褪去,阳光的温暖也未洒遍大地,寂静的草原上只有猎猎的风声和尚未驱散的阴寒。

    老阿姨豁阿黑臣打着哈欠从诃额伦的毡帐中走了出来,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嗯,今日说不得又是个阳光大好的晴天呢,她之所以起的如此早,是要为诃额伦夫人打些干净的河水来烧热,通常在这个时间,她的主人诃额伦也快要醒了,她要在主人醒来时,奉上干净的热水,好让她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这项工作自从幼时在弘吉剌斡勒忽讷惕部之时,她就已经开始为诃额伦做了,数十年过去从未间断。

    正当她准备提着皮桶抬步出营时,突然间,她感受到了脚下草地微微的震颤,多年凶险漂泊的草原生活,让她立刻在心中警惕了起来,她把耳朵贴在草地上,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的双目猛地睁大,火速爬了起来,聚目向外望去,远远的,竟有大股烟尘飘荡而上。

    长生天呐,是敌袭!

    豁阿黑臣扔下了皮桶,奔入了诃额伦的毡帐之内,她扑到了毡床前,伸手摇醒了诃额伦,大声道:“主人,主人,快快起来!大地在颤抖,就如雷鸣一般,泰赤乌人可能又来袭击我们了!”

    诃额伦猛地坐了起来,她一边飞速的穿着外袍,一边取下了挂在帐壁上的弓箭,急声道:“快去叫醒帖木真他们!”

    当豁阿黑臣应命迈着老腿,拼命飞奔出帐时,帐外的营地里,已有些许早起的百姓也觉察出了异样,众人纷纷互相低声议论,面露惊疑,已有混乱之相。

    豁阿黑臣此时顾不得别人,当先跑向帖木真的居帐,门外值守的近卫不在,许是因为帖木真昨日高兴,就让那些近卫们都喝了些酒,各自回自己的毡帐中休息去了。豁阿黑臣直入帐中,语无伦次的大声喊道:“首领,帖木真!泰赤乌人来袭了,快快起来!”

    帖木真昨晚喝的酒确实有些多了,当他仍沉静在孛尔帖的孩子出生,自己抱着孩子举过头顶的美梦时,突然间便听到了那一声惊恐的大喊,让他的梦境瞬间支离破碎!

    “什么!”帖木真猛地睁开了双眼,泰赤乌人这个名字已然深深的映入了他的脑海,它带给他的痛苦与屈辱使他难以忘怀,以至于当听到这个名字时,哪怕在梦中,他也瞬间就绷紧了弦,一下子便醒了过来。

    “豁阿黑臣?”帖木真一骨碌坐了起来,同时也惊醒了靠在他胸前而眠的爱妻孛尔帖。

    “马蹄声震颤大地,泰赤乌人又来袭击我们了!”豁阿黑臣带着哭腔急声道。

    又是这些该死的家伙!又是奇袭!

    帖木真翻身下了毡子,三两下穿上布袍,取下弓箭和弯刀,转头对豁阿黑臣道:“照顾好孛尔帖,我来召集士马,前去厮杀!”

    而后便飞奔出了毡帐,当他跑到帐外之时,营地已然彻底混乱起来,哭喊声在古列延的外层隐约传来,浓浓的黑烟照亮了天空,火光、喊杀声已然四起。

    “大哥!”

    “首领!”

    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者勒蔑各自持弓带刀冲了过来。

    帖木真看着赶来的一众兄弟,大声命令道:“敌人奇袭至此,我方迎战仓促,我来竖起白色的大纛,合撒儿吹响号角,召两百近卫军士向我汇集,别勒古台去汇聚车马,先送我额吉、孛尔帖、合赤温、帖木格、帖木仑、速赤格勒母亲、豁阿黑臣往不儿罕山撤离,者勒蔑去寻来马匹、勒勒车组成圆阵,以待厮杀!”

    说罢,众人应命而动,帖木真从居帐外拔下树立起来的象征乞牙惕部首领权威的,由白色马鬃毛制成的大纛,向营地外而进。

    牛角号声在他的的身边响了起来,其声雄浑高亢,响彻了整个不儿吉岸营地。

    听到号角声,看到被高高举起的白色大纛,就在帖木真周围立账的近卫军士们汇集了过来,惊慌的部众们汇集了过来,而烟尘中的敌人也越来越近了。

    箭矢横飞、火光乍起,隆隆马蹄声震撼大地,不断的有人哭嚎着倒下,厮杀已然开始,百余名近卫军士已然组成圆阵,手持长矛,身带弓箭的开始了猛烈的战斗,别勒古台回来了,他已安排一组十余人的人马率先护送诃额伦她们撤离向不儿罕山,者勒蔑也回来了,他不负众望的带来了一百余匹战马和数十辆勒勒车。

    帖木真在圆阵之中,看着营地内厮杀、践踏的惨像,骑兵纵横切割,推倒一个又一个的毡帐,不,不只是骑兵,在那高呼厮杀的敌人身后,还跟着一群群无人骑乘的凶悍之物。

    特么的,那不是战马,那是一群群通体赤褐色,有着八叉或九叉大角的马鹿!

    被驯服的鹿群的破坏力是如此的强悍,它们奔跑前冲的声势惊人,不断有人被它们的大角挑向天空,凄厉惨叫。

    泰赤乌人什么时候竟能驯鹿以为兵了?帖木真心中震惊。

    而在视线尽头,他隐约看到,一杆牛头骨白狐尾大旗已然高高举起,想必那便是敌人主帅之所在!

    ....

    牛头骨白狐尾大旗之下,一个头戴分叉鹿骨头饰,脸上抹着兽血和油脂的中年男子骑马伫立在帖木真的营地之内,他那张高颧骨的偏白脸颊上,一双细长的褐色眼珠中透露出寒光,他看着前方率领骑兵和鹿群,肆意冲杀、屠戮蒙古人的自家族人们,他的右眼眼角微微扭曲地动了动,握着马缰的手更加紧了,好似要将那缰绳彻底的掐断一般。

    也速该,没想到吧,二十余年了,你死了,而我脱黑脱阿却又回来了!这一次,我要将你的儿子们彻底屠灭干净,让他们一个个都化成风中飘散的灰烬,一点儿也不剩下!要将你的妻子、女儿们全部掳走,日日挞伐她们,让她们为我蔑儿乞人生下儿子!

    唯有这样,才能报我阿爸当年的血仇!

第六十九章 森林狩猎民的报复(二)

    蔑儿乞骑兵们亢奋嗜血的冲杀声中、成百上千蒙古人的哭喊哀嚎声中,鹿群嘶吼的猛力冲撞声中,大旗下的脱黑脱阿却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里了。

    这喊杀,这惨像是多么的令人熟悉呐,二十余年前,这不就是蒙古人施加到他和他族人们身上的吗?

    二十余年前,他,脱黑脱阿仍是个少年,彼时三姓蔑儿乞部占据着薛灵哥河与斡儿罕河下游广阔的森林、草原之地,士马数万、雄霸一方,彼时,他的父亲秃都儿还是兀都亦惕蔑儿乞部强大的首领,而他脱黑脱阿则是受全体蔑儿乞人尊敬的首领之子、大那颜。

    他的父亲和蒙古人中俺巴孩汗的继承者、独眼的合丹是结拜的安答,随着蔑儿乞部的扩张,他们最终和合丹领导的泰赤乌部的牧地相互接壤了,于是,合丹警惕了起来,他想要发动战争,却不想首先挑起战事,所以只是不时的派出小股马队,扮成盗马贼去抢掠蔑儿乞人的马群,父亲秃都儿对此心知肚明,愤恨的想要出兵,而此时,合丹又假惺惺的派来使者,告诉父亲,他们泰赤乌人想要与蔑儿乞人结盟,邀请父亲去他们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的营地里喝酒,父亲是彪悍而耿直的勇士,他在见到使者时,并不正眼看他,而是一直在低头磨刀,合丹的使者紧张的问父亲是什么意思,父亲回答的铿锵有力,他说:我磨快刀子,好用它来挖出合丹安答的那只独眼!

    于是使者狼狈的跑了回去,将父亲充满威胁的话告诉了合丹和他领导的一众泰赤乌部那颜们。

    想必阴险腹黑的独眼合丹要的就是父亲率先的挑衅,而听到如此侮辱性言词的,除了合丹属下的那颜们,还有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蒙古部忽图剌可汗和也速该二人。

    毫无疑问的,蒙古人群情激奋,人人拍打马鞍和刀鞘,纷纷想要与蔑儿乞人开战厮杀,而那正是合丹想要的结果。

    团结一心,借助忽图剌可汗和也速该的兵力,并及自身的兵马,合丹率领数万兵马奔驰西来,杀入了三姓蔑儿乞人的营地。

    大战厮杀,惨烈空前,火光数日,烧红了蔑儿乞人在森林草原中的营地,这一战,蔑儿乞人几近亡族灭种,三天之后,父亲秃都儿被也速该擒获,合丹上前用手残忍的挖出了父亲的眼珠,鲜血直流间,失去双目的父亲被也速该按在了地上,一刀便砍下了他的头颅。

    而这些,都是侥幸逃脱的蔑儿乞族人们告诉他脱黑脱阿的。

    战场上,蔑儿乞人的右翼少数精锐,拼死将还是十五岁少年的自己护送了出来,当时的自己浑身是血,九处负伤,每一处伤口都足以致命,但为什么自己仍旧活了下来呢?是长生天的护佑?还是自己心中的血仇和不甘?总之,年少的自己在血火中活了下来,由忠心的侍卫护送,一路北逃,绕过拜哈剌湖(今贝加尔湖),逃到了湖东岸的巴儿忽真地面的森林中蛰伏了下来。

    在巴儿忽真的森林中,自己日日勤练武艺,暗中召集和吸纳逃散而来的蔑儿乞余部,终于在三年后恢复了些许元气,于是年轻气盛的自己又一次轻率的统领万余兵马,向着合丹所在的泰赤乌部杀去,但这一次自己仍旧失败了,自己小看了合丹、忽图剌可汗、也速该这蒙古三巨头麾下兵力的强悍,小看了蒙古人的团结,自己的大军被蒙古人杀的大败,左、中两路兵败被俘,自己又一次身受七处重伤,强撑着带领残兵败将逆薛灵哥河而上,娴熟的逃回了巴儿忽真的茫茫森林之中。

    两次的战败使他成熟了起来,他知道,蔑儿乞人是时候停下来了,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再也不能轻易的开启复仇之战了,他要耐下心来,默默的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再图报仇雪恨,毕竟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待。

    这一等,就过去了二十余年,蔑儿乞人总算是勉强恢复了一些元气,此时的自己也已不再是少年,而是有了少许白发的中年人了,但他仍未忘记为父亲和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

    但此时,合丹、忽图剌、也速该这些当年的仇人们已然先后死去,当年统一的蒙古部也已烟消云散,因此,他只能想尽办法将他们的后人找出来并杀死他们。他变得更加老道和玩弄阴谋了,就和当年的合丹一样腹黑。

    他趁泰赤乌人内讧,出兵支持泰赤乌人中稍显弱势的一方巴合赤和安忽合忽出,去与强势的塔儿忽台厮杀,在泰赤乌人互相厮杀,消耗实力中,自己却去抢夺更多的战利品。而他也没有忘了当年砍下自己父亲秃都儿头颅的也速该,但也速该死后,他的后人们便被泰赤乌人抛弃了,流浪在茫茫广阔的东部草原上,自己几次寻找,都未曾找到他们孤儿寡母的营地。好在近来,他终于得到了他们的消息,也速该的儿子帖木真出名了,他斩杀了一伙儿名为达尔汉的匪帮。这使得自己手下的勇士们,轻易的就打探到了帖木真已在不儿吉岸重新立起乞牙惕部营地的消息。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他欣喜若狂,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他挑选了三百名最精悍的骑兵,以鹿哨相招,赶着五百余头健壮勇猛的马鹿群,向东度过勤勤豁河,沿不儿罕山南麓而下,沿途捕杀所见的一切散居牧民,以免走漏消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不儿吉岸。

    他是谨慎的,在散出的几个探马向他报告了帖木真营地的具体位置后,他没有选择立刻进兵开战,而是选了一处距离帖木真营地有半日路程的,一片不儿罕山脚下的密林中隐伏了下来。

    他先派出了几个被抓来的蒙古部泰赤乌人,让他们以走亲戚的名义混入帖木真的营地查探情况,他并不担心这些泰赤乌人敢于背叛他,因为这几个被挑选出的泰赤乌人散居牧民的妻子、儿子都在他的手掌心中捏着,他们要是敢背叛他,不按照约定回来报告情况,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的亲人。

    半日后,那些混入营地的泰赤乌人悄悄的回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帖木真要在今晚举行盛大的夜宴!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长生天都在护佑他们蔑儿乞人!

    他当即做出了安排,决定于第二日清晨时分发动奇袭,为什么是清晨时分?因为天色将亮未亮之时,人们最为困乏,最为放松警惕,选在那时,才是最好的奇袭时刻,才能以突然之势、最小代价灭亡也速该的后人们!

    深夜中,三百骑兵悄然出动,鹿群被驯鹿人安抚着赶着上路。清晨时分,在靠近营地前,散出的探马早已摸清了负责帖木真营地警巡的十人队的巡逻轨迹,伴着尚显阴暗的天色,作为森林狩猎民的探马们下马潜行,悄悄靠近,以短木干制成的细小吹箭射向巡逻敌人的脖颈,几个瞬间后,敌人们纷纷被射落下马,有毒的细箭使得他们彻底爬不起来了。

    于是,冲锋的时刻到来了,三百骑兵、五百余头马鹿尽数而出,风驰电掣,席卷了不儿吉岸的大小古列延营地,敌人的哀嚎声、毡帐的破裂声、火焰的噼啪燃烧声,构成了一曲美妙的乐章!

    这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呐!脱黑脱阿在血火燃烧的营地内,心中想到。

第七十章 森林狩猎民的报复(三)

    圆阵之内,帖木真率百余军士浴血厮杀,因为环列了数十辆勒勒车的缘故,敌人骑兵冲锋的优势被减弱了,军士们手持长矛伺机向四面戳刺,有那收不住马势,又悍不畏死的蔑儿乞骑兵前冲至车前时,便被锋利的矛锋戳中了马胸,顿时战马哀嚎嘶鸣、人仰马翻,而旁边的军士趁机补上,一矛将落马的蔑儿乞人钉死在了草地上。

    大纛交给了别勒古台持握,为鼓舞士气,帖木真自圆阵中央奔至外沿的勒勒车后,一只箭矢飞来,帖木真迅猛的伏低身形,靠着车壁躲了过去。

    “首领!这些家伙不是泰赤乌人,而是薛灵哥河森林中的蔑儿乞人!”时刻跟在帖木真身侧的者勒蔑矮下身子,大声对帖木真道。作为森林中的兀良哈部落,他对同为森林部落的蔑儿乞部再熟悉不过了,养鹿、驯鹿、头戴鹿骨头饰,这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些家伙的身份!

    蔑儿乞人!蔑儿乞人?我和这些家伙又有仇了?是了,还是便宜老爹甩给我的锅!

    帖木真一边趁势起身,一箭射杀了一个冲来的骑兵,一边心中暗自吐糟。

    玛的!管他是谁,反正现在袭击了我们,也都是仇人了!

    一个杀的酣畅淋漓,赤裸上身,露出绘有诡异黑色纹身的魁梧大汉朝着帖木真这边的车阵冲了过来,大汉没有骑马,而是狂野的骑跨一头九叉大角的壮硕马鹿,他手持长矛,大声嘶吼,气势惊人,阵中军士的数个箭矢都被他灵活的躲了过去。

    眼看一人一鹿就要冲到近前,射箭已是不及,帖木真猛地一个翻滚,从身前的勒勒车前躲了过去,在他躲过后的瞬间,方才作为掩护的勒勒车当即发出一声崩裂巨响,木伦和车上的木制骨架四散横飞,雄鹿践踏而入,骑乘之上的壮汉借着冲势一矛而出,当即便有一名躲闪不及的蒙古军士的胸膛被刺了个通透,大汉拔出长矛,矛锋带出猩红的鲜血,那名蒙古军士则无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者勒蔑,拉一辆勒勒车过来,堵住缺口!”帖木真握紧了长矛,一边向那大汉冲去,一边大声命令道。

    圆阵中央尚有几辆备用的勒勒车,其目的就是为了一旦有一侧勒勒车被冲垮出现缺口,也好有备用的大车及时补上。

    “是,首领!”者勒蔑应命而动。

    帖木真大步冲向突入圆阵,无人能挡的蔑儿乞壮汉,此人当真悍勇,虽身中数箭,犹自流血冲杀不止。

    当帖木真靠近他时,他恰好调转了鹿头,看到了冲上来的帖木真,大汉猖狂的一笑,声震如雷的向帖木真冲了过来。

    帖木真没有后退,而是在原地站稳脚跟,抓稳手中长矛,瞅准大汉,猛地一矛射出,飞矛急如流星,直奔那大汉的胸膛。似乎是对帖木真这一招早有预见,大汉在鹿背上不屑的一笑,在矛锋将近时敏锐的一个侧身,轻易的便将帖木真抛掷出的长矛躲了过去。

    现在该轮到我了,大汉握紧自己手中的铁矛,已然冲至帖木真近前。

    要的就是你冲上来,躲过了飞矛,却躲不过被斩断鹿腿!眼见凶悍的蔑儿乞人骑鹿冲至近前,对方矛锋的寒冽已然能够清晰感受,就在这时,帖木真迅猛的矮下了身形,十字弯刀已然出鞘,他双手紧握刀柄,瞅准马鹿前蹄,以奔雷之势一刀横扫,锋锐无双的刀锋瞬间砍入了鹿腿之中,马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鲜血直流中,一声沉重的闷响,九叉大角的雄鹿扑倒在了圆阵中的草地上,身形擦着地皮拖出了五六步之远,溅起了一片杂草和土尘。

    连人带鹿重重的摔倒后,大汉倒在了草地上,当他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时,帖木真已然返身追至他的身前,他刚要抬头去看,帖木真的弯刀已然迅猛劈至,下一个瞬间,这名极为悍勇难当的蔑儿乞勇士的头颅便被弯刀砍了下来,黑头上的双目圆睁,充满了不甘,就这样滚落在了草地上。

    帖木真甩了甩十字弯刀上的血渍,看向方才那被大汉冲出的圆阵缺口,还好,者勒蔑带人将它重新堵了起来。

    “大哥!死守圆阵恐怕不行,我们的骑兵得出阵,冲他一下!”博儿术一箭射穿了一个蔑儿乞人的头颅,而后飞奔至帖木真的近前。圆阵太憋屈了,被动挨打,以他的性格,早就想冲出去与敌人刀对刀的杀一场了。

    帖木真眯眼看向圆阵外隐约可见的,高高竖起的牛头骨狐尾大旗,是该冲出去杀上一阵了,否则,圆阵之内,百余战马的优势荡然无存,白白被敌人射杀。

    想到此,帖木真大声喊来车阵前厮杀不止的合撒儿,大声道:“合撒儿!你和别勒古台守住圆阵,我们要拖延时间,吸引蔑儿乞人的多数兵力来攻打我们,唯有这样,额吉她们逃走的可能性才能更大一些,才能更快的进入不儿罕山藏匿起来,我和博儿术率骑兵出阵冲杀一番,否则被动挨打是守不了多久的!”

    说罢,不等合撒儿答应,就翻身上马,召集数十骑兵,由自己和博儿术各带二十余骑,从圆阵左右两侧各移开几辆勒勒车,骑兵从缺口环绕而出,分出左右两翼直扑牛头骨狐尾大旗的方向而去。

    既然已经判断大旗处乃敌人主帅所在,帖木真就带领骑兵一路直奔大旗所在方向,他身后经受近一年训练的骑兵堪称悍勇,紧随着他一路冲杀,箭矢激射,弯刀猛砍,长矛重刺,气势惊人,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血雨。

    博儿术带领的骑兵也一样的彪悍,他如锋锐的铁凿般插入了蔑儿乞人的右翼,一路驰突,硬生生的从鹿群中穿透而出,所带骑兵浑身上下沾满了鹿血,损失十余骑,而剩下的十余骑依旧直指敌人大旗所在。

    两百步外,帖木真已然隐隐看到那大旗下高坐马上的一名中年男人,他的双目圆睁,大吼道:“乞牙惕部的勇士们!随我冲上去,杀了敌人的首领!”

    “杀!杀!”帖木真身后的骑兵发出震天的怒吼!

    “阿爸,您的大旗要往后退一退了,蒙古人要拼命!”脱黑脱阿的长子脱古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驰马到大旗下,看着自己的父亲道。

    “不,蒙古人的骑兵就要力竭了,他们冲不过来的。”脱黑脱阿眯眼观察着帖木真所带骑兵的速度,分明是在减慢,虽然马上的人情绪还很亢奋,但他们挥舞兵器、射箭的频率却在下降,因而他一脸平静的摇头道。

    帖木真头上的汗水直往下滴,他感觉马速在变慢了,身后的骑兵们亢奋依旧,但因为前次圆阵中的殊死博杀,还有越往大旗靠近就越来越受到蔑儿乞精锐骑兵的疯狂阻击,军士们的体力大幅下降,挥刀的力气在渐渐消退了。

    不行!冲不过去了,这一阵冲杀过后,想必母亲她们已然逃远,是时候该撤离了!

    一念至此,帖木真不再向前冲杀,他取下腰间的小牛角号,吹响了撤离的号声。

    “呜!呜呜!”

    号角声中,帖木真和博儿术各自带领骑兵,调转马头,划出一条弧线,向着圆阵方向开始撤离。

    “哈哈,蒙古人要跑,我去追!”脱黑脱阿的第三子,肥硕的忽都手持铁骨朵,大笑着带领一队蔑儿乞骑兵追向了帖木真。

    找死的家伙!正好用你的命来提振士气!帖木真看着身后大吼着追来的忽都,他故意放慢马速,伏低身形,待忽都追近至五十步外时,帖木真迅猛的在马上回身,胯下战马飞驰,他拉满弓弦,猛地一箭射出。

    箭矢急如飞流,激射而出,追在帖木真身后的忽都猝不及防,被这狠厉地一箭扎入了左眼。

    “呃啊!”挺着一张胖脸的忽都发出了一声如杀猪般的惨嚎,鲜血从他的眼眶中流出,剧烈的疼痛使他再也控制不住战马,一个侧翻,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別乞!”跟随忽都的蔑儿乞骑兵发出惊慌的喊叫,纷纷勒马不再追击,而是慌乱的下马去救这位首领之子。

    另一边,一队蔑儿乞人追着博儿术到了圆阵前,冲在最前方的瘦高个子的赤勒格儿在马上纵跃而起,跨过了阻挡在前的勒勒车,扑到了阵内。

    他的力气很大,在蔑儿乞部落中享有孛阔(大力士)之称,他骨子里恨也速该的一切后人,因为当年,在他还幼小时,他的哥哥赤列都的新娘诃额伦就是被也速该所抢!而他的哥哥赤列都,也因为当年抛下自己的新娘,独自一人逃回蔑儿乞部而被族人们嘲笑,最后郁郁而终!

    从他的哥哥死去那天起,他就发誓要杀尽所有也速该的儿子们,今天,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铛!”弯刀对弯刀,他的对手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壮硕少年,少年的面容狠厉,力气同样不小。

    合撒儿举刀和面前高大的蔑儿乞人对抗着,在这个瘦高个子的家伙扑入阵中的瞬间,合撒儿就冲了过来,他绝不允许再有像不久前,骑鹿大汉那样在圆阵中肆无忌惮冲杀的可恶家伙再出现!

    弯刀各自撤后,而后再度前冲,合撒儿和赤勒格儿连连冲砍数个回合,赤勒格儿终究是年长合撒儿十余岁,双手力道稍占上风,他瞅准机会,一刀将合撒儿逼到了一辆勒勒车的车壁上。

    合撒儿咬牙举刀相抗,他的后背紧贴车壁,对方的弯刀渐渐下压,就要砍在他的面门上了。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了!合撒儿的目光游移向下,因为赤勒格儿全力下压身形,下半身空虚无防,合撒儿瞅准时机,右膝盖猛地上抬,一记撩阴腿,重重的顶在了赤勒格儿的裆部!

    “咯嗞。”那貌似是蛋裂的诡异声音。

    “呃!”赤勒格儿挨此夺命重击,他的双目大张,脸色瞬间扭曲发红,一层冷汗细密而出,高大的身形瞬间弓了下去,仿佛要将自己卷曲起来。

    合撒儿感到压力骤轻,腹黑如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是,正当他准备一刀砍下这个蔑儿乞人的头颅时,他的身前,圆阵内,又有箭矢向他飞来,他不得已侧翻躲避,而当他起身再想结果了赤勒格儿时,却发现,那家伙已然被同伙儿救起,放在马上,狼狈的逃出圆阵而去了。

    嘁,下次再杀你!

    合撒儿看了一眼逃走的几骑,心中想到。

    片刻后,帖木真冲到了圆阵之前,他大声道:“合撒儿、别勒古台、者勒蔑!都上马,我们往不儿罕山撤离!”

第七十一章 森林狩猎民的报复(四)

    帖木真带领一众数十骑人马,沿怯绿连河而上,直奔西北面的不儿罕山而去。

    他的身后,蔑儿乞骑兵如影随形,紧紧追赶,见此情景,博儿术奋勇而出,自请带十余骑精悍兵马断后,稍稍阻截敌人来追之势。

    “大哥别再和我争了!快快先走,乞牙惕人怎么能没了首领?相信我,区区蔑儿乞人还要不了我博儿术的性命!”博儿术调转马头,丝毫不听帖木真的劝阻,自引麾下十人队向后方的蔑儿乞人冲去。

    “博儿术!”帖木真大喊了一声,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热血而富有侠气的少年背影,而后纵马,咬牙继续往不儿罕山冲去。

    他还不能死!他的母亲、妻子、弟弟妹妹们还生死未知,他还要找到他们,好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我的好兄弟,原谅我,就让大哥自私一回吧!

    帖木真带着剩余的三十余骑纵马狂奔,在穿过了一条溪流后,他看到有十数骑蔑儿乞人正在与己方几骑军士环绕厮杀,而在己方军士的身后,则有一辆有篷的勒勒车被护持着。

    有篷的勒勒车!说不定老妈她们就在车上!帖木真心中一喜,带着兵马杀了过去。

    这些蔑儿乞人看来是敌人突入我营地时,看到有车马突出营地,所以才散出去追母亲和孛尔帖她们的,所以不在围攻我圆阵的兵马之内!

    帖木真所带三十余骑的加入,如一股洪流,箭矢齐飞、弯刀利矛,转瞬间便扭转了战局,原本已然力有不支的几骑己方军士士气大振,与帖木真所带来的兵马一起,将这一小股追杀篷车的蔑儿乞骑兵歼灭殆尽,最终他们只有一两骑实在战力彪悍,侥幸突围而逃了。

    帖木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跳下了马背,几个护持篷车的军士向他见礼,帖木真急声问道:“车中是谁?是我额吉还是?”

    一名军士单膝跪地道:“首领,我们两个十人队在蔑儿乞人攻入营地时护送诃额伦夫人、孛尔帖夫人等人突出了营地,未免目标太大,出营后,我们分开来走了,我这一路护送孛尔帖夫人和别勒古台那颜之母速赤格勒,而另一路则护送诃额伦夫人及您的弟弟妹妹们。”

    帖木真闻罢冲到了车前,打开帐帘,果然他的妻子孛尔帖正在车中靠坐着。

    “帖木真!”孛尔帖手中握着刀子,当帖木真掀开帐帘的瞬间,她手中的刀子啪嗒一声落在了车上,她眼含泪水而又惊喜的喊了一声。

    “孛尔帖!没事,没事,别哭,我来了,你快下来,我们骑马撤离!”帖木真简短的安慰了一声,现在不是耽误的时候,蔑儿乞追兵可能转瞬即到,别忘了,还有一两骑刚才逃走的家伙回去报信呢!

    帖木真将孛尔帖抱下了马车,飞快的擦了擦她眼角的眼泪,而后大声命人牵了一匹马过来让她骑乘。

    又让速赤格勒也下了车,安排别勒古台也牵来一匹马,好让她也一并骑乘上路。

    “孛尔帖,跟紧我,我们先进入不儿罕山再说!”帖木真再度翻身上马,他现在只能祈祷护持母亲她们的十人队足够骁勇善战,能够护着她们成功逃入不儿罕山躲藏了。

    众人再度上路,没过多久驰至一处高高凸起的山坡前,这里帖木真曾狩猎来过,他知道,过了这道山坡,再连翻三道起伏不平的高坡后,不儿罕山茂密的森林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而此时,身后的追兵也跟了上来,帖木真急令众人纵马驰上山坡,在就要驰到坡顶之时,身后有箭矢飞来,孛尔帖的马和速赤格勒的马还是慢了半分,那两只抛物线般的箭矢快速下坠,恰好射中了她们二人的坐骑,一时间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嘶鸣,马上的孛尔帖和速赤格勒两人被向后狠狠的甩了出去,随即向着山坡下翻滚了回去。

    已然驰上坡顶的帖木真听到了妻子的哭喊声,当即勒马,转头发出大吼:“孛尔帖!”

    说着他便要拔出弯刀,重新驰下山坡去救自己的妻子。

    “大哥不可!”合撒儿见机极快,他从马上扑了下来,一下子就狠狠地拽住了帖木真胯下战马的辔头,他的力气不小,帖木真的战马被他抓住丝毫动弹不得。

    “让开!”帖木真拿起马鞭狠狠的抽了合撒儿,愤怒的大吼道,这一刻谁也不能阻止他去救自己的爱妻,长生天也不行!

    “追兵将至,大哥要去送死吗!”合撒儿挨了一鞭,咬牙大声质问道。

    山坡下,孛尔帖已然彻底滚落了下去,而两百余蔑儿乞骑兵已然追至坡脚。

    他们兄弟争执间,坡顶的军士们已然开始向坡下准备纵马爬坡的蔑儿乞骑兵射箭,以延缓他们的上坡速度。

    “大哥岂能只顾嫂子一人!你要为这些军士们想想,不要让他们白白送命!”合撒儿大声道。

    “好!好!你不放,我就独自一人徒步追下去厮杀!”帖木真跳下了马背,手持弯刀,就要冲下山坡去找蔑儿乞人拼命,他绝不能容忍孛尔帖在他的面前丧命,哪怕死,他们夫妻二人也要死在一起!

    “者勒蔑!动手!”合撒儿沉声道。帖木真未曾看到的是,在他和合撒儿争执之时,由于合撒儿暗中使得眼色,自己的那可儿者勒蔑已然悄悄的来到了他的身后,当他跳下马一心想要往下冲时,他毫无防备,背后突然闪来一记手刀,下一刻,帖木真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彻底闭眼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了孛尔帖被敌人拖上了马背,横置在马鞍之上,而后气力便从他的四肢消散,他的双眼一片漆黑,彻底的倒了下去。

    在帖木真倒下后,者勒蔑将他背上了马背,和他共乘一骑,合撒儿在留下了二十余骑断后,阻击山坡下往上冲的敌人后,带着帖木真一起,继续往不儿罕山上的密林中逃去。

    大哥,不要怪我,你还不到死的时候呢!

    纵马驰骋间,合撒儿看了一眼失去知觉,被者勒蔑抱在身前的兄长,心中默默想到。

    .....

    金黄色的草原之上,帖木真舒服的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草叶儿,享受着下午的阳光,神骏的黄骠马就在不远处悠闲的吃草,不时打上一个懒懒的响鼻,他的身前,妻子孛尔帖正在和他的儿子肆意玩耍,孩子追逐着自己的额吉,欢声笑语,小娃儿张开小手,想要得到孛儿帖手中的一串银色的珠子,孛儿帖逗弄着儿子,任小屁孩追逐,绕着圈子就是不给他,终于孛尔帖被孩子追着跑到了帖木真的身前,她躺了下来,靠着他,小屁孩也扑倒在了帖木真的胸前,还不忘伸手要拿珠子。

    帖木真一手抱着孛尔帖,一手抱着自己的儿子,哈哈的笑了起来,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呐。但下一刻,天空开始阴云密布,大风大雨随之而来,不过转瞬之间,天地开始变得黑暗,他的怀中变得空无一物,只有满手的血水直流,他惊恐的站了起来,在黑暗中,他无助的大吼,呼唤着他的妻儿,但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喊,只有如厉鬼般无数的惨烈哀嚎和喊杀声向他袭来,他仰天长啸,拔刀四顾!

    “呃啊!”帖木真猛地睁开了双眼,一骨碌坐了起来,梦境中的恐惧使他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刀柄。

    “首领,你终于醒了!”者勒蔑站了起来,疾步走到了帖木真身前。

    帖木真转头观察周围的环境,此刻,他已在深厚的密林当中了,而在布满松树、桦树、山杨树的林子里,他的头顶已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木棚,他的身下则垫着皮袍和毡子,显然,他没猜错的话,自己已然是身在不儿罕山的山林中了。

    “者勒蔑,我昏过去多久了?”帖木真默默的解下腰间的十字弯刀,而后拄刀站了起来,淡淡的开口道。

    “首领,您的头上发了热,昏迷中一直在含混不清的喊着诃额伦夫人、孛尔帖的名字,就这么昏过去已有两天两夜之久了。”者勒蔑看到帖木真解下了佩刀,他心知自己的那记手刀犯下了大错,继而自觉的低头,单膝跪了下来。

    “知罪吗?”帖木真拔出了弯刀,架在了者勒蔑的脖子上。

    “知罪,蓄意袭击主人,理当处死,您动手吧!”者勒蔑毫不躲闪求饶,低沉着声音道。

    “好!”帖木真看着面前镇静跪倒的少年,缓缓抬起了手来。

    他的右手猛地抬起,就在刀锋即将划落之时,木棚外飞来了一条马鞭,狠狠地打在了帖木真的手腕上,将弯刀下落的方向打偏了。

    “大哥这是在干什么!是疯了吗!”一声爆喝传来。

    随即帖木真便看到合撒儿一脸阴沉的冲入了棚中。

    “对了!还有你,腹黑的小崽子,就是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救孛尔帖!”帖木真看到合撒儿进入木棚,他的双目瞬间睁大,右手中的十字弯刀再度握紧,朝着合撒儿砍了过去。

    “首领不可!”者勒蔑猛地抱住了帖木真的双腿,死死地搂紧,不让他向前冲出。

    “混账!”合撒儿趁着者勒蔑抱紧帖木真的瞬间,猛地一脚踹出,将帖木真再度踹倒在了毡子上。

    合撒儿压住了帖木真的身子,猛地一拳挥出,打在了帖木真的面颊上,而后大吼道:“大哥你要清醒点!大嫂被抓,速赤格勒被抓,我也很痛心,但我家兵马势力不如蔑儿乞人是事实,败了就要认!现在我家又到了被蔑儿乞人灭亡的危险境地,在此时刻,岂能擅杀忠诚的伴当!你究竟还想不想救回她们了,啊?”

    “你小子懂什么,又不是你的女人!”帖木真咬牙,他抓紧合撒儿的衣领,猛地一个翻身,将合撒儿压在了身下,随即就拾起手边的弯刀,双手紧握刀柄,向下戳去。

    “哈哈哈!来啊,帖木真,你杀吧,杀吧!反正我家就要灭亡了,你也疯了,就凭这样还妄想从蔑儿乞人手里夺回亲人?痴心妄想!可怜咱的额吉和阿爸,怎么就生下了你这样一个孬种!就你现在这副疯样,还想与蔑儿乞人厮杀,还想夺回妻子?现在杀了我,而后就去蔑儿乞人那里给他们送人头去吧!”合撒儿忽然躺着大笑了起来。

    帖木真握着刀柄的手颤抖了起来,他咬着牙,死死地低头盯着自己的弟弟,刀尖已然落到了合撒儿的鼻尖之上,再往下一寸有余,就要扎入他的面门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肆意伤害自己人的残暴自私的家伙了?两辈子到现在,我都不是这种人呐,合撒儿和者勒蔑有什么错,难道在当时的危急时刻,他们不是情急之下,为了救我才打晕我的吗?他们是关心我的啊。。。。。

    可是孛尔帖,帖木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他的妻子,他新婚不久的妻子孛尔帖,就在他的眼前被敌人抓走了,他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掳上了马背,他是那么的喜欢她,更何况她还怀着他的孩子。这一刻他的脑中飞速的划过了他与孛儿帖的过往,在东方草原上因笛声相遇,她从树上落下被他抱在怀中,他从悍匪手中二次救了她,他和她盛大的婚礼,他缠着她,要她喂自己喝马奶酒的甜蜜,知道她怀孕后的欣喜若狂,一桩桩一件件,转瞬划过了心头。

    当啷!手中的十字弯刀被他扔在了毡子上,愤懑之下,帖木真喉头一甜,嘴中喷出了一口鲜血,溅洒下一片赤红。

    下一刻,他再度缓缓倒了下去。

    “首领!”方才看到这对兄弟相争,有些被震住的者勒蔑终于回过了神来,他再度扑到了帖木真的身前。他并不责怪帖木真要杀他,因为他觉得,孛尔帖夫人被抓,他也有着一份护卫不力的责任,何况也确实是他以下犯上,击晕了自己的主人。

    “让他休息休息吧,者勒蔑,拿些酸马奶来给他喝下,相信我,这一口郁结的鲜血既然已经喷出,他会没事的。”合撒儿默默地站了起来,帖木真的刀锋没有落下,他就知道,大哥的理智最终还是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撤兵

    不儿罕山的密林中,脱黑脱阿带领着一众蔑儿乞勇士,已然深入山中两日了。因为合撒儿所留下的二十余骑人马战力彪悍,骑**准,加之又占据了坡顶的有利地形,因而很好的阻击了蔑儿乞人的追杀之势。当脱黑脱阿的长子脱古思和次子秃撒奋勇而上,终于领着蔑儿乞骑兵攻上山坡时,帖木真他们已然彻底消失在蔑儿乞人的视线当中,不见踪影了。

    好在这些蒙古人的马蹄还留下了许多印记,追踪着马蹄印,脱黑脱阿一气儿向着西北方追到了不儿罕山下,那是在下午时分,他们绕着不儿罕山搜寻了三圈儿,试图寻找帖木真他们进山的入口,这些狡猾的蒙古人显然是在入山前散出了几骑,在山脚下兜了个圈子,以致留下的马蹄印到了山下附近的林子和泥潭周围时,就完全变得杂乱不清起来,使得他们追来时,根本无法判断出,这些蒙古人究竟是从何处进入了山中。

    最后,为了谨慎起见,也因为自古以来不儿罕山诡异莫测的神秘形势,脱黑脱阿没有选择分兵进山搜寻,而是选择了集兵一处,从一处较浅的泥潭中穿过,劈开丛林矮木,率兵进入了山中。

    进山的第一天整个的下午,一切都很正常,蔑儿乞勇士们遇石搬石、遇树砍树,清理所有阻碍深入山中的障碍,到了傍晚,他们一无所获,只能在山中就地扎营暂歇,因为他们蔑儿乞人本就是森林部落,所以对在山林中过夜均已习以为常,安排了值夜的军士后,大队兵马靠在林子里休息了下来。

    但到了第二天清晨,当脱黑脱阿醒来时,他却发现麾下的蔑儿乞人骚动了起来,他出了帐篷,大声询问骚动喧哗的缘由,他的长子脱古思一言不发的将他带到了一棵松树下,那是昨夜守夜军士的篝火旁,蔑儿乞人在围观,脱黑脱阿拨开人群,他看到,在篝火旁,三个蔑儿乞军士的无头尸体倒在了草地上,他们的头颅已然不见了,无头的脖颈处露出可怕的猩红烂肉和血管,像是被什么气力极大的猛兽活生生的啃下了脑袋。

    但昨夜是如此的安静,没有一点儿猛兽踩踏、嘶吼的异样声音传出,值夜的军士散在好几处,其余的几处军士都未遭遇袭击,而只有这三个军士却死的悄无声息。。。。

    这不禁又一次让他想起了东部草原上自古相传的传说,不儿罕山中有神魔栖身,常常有人因入山而遭遇不测之祸。

    其实,在进山时,他麾下的蔑儿乞人就有一部分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起来,他们摇着头,脚步犹豫,显然是知道关于不儿罕山的诡异之事,他们对这座神秘的山林充满了敬畏。是他强行弹压了下来,他自己本就既是蔑儿乞部落的大首领又是部落的萨满,所以他声称已然得到了长生天的启示:他们蔑儿乞人是被允许进入不儿罕山去抓出也速该留下的孽种,以报他们当年的血仇的,他强调他们蔑儿乞人行动的正义性,并表示只要在搜山前对山林奉上祭品,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因为他在部落中的权威,一众蔑儿乞人只能相信他的话,跟着他踏入了山林,而现在,他的神谕却被轻易的打破了,三个无头尸体就赤裸裸的摆在了人们的面前!

    “把他们抬下去埋了,看来是有棕熊袭击了他们,他们肯定是昨晚喝多了马奶酒,说了什么不敬长生天的话,所以才会遭此厄运!”脱黑脱阿指着那三具无头尸体,只能强行的如此大声宣称。

    “......”听到他的话,蔑儿乞人停止了议论,却又转为了一片沉默。

    脱黑脱阿看着那一张张沉默的脸,心中一沉,遂大声命令脱古思和秃撒率人匆匆把尸体抬了下去,而后他又在众人面前为那三个惨死的家伙做了祝祷仪式,才算勉强应付了此事。但他的内心当中知道,恐惧的阴云已然笼罩在他麾下蔑儿乞人的心中了,他只能默默祈祷,接下来一天的搜寻能够平安无事,再也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惨事发生了。

    但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在新一天的深入搜寻中,林木越来越茂盛,到了傍晚时分,山中起了浓浓的雾气,在浓雾中,他突然便听到了惊慌恐惧的大叫声,随着叫声,整个蔑儿乞人的搜寻队伍都慌乱了起来,他打着火把将几个大叫的家伙抓到了近前,而当他看到被近卫按着跪倒在地的几个蔑儿乞人时,这些人的眼睛全都已经失明了,眼眶中鲜血直流,他们似乎脑袋上也出了问题,胡言乱语,含糊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可怕,像是在咧嘴笑,又像是准备大哭。。。。

    这一下,他带领的蔑儿乞人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哭声、愤怒的喊声,拔刀的声音开始传来,与他同来的,兵马实力只比他稍逊一筹的兀洼思蔑儿乞首领答亦儿兀孙、合阿惕蔑儿乞首领合阿台答儿麻剌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前,他们二人表情严肃的看着他,握紧刀柄,坚定的摇起了头来。就连他的两个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儿子脱古思和秃撒也围到了他的身前,他们默默地单膝跪地,低头恳求起他来。

    他知道他们的意思,他们是在对他说:是时候该撤兵了,这是长生天的警告,不儿罕山并不欢迎他们,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诡异恐怖的事件一再发生,士气崩溃,人人自危,脱黑脱阿知道,若是自己再一意孤行深入不儿罕山搜寻,恐怕他麾下的将士们就该造他的反了,到时候,他很可能会被众人一拥而上,砍死在这深山之中!

    长生天,这就是你给我脱黑脱阿的惩罚么?我要报仇,报仇!但却未能杀得也速该一个儿子,我好不甘心呐。

    脱黑脱阿仰起头来,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呆立于茫茫松林之中,片刻之后,他吐出了一口浊气,低沉着声音,命令麾下的蔑儿乞人不再深入,而是调转身形,出山而去了。

    在山外,脱黑脱阿又蹲守了三天,还是未能发现帖木真他们下山的踪影,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兵马,恨恨不甘的向着薛灵哥河撤了回去。

    而从被俘虏的一些蒙古女人中,脱黑脱阿得知了此次被他抓住的女人中有也速该的小妾和儿媳,为了掩饰未能杀尽也速该儿子们的沮丧心情,他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着:这一次,就算报了我侄儿赤列都新娘诃额伦被抢之仇,下一次,当我再来之时,一定会将也速该的儿子们屠杀干净,一定!

第七十三章 汇合

    帖木真被合撒儿的重拳和怒骂拉回了理智,他的脸色虽然阴沉可怕,但却并未再做出什么发疯的过激举动。其实,当他醒来发疯之时,有一个人比他更早的发起了疯来,当然那个人也毫无疑问的,被逃亡中就近的军士们给娴熟地打晕了过去,带入了不儿罕山中。这个人就是帖木真的庶弟别勒古台,别忘了,当时滚下山坡被蔑儿乞人抓上马背的,除了孛尔帖,还有别勒古台的生母速赤格勒呢。

    别勒古台被打晕带入山中后,在帖木真之前就先醒了过来,他红着眼圈如野兽般嘶吼,嚷着要出山去找蔑儿乞人拼命,好救回自己的生母,他奋力的想要将被马鬃绳捆的密密麻麻,绑在松树下的身子解脱出来,但绳子捆的太紧太密,任他力大挣扎,胡乱踢蹬怒骂,也未能解开死结。

    最终,合撒儿嫌他太过吵闹,命一名军士给了他一记手刀,将他再度打晕了过去。

    帖木真醒来后,默默的走向了别勒古台,此时的别勒古台披头散发的低着头,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却也不再无谓地乱动挣扎了。

    当帖木真走到他面前时,听到脚步声,这个质朴敦厚的孩子抬起了头来,眼眶赤红的看着自己的兄长,一脸的委屈与愤恨!

    “和你的额吉一样,孛尔帖也被抓了,想要救出你的额吉吗,别勒古台?”帖木真高大的身躯站在少年的面前,低头注视着自己的弟弟,轻声道。

    “想!”别勒古台咬牙回道。他知道哥哥的妻子也被蔑儿乞人抓了,否则,如果是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劝他,他都会将之唾骂一番。也正因为感同身受,所以他才愿意听帖木真的话。

    “但是只靠我们几个人,几把弯刀,傻傻的去拼命,就会像软弱的绵羊闯进凶残的那布该(狼)群里,是救不回任何人的,我们需要力量,需要时间,要救人,就要学会忍耐,学会等待,能忍吗?能等吗?”帖木真低沉着声音道。

    别勒古台看着大哥那双好似暗含血腥与火光之意的双眼,沉默了片刻,他的眼角有泪光隐现,口中却无比坚定的回道:“能!”

    “擦干眼泪!我允许你哭这最后一次!接下来不准再哭!我帖木真发誓,用不了多久,我们蒙古人就要让蔑儿乞人流下血泪!”帖木真拔出了十字弯刀,锋锐的刀锋重重挥下,一刀将捆着别勒古台的密麻绳索全部斩断,厉声呵斥道。

    接下来又过了三日,帖木真带着剩余的十余骑近卫在不儿罕山的密林中隐匿了起来,期间就以所剩不多的马奶,还有草根、树上鸟窝中的生鸟蛋以及猎获的几只野鸡野兔挨了过去,三天后,帖木真决定派出探马,下山查探情况,看看蔑儿乞人是否已然撤走了,还是仍然埋伏在山下守株待兔?

    派出的几个探马由机灵敏捷的者勒蔑带领,下山悄悄的探查了一番,到了第二日下午,者勒蔑带人回到了山里,他报告帖木真道:“山下没有发现蔑儿乞人的营盘,敌人恐怕已是撤兵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帖木真仍不敢大意,他决定在山中再呆上一天,并让者勒蔑再度带人出去,往更远处查探查探。

    又过了一日,者勒蔑傍晚而回,报告说:确实未曾见到有蔑儿乞人的兵马活动。

    直到这时,帖木真才稍稍放下了心来,他命麾下的十余骑兵马当晚好生休息了一番,次日清晨,他带领着他们悄悄的出山而去了。

    下山后,帖木真开始沿怯绿连河而下,回往不儿吉岸的营地,说不定母亲他们已然回到了那里,他如此想着,所以便决定回去找寻一番。

    在傍晚时分,当帖木真带着合撒儿、别勒古台、者勒蔑等人翻过三道山坡,将要进入一处不大的林子时,却发现有烟气从林中飘出,帖木真当即止步,命者勒蔑前去林中查探,结果者勒蔑却带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回来了。

    “博儿术!”帖木真驱马向前,惊喜的大声喊道。

    “大哥!”对面的来人热烈的回应了一声。

    双方靠近后,帖木真激动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冲到了博儿术身前,一把将这个生死相托的好兄弟重重地抱住。

    帖木真的心中是极其愧疚的,他以为博儿术为了断后,多半儿已经牺牲了,但这个热血豪勇的少年却活了下来,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内心当中激动万分,连连向一切天神祷告感谢。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受了伤?”帖木真放开了博儿术后,看着少年露出布袍的一截左臂绑着布条,上面还有血迹渗透,急声问道。

    “大哥,我没事儿,都是小伤,已经拔出了箭镞,用火烫过了,蔑儿乞人的箭术果然不怎么样嘛,没有一箭是真的能要了我性命的。”博儿术毫不在意的嘿嘿笑道。

    这小子还是老样子啊,天塌下来也吓不倒他呢,帖木真摇了摇头,随即问起博儿术是如何逃出来的,林中还有谁?

    博儿术看到帖木真也很兴奋,他抓着帖木真的手,将他带到了林子里,结果在林中,帖木真就看到了他的老妈诃额伦以及几个弟弟妹妹都在林中的篝火旁坐着。

    亲人劫后团聚,又是一番热泪盈眶,过了好一阵子,帖木真才安抚住了众人的情绪,随即便听博儿术和诃额伦讲起了这几日的经历。

    原来博儿术在率领十几骑殊死搏杀了一阵,杀伤了三十余个蔑儿乞人,杀到最后,只剩下博儿术和三骑最为骁勇的骑兵了,博儿术眼见拖延的时间已然足够,帖木真他们也以撤离的不见了踪影,所以便突出重围,带着剩余的三骑往西北方的不儿罕山而撤了,蔑儿乞人则分出了十几骑紧追着他们。

    奔逃途中,他们遇到了护送诃额伦的己方十余骑兵马,遂当即与那十余骑兵马反身力战,一起将这一小股追杀他们的蔑儿乞人彻底歼灭了。博儿术他们抢了对方的马匹,形成一人双马之势,撤离的速度随之加快,竟是比帖木真他们还要早的撤入了不儿罕山中隐匿了起来,万幸的是,他们藏匿山中的几天,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几天后,经过派出探马事先下山的一番打探,诃额伦和博儿术商量,决定出山回往不儿吉岸营地,在那里等待帖木真等人的消息。哪知今日傍晚时分,准备暂时停下在林中扎营时,帖木真他们却巧而又巧的赶了过来,竟意外的与他们提前汇合了!

    帖木真恍然,随即也将自己几人的经历告诉了诃额伦和博儿术。

    “我们刚刚突出不儿吉岸营地时,豁阿黑臣也被一个蔑儿乞人的套索给拽下了马去,想必现在也被抓往薛灵哥河附近了啊。”诃额伦听到孛尔帖、速赤格勒被抓,双眉紧锁,摇头道。

    “额吉,我们赶回不儿吉岸营地后,我要散出几股探马,搜寻可能在蔑儿乞人偷袭我营地时,趁乱躲入山中和林中的我家残余部众,尽快休整士马,还有,我要去一趟黑林了。”夜色已然降临,帖木真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盯着跳动的火苗,轻声道。

    “你就这么的着急?为了一个女人?你想要为了抢回孛尔帖而跪在脱斡邻勒的面前么?我的儿子,孛尔帖虽好,但只要你保住了性命,草原上有的是坐在马车上的漂亮姑娘和美艳少妇。。。。”诃额伦盯着儿子被火光照红的脸颊,沉声道。

    她对草原人互相抢掠妇女之事看的极淡,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她自己当年不就是被也速该从蔑儿乞人那里抢来的吗?在她看来,孛尔帖是很好,但还不到让自己的儿子去为了她拼命,把大好的男儿身卖给脱斡邻勒那个阴险家伙的地步,女人何处没有呢?再娶一个就是了。

    更何况,在这种自家遭到奇袭,势力衰败的情况下,即便是去求脱斡邻勒,以那个家伙生性凉薄无利不动的性格,就真的会为了帖木真,为了一个女人,出兵讨伐蔑儿乞人吗?她并不相信帖木真的黑林之行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额吉,孛尔帖不一样,我绝不能失去她,黑林,我一定要去试一试!”帖木真握紧了双拳,无比坚定道。

    看着帖木真决绝的样子,诃额伦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这个已然十八岁的儿子都不会再听了,他长大了,有了自己主张,她叹了一口气道:“去吧,去吧,拦着你又有什么用呢?”

    帖木真终于回过了头来,他看着母亲那张略显憔悴的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却什么都不再说了。。。。

第七十四章 筹谋(上)

    帖木真与母亲、博儿术等汇合后,第二日继续出发,沿怯绿连河往东南而下,又行一日后,回到了残破不堪、毡帐破碎坍塌,到处都是被火烧焦味道的不儿吉岸营地。

    在回返途中,帖木真已将探马提前散出,一来是要确保老营之地没有蔑儿乞人的伏兵,二来也是为了看看能否找出大乱中藏匿起来的自家零星散民,好将他们一并找出带回营地。

    回到不儿吉岸旧营地后,帖木真随即开始组织众人,重新在附近的一片开阔草地上扎下了营盘。并继续向营地四面的树林、土山、坡地中派出几股探马搜寻残余部众,接下来的三四日间,陆陆续续有被探马们发现的部众归来了,这些百姓都是一样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布袍破烂,有的在脸上、身上还挂了彩、受了伤,他们或是垂头丧气,或是小声哭泣,或是咬牙咒骂来袭的敌人,当然也有用愤怒和不信任的眼神看向帖木真的,好像在怪他没能保护住他们的亲人和畜群。

    这些劫后余生,侥幸逃脱蔑儿乞骑兵追杀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中没有老人,女人也不多,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的男人以及孩子。显然,当蔑儿乞人来袭时,老人因为体弱很难逃脱敌人的捕杀,而女人的气力太小,又是草原上部落间厮杀掳掠的重点对象,所以蔑儿乞人在抢掠战利品时,当然不会放过那些还在生育年龄的少女和少妇,所以她们也很难逃脱追捕。

    而只有这些身强力壮,能够反抗又头脑相对机灵的青壮年男人,才能在大乱中找到一线生机,突出重围,带着自己的孩子拼死逃出营地,并成功的躲藏了起来。

    随着残余部众的陆续回归,帖木真开始清点家底儿,清点的结果当然是凄凉地,想当初辛辛苦苦攒下的三千余部众,现在只剩下了堪堪三百余人,被残酷的屠杀和掳掠后,部中人口减少了十倍有余!牛仅剩三十余头、羊只有五十余只,马稍多些,但也仅有一百余匹。比起被奇袭前,牛羊万头、马群数千的兴盛景象,可谓是损失惨重、惨不忍睹,而当初辛苦训练出的两百余精锐军士,也只剩下了三十余骑还在他的身边。如果用一个比喻的话,也就是只比一夜回到解放前好了那么一丢丢,嗯,一九五零年的样子吧。。。。。

    帖木真心中疼的直在流血,但没有办法,现实是残酷的,他只能咬着牙接受,三百余人还要活着,还要吃饭呐。于是,在掩埋了旧营地上四散的部众残尸,并做了一场萨满祝祷后,他开始作出生产安排,除了牧养仅剩的畜群外,每日只留十余骑留守营盘,剩下的所有人都出去寻找食物,好在是金秋时节,无论是山中、林子中的野果、野葱、野韭都还长势不错,各种野兽也算是膘肥体壮,常常出没,这就给了帖木真以及治下乞丐般凄惨的部众们苟延残喘的机会,靠着这些野物和牛马羊产出的一些奶食,三百余人勉强能混个半饱吧。

    在安排妥当牧养、狩猎和采摘等恢复生产的事情后,帖木真眼见部众们情绪低落麻木,就在一个清晨召集剩余的三百余部众,他站在一处木台上,拔出弯刀,大声痛斥蔑儿乞人的卑鄙与残忍,表示自己的亲人也被蔑儿乞人给抓走了,以此激起被杀或被抓去亲人的部众们的同仇敌忾之心,他向他们发誓,一定会为了他们报仇,他将前往黑林借兵,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带着他们杀入蔑儿乞人在薛灵哥河附近的营地,将蔑儿人屠灭殆尽,好为他们的亲人报仇!

    果然,在听到帖木真将前往强大的克烈部寻求帮助后,台下部众们的情绪才算是恢复了一些,他们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们议论的声音逐渐变大,逐渐亢奋,最后他们中的男人纷纷拔出了刀来,大声怒吼着要向蔑儿乞人复仇!

    帖木真见这些活下来的青壮年男人又有了复仇的血气,当即便开始着手,将所有十五以上的男人都纳入军事训练之中,除孩童外,得兵一百余人,编组成十个十人队,任命十人长,重新组织这些兵马轮番牧养牲畜、狩猎和开展弓马骑射、步战等训练,以备将来征伐之需。

    所有这些事务,自帖木真率残部回到不儿吉岸营地后,一共花了十二三日,才将一切混乱理顺,于是在一个清晨,他在留下亲信中年龄最长也最机灵的者勒蔑辅助老妈诃额伦,继续暂管部落之事后,便带着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并及十余骑兵马,沿怯绿连河南下,朝着黑林出发了。

    一连不停的急驰了两个昼夜后,帖木真来到了撒阿里草原的西南边缘,博格多乌拉山的山脚下,恰是一个傍晚时分,天色将暗,帖木真他们在山脚下看到了一个约有五六百帐的古列延,有放马而归的牧人认出了他们,准确的说是认出了博儿术,那青年牧人扬着套马杆驱马驰了过来,高兴的大声喊道:“小主人,您回来啦,可想死我阿剌台了!您回来,老主人该是多么高兴呐。”

    帖木真等勒马等待来人上前,博儿术也认出了这个青年牧人,正是他阿爸纳忽伯颜的牧马人阿剌台无疑了。

    “阿剌台,是你啊,我阿爸是什么时候移营到这里的?”博儿术翻身下马,高兴的重重打了那青年牧人的肩膀一拳,哈哈笑道。

    “天气转凉,我们从博格多山里赶着畜群出来才过了一日,今天才算扎好了营盘,走吧小主人,快快回家呀,您不在的日子里,老主人天天都在念叨您呢。”长相略黑的朴实青年兴奋的催促道。

    “好好好,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啰嗦!”博儿术摇头笑道。

    帖木真看着博儿术高兴的样子,心情也算是好了一些,毕竟他们现在碰到的是朋友而非是敌人,博儿术已离家一月有余,也该让他和自己的父亲团聚团聚了。而纳忽伯颜是个不错的长辈,极会做人,又消息灵通,能够再见到他,自己也能趁机向他了解了解克烈部的近况与形势。再者说,昼夜兼程的赶路,随他而来的军士们多少也有些疲乏了,正好今晚休整一番,明日再行赶路不迟。

    “博儿术,既然天色已晚,军士疲乏,我们今日就在你家宿营,明日再行出发,赶往黑林!”帖木真遂做出决定道。

    “好,都听大哥的!”博儿术自是没什么意见,高兴的应了一声。

    于是,帖木真便率着人马,往纳忽伯颜的古列延驰去了。

第七十五章 筹谋(下)

    当晚,纳忽伯颜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帖木真一行前来后,大为高兴,他和博儿术父子相聚,当然是先假装训斥了这小子一顿,怪他不亲自打声招呼,就跑到帖木真那里去住下了,而且一去就是月余,未曾回来,而后又笑呵呵的将帖木真等迎入了自己的居帐,关心的问博儿术是否给帖木真家添了麻烦,闯了什么祸,并感叹的让帖木真多多包涵自家这个爱冲动的小子。

    帖木真坐到毡帐内后,摇头表示博儿术表现的很好,勇武异常,虽然年轻,但一身武艺深受部中军士赞赏,且他热血有义气,常常能够主动帮助普通的牧民,在乞牙惕部已然当了自己的近卫十人长,深受自己信任。

    善于察言观色的纳忽伯颜,看出了帖木真脸上的疲惫与情绪低沉,随即大声命仆人们准备上好的奶茶,并吩咐他们赶紧杀羊烹烤、准备各色奶食,好让帖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一行好好吃喝一顿。

    随即,他颇为小心的问起了帖木真最近乞牙惕部的近况,以及帖木真他们南下是要去往何方?对于纳忽伯颜,帖木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即便低沉着声音,将自家营地被蔑儿乞人奇袭,妻子孛尔帖、庶母速赤格勒等亲人被掳走,部众死伤惨重之事告诉了他。

    “纳忽伯颜叔叔,我这次就是要往黑林去的,我要向汗父借兵,用以讨伐蔑儿乞人,夺回我的亲人!”帖木真看着纳忽伯颜道。

    “短短一月之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惨事!近来,该死的蔑儿乞人真是四处开战,到处掳掠,过于猖狂了啊。”纳忽伯颜收起了笑脸,双眉紧皱的开口道。

    “哦?您一向见识广博,消息灵通,我正想问您,这些时日以来,克烈部的形势如何?有无发生什么大事?听您刚才的所说,蔑儿乞人除了袭击我,难道也与克烈人起了冲突?”帖木真听到纳忽伯颜的话,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纳忽伯颜摇了摇头,感叹的说道:“嘿!说起来,三姓蔑儿乞人自被俺巴孩汗之子合丹击破后,在巴尔忽真地面休养生息了二十余年,近些年,这些家伙再度强大了起来,重新占据了薛灵哥河、斡儿罕河下游直至拜哈剌湖南岸的广阔森林草原之地,其中总领三姓的兀都亦蔑儿乞部首领脱黑脱阿尤为狡诈凶残,近一个月来,脱黑脱阿以其兄弟豁敦斡儿长、四子赤剌温为主,率领兀都亦、兀洼思、合阿惕蔑儿乞部的小股兵马各百余骑,常常沿薛灵哥河、斡儿罕河南下,袭扰克烈人的牧场,并趁机劫掠克烈部的部众、畜群,掳掠人口,累积下来杀死杀伤的克烈人甚多。”

    “这些家伙往往一人四马,来去极快,当克烈人沿薛灵哥河、斡儿罕河往北追上他们时,他们就娴熟的钻进了密林里,他们是森林部落,地形又熟,往往使得游牧的克烈人骑兵无功而返,脱斡邻勒汗曾派出一支五千人的骑兵大举追杀他们,直追入了拜哈剌湖南岸的群山密林之中,没想到却被蔑儿乞人豁敦斡儿长设下埋伏,克烈部五千士马惨遭屠戮,领兵的大那颜豁里失列门也身受重伤,活着逃回黑林的仅有几百人而已,这些住在森林中的阴险家伙,当真是游牧人的天敌!”

    “脱斡邻勒汗因为士马损失惨重之事,气得吐了血,现在正在黑林的大帐中养病呢,据说他每天都要举刀向北劈砍九次,他频频与儿子桑昆商讨向蔑儿乞人复仇之事,但也许是因为先前吃了大亏,他才没有选择轻易的出兵。”

    “而据说在兀都亦蔑儿乞部中还有一个叫做阿剌黑兀都儿的氏族首领,他骁勇善战,凶暴异常,他的兵马势力仅次于脱黑脱阿的氏族,乃是整个蔑儿乞部中的杰出人物,这个家伙的权力欲望极盛,对其他部族的牧场、畜群、女人有着无限的贪婪和占有欲,因为脱黑脱阿这个更为狡诈强力的人物压着,所以阿剌黑兀都儿一直都只能暂时听命于脱黑脱阿,近来,听说阿剌黑兀都儿正在联合泰赤乌人巴合赤、安忽合忽出以及忽都答儿,四方联合出兵数万,与塔儿忽台和忽里勒相互厮杀不断,塔儿忽台一方支撑不住,好像是已经倒向了札答阑部的札木合薛禅,而札木合薛禅似乎也在担心蔑儿乞人向东扩张,会损害自家的利益,就借了塔儿忽台万余兵马,总之这几方厮杀激烈,互有胜败,现在,北方草原恐怕已然变成了蔑儿乞、泰赤乌、札答阑三方混战的局面喽。”

    居然是这样!蔑儿乞人还真是膨胀了啊,竟然在南面和东面同时开战么?这究竟是脱黑脱阿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蠢?从目前听到的情况来看,这个蔑儿乞首领的大胆扩张杀伐计划,似乎是取得了不少丰厚的战利品啊。等等,纳忽伯颜刚才提到了札木合?这个“自己”的义兄弟似乎也被卷入了和蔑儿乞人的厮杀当中了?

    帖木真的脑中精光一闪,他想到该如何才能有更大的把握劝说脱斡邻勒出兵了!

    正在此时,他发现旁边的合撒儿也朝他看了过来,他转过头去,与自己的弟弟对视了一眼,这一眼过去,他就知道,自己想到的,合撒儿也已经想到了。

    是了,他要想办法将脱斡邻勒、札木合这两股草原上的强大势力联合起来,利用他们的兵力,达到自己的目的,踏灭三姓蔑儿乞人,救出自己的亲人!

    “所以,帖木真,你此去黑林,大汗会接见你,也会好生的安慰你,但以他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出兵去攻打蔑儿乞人的,我太了解他了,他必然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直到一个能够付出最小代价,得到最大利益的机会摆在他眼前时,他才会毫不犹豫的伸出爪牙,冲上去把敌人掐地粉碎!而现在,你的部落遭遇了袭击,兵马不过百余,是帮不到他任何忙的,他恐怕不会为了你的亲人去冒险。。。。”纳忽伯颜沉声道。

    “我知道,纳忽伯颜叔叔,但我还是要去试一试。”帖木真并未直接将心中的闪念告诉纳忽伯颜,关于这个想法,他还要与合撒儿好好商议一番才行。因而他只是点了点头,回了一句。

    谈话间,羊肉和奶食被端了上来,纳忽伯颜点了点头道:“唉,帖木真,先吃饭吧,今晚好好休息一番,可叹我所辖的阿鲁剌惕人兵马不多,实在帮不到你什么,明日就赶紧去往黑林吧,希望,你的借兵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纳忽伯颜叔叔,您告知了我如此多的信息,就已经是帮到我啦,谢谢您!”帖木真摇了摇头,端起一碗马奶酒,敬向纳忽伯颜,认真道。

    随后,帖木真在纳忽伯颜的招待下,好好吃喝了一番,饭后,纳忽伯颜给帖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三人安排了一个颇大的毡帐,因为博儿术的请求,所以最终,他们四个人都住在了一个毡帐里,至于跟着帖木真来的剩余的十余骑军士,纳忽伯颜亦做了妥善的安顿。

    夜深人静之时,帖木真的毡帐中,篝火燃烧的正旺,帖木真、合撒儿、别勒古台、博儿术盘腿围坐在篝火旁。

    “我们此去,脱斡邻勒汗恐怕不会轻易出兵帮助我们,要想让他出兵,非得借助更大的外力不可。”帖木真沉声道。

    “札木合是大哥的安答,似可为一大助力。”合撒儿淡淡道。

    “听我阿爸方才说,札木合也在与蔑儿乞人厮杀,双方恐怕已经在战场上结下了仇怨,可以去图谋他。”博儿术咧了咧嘴,低声道。他虽然热血爱冲动,但不代表他的脑子不好使,相反,在冷静时,他的头脑是相当清晰灵敏的。

    “蔑儿乞人既然两面开战,就给了我们联合克烈部、札答阑部两大势力的机会,而恰好,我与脱斡邻勒和札木合都算认识,由我出面,协调联军,再合适不过!”帖木真环顾众人道。

    “大哥想如何做?”合撒儿眯眼问道。

    “兵分两路,我带着别勒古台、博儿术去往脱斡邻勒处,见到脱斡邻勒后,就以我和札木合是安答为由,慌称札木合已然同意出兵助我讨伐蔑儿乞人。而合撒儿你则明日调转马头,朝东北方向,快马昼夜不停,赶往也里古纳河流域附近的札答阑部,见到札木合后,告诉他我的遭遇,你要向他陈述攻伐蔑儿乞人对札答阑部的诸多益处,相信以你的口才和心思这点应该不难,还有我和他多年不见,不知其人现在性格如何,未免遭他轻视,你要用同样的办法,用外力激将他,告诉他,脱斡邻勒已然同意出兵助我讨伐蔑儿乞人!”帖木真沉声道。

    “哦?若是脱斡邻勒和札木合怀疑不信呢?”合撒儿一挑眉道。

    “脱斡邻勒生性狡诈多疑,必然不信我的一面之词,我会主动告诉他,让他派出使者前往札答阑部,意在商讨共同出兵的事宜,而以他的性格定然会同意派出使者,前往札答阑部试探札木合究竟出兵与否。而你则要留在札答阑部,在脱斡邻勒汗的使者到达前,告诉札木合,克烈部的使者不日便会到达他那里,来商讨共同出兵的事宜,以此增加札木合对你的信任。而只要脱斡邻勒的使者到了札答阑部,则你的话就被札木合信了九分,接下来,有着共同敌人的这两方,一定会以我遭遇的惨事为契机,选择联合起来,共同讨伐蔑儿乞人!”帖木真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合撒儿道。

    说白了,他就是要利用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打一个时间差而已,既然克烈人、札答阑人都与蔑儿乞人结下了怨仇,那么他们之间就差一个契机,就能联合起来,而自己作为双方的中间人,与这二人都有联系,都建立了一些信任,当然,自己就要主动站出来,成为这个契机!

    “好!”合撒儿听了帖木真的谋划,微微点头道。

    “明日开始,我会放慢马速,拖后两日到达黑林,而你则要带着五六骑,一人三马,加快马速,一定要在脱斡邻勒的使者到达札答阑部前,率先赶到那里,劝说札木合同意出兵,并且等待克烈部的使者到来!”帖木真郑重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道。

    “知道了。”合撒儿淡淡的回道。

    “好,就这么决定了,相信只要能将克烈人、札答阑人这两股强大势力联合起来,我们就一定能打败蔑儿乞人,踏平他们的毡帐,夺回我们的亲人,大家快快休息,明早各自赶路!”帖木真看着几人,振奋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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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战记:弯刀与箭痕介绍:
“大汗!”
“大汗!”
“大汗!”
听着下方十数万骑兵高举弯刀,发出的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帖木真四十五度角望天:我真没想当大汗啊,都是你们逼我的。
酒醉醒来,现代青年铁力莫名其妙的魂穿到了十二世纪末的蒙古草原上,起初,他只想苟的更安全些,努力远离各种草原纷争,后来发现做不到,于是想要拥有一些力量来自保,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宿命是逃不掉的,最终,在铁与火的烽烟中,他一步步走向了那至高的王座。

从漠北到中原,从西域到东欧,以血战天下的勇气,演义那段十二世纪末十三世纪初的狂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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