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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江渔人     星云战魂txt下载     星云战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黑夜行舟

    ****

    一天后,霍星河跟着掌门下山,来到若幽江边。

    这条江是甬江的一条支流,甬江则串联着两河流域北部各大城邦。

    山脚下的小码头只停泊一叶扁舟,坐着东云峰上的小童子,正在打水漂玩。

    见到掌门,小童子蹦起来,慌忙扔掉手中的石块。

    掌门踏上扁舟,走到船头。

    霍星河不明所以。“坐这船去?”

    人力划桨,从这里到上京城,少说也得半年吧?这是去旅游?

    而且,小童子划桨,还是我划桨?

    他倒是不反对干活儿,问题是邹原城你也太坑了,你不想落下课,我就想了?

    见掌门没有回应,他只好上船。

    小童子拉住他,悄声道:“船后面有个拖网,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哦!”

    调皮地眨了眨眼,把缆绳抛入船舱,随后朝他挥挥手,一蹦一跳地上山。

    霍星河上船后非常自觉地在船尾坐下,双手握住船桨。

    刚要用力,船已经先动了。

    一股强大的动力推动扁舟前进,温柔的江风瞬间变得凌冽起来。

    掌门独立于船头,一股内劲自他体内生发,透过船体传入水流,推动扁舟。

    水面吹来的风掀动他的衣摆,往后翻飞,看起来飘然欲仙。

    霍星河不禁咋舌,双神境界的修士都这么土豪吗,内力不要钱似的往外洒,这一路到上京城得耗费掉多少?

    有了掌门的推动,扁舟飞速前行,在江面上切割出一道浪花飞溅的白痕。

    霍星河头枕双臂躺在甲板上,脑中不断闪过隐逸堂内的剑光,就连天上白云看起来也成了各种剑的形状。

    “掌门,凤鸣岐山这一式中,剑可以是声音,剑鸣可以具有杀伤力,那么声音可以是剑吗?波涛之声、歌唱之声,都可以杀敌吗?”

    “当然可以。不要给剑定性定形,当你的剑没有性质形状的时候,敌人就难以看清你的破绽。剑的最高境界,乃是剑意。以你的意识、意志、神识为剑,杀人于无形。”

    意识、意志、神识?霍星河马上想到,那岂不是说神汇诀修炼到一定程度,也能够成为杀敌的利器!

    “凤鸣岐山并不完美,要破剑鸣,其实轻而易举,对方若同时具备一定境界修为和声律修养,就可以打乱剑之共鸣,从而破除这一式。”

    霍星河感到新奇。“掌门,你为什么把招式的破绽轻易告诉别人?”

    掌门轻轻一笑。“开辟招式并不是止境,研究破绽是为了延续招式的生命力,只有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里,才能把它补足。

    再者,任何招式都有破绽,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去研究,就一定能找到。所以知道破绽并不可怕,关键是有能力攻击破绽。就比如你现在虽然知道了破绽,可是你的境界修为够吗?声律修养具备吗?”

    霍星河挠挠头,讪讪笑道:“我七界诸天境界,只开辟一层诸天,境界修为自然是不够的。不过我声律修养还可以的,洗澡的时候经常唱歌!”

    他随即唱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扑啦啦!歌声惊起江边芦苇丛中的野鸭,嘎嘎乱叫着朝岸上逃窜。

    青蛇从领口里逃出来,远远避到船首。

    半空中的灰隼叹了口气,莫名感觉到一股哀伤,自己的主子是这么个二货,说出去会不会很丢脸?

    掌门斟酌一下,略略点头。“还行。”

    灰隼听了,差点热泪盈眶,这位掌门实在是谦谦君子,这样难听的歌声居然都不嫌弃!

    掌门取出一支箫,竖于唇下。

    箫管晶莹剔透,墨绿中带几丝浅褐,看起来像是玉石材质。

    他缓缓送气,曲调仍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曲调,但悠远绵长,柔和动听,竟像是另一首截然不同的曲子。

    霍星河听得入了神,渐渐从中听出一丝不一样的韵味来。

    曲调中饱含真魂之力,从箫管中幽幽散发,萦绕在扁舟周围,令沉浸其中的人能够从中得到某种滋养。就好像在品一壶醇香浓厚的茶,缓缓润泽,细致无声。

    青蛇竖起上半身,柔软的身段随着旋律摇晃。乐声跨越物种,也在它心里引起激荡。

    就连半空中的灰隼也不由自主地被曲调吸引,不再高飞,一直围绕扁舟盘旋,仔细地聆听。

    霍星河觉得这曲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音乐,它可以是疗愈,可以是抚慰,可以是冬日暖阳,可以是夏日荫凉。

    甚至,他还从中听出了掌门自身对于真魂之力的运用之道,对于大罗天寰宇体系的理解认识,对于剑道、刀道、武道、神魂之道、阵法之道的解构解析。

    他听得如痴如醉,进入忘我之地。不由闭目端坐,真元神游天外,翱翔寰宇。

    在这种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如梦如幻的状态下,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体内各大诸天之中,星洲之力凝聚速度异常迅猛,竟有突飞猛进的感觉。

    这比平时修炼九洲聚引功的时候,效果好得多了。

    自从突破境界,开辟一层诸天之后,体内大罗天寰宇之中,时空交错纵横,修炼九洲聚引功变得更为重要,复杂程度也节节攀升,修炼进度也就变得缓慢。

    此时他却觉得耳中、脑中一片澄澈通透,仿佛有人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九洲聚引功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复杂,修炼起来只觉得有如神助。

    第一层诸天之中,星洲星海星空井然有序,辽阔宏伟,渐渐趋近于巅峰饱满的状态。

    正在这时,喉头忽然一紧,仿佛有人扼住他的脖子。

    他骤然睁眼,发现天竟黑了,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日。

    青蛇盘在霍星河的肩膀,身躯紧紧缠住他的咽喉,头颅昂起,警惕地瞪着四周,好像发现什么恐怖的事物。

    他举目四望,前方山头只剩一线残阳,身后的天空已是暮色沉沉。扁舟即将进入一连串高山峡谷,前方不远处峭壁林立,中间夹着不大的若幽江,仿佛一个巨大的山洞,吞噬着江河上正往前漂流的一切东西。

    夜幕四合,周围没有任何灯火,也不见城市集镇,更不会有镇魂玉。

第四十七章 仗剑夜行

    “掌门?”他看向船头。

    箫声早就停止。掌门吹奏一曲,见霍星河物我两忘,知道是修炼中难能可贵的明悟之境,便没有打扰。

    此时听到他苏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对周围表示太多惊讶,仿佛已经习惯身处黑夜笼罩之中。

    扁舟顺着若幽江驶入峡谷,宽阔的江面被两边高峰夹峙挤压,很快变得狭窄,水流更加湍急,水面水下生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漩涡,左右撞击扁舟。

    掌门依旧操控扁舟向前行进,一天下来没有什么力竭的迹象。

    原本开阔的近岸浅滩逐渐变窄,直至消失,江水与黑漆漆的山林接壤。

    月亮斜挂在山峰之后,时常被高耸的群山遮挡,令峡谷内黯淡无光。

    索索索——

    江边山林内,一棵棵树干之间,一团团树冠之下,浓淡不一驳杂难辨的黑影之中,有一些影子飞速掠过。

    灰隼竭力避开山林,不敢离开若幽江,但迅速升高,远远地俯视下方。

    青蛇索性钻入霍星河领口,只探出一颗三角形脑袋。

    周围越发安静,远处的狼嚎虎啸,全都消失不见。近处唯有水声,不闻虫鸣蛙鼓。

    索索索——索索索——

    黑影在林中飞掠,虽然看不清模样,但听起来数量不少,尾随扁舟往前飞奔。

    掌门站立舟头,看着前方江面,出声提醒道:“还有二百米到鲤鱼背。”

    走过若幽江的人都知道鲤鱼背,这里位于峡谷中段最狭窄处,江面只有大约四五米宽,江水极为湍急。

    霍星河看着岸边山林,跟着扁舟飞奔的黑影中,影影绰绰的蓝色幽光逐渐显现,如鬼火闪耀。

    那是邪恶的眼珠发出的光。魂灵兽!

    霍星河朝青蛇摊开手,后者立即明白他的意思,吐出护手狼牙刀。

    哗啦啦——哗啦啦——

    漩涡撞击扁舟底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急促。

    江水如同一条笼中困兽,不安分地扭动身躯击打扁舟,想要随意改变它的方向,把它耍得团团乱转。

    掌门顺势而为,并不用力控制扁舟对抗激流,只保持在江水中央顺流而下。

    两岸山林不断侵吞河床,把江水挤压在峡谷正中。

    鲤鱼背到了。

    索索索——索索索——索索索——

    林中不断有树木被撞断倒伏,黑影群聚数量增大,奔跑速度加快!

    月光从层峦叠嶂之间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照亮江中扁舟。

    霍星河握刀在手,深深呼吸。

    山林黑影中,魂灵兽陡然冲出!

    那恶魔三两步踏过短短浅滩,强劲有力的腿脚在岸边一蹬一跃,庞大的身躯腾起,掠过不宽的江面,蓝色眼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獠牙粗壮尖利,闪耀寒芒!

    那一瞬间,霍星河脑中闪回江津城封锁区战役那一夜。

    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他落入兽口,天际一道红色闪电劈中他和凶兽!

    此时此刻的场景,竟与那一夜如此相同。

    他踏前一步。凶兽还是那个凶兽,但人已经不是那个无力招架之人!

    狼牙刀凌空劈落,刀光一变为二,二变为四,四变为八,八变为十六,眨眼间铺陈江面!

    精纯的真魂之力凝聚,刀气自锋刃散逸而出,卷起劲风,搅动江面水纹,激起更大漩涡急流,水花溅至二米多高,正撞上刀光!

    哗,水花被削成无数液滴,飞向四面八方!

    嗤!手起刀落,刀气穿透兽骨和鲜血,击穿巨兽的头颅!

    砰!巨兽的尸体从半空坠落,砸入若幽江,掀起巨大波浪,猛烈撞击扁舟。

    站立在舟头的掌门,身姿岿然不动,安如磐石。在他坐镇之下,扁舟如同黏连在浪头,虽然不断被抛起落下,始终稳稳当当。

    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魂灵兽从山林黑影之中接连冲出,一同扑向扁舟。

    站在尾部甲板上的少年,目光如炬,诸天之中九大星洲之力汇聚,手中刀气瞬间爆涨!

    战势刀法!

    刀之势喷薄而出,如长虹贯日,如蛟龙出海,惊艳绝伦!

    四溅的水花为之一顿,一刹那间被刀势逼停在半空!

    魂灵兽张开的血盆大口被洞穿,随即四分五裂!

    另一头魂灵兽肠穿肚烂,血花如炸开的烟花一般醒目!

    半空中停顿的水滴重新落回江面和甲板。

    砰砰!两具尸体砸落在甲板,将扁舟压得狠狠一沉。

    来不及踢走尸体,第四头魂灵兽的巨口已经来到面前,利爪合抱住霍星河的肩膀,重重撞倒在甲板!

    以魂灵兽的躯体重量,相当于一辆轿车压在身上,从它口中喷出一股刺鼻的恶臭,差点没把霍星河熏晕过去。

    在被扑倒的瞬间,他感到真元迅速凝滞,好像突然被抛入零下几百度的液氮中迅速冷冻。

    要糟!

    他手一伸,狼牙刀塞入巨口,拼尽最后可以运用的内力,随即刀光四射!

    尸块如雨落入扁舟,鲜血溅洒满身!

    霍星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肩膀处的抓痕只是皮外伤,真元又恢复灵活。

    身后传来野兽咆哮,对岸江边也冲出五六头魂灵兽,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相继纵身跃起,扑向江心。

    霍星河长刀挥舞,越来越快,薄薄的锋刃划过空气,发出清脆的铮鸣!

    刀气搅动江水,浪涛漩涡发出共鸣!

    站在舟头的掌门,看着这个甲板上的少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在用刀使出凤鸣岐山这一剑招。

    刀单面开刃,背部厚重,天然不如剑轻灵。

    所以鹤舞九天这种剑招完全不可能借用,凤鸣岐山虽然勉强可以,但这一招对内力的消耗较大,因为要让兵刃共鸣不难,难的是具备杀伤力。

    以七界诸天初期的境界使出这一招,用的还是刀,他倒有些好奇起来。

    霍星河手中的刀快得只留下一连串残影,锋刃发出的铮鸣混合浪涛的共鸣,隐隐散发出强劲的真魂之力!

    他猛地顿住身形,暴喝一声!

    刀刃剧烈铮鸣,强大的音波瞬间向外辐射!

    以扁舟为中心,浪涛被强劲的力量推动着向外一圈圈快速扩散!

    扑向扁舟的魂灵兽体内发出沉闷的声响,好像什么东西正在急剧震荡,最终承受不住,骤然炸裂!

    那五六头魂灵兽的身躯还在空中,却一下子脱力,失去逼人的气势。

    它们的体内,心脏已经被震成碎片。

    霍星河抬腿连踢,正中巨兽的身躯,哗哗哗,全部落入江中。

    小山一样的浪墙卷起扁舟,几乎把它推倒九十度,砸向对岸礁石。

    站在舟头的掌门右脚一跺,扁舟如弹簧一般翘起,甩掉甲板上的两具尸体,凌空掠过小山一样的浪墙,掉落在几米远的水中。

    他转头看甲板上的少年,拄着刀,斜靠在船舷上喘气。

    消耗太大了,霍星河感到握刀的手不住发抖!

    落水的魂灵兽当中,其中一头猛然间从水中冲出,从背后直捣少年后心!

    疲惫的少年猝不及防,没想到对方在心脏已被震碎的情况下,还能使出这么大的蛮力发起最后一击,连忙挥刀横挡,只是手腕绵软,真魂之力未能及时灌注刀刃,只听丁一声脆响,狼牙刀断去一截尖峰!

    他急忙变招,挡变为削,鹤舞九天!

    虽然刀不如剑灵动灵活,可是此时对手距离极近,用这一招正好!

    嗤!巨兽的半边脑袋被削去,砰一声重重砸在甲板,此时它已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待霍星河补刀便断了气。

    山林黑影之中,又有十几头魂灵兽冲出,追着扁舟在岸边浅滩狂奔,对岸同样有十几头。

    霍星河感到整个身躯都在不住发抖!他咬牙站起,忽然听到玉箫的曲声。

    掌门不慌不忙地吹奏,曲声深沉厚重,饱含真魂之力。

    霍星河闭目长长吸气,已近枯竭的诸天之中九大星洲重新汇聚力量!

    魂灵兽再次逼近扁舟尾部,一蹬一跃,朝甲板上的少年扑去。

    刀光亮起,隐忍低调,蓄力待发。

    巨兽的利爪在空中寒光闪烁,抓向少年的脖颈。

    刀光骤然释放力量,虎隐高丛!

    少年无所顾忌,肆意挥洒,惊艳的刀光与水面交相辉映,飞溅的血花将扁舟染得一片赤红。

    ……

    东方逐渐露出鱼肚白。

    第一缕阳光从两山之间的峡谷出口射入的时候,山林中的黑影逐渐稀疏。

    最后一头凶兽被霍星河用拳头打爆眼珠,尸体落入江中。

    扁舟驶出峡谷,江面开阔不少,山林后退远离江水,林中的黑影彻底消失。

    天亮了,血战一夜的少年瘫软在甲板上。

    掌门低头看着他,笑道:“累了?还用我吹曲子吗?”

    霍星河几乎没有力气说话。能不累吗!即便有玉箫助力,他还是感觉浑身散了架似的疼痛。下次我站舟头,换你在舟尾杀敌!

    “别吵我……”

    话没说完,少年陷入沉沉的昏睡。

第四十八章 放不下

    ****

    霍星河醒来是第二天中午,扁舟依旧在水面疾驰,掌门依旧不知疲倦。

    他坐起来,感到浑身酸痛好了不少,但是肚子饿得发慌。

    自从突破七界诸天境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饥饿。就算在观象台围场地下溶洞里,施展血祭大阵与蒲山对决,虽然自身消耗很大以至于形容枯槁,也没有像这次一样,饿得几乎胃痛。

    他俯身趴在船尾,捞起沉在水下的拖网,也不知道有没有渔获?

    出人意料的是,拖网极为沉重,出水后发现,网内活蹦乱跳的鱼虾蟹数量极多,倒入船舱后,铺满整整一船。

    霍星河心花怒放,小童子的礼物真是恰到好处。

    掌门看着满船胡乱扑腾的鱼虾蟹,怒道:“怪不得那么费劲,原来拖了这些东西!”

    霍星河不理他,在舱内点起炉子,挑了大鱼来烤,一些小鱼小虾小蟹统统扔回江水。

    鱼肉香味传出,霍星河找青蛇要盐巴,发现他静静地盘在船舷下的角落里。

    这条贪嘴的蛇,平时一有吃的就非常积极,今天这是怎么了?

    霍星河蹲下来,戳了戳他软软的身躯,笑道:“准备冬眠了吗?刚刚入冬,天儿还没冷啊。”

    青蛇爱答不理,浑似没有听见,张口吐出一些瓶瓶罐罐,都是盐巴、孜然粉、黑胡椒等调味料,随后又缩回脑袋叠在身躯下,表示别理我。

    霍星河烤好了鱼,拿一些给掌门、青蛇和灰隼,剩下的统统吃光,再继续烤虾蟹,没一会儿又一扫而光。

    掌门指了指船舱:“那是昨晚你的战利品。”

    霍星河熟睡的时候,他已经清理了落在甲板上的魂灵兽,取出其中的魔心石。

    霍星河看了看,一眼就发现其中特殊的一块。

    那块黑色玉石呈碎片状,其中较大的一块与拇指差不多,其他的都与粉末差不多。内部透明度极佳,细看有琥珀之色。倘若炼成镇魂玉,质地绝对是上上品。

    可惜震得这么碎,耗费大量材料精力在这么小一块魔心石上,不大划算。

    这应该是那头被震碎心脏却未死,仍有余力偷袭的魂灵兽。

    霍星河把琥珀魔心石放在阳光下,从中折射出七彩毫光,倒也极美。

    掌门看着他手里的玉石,若有所思。

    “我没猜错的话,这头魂灵兽如果将来成年,也许会成长为一头超级魂灵兽,幸好被你斩杀了,不然以后又是为祸一方!”

    未成年的超级魂灵兽?霍星河回想昨夜,那恶魔从背后偷袭的时候,身躯像小山一样庞大,将来要是长成,简直不敢想象!

    他抹抹嘴巴,准备下一轮烧烤,肚子还没填饱呢!

    掌门指了指他身上的伤口,手臂、肩膀、后背、大腿共计四十多处,有些皮外伤,有些则深可见骨。“你这些伤需要立即治疗。”

    “我炼了几粒丹药带在身上,吃吃就好了。”

    霍星河从书包里掏出一堆大大小小的丸药,有补气的止血的抗毒的,都是丹药课的实验品。

    掌门顿时皱眉。“丹药之于修士只能用作辅助修炼,怎么能治病救人?丹药课老师是这么教你的?”

    霍星河吓一跳,掌门对于江津城学堂来说,其实是不挂名校长,几乎所有老师都出自他门下,要是让他误会了那位和蔼慈祥的卓月虹老太太,着实是自己罪过。

    “没有没有,我平时不怎么受伤所以没经验,以为吃几粒药就好了,再说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医院啊。”

    掌门陷入沉思,看来江津城学堂低年级段仅仅开设丹药课,容易误入歧途,对于学子来说,医药也许比之丹药更为实用。

    而且修炼之人所受的伤,比之普通人往往更加复杂,某些神通、咒术留在伤口内的残余,一般的医院无法治疗,这就更需要修士自身懂得医道。

    “现在起我教你医术,这里到江津城大约半月的路程,你如果好好学,也能学个粗浅大概了。”

    霍星河连忙拿下口中的烤鱼,躬身拜谢。

    他从前没有接触过医术,只在学堂里粗略学习过外伤处理等简单的医护知识。

    掌门摇头,这些远远不够,医术这东西不学则已,学就要学到最好,否则就是草菅人命。

    他从人体经络、穴位讲起,又讲到五行、阴阳,再讲到各种脉象、医案,以及各种草药、矿物的医用价值,另外稍稍涉及一些常用的毒物知识。

    他讲得深入浅出,但要求极为严格,记错一丁点都不允许。霍星河预感这半个月不会很轻松,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但他是一个极其认真的人,一旦开始做某件事就非要完成不可。初入江津城学堂的时候,若遇到某个问题不懂,就会几天几夜钻进其中出不来,因此一开始成长并不如别人快,进度总是落在后面,但也因此把基础打得很扎实,才能厚积薄发,一朝突破七界诸天境界。

    掌门见他学得专心也十分欣慰,看看西边天空的光线慢慢黯淡下来,笑道:“休息一下,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山阴面的树林,比若幽江更早进入黑暗,影影绰绰的身影已经在林中蠢蠢欲动。

    霍星河大倒苦水。“什么,又是我?今天应该轮到我休息吧!”

    掌门云淡风轻。“年轻人要多历练!”

    霍星河叹气,原来学了医术把自己治好,是为了受更多的伤。

    他从船尾拖网中捞起鱼虾,放在炉上烧烤。天黑得很快,再不吃就来不及了。

    一边往嘴里大口塞着鱼肉,一边含糊不清道:“掌门,我学了空隐五式足以御敌,可我使的是刀,发挥不出剑招的威力,你不怕我堕了空隐五式的威名啊!而且我的刀都断了一截!”

    掌门狠狠瞪着他,臭小子,讨要好处倒是很积极。

    从船舱取出一柄长剑。这是他当年拜师学艺的时候所用,轻巧灵便,伴随多年。

    霍星河接过来一看,剑柄上刻二个字,长明。

    “灯火长明?”

    掌门转过身,看着沉落山后的夕阳,神情凝重。

    “白昼长明。这么多年,这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事。”

    年少时他希望这世界永无黑夜,永无魂灵兽之患,于是刻下这二字。

    这么多年过去,黑夜和祸患每天都会准时到来,多少曾经与他一样祈愿的人,要么牺牲了,要么磨灭了心中的信念。

    甚至有人相信魂灵兽是上天降下来惩罚世人的神兽,永不灭绝,将会与天地同寿。

    有时候掌门也忍不住问自己,当初的祈愿是不是可笑?

    但随即又摇头,魂灵兽绝不是什么神兽,它代表的只有邪恶,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消灭凶兽的方法。

    那个方法,也许就是无尘镜心。

    只是他多年来闭关无数次,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徒叹奈何。

    正在唏嘘不已,身边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只见少年收了宝剑,依旧一条接一条地吃烤鱼。

    “你怎么还在吃?!”

    霍星河鼓着腮帮子,笑道:“掌门,不瞒你说,这么多年,我觉得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只有——”

    他扬了扬手。“筷子。”

    随即又烤了十来条大鱼,直到肚子塞得鼓鼓的,连续打出三四个饱嗝,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第四十九章 化形

    这时天已经全黑,昨夜的情形再一次上演。

    虽然没有鲤鱼背那样的地理优势,但是对于魂灵兽来说,什么样的天堑都无法阻挡步伐。

    仿佛在他们眼中,只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没有生和死。

    这一夜,霍星河觉得体力内力都大为增强,又有长明剑在手,更加如虎添翼!

    鹤舞九天这一招使出来,只觉长明剑仿佛就是为了这一招而生,剑身轻薄,极为灵巧,剑光在空中挥洒自如,当真如同万千白鹤翩翩起舞。

    黑暗的若幽江上,少年持剑而立,周围江岸上万千头巨兽追随狂奔!

    不时有巨兽跃起,被少年一一斩落江中!

    少年的剑时而发出清脆铮鸣,时而悄然无声,剑光明亮,锋利至极,将巨兽眼中的邪恶蓝光一一泯灭!

    一头接一头巨兽袭来,少年浴血奋战,不敢有丝毫松懈。

    掌门在舟头看着他,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

    也是这样满腔热血,也是这样壮怀激烈,让他胸中已经寂寞许久的情怀再次燃烧起来!

    掌门朗声道:“你只学会了空隐五式的剑招,却没有领会剑意!”

    霍星河斩杀一头魂灵兽,偏头避过喷射的鲜血,心中一动,剑意?

    “漫山遍野的摩崖剑刻,出自空隐八十一式,而这八十一式又浓缩为空隐五式。这不是简单的缩减,须知剑招是无法缩减的,那会影响战力。”

    “唯有剑意,才能由八十一式提炼为五式!”

    掌门的话响彻若幽江,令霍星河有茅塞顿开之感。

    剑意,才是空隐五式的精髓,领悟出剑意,才是真正得了掌门的真传!

    他长剑凌空,一招雾迷津渡,剑光洒满江面,分不清哪里是月光,哪里是波光,哪里又是剑光。

    魂灵兽扑上来,好似撞入剑光织就的罗网,浑身上下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即便是最为粗糙厚重的皮甲都无法保全。

    霍星河继续持剑挥洒,一招浊浪排空,剑气内藏的劲力激荡江水,江面卷起一人多高的浪墙,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两岸席卷,把巨兽卷入江底。

    接着又是凤鸣岐山,虎隐高丛,空隐五式在他手中逐渐纯熟,更加连贯。

    打乱次序再来一遍,同样威力巨大。

    空隐五式,逐渐合为一式。

    随即又分为五式,但不是原先的凤鸣岐山,月迷津渡,鹤舞九天,浊浪排空和虎隐高丛。而是从这一处借来一招半式,嫁接到另外一处。或者另外一招刚到一半,又接上了这一招。

    霍星河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只要能用来杀敌,什么样的剑招都可以用。

    到了后来,根本没有空隐五式,他想到什么样的招式就用什么招式,只要手中有剑,身上有力,出剑即是招,招招都能致命。

    霍星河越杀越兴奋,叫道:“掌门,你看我这剑法怎么样?我替它取一个名字,就叫五合剑法!”

    一旁的掌门面沉如水。

    乱改我的剑招,还挺得意!要不是现在有魂灵兽要杀,看我不抽你!

    第二天旭日东升,魂灵兽散去,霍星河终于结束一夜厮杀,倒头就睡。

    一直到傍晚才醒,醒来后惊觉体内大罗天寰宇有了变化,第二层星海星洲星空凝聚。

    他在昨夜的厮杀中,浅浅领悟空隐五式之中的剑意,竟一鼓作气开辟了第二层诸天!

    霍星河心情大好,从船尾捞起拖网,再次大快朵颐一顿。

    从幽霞山到上京城外,经过六个黑夜,每一夜都在厮杀中度过。

    起先几天,霍星河还需要玉箫曲声助力,否则内力消耗过大支撑不住。到了后来,他的第二层诸天成长迅速,已经不再需要玉箫曲声。

    ****

    第七日清晨,掌门泊船靠岸,独自走上一条山路。

    一股香味钻入霍星河的鼻子,把他从沉睡中唤醒。

    不仅有熟悉的烤鱼、烤虾的香味,还有红烧猪蹄、老鸭煲、卤兔肉。

    霍星河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一咕噜爬起来,发现船舱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四五岁男童正坐在炉前,只穿一件水绿色肚兜,屁股光溜溜、胖乎乎的,极为可爱。

    虽然年纪小,可那孩子身体四肢却极为灵活,竟在炉前烹调菜肴,远非一般儿童能比。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童回过头来,见到霍星河,熟稔地打招呼。“哥,醒啦?过来吃东西!”

    霍星河诧异地走过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走失到了船上。

    那男童嘻嘻一笑,露出满嘴尖尖的小牙,滋溜一声吐出一条红色分叉细舌。

    霍星河惊喜道:“小青!”

    “嗯!”男童把一盘红烧猪蹄塞到他手里。

    男童正是青蛇所化。他原本不是普通兽类,而是妖族,但妖力不高,灵性有限,虽然能够开口说话,却不能化形。

    直到随霍星河登上扁舟,在六天中闻听掌门的玉箫曲声,得到润泽点化,终于在这一天化成人形。

    霍星河不由得为小青高兴,夹了一块大猪蹄到他盘子里,作为奖励。

    小青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摇头表示这奖励不够。“哥,那柄长明剑我瞅瞅。”

    霍星河把长明剑递给他,他看了又看,爱不释手。“果真是把好剑!”

    仰头把剑锋放进口中,随后顺滑无比地坠下,连带剑柄一起吞入。

    霍星河有点犹豫。“掌门好像没说过要送我。”

    小青为难道:“那就还给他?”

    霍星河想了想:“但他也没说要还。”

    小青顺势提议道:“那咱先拿着!”

    二人弃舟登岸,却不知该往哪里走。掌门也没有留下纸条什么的。

    天空中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灰隼在其中一条山路上盘旋。

    “那儿。”霍星河追着灰隼而去,灰隼一定是见过掌门在这条路上走。

    他们一起往山上走,灰隼不住地偏头看男童。

    男童笑道:“我是青蛇呀,你认不出我啦?我也算是掌门的传人呢!”

    灰隼犹豫一下,扑扇翅膀,落在男童肩上,罕见地表示亲昵。

    男童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羽毛,笑道:“你也想化形?”

    灰隼难为情地点头。

    男童摇头晃脑,故作高深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哪!”

    灰隼更加讨好地拿头顶蹭男童的脖子,惹得他咯咯直笑。“好好好,我教你便是。不过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悟性了。”

第五十章 金庭洞天

    走不多远,一块界碑竖立路边,上面刻着金庭山三字。山上便是三十六洞天之一,金庭洞天的所在。

    进山后,路上偶尔能遇到几个修士,大多身背长剑,穿着长衫长袍,留着长发长须,颇有古意,看起来仙风道骨。

    这就与江津城极大地区别开来。

    江津城学堂内的老师学生,虽然也是修士,却长期生活在城市,打扮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

    仙隐门的修士很多都与江津城学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地理位置上非常靠近,因此也偏向现代化。

    不过,霍星河听说并不是金庭洞天特殊,他们只是参照两河流域的洞天福地的一般做法,反而是江津城和仙隐门在其中属于另类。

    这应该不是掌门的主张,而是江津城开辟修士学堂,大量招收学生之后的自然结果。

    掌门并未反对,甚至有时候自己也会穿一穿T恤衬衫牛仔裤,这样一来,仙隐门中的修士们穿起衣服来就更加随心所欲,五花八门。

    有人穿着长袍,却在领口处翻出一件兜帽卫衣,也有人穿着曳地百褶罗裙,却脚踏一双运动鞋。

    总之有些怪异,有些可笑,却也彰显个性。

    霍星河看着金庭洞天的修士们穿着式样差不多的道袍,人人都束起头发扎一个丸子在头顶,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谁是谁,总觉得看谁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些修士见了他,看穿着打扮以为是个普通人,便恍若不见地从旁走过。

    霍星河点头行礼。“道友。前面是金庭洞天?”

    对方知道他也是修士,纷纷还礼,点头称是。

    随后又问道:“你是仙隐门弟子吧?你们掌门正在山上做客。”

    霍星河谢过,拾阶而上。

    金庭洞天所在的山脉毗邻上京城和甬江,山势比较平缓,水网密布,溪流纵横,因此形成了一处远近闻名的景点,叫做七溪二十一涧。

    许多人慕名而来,看看山中是否真的有这么多溪涧,但更多人是想要借此接近金庭洞天,希望有幸得到高人点化,或者被仙门看中收为弟子。

    要知道上京城并没有修士学堂,金庭洞天招收弟子大约五年一次,而且是由各大家族选拔选送,平民百姓很少能够得到机会。

    进山的人一多,金庭洞天倒没说什么,上京城各大家族有点坐不住了。

    以人员进出频繁会妨碍洞天福地清修为名,在山门外设了一道封锁。

    这下倒是没人来了,可修士们却觉得不妥。

    这些修士平常不食人间烟火,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接受各大家族的供奉,与平民百姓保持距离,但拼死拼活斩杀魂灵兽,保得一方太平,因此在平民百姓心中享有极高的清誉。

    对于这种清誉,修士们是极为珍惜的,不愿意为了一道封锁将它破坏。

    最后金庭洞天与上京城各大家族之间协商的结果是,在山区设立风景管理委员会,为七溪二十一涧冠名六星级景区,然后收取高昂的门票,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霍星河上山没多久,就看到一道气派的牌坊门楼矗立在道路中央,一旁有岗亭,站岗的军人全副武装。

    岗亭旁边是售票处,醒目的大字写着:门票每人一千八百。

    霍星河和小青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贵了!

    霍星河走到岗亭前,试探问道:“我是修士,去金庭洞天,也要买门票吗?”

    站岗军人穿着胸口绣有“李”字的作战服,斜睨一眼,一口回绝道:“外来修士,一律买票进入!”

    霍星河觉得奇怪,我脸上写着“外来”二个字吗?哦,是了,看衣服就知道。

    路上开来一辆加长林肯,站岗军人没有问他们要门票,直接让车进去了。

    “那些人不用买票?”

    “他们是李家子弟,是送去金庭洞天的新招弟子。”

    来之前曾经听掌门说过,金庭洞天与两河流域的其他洞天福地一样,实行的是仙门师带徒模式,由各大家族在辖区选拔优秀人才作为新招弟子。

    各大家族作为辖区的实际掌控者,既具备了组织选拔的便利条件,也对这一举措极为欢迎。因为家族内子弟可以通过选拔大量进入洞天福地修炼,这一方面加深世俗界与仙门之间的联系,另一方面那些成为修士的家族内子弟,反过来能够壮大家族力量,稳固家族势力。

    而仙门显然知道选拔当中存在的猫腻,但对于各大家族往洞天福地塞人的现象大都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过多干涉,毕竟接受各大家族的供奉之余,也须得给人一定好处。

    小青有点肉疼,问道:“哥,要不我们回船上等掌门吧?”

    霍星河摇头,掌门在山上不知道要待多久,他总得去看看。

    小青无奈,只得吐出曾经从蛮族骑兵身上缴获的金币,一边数着,一边愤愤道:“七溪二十一涧能淘到金子吗!不然哪里值这么多!”

    二人去售票处买票,里面的人看了看他俩,说道:“二人三千六!”

    小青指了指窗口醒目的大字。“每人一千八百。我又不是人,不用买票!”

    说着,他突然张嘴,从口中吐出一条暗红色细长的蛇信子,尖端分为双叉,猛地在售票员脸上一扫,又飞速缩回口中。

    售票员一声惊叫,四周围迅速围拢来一大群持械军人,虎视眈眈地对着霍星河和小青。

    霍星河朝十几个黑洞洞的冲锋枪口笑着摆手:“别误会,他是我弟弟。”

    军人盯着他身上的童子,表示不信。怎么会有人双脚离地,缠绕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就好像浑身没有骨头似的?

    霍星河拉了拉小青。“你下来。”

    小青坚定摇头。为了省下门票,他不在乎展示自己柔若无骨的身段。

    售票员惊魂未定地擦拭脸颊,总觉得那里凉飕飕,口吃道:“真的是一条蛇蛇蛇啊!”

    小青得意,摇身一变,变回青蛇的形状,滋溜钻入霍星河的领口,只冒出一颗三角脑袋,挑衅地朝军人吐信子。

    上京城地处中原,少见妖族,军人一看这样子,不免有些惴惴,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让出一条路来。

    霍星河头一次觉得修士的身份,还不如妖族好使。

第五十一章 治病

    进入山中,一路有青砖石阶,松木护栏,十步一亭,三步一凳。遇到险要处,栈道宽达三米,用钢筋混凝土铺就,极为牢固可靠,比之幽霞山摩崖剑刻上的栈道不知道要奢华多少倍。

    来到一处观景台前,前方不远就是七溪二十一涧,只见一条溪涧从山坡缓缓流下,撞上凸出的山石,一分为二,走不多远又撞上山石,继续分叉,于是形成扇形溪流群,铺满整面山坡。

    霍星河久在城市生活,倒也觉得新奇。

    小青却不以为然,他在大山深谷见多了这种景色,不免又心疼起小二千的门票来。

    溪涧中央有几个仙门弟子正在练剑,霍星河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如空隐五式和五合剑法,果然仙隐门的剑法名动天下不是虚言。

    不过那几个人在溪涧上空飞来飞去,身轻如燕的样子着实很美。

    溪涧中央有星罗棋布的山石,有的只露出水面一点点,刚好够一个人的脚尖落地,那人便犹如仙鹤一般立在水中央,随后剑尖在水面一挑,顺势再次飞掠起来。

    好一幅人间仙境图!

    溪涧汇入一个湖泊,面积不大,湖水却深,与周围山谷的其他水系相通,常有渔船来往其间。

    其中一艘画舫,雕梁画栋很是精致。船尾栏杆旁边,坐着一个女子,旁边一人撑着阳伞。

    霍星河觉得那女子的背影很是熟悉,想看看是谁,却又被伞挡住。

    人在岸边追着船走,不觉一脚踩入水中,浸湿鞋底。

    一个修士从画舫跃出,在湖面飞驰,蜻蜓点水一般踏出一圈圈涟漪,来到霍星河面前。

    “是江津城学堂的霍师弟吗?请随我来。”

    那人没等霍星河答话,一转身又点水飞回。

    霍星河再次望向画舫,惊觉那阳伞下的人也在望着他。

    果然是个熟人,正是晏云兮,打伞的是宋姨。

    霍星河正犹豫是不是该去画舫,只听掌门的声音从画舫中传出。“还不快来?莫叫主人久等,失了礼数。”

    原来掌门正在画舫上,霍星河连忙飞点湖水,踏浪而行。

    飘落画舫的时候,宋姨上前一步挡在晏云兮面前,眼神满是戒备。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不受控制的越野车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情形。那辆车事后被追踪到,果然有人故意植入病毒并设定程序。

    霍星河苦笑,有时候救人不一定获得感恩,在错误的时机做的事,反而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他朝船舱中看去,见到掌门正与一位中年女修对坐品茗,周围还侍立几名修士。

    船舱中的人也转头看他,这一看就看出端倪来了。

    接引霍星河的修士在水面来回两趟,鞋面滴水不沾,霍星河的双脚却湿哒哒往外渗水,把甲板地毯都洇湿一块。

    几个修士早就听说江津城学堂来了一位学生,没想到实力这么差,都是相视一笑。

    坐在掌门对面的中年女修涵养不错,没有在意小节,只是热情地招呼霍星河坐下。

    她叫程雪仪,是金庭洞天的一位修士,与掌门私交甚深,这次便是她写信请掌门出山。

    她的另一个身份是晏云兮的姨妈,邀请掌门的原因也与晏家兄妹有关。

    程雪仪虽然人在世外仙山清修,但与其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士不同,她比较关心俗世,时常在信中与掌门谈论江津城学堂,仙门教育体系变革等,并且深以为然。

    她甚至亲自去过江津城,暗地里观察江津城学堂,认为的确有值得借鉴和推广的地方,并向金庭洞天的宗主禀明,无奈不得允许。

    金庭洞天就在上京城旁,深刻影响着这个城市,城内各大家族见宗主反对开办修士学堂,也就对此失去兴趣。

    程雪仪并不死心,她想到了在中央政府任职的外甥晏云志。

    上京城是两河流域名义上的都城,里面有名义上的中央政府。

    之所以称是名义上,因为实际各大城市都由各个家族掌控,所有重要的经济、政治、社会运行都听家主之命行事,中央政府只具有表面上的最高权威。

    但也不能完全否认这种权威存在的意义,毕竟古人早就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重要性。

    上京城内重要的家族,从前是晏、李、罗、陈这四家,其中晏家家主一度是中央政府领袖。

    但好景不长,晏家家主因病离世,只留下一儿一女。

    如今,晏云志利用父亲的声誉和政治影响力逐步稳固自己的位置,虽然赶不上父亲当年,但毕竟家族根基尚在,自身也有一定能力,所以上升势头很快,是俗世权力机构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急需完成一定政绩,获得政治资本积累。

    她曾与晏云志商量,晏云志表示希望能与霍既明当面商讨,才能决定做不做。

    于是程雪仪做东,在上京城设宴,想要邀请双方会谈。

    而霍既明这一方面,推进仙门教育体系改革则是一贯以来的主张,江津城学堂只是一个起步。

    封锁区诱捕战役经过各大电视台的转播,获得极为热烈的反响,仙隐门在众多洞天福地当中的影响力直线上升。

    上京城是距离江津城最近的一个特大城市,他想要迈出的第二步,必定绕不开这里。

    程雪仪邀请掌门的第二个原因,则与晏云兮有关。

    她这个外甥女从小身体不好,听说掌门精通医术,于是想要让他顺道诊治。

    她笑着唤晏云兮进舱。“来,让霍掌门给你把把脉。”

    晏云兮乖巧地在掌门身边坐下,伸出雪白手臂。

    掌门详细询问既往病史,又闭目切脉,过了很久才放开手,温语宽慰几句,在纸上写下一个方子,里面是二十多味草药。

    晏云兮接过来细看,久病成良医,她看过很多医生开的方子,有些与这张纸上的相同,比如都有人参、麦冬、川穹等,也有些不同,比如穿龙骨、炼气草、祀灵珠等。

    她有些不解。“这些……能在哪个药店买到?”

    掌门摇头,笑道:“药店怕是买不到。这不是寻常百姓需要的药材,而是修士用来炼丹的东西。”

    宋姨不安地插嘴。“大小姐身体弱,不适合修炼,吃这些东西能行吗?”

    她自从替晏云兮断了一条腿,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回来后心态不知不觉起了变化,几乎拿晏云兮当自己女儿看待,而晏云兮更是把她当做哥哥以外的唯一亲人。

    掌门笑道:“晏家小姐先天不足,我没有把握根治她的病,但按照这副方子调养,应该能够大为好转。”

    程雪仪也看了看方子,安慰道:“炼气草我这里有现成的。穿龙骨指的是象牙化石,可以派人去各个古董古玩商店收购。祀灵珠就是祭祀加持之后的珍珠,虽然不难,但需要费一些时间。”

    掌门点头,指了指霍星河。“我这个弟子略通医术,由他来祭炼祀灵珠,每日按时辰送去给晏家小姐服下即可。”

    宋姨警惕地转头瞪着霍星河,生怕这又是一场霍星河安排好的圈套。

    霍星河心里也是十分别扭。“掌门,我境界不够,炼不好祀灵珠会耽误病情。”

    “不,霍家哥哥,你曾经救过云兮一次,这回由你来祭炼祀灵珠,云兮很是放心,先在这里谢过了。”

    晏云兮笑语盈盈,敬了一杯茶给霍星河。

    她本就天生丽质,嫣然一笑之下更加光彩照人,少年一下子忘记该说什么。

    “救过你?”程雪仪愕然,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晏云兮便把江津城夜袭事件简单讲述一遍。

    程雪仪听后脸色凝重,她怎么觉得这像是一个连环圈套呢!幕后黑手没有抓出来,晏云志居然就这么算了?太不把妹妹的安危当回事吧。

    她瞟一眼晏云兮,见她脸色宁静单纯,仿佛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叹息一声,有时候世家大族的孩子,比一般人家的孩子承受了更多。

    掌门则是心底生疑,蛮族武士出现在夜袭事件当中,似乎与江津城有些许勾连,这不是一件好事。

第五十二章 游湖

    画舫靠岸,程雪仪尽地主之谊,替掌门和霍星河安排住宿在半山腰一间酒店内。

    这里毗邻七溪二十一涧,景致不错,又远离山顶建筑群的喧嚣,闹中取静,不受打扰。

    期间程雪仪经常来访,找掌门探讨各种修炼上的事,说的最多的还是无尘镜心。

    她刚刚迈入双神境界,底蕴虽然不如掌门深厚,但对于无尘镜心同样心存向往,听说掌门十多年没有寸进,心里更添了一层敬畏。

    掌门因为各种原因在仙门中少有知己,程雪仪算是对他没有成见的少数人之一,又是境界相近的同道中人,因此颇为心照神交,引为莫逆之感。

    有时候霍星河祭炼祀灵珠到半夜,小憩一下伸个懒腰,见到二人还坐在庭院中小亭子里,对坐品茗,秉烛夜谈。

    “究竟什么是无尘镜心?”程雪仪问道。

    掌门回想自己闭关参悟多年,虽然并没有透彻领悟,但总有些许心得体会。

    “修炼中人第一层能够悟到的,大约是牺牲。要想修成无尘镜心,须得能够眼中无一物,心中无一人,可以牺牲任何东西任何人,甚至自己,不过这一层很容易被误解为淡漠和无情。”

    程雪仪有些吃惊。“那么,师兄你做到了吗?”

    掌门摇头。

    “是因为做不到,才无法修成无尘镜心?”

    掌门又摇头。

    “不是做不到,而是我悟到了第二层。要想修成无尘镜心,须得拥有极端强大而坚硬的内心。眼中有万物,心中有众人,但又不为一物所动,不为一人所影响。不过这一层也很容易被误解为私心和自利。”

    “那么,师兄你做到了吗?”

    掌门还是摇头。

    程雪仪试探问道:“难道还有第三层?”

    “第三层乃是:要想修成无尘镜心,须得有最深的执念和挚爱,须得有大彻大悟大爱,这一层才是真正的至情至性至圣。”

    程雪仪这次没有再问,而是久久地凝视掌门的眼睛,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师兄,我忽然不想修炼无尘镜心了。”

    掌门沉默,避开她的目光,捏起茶杯低头啜饮。

    程雪仪转头看着庭院中的婆娑月色,好似给花草树木笼上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明明距离很近,却仿佛隔得很远,如同此时此刻对坐的二人。

    她很想伸手挑破了这一层薄纱,但是心里却有一股无力之感。

    “夜色很美对不对?我喜欢这样的夜色。要是修成无尘镜心,我怕自己连这样的美都不会欣赏了。”

    月光下,她清秀的脸上不见岁月痕迹,只有柔情万种。

    月色很美,人也很美,只怕有人不会欣赏,或者不愿欣赏。

    掌门沉默片刻,缓缓起身,拱一拱手。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从小亭子里出来,背后传出一声轻微的叹息,程雪仪脸色落寞。

    掌门装作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走过霍星河的房间,看到窗帘微微晃动。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霍星河干笑两声,打开门走出来。“祀灵珠炼成了,想给掌门看看,又怕打扰你们……清修。”

    “并没有在清修。拿来我看。”

    霍星河转身从房里取来祀灵珠,掌门看过,点头认可。“拿去给晏家小姐服下。”

    “现在?”

    “对。”

    霍星河百般不情愿,大晚上的去找一个女孩子,上次已经有过误会,这次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看呢。

    敲开对方的门,果然宋姨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打量一个色狼。“干嘛?”

    “送药!”

    霍星河一个字没有多说,放下祀灵珠就走。

    青蛇从他领口钻出来,疑惑道:“哥,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清楚,解开误会?而且我们不能放任奎哥逍遥法外。”

    霍星河断然摇头。“疑邻盗斧,他们不会信我的。”

    “疑啥?哥,你别欺负我没读过书。”

    “从前有个乡下人,丢了一把斧子,以为是邻居的儿子偷走了,于是处处注意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觉得那人无论是走路的样子,还是脸色都像是偷斧的人。后来他找到了斧子,又遇到邻居的儿子,再留心看,觉得他走路的样子、脸色都不像是偷斧的人。”

    “哦——”

    “小青,今天开始我教你识字。小灰也要学。”

    灰隼一听,扑啦啦扇动翅膀高飞,表示坚决不学。

    青蛇也想逃,可是被霍星河一把抓住,威胁说不学就不许吃饭,只得悻悻然同意。

    霍星河回到房间,简单吃过早饭,又开始祭炼祀灵珠。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江津城,去研究院报到。

    按照时辰要求,他要在正午之前,让晏云兮吃下这粒药丸。

    可是晏云兮突然不见了,酒店内外都找不到人。

    负责打扫房间的酒店服务生是个矮小的男子,见霍星河一脸着急,好心提醒他道:“晏家小姐似乎游湖去了。”

    霍星河赶紧往七溪二十一涧去,果然远远地看到湖泊中央漂着一艘小艇,一头坐着撑阳伞的晏云兮,一头坐着划桨的宋姨。

    “该吃药了!”他隔着湖水喊了一声。

    晏云兮从阳伞下露出脸,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霍星河只得提一口气,踏浪过湖。

    它们乘坐的船是景区的小游艇,大概能坐二至四人。

    宋姨身材高大沉重,晏云兮相对来说要轻巧得多,霍星河不假思索选择落在晏云兮这一头。

    晏云兮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直奔自己而来,船内空间狭小,她坐着,霍星河便只能落在她身上。

    眼看着少年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想要让出立足的空位。

    宋姨连忙出声警告:“别动!”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声嗓门粗重的大喊,反而把晏云兮吓了一跳,手一抖,阳伞从掌心滑落。

    霍星河人在半空,早已看准了船舷预备下落,忽见阳伞滑出,反应敏捷地用足尖飞快一勾,再顺势一踢,已经抓在手中。

    可是这么一番动静,立足船舷的时候却失了稳当,小艇略有些摇晃,原本放在船中部的一个挎包,扑通一声落入湖里。

    “你!”宋姨气愤得差点站起来,引起小艇一阵猛烈摇晃,赶紧又咽下话坐回原位。

    霍星河站在晏云兮身前,与她咫尺距离,近得差点贴在一起,只得小心翼翼往后挪了一步。

    他维持住小船平衡,掏出祀灵珠。“你拿着,我这就走。”

    “不许走!你把小姐的包掉湖里了!”宋姨怒道。

    湖挺深,水下还有暗流,那挎包沉入湖中,探头一看,根本看不见踪影,似乎被卷走了。

    晏云兮接了祀灵珠,劝道:“算了,他不是故意的。再说也没有贵重东西。”

    药丸不算小,可是水壶随着挎包落水了,只能干吞。

    晏云兮叹口气,她从小到大吃药比吃饭还多,早已经习惯了。

    霍星河见到她俏丽眉头微微皱起,费力但坚持咽下的样子,心头忽然微微一动,似乎软软地疼了一下。

    “包里其他的东西也就算了,那把七星刀可是老爷留给你的!”宋姨不满地抗议。

    晏云兮的父亲在她五岁生日那天,重金购买这柄爪刀,请求仙门长老祭祀,希望能替女儿辟邪祈福,如果就这么丢了实在可惜。

    “我一定替你找回来!”霍星河一边说一边脱裤子。

    晏云兮和宋姨大惊。“你做什么?”

    霍星河又开始脱上衣。“下水啊!”

    脱得只剩一条内裤,青蛇只好缠绕在他手臂,恐惧道:“哥,我不喜欢水!”

    霍星河把他解下来,向上一抛。“小灰!”

    灰隼伸长爪子一捞,把青蛇抓在掌心。

    青蛇吓得哇哇大叫:“小灰,你可要抓牢!我要是摔死了,就没人传你化形的方法了!”

    灰隼冷笑一声:“废话真多,我可是专业送快递的!”

第五十三章 我衣服呢?

    霍星河头朝下跳入水中,一划一蹬,潜到湖底。

    可是水下暗流太多太急,挎包根本不在原处,他找了一大圈,陆陆续续找到一支口红、一面小圆镜、一个保温水壶、一只药盒、一块糖果,就是没找到那柄爪刀。

    好在他是一个修士,闭气时间比普通人长得多。

    他像一只螃蟹一样在湖底爬来爬去,翻开杂乱的草丛和石堆,终于在一条岩石缝隙中见到一星反光,那是爪刀吞口处镶嵌的宝石。

    原本镶嵌了三粒,但现在掉了一粒。

    推开岩石,拾起七星刀,与拇指差不多粗,小指差不多长。

    呼啦一声出水,长长吸了一口气。“我找到了!”

    没人回应。

    四下里一看,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朝远处搜寻,才发现小艇早已靠岸。

    他只得游水过去,见船上岸边都不见晏云兮和宋姨,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

    “我的衣服!”他猛然察觉,她们带走了T恤、牛仔裤和鞋袜。

    景区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纷纷转头来看浑身湿漉漉、光溜溜的霍星河。

    少年仰头问青蛇:“你肚子里有衣服吗?”

    “我吃那玩意儿干啥?!”青蛇摇头,他吃东西可是向来只挑贵的、好吃的。

    “肚兜倒是有很多,你要吗?”他嘻嘻笑道。

    有景区工作人员朝霍星河奔来,大声喝令:“湖中不许游泳!违者罚款!”

    霍星河气道:“我没游泳,包掉湖里了我捞起来!”

    景区工作人员置若罔闻,在手中POS机上一顿操作,拉出一张小纸条甩给他。“这湖是饮用水源保护区,不许下水。800元,马上去交钱!”

    霍星河怏怏地接了罚单,无精打采回酒店,一路上遇到不少修士,认出他是江津城学堂的学子,仙隐门掌门带来的弟子,朝他指指点点,笑声不绝。

    其中一个是那天从画舫飞跃湖面接引霍星河的修士,笑道:“霍师弟这是在练习水上漂不湿鞋吗?”

    旁边一人手持一面龟甲,似乎是在研究上面镌刻的铭文符咒,接口道:“看来没练好,不但湿了鞋,还湿了身。”

    接引修士又笑:“似乎江津城学堂不如洞天,连这一点微末功夫都教不好呀。”

    霍星河呵呵笑道:“江津城学堂的确不好,嘲笑挖苦、耍嘴皮子的本事不如金庭洞天。”

    龟甲修士用手中龟甲指着霍星河的鼻子,面有愠色。

    “江津城不过是上京城的其中一个卫星城,仙隐门也不过是洞天之下的其中一个福地。竖子不知礼,小心有人替家中大人管教你!”

    接引修士拦住他的手,哈哈一笑。

    “毕竟只是乡下来的毛头小子,师兄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况且说出去我们二个长辈欺负他一个晚辈,脸上也是无光。师兄不如考较他一番,也好叫他开开眼,不枉来洞天一趟。”

    龟甲修士觉得有理,看到手上龟甲,心里有了主意。

    “这龟甲盾脱胎于金庭洞天七大法阵之一象甲阵,我在其中增添了一些变化,给你见识见识,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后切不可这么目无尊长。”

    他扬手一抛,椭圆形龟甲划了一条弧线,落入霍星河手中。

    霍星河细看上面铭刻的符印咒文,像是一种防御法阵,但是排列组合的方式他从未在江津城学堂里听过见过,想来是金庭洞天的特点。

    法阵是一种极富变化,极具个人特质的东西,如同剑法一样,不同的人使出来,剑招的走向、力度、习惯都有细微差异。

    阵法课老师邹原城为人稳重,教学方式偏重根基,要求学生掌握尽可能多的基础符印,力求达到千变万化的地步。

    但金庭洞天的法阵特点是简洁,能用一个基础符印就不用二个,能发挥一种优势就集中全力于一处,绝不让力量分散。

    二种布阵方式各有优缺点,邹原城的方式在前期学习过程需要大量积累,很多学生因此对阵法课望而生畏,但后期运用纯熟之后就能发挥巨大威力;金庭洞天的方式在前期虽然稍微轻松一些,但对布阵者其实有更高要求,因为必须准确看破敌方的长处和短处,从而有针对性地布下法阵。

    霍星河渐渐看得入迷,竟不知原来法阵还能这样布置。法阵跟棋局有点像,成品图摆在那里谁都可以看到,但如果无法解构重组,了解每一步落子前后情况,也就无法领悟精髓,变成自己的东西,到头来还是不会运用,没有人可以依靠记忆棋谱来战胜对手。

    他指尖真元丝飞出,在空中飞速凝结成一个一个基础符印,尝试着按照原有的布阵方式来解析象甲阵,然后不断打乱次序重新排列或者组合。

    围观的人渐渐增多,好多是年轻一辈修士,有些正好也在钻研象甲阵,见到霍星河的奇妙解法,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龟甲修士看着霍星河一步步解阵,起初不以为意,后来觉得这小子基础倒是很扎实,再后来发现对方已经完全解构了自己编入阵中的符印,感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这时只听霍星河喃喃自语道:“我觉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空中的符印浮动、变换,开始重新组合。

    龟甲修士心中大怒,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刚要呵斥,却觉得那些变换的符印似乎也不错,再细细研究,心中一凉,竟一点也不输自己的符印,甚至还略有胜出。

    旁边的接引修士也发现了这一点,脸色微妙。心中想着,幸好我没有出手考较,要不然现在出丑的人就是我了。

    “完成!”霍星河拍拍手,空中飞舞的符印刷刷刷移动,没入龟甲之中。

    一道荧光亮起,龟甲表面闪耀出流动状的光芒,这是一件法器炼成的标志!

    龟甲修士咳嗽一声掩饰尴尬,问道:“不知这位道友什么境界呀?”

    “七界诸天。”

    龟甲修士尴尬得额头冒汗,刚才霍星河如果不是解阵,而是与他用阵法比拼的话,那就是以七界诸天境界胜过他这个四极天修士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道友以前学过我们金庭洞天的七大法阵?”

    “没有。”

    龟甲修士彻底泄气,忍不住真心称赞一句。“道友在法阵上的天赋果真非凡。你若是想要了解一下七大法阵,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不过你这光着身子……”

    霍星河低头一看,哈哈笑道:“道友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飞速赶回酒店,也不顾路人侧目,径直回自己房间,换了最后一套衣服,匆匆赶回。

第五十四章 金甲盾

    龟甲修士、接引修士带他来到一间围棋教室,说是围棋,其实棋子比沙粒还小,而棋盘则比足球场还大,其中一面墙壁上挂着七大阵法的原图,另外所有地方都充斥着门中弟子的各种解构重组法阵,看起来千奇百怪。

    霍星河抬头细细浏览,在解构龟甲盾之后,他对金庭洞天的法阵特点已经了如指掌,其余六幅图其实不难理解,便盘腿坐下潜心研究。

    龟甲修士和接引修士也不打扰,默默退出。

    第二天来看,霍星河仍旧坐在原地聚精会神。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如此。

    龟甲修士笑道:“道友解得如何?”

    霍星河从地上站起,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其实他早已经把所有法阵全部解出,但还是坐了很久尝试整理思路,把七大法阵当中的精髓再次提炼。

    阵法本来就是排列组合的艺术,谁说必须是七大法阵,而不能是三大法阵,或者最高法阵?

    “我从中提炼出一个全新的法阵,暂且命名为金甲阵。”

    霍星河抽出长明剑,手腕一抖,剑光挥洒,在半空中组成一条又一条光龙,龙首龙尾相互咬合连接,滴水不漏。

    剑光组成的法阵与真元丝不同,天然具有强大的气势,看得龟甲修士目不转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

    他拔出长剑笑道:“那么我来破阵如何?道友放心,我自会把境界压制在七界诸天,绝不占你便宜。”

    他脚步错动,三两步踏入阵中,剑光飞舞,挑破光龙首尾,想要以此破阵,哪知霍星河早已因势利导,金甲阵变化多端,绝不是一个死阵。

    龟甲修士仓促之际剑光一再变化,却怎么也赶不上霍星河,只觉对方的法阵中运用的基础符印之多,超出他想象。

    他心头一横,跳出法阵外,回过来仗剑疾冲。他深信变化越是多端,越是精细,则力量越是薄弱,不能一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必须要以力破巧,攻击对方的短处。

    他灌注全力于剑端,口中爆喝一声,斩向金甲阵!

    嗡!剑光组成的光龙相互缩紧,金甲阵骤然间缩小一圈,如一顶圆盾笼罩上空,迎接陈晔的一击!

    轰然一声巨响,剑光溃散,金甲阵破碎,但龟甲修士也被撞翻在地,狼狈地沾了一身沙粒。

    但他不以为意,大笑起来。“妙呀,太妙了!这金甲阵的攻击力还在其次,防御力却是极佳!”

    霍星河伸手把龟甲修士扶起,有一种得遇知音之感。

    “看来不应该叫做金甲阵,应该叫做金甲盾。”

    “道友头一次参悟七大法阵,就有这样的创新,果然悟性过人!你有三四天没吃东西了吧,走走走,我请你喝一杯,我们再聊聊阵法。”

    龟甲修士与霍星河二人并肩走出围棋教室,熟络得如同多年好友。

    二人在餐厅点了几个小菜,边喝边谈,聊得很是畅快。

    忽然看到门口走进来二个人,正是晏云兮和宋姨,似乎也是来吃饭。

    半山腰只有这一家酒店,想不撞见也难。

    见了霍星河,晏云兮和宋姨脸上浮起一层微妙的笑意,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想起三四天之前的事情,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但顾忌着公众场合,只能苦苦忍耐着。

    从霍星河身边走过,少年没有回避,坦然迎上她俩的目光。

    晏云兮和宋姨终于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霍星河站起来,把湖里捞出的挎包递过去,顺便送上一张罚单。

    “包还给你,罚款你去交,我的衣服还我。”

    宋姨接过挎包,一样一样检查过,七星刀和其他东西一样都不少,不过七星刀的吞口处少了一粒红宝石。

    “那天我们见你很久不上来,以为你早就回去了。毕竟你是修士嘛,总有办法的。所以就替你收起衣服,一会儿叫人送去你房间吧。那后来你是怎么上岸的?”

    一旁的龟甲修士恍然大悟。

    “原来那天老弟的衣服是叫这位小姐故意拿走了,哈哈,怪不得你光溜溜站在路上,我还以为是在修炼哪一门子功夫呢!”

    晏云兮歪着头嬉笑,模样娇憨可爱:“霍家哥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霍星河有点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单纯,还是恶作剧。

    只得故作轻松地笑笑:“没事,因此结识一位朋友,不亏。我这三四天虽然外出,可是房里有多的祀灵珠,小青按时送去给你了吗?”

    晏云兮点头。“疗效不错,多谢霍家哥哥。不过你那条宠物蛇,我看着害怕。”

    宋姨接口道:“小姐害怕倒在其次,关键是你那条蛇,手脚不干净!”

    霍星河心里咯噔一下,忙问:“你们少了什么东西?”

    “我们倒没有少东西,但是听说今天早上厨房逮到一条蛇,偷吃了很多,现在正关着呢!”

    霍星河一惊,饭也不吃了,急匆匆赶到酒店后厨,果然见到地上一个大铁笼子,青蛇正盘在里头。

    他的腹部鼓起如同圆球,走都走不动,所以才被轻易捉住。

    众位厨师围着他议论纷纷。“清蒸还是红烧?”

    “椒盐蛇段比较好。”

    “先取出肚子里的东西再说。”

    正要动刀,蜷曲睡觉的青蛇忽然扭动身体,蛇信子在口中一吞一吐,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惊喜道:“哥,你终于回来啦!”

    众位厨师见青蛇说话,吓得纷纷后退。“是蛇妖啊!”

    霍星河走到铁笼前,笑道:“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青蛇伸出长长尾巴尖端,灵巧地拨拉铁笼的插销,从笼中钻出,大腹便便地朝霍星河游过去,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我也不知道,一入冬就好困,你不来,我怕是要睡到明年开春。”

    霍星河弯腰捞他起来,他便顺势缠绕在腰际,只不过背后像是背了一个大包袱。

    众位厨师持刀在胸前,生怕蛇妖兴风作浪。

    霍星河连忙解释:“他不吃人,放心放心。”

    “既然是你的蛇,那你要负责!他偷了我们那么多食材,你要赔!”

    霍星河掂量一下青蛇的份量,这么沉,似乎不止食材而已吧?

    “好说好说,小青,给他们。”

    青蛇吐出一枚金币,扔给厨师。

    霍星河连忙带着他离开厨房,走到无人处,悄声问道:“你又偷了什么?”

    青蛇嘻嘻一笑,从嘴里吐出一大堆东西。

    多数是酒店房客的钱夹、项链、戒指、耳环等物品,另有少许居然属于金庭洞天,比如一些修士炼丹用的药草矿石,几张写了一半的符箓,但价值不高。

    想来也容易理解,价值高的物品,又怎么能轻易被青蛇偷来?

第五十五章 偷刀的贼

    一大堆钱夹、戒指之间,还散落着几条淡黄色虫子,已经闷死,天上的灰隼眼尖,一眼瞧出来这不是黄金蚕吗?

    她落在地上,叼起一条吞入口中,果然滋味极美!

    青蛇嘻嘻笑道:“好吃吗?想不想知道我从哪儿偷的?叫我一声哥,我就告诉你。”

    灰隼瞥她一眼,埋头吃虫不说话。

    “竟敢偷我的黄金蚕,好大胆子!”有人大喝一声从远处跑来,是金庭洞天药房的管事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修士。

    灰隼一听,赶紧低头三下五除二,把全部黄金蚕都吃进肚子里。

    八字胡修士眼看着黄金蚕一条都没剩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霍星河的鼻子开骂。

    “这黄金蚕有多难饲养你知道吗?现在还未成熟,居然被吃了,简直是暴殄天物!你!你还我黄金蚕!”

    霍星河慌忙取出金币奉上。“这位师兄,你我都是同门,这些黄金蚕算是我买了,您消消气!”

    青蛇有些不舍,嘟囔道:“应该叫小灰出钱!”

    八字胡修士接了金币,这才缓和口气,但还是有些郁闷。

    “金庭洞天怎么有你这号人物,好好的不去修炼,乱养什么鸽子,把黄金蚕都糟蹋了。”

    “我是江津城学堂的学生,随仙隐门掌门来到贵宝地。”

    八字胡修士一听来了兴趣。

    “我知道江津城学堂,听说那里都是平民学生。你们付得起学费吗?修炼可是需要耗费大量资源的。”

    “江津城和仙隐门替我们承担学费。所以仙隐门不像金庭洞天这么华丽,修士们住的地方,吃穿用度也很俭朴,比如他们从来穿不起用黄金蚕吐出的丝织成的衣服。”

    八字胡修士笑笑,黄金蚕吐出的丝织成的衣服薄如蝉翼,却异常牢固耐磨,符合修士需求,所以在金庭洞天大量饲养。

    这种蚕有多昂贵他是知道的,但金庭洞天有京兆城四大家族的供奉,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不认为这种供奉有什么不妥,倒不是因为他是个既得利益者,而是因为金庭洞天并不白拿供奉。

    京兆城上千万人口的安危,系在金庭洞天身上。责任之重,非常人难以想象。

    除了驱除魂灵兽,祭炼镇魂玉这些最重要的任务,有时候也会给各大家族重要首领人物提供安全护卫,既是给予家族的反馈,同时也是为了维护世俗界稳定。

    两河流域普遍通行的这种世俗界与仙门之间的相处模式,并不是金庭洞天独创。

    霍星河又摸出几枚金币,塞进八字胡修士的口袋,笑道:“师兄,听说黄金蚕很难饲养,你能不能行个方便,告诉我一些诀窍?”

    八字胡修士有些为难,这个不违反规定吧?

    咳嗽几声,见四下无人,从怀里取出一本书。“诀窍都在这里,记住这不是我给你的,是你的蛇偷的。”

    说完飞速离去,生怕有人发现口袋里的金币。

    霍星河翻看这本黄金蚕饲养指南,果然非常实用,极具操作性。

    他一边翻看一边回到房间,不久有人敲门,矮个子男服务生送来了T恤牛仔裤和鞋袜。

    霍星河接过衣服的时候,看到矮个子男服务生的手掌有一道伤痕。

    “新伤吗?我这儿有跌打损伤膏药。”

    “哦不不不,谢谢,旧伤。”矮个子男服务生匆匆离开。

    电话铃声响起,是掌门。

    “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金庭洞天宗主请我们赴宴,我到处找不到你。”

    霍星河连忙告诉他参悟七大阵法的事,但没说湖中捞包的事。

    掌门有些诧异,又颇为赞赏地点头。“不错,孺子可教。明天中午又有宴请,你随我同去。”

    挂了电话,霍星河继续祭炼祀灵珠。这三四天把他前一阵子的库存都用完了,必须抓紧补充。

    约摸到傍晚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里人声嘈杂,似乎有人在大喊捉贼。

    霍星河有些敏感,第一时间去看青蛇,见他正盘在床头睡大觉,这才放下心来。

    很快有人来敲门,大声又粗鲁,简直要把门拍碎。

    “在吗?快开门!”

    霍星河一打开门,立即有几个李家军人闯入房中,还有酒店保安。

    “什么事?”

    接着进来的是酒店经理,最后走进来宋姨,不客气道:“我们怀疑你的蛇,从我们小姐房里偷东西!”

    霍星河气不过,中午还说没少什么东西,一下午小青都在房里,怎么可能去偷!

    “你们丢什么了?”

    “七星刀!”

    霍星河忍俊不禁。“那刀才刚刚还给你们,要是我的蛇想偷,那就直接不还了。”

    宋姨冷哼一声。“先归还,表示跟你没关系,然后才能偷!这就是你打的好主意!”

    霍星河忍住火气,回头向床上。“小青?”

    青蛇断然摇头。“我没有!”

    霍星河伸手指向门外。“听到了?跟我们没关系。现在请你出去,这是我的房间!”

    宋姨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我要搜房间!”

    霍星河声音骤冷,阴沉道:“现在给我出去!以前我不打女人,可是诬陷我的人,肯定会好好教训她。”

    他眼中射出寒光,倒叫宋姨有些忌惮,只是周围那么多人,她有些下不来台面,场面顿时僵在那里。

    “宋姨,我都说了先报案,其他的交给警察就是。”

    一个声音在走廊响起,晏云兮拨开人群进来,拉了拉宋姨。

    “如果真的是他,警察一定会查出来。到时候就算他要动手,自有金庭洞天来主持公道,想来也不会饶了他。”

    霍星河看着这个美丽的少女,她虽然表面上拉架,可是话里话外,似乎在拿金庭洞天压人,警告他不可动粗。

    其实刚才霍星河也有些气过头,如果真的对几个普通人动手,又是在洞天的地盘,怕是会让掌门难堪。

    晏云兮对酒店经理说了几句话,经理立即撤走保安,也让李家军人离开。

    宋姨则被晏云兮推着回了房间。

    “等一下。”霍星河叫住晏云兮。

    他走到少女面前,看着那双如同一泓秋水的美眸,一字一顿的,极为坦诚地对她说:“不是我。”

    晏云兮礼貌地笑笑,正要开口,却被霍星河打断。

    “今天不是我,那天晚上在江津城袭击你,也不是我。”

    晏云兮眼中的笑意消退,冷冷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那天晚上确实有人设计圈套,包括放火、蛮族武士、无人驾驶车,但不是我。那人叫霍奎元,你可以去查他。或者你哥哥已经查过他了,只是没告诉你。”

    晏云兮心里被刺了一下,竭力镇定,盯着霍星河问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些?难道你不是同谋?”

    “我只是恰好听到一些话。我之前不认识霍奎元,从没跟他有来往,你也可以去查。”

    晏云兮沉默,思考这些话是不是可信,但是她无法去查霍奎元,这必须要通过晏云志,但他肯定不会同意,那样的话会被认为节外生枝,不利于晏家与江津城的协定。

    同样她也无法去查霍星河,查一个人无罪,比查一个人有罪要困难得多。

    她甚至开始怀疑,霍星河说那么多无法查证的事,是为了转移视线,替今天的事开脱。

    “七星刀今天中午到我手里以后,没有旁人见过,一直放在我房里,直到发现丢失。而我的房间,除了你的蛇没人进去过。况且你的蛇,盗窃不是一次二次。这些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她的话冷静犀利,远比宋姨的叫嚣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霍星河叹气,果然她不是表面看着那样天真单纯。也许湖上偷衣事件,也是故意的捉弄。再想到那天晚上的辣椒喷雾,似乎又感到眼睛隐隐地酸疼。

    “我可以担保,小青一下午就在睡觉!”

    晏云兮的目光冰冷,似乎在质疑这种担保的可信度。“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第五十六章 寻刀

    霍星河一个人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下楼梯,打听到客房服务部,又打听到员工宿舍。

    员工宿舍昏暗狭窄,几个不当班的服务生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霍星河向他们打听那个矮个子男服务生,被告知出去了。

    “去哪儿了?”

    “听他说过古玩一条街,但不知道有没有去。”

    霍星河犯了难,这条街在哪?

    他想了想,下山后叫了一辆出租车,顺利找到这个地方。

    这条街上集中了十来家出售古董、法器、宝物的店铺,来往客商修士很多,颇为热闹。

    霍星河挨家挨户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要找的人,心想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万一他已经离开了呢。

    于是走进一家店铺,朝店员打招呼。“有没有上档次的爪刀,最好镶嵌宝石,价格不是问题。”

    店员一看来了大主顾,连忙上前殷勤服务,摆出十来把样式各异的刀,但都不是七星刀。

    “不够好。”霍星河装模作样的摇头,换下一家店铺。

    如此五六家,终于有店员笑道:“先生您运气真好,我们今儿刚收了一柄宝刀,您一定会喜欢。”

    从店内取来的正是七星刀。

    霍星河心里冷笑,刚刚到手就急不可待地销赃,看来是个新手。

    店员指着吞口处一个凹进去的浅坑,遗憾地说:“送来的时候,就掉了一粒宝石。不过小店可以为您补上,您想要什么样的玉石都可以私人订制。”

    “这个以后再说吧。刀多少钱?”

    “小店赚的是回头客,先生您一看就是识货的主儿,小店不敢多要您,只盼您以后多多惠顾,四万五,实打实的不讲虚价,您看怎么样?”

    霍星河惊呆了,回想起湖上晏云兮轻描淡写的那句话,包里没有贵重的东西,顿时有些牙疼。

    店员觉察到他表情变化,心里有些狐疑,您不是要好的吗,您不是说价格不是问题吗?

    但在商场摸爬滚打,店员何其精明,连忙笑道:“可以分期付款的哦。”

    霍星河松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银行卡,上次住院花销了一大笔,老妈给的钱已经所剩不多,幸好她提早把下学期的生活费打进来了。

    “这刀怎么卖?”有人走进店铺,一眼就看到这柄宝刀。

    店员笑道:“不好意思,长官,这刀有人定了。”

    霍星河回头,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男子,军服胸前绣着“晏”字。

    呵,主家的东西你也敢要!

    那军官没有看霍星河,大喇喇走过来,一把抓起七星刀左看右看,似乎对于手感很是满意。

    店员瞅瞅霍星河,又瞅瞅军官,不敢说话。

    霍星河耐心等待军官把刀放回,可军官一直拿在手里,还故意瞟了霍星河一眼。

    随后,那爪刀在军官手中哗啦啦转动二圈骤然停止,好像手中多出一柄圆扇子。

    耍得很溜嘛!霍星河明白了,他是在朝自己施压,但是凭一柄小小的爪刀?他脸色淡然,不置可否。

    阮森接着又抽出腰上的手枪,哗啦打开保险,啪一下拍在桌上。

    霍星河沉默一下,忽然笑了起来。

    “这位长官一看就跟宝刀比较般配,小弟不敢跟你抢。不过我们同时看中一把刀,也算是缘分,不如交个朋友怎么样?”

    军官哈哈大笑,大力拍着霍星河肩膀,好似相交多年。

    “小兄弟很有眼力见!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霍家军区总部找我,给。”

    他递出自己的名片,霍星河见上面写的是阮森,职位是参谋。

    霍星河走出古玩店,耸耸肩,心说可以省下一笔钱了。

    回到酒店,再次去员工宿舍蹲守,这一守就是一夜,矮个子男服务生竟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蒙蒙亮才恹恹而回。

    同宿舍的人已经早起上班,屋里只有霍星河一人,他一把揪住矮个子男服务生,押到角落里蹲下,快速搜身,居然一毛钱都没搜出来。

    “钱呢?四万五!你丫的一夜就花光了?!”

    矮个子男服务生起初想要狡辩,被霍星河捉住手腕,指着上面的新刀伤。

    “肯定是偷刀的时候,想试一试锋不锋利,不小心弄的!还有,古玩店的监控,路口的监控,一查就知道是不是你卖的刀。还敢跟我犟嘴?!”

    矮个子男服务生开始抽泣,转而痛哭,最后嚎啕大哭,抱住霍星河的大腿。

    “我没办法呀!我妹妹走了,花了钱她还是走了!”

    他有个妹妹得了重病亟需筹措一大笔钱治疗,可是作为一个酒店服务生,他掏空所有积蓄也不够维持二三天。

    借光了亲戚再借朋友,朋友也借光了,他脑海里开始冒出不切实际的幻象。

    直到在打扫晏云兮房间的时候,看见放在床头柜上的宝刀,那个不切实际的幻象一下子抓住他的心。

    当天他就急匆匆去古玩店换钱,总共九万八,全都交进医院。

    医生们立即安排手术,但妹妹的病实在拖得太久,失去最佳治疗时机,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他目前处于人财两空、万念俱灰的境地,对于霍星河、警察、监狱倒觉得不那么可怕,反倒是接下去的生活让他感到窒息,欠的一屁股债怎么办呢?

    他翻出一大堆医院缴费记录、药品清单、杂七杂八的单据,散落一地。

    “我没有钱还给你。你送我去派出所吧,我也不想活了!判我多少年都行,别叫我出狱了,我不想做人了!”

    霍星河感到头疼,这叫他怎么办?二个人一起抱头蹲在地上。

    手机响了,掌门来问。“你又去哪儿了?”

    说好了今天中午一同赴宴,到点又玩失踪,这小子怎么比我还忙呢!

    霍星河警告矮个子男服务生:“你给我老实呆着,哪儿都别想跑,不然我马上报警,全国通缉你!”

    矮个子男服务生一脸困倦,无力回答。

    一夜折腾,加上连日来巨大的压力和劳累,他已经数不出话来。

    霍星河匆忙赶去餐厅,一路见酒店内多了一些警察,酒店经理正在做笔录,见到霍星河走过,连忙朝他指了指。

    立即有警察走上来拦住他,礼貌问道:“请问你是霍星河先生吗?请配合我们做个排查。”

    “什么事?”

    “有人报案失窃。”

    “跟我有关吗?”

    “目前我们只是排查,还没有确定犯罪嫌疑人。”

    “那等我有空再说。”

    不等对方接口,霍星河飞速逃离,折回自己房间,一进门就大叫:“小青!”

    青蛇懒洋洋地从床铺昂起头。

    “把你偷的那些钱夹、戒指、项链什么的,统统还回去!要快!警察在查七星刀,其他房客很快也会报告失窃,你会被发现的!”

    青蛇眼珠子转动,明白其中的利害,尽管心里很不情愿,还是爬下床进入下水管道。

    他就是从这里游走各个房间,从而顺手牵羊的。

    他一边悄悄地行走,不惊动任何人,一边心里纳闷,自从跟了霍星河之后,好吃好喝的倒是不少,灵丹妙药也不缺,可是财物宝器好似一样也没到手。

    之前在观象台偷了同学的东西,全都还回去了,这回又还。

    郁闷!他心里叹气,放下一只手表之后,尾巴不小心甩到桌上一个水杯,砰,摔得粉碎!

    “蛇啊!”一声尖叫响起,青蛇一个激灵,差点被声波轰出内伤,赶紧逃入下水道。

第五十七章 调查

    霍星河从房间出来,在走廊遇到晏云兮,她也接到赴宴的邀请。

    “我正要找你!”

    他走过去,却被宋姨挡在中间。“离远点说话!”

    少年只得站住,看了看宋姨,决定闭嘴。

    “有事?”晏云兮奇怪他怎么不说话。

    “对。有关那柄刀。但是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宋姨鄙夷道:“你又想找我家小姐求情?你知道这叫什么吗,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星河冷笑,他就知道宋姨这种人是不会信的。

    晏云兮吩咐宋姨先去餐厅,后者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遵从。

    “不是你什么的话,就不用说了,可以对警察说,他们已经来了,你应该看到。”

    “是替你打扫房间的服务生。刀被他卖了,店名我可以告诉你。但是刀又被人买走了,是你霍家部队的人,你查一查很容易。”

    他把名片交给晏云兮。

    晏云兮回忆一下,似乎对阮森这个人有些印象。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曾经出入晏家几次,但听说为人处世专横霸道,不讨父亲喜欢,也就没有重用。

    而且她大致了解自家部队官兵的收入,作为一个中层军官,阮森怎么可能买得起七星刀?

    但这些疑问很快都可以查清,至少霍星河要想拿这些信息骗人是不可能的。

    “晏家小姐也在啊,一起走吧,时间到了,叫主家久等不好。”

    掌门从走廊对面的房间出来,打断了二人谈话。

    晏云兮恭敬地躬身行礼。

    “还没谢过霍掌门!最近感觉好多了,胃口大增,腿脚也更有力,从前走几步就累,如今老是在房里闷不住,可见霍掌门妙手回春,医术高超!听说您要与我哥哥见面,我可要告诉他,让他好好谢谢您!”

    掌门轻轻一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过开了个方子,功劳可能还是霍星河大一些。”

    祭炼祀灵珠的确费时费力,掌门说的不是客气话。晏云兮偷偷瞄了霍星河一眼,略有些尴尬。

    倘若他是江津城夜袭事件的同谋,在祀灵珠上面动手脚岂不是更方便?又何必为自己做这么多。不会真是冤枉他了吧!

    霍星河哈哈一笑:“掌门的命令我怎么敢不遵?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三人说笑着来到宴会,金庭洞天宗主米义岭已经坐在上首,正与程雪仪等人交谈,见到霍既明进来,连忙拱手相请。

    米义岭知道,霍既明虽然只是一个福地的掌门,自身实力却已经达到双神境界。修行界中,更多时候看重个人修为,而不是职位职务,因此言谈中很是客气。

    “前阵子江津城学堂可是出了大名,两河流域现在还有谁不知道,霍老弟手底下能拉出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你看看我这金庭山,连门房都算上,可能都不到三百!哈哈哈哈!”

    米义岭是个红脸大汉,身材与嗓门一样粗壮,豪爽地笑起来,整栋楼都是他的声音。

    霍既明笑着摆摆手。

    “米宗主说笑了,您门下弟子个个都是精英,在下很是羡慕呢!”

    二人相互敬酒,他始终很谦虚,尊称米义岭宗主,也不以江津城学堂的任何成绩倨傲。

    程雪仪携外甥女一起向米义岭敬酒,米义岭免不了又夸赞一番晏云兮的美貌,询问她在金庭山是否习惯。

    晏云兮谢过米义岭,称这里人少景美,正适合休养。

    米义岭话锋一转,忽然又问:“听说今天山上来了很多警察,调查一桩失窃案,而且失主就是你。怎么,居然有人如此大胆,敢在金庭山上偷东西!”

    晏云兮下意识地朝对面霍星河扫了一眼。

    霍星河正在喝茶,闻言差点没呛到。

    晏云兮顿了顿,犹豫道:“警察正在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点小事不敢劳烦米宗主,交给他们就是了。”

    程雪仪问道:“那你丢了什么,要紧吗?”

    “哦,这个嘛,咳咳,七星刀。”

    程雪仪惊讶,她知道这是晏云兮父亲的遗物,刚要开口,晏云兮已经抢先说道:“警察似乎已经有了线索,姨妈放心。”

    程雪仪见她这么说,就没有再追究。

    倒是米义岭不这么想,这件事虽小,可是毕竟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尤其是霍既明这个外人看见了,要是让他以为金庭山风气不正,似乎不大好。

    他大手一挥。“洞天福地岂可容许这等龌龊之事!案子刚刚发生,蟊贼应该没有跑远。现在起金庭山封山一日,酒店停业整顿,严令手下弟子盘查各个游客行人,遇到可疑人员交给公安局审讯,务必要逮住蟊贼,肃清洞天!”

    晏云兮哭笑不得,这事闹得这么大,可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霍星河,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你那条蛇偷的,否则你就惨了。

    霍星河却很轻松的样子,完全没放在心上。

    从宴席出来,晏云兮飞速回房间给哥哥挂了一个电话。

    “哥,你是不是要同霍掌门见面?”

    “是啊。明天我会派几个人先来,同霍掌门商定时间地点。你有事?”

    “那正好。你知道阮森这个人吗?把他派过来。”

    当天金庭山景区宣布关闭,所有游客必须经过警察问询才能离开。

    不少人抱怨、抗议,但都无济于事。

    警察听各大家族的,各大家族听金庭洞天的,所以还是人家说了算。

    俗世的权力机构,是各大家族的代言人,而各大家族又是仙门的代言人。

    况且又是在洞天的地盘,到处都有修士守着,再怎么抱怨抗议也是出不去。

    某些人这才醒悟过来,仙门虽然远离俗世,可似乎仍旧牢牢掌控俗世。

    网络上开始有各种花式信息满天飞,有的说金庭山被一个手段高明的窃贼给盗了个底朝天,也有的说连金庭洞天宗主都打不过那蟊贼,还有的更离谱,说金庭洞天已经被魂灵兽攻破,内部人员死的死逃的逃,接下来就要祸害上京城。

    一时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酒店的所有服务人员全都被警察单独叫进房间里,一个一个谈话讯问。

    对酒店的整顿也越加严厉,加装了上百个监控摄像头,对员工宿舍进行无差别搜查,连枕头套都翻出来。

    员工抱怨被当做犯罪嫌疑人,酒店经理也是苦不堪言,可是没有人敢公开抱怨。

    甚至鼓励员工之间相互检举揭发,成为替自己摆脱嫌疑的重要手段。

    一时间人人自危,道路以目。多年故交、亲如手足的感情,如一张薄纸被轻易撕裂。

    青蛇看到进驻酒店的警察越来越多,吓得瑟瑟发抖。霍星河趁机好好地给他上了一课,勒令他必须改掉偷财物的坏习惯。

第五十八章 我最喜欢钱

    第二天,晏云兮特意来找霍星河。“陪我出去散散步吧!”

    霍星河看了看四周,宋姨不跟着?她放心吗?你放心吗?

    二人顺着下山的小道,不时穿过七溪二十一涧。

    遇到那些出露溪涧中间的圆石,霍星河伸手相扶,晏云兮礼貌地拒绝,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踏过。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也不说什么话,就只是朝着晏云兮想去的地方走。

    前方进山大门口方向,走来一队人马,为首几个穿着军装,其中一人很是眼熟。

    霍星河定睛一瞧,这不是阮森?

    对方却没有留意他,而是被风采绝伦的晏云兮吸引住目光。

    也难怪,晏云兮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如此。金庭山上的人要不是已经对她很熟悉,怕也是这样。

    几个军官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忽然惊讶道:“你是晏云兮!小姑娘居然长这么大了?”

    晏云兮回忆一下,想起是父亲生前的下属,但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军中事务向来由晏云志打理,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对方还能知道她小时候。

    年长军官哈哈大笑,上下打量晏云兮。“不愧是将军的女儿,几年不见,出落得这么俊俏!”

    他的目光慈爱柔和,其他几个年轻军官不同,他们正好找到机会好好地欣赏佳人。

    阮森也是一样,自从见到晏云兮,眼珠子就黏在她身上无法离开。

    霍星河注视他很久,居然不曾得到留意。

    少年只好加重力道咳嗽二声,才引得对方转头。“咦,你不是那个小兄弟!”

    霍星河笑笑:“这么巧,昨天刚在古玩店见过长官,今天又碰到了!那柄七星刀,长官觉得怎么样?”

    阮森笑道:“七星刀?好名字!原来那柄刀是有名字的。小兄弟不愧是行家里手。”

    霍星河转头瞟了一眼晏云兮,你看,你要知道的东西都得到了。

    晏云兮沉默不语。看来霍星河说的话不假,刀果然被阮森买走了。

    年长军官问道:“什么刀?你们认识?”

    阮森笑着搪塞过去,只说自己从古玩店买了一把不值钱的刀玩玩,吞口处还掉了一粒装饰的玻璃。

    年长军官赶着替晏云志办正事,没有多留,就带着身后几人上山去了。

    二人原路返回,并肩走在上山的小径,话也多起来。

    “你替我祭炼祀灵珠,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又怕你们修行中人看不上俗世俗物,所以想问问你平时都喜欢哪方面的东西,我看看能不能略尽绵薄之力。”

    “钱啊!我最喜欢钱了。钱能买药材丹石,能买宝剑宝刀,能交研究院的学费。”

    “……”

    晏云兮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有点接不上话。这么直白地要钱做回报的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开玩笑的啦!我是看你太正经了,所以轻松一下!不是说了吗,掌门说的话,我照做而已,不用谢的。”

    霍星河哈哈大笑。

    晏云兮则哭笑不得。这人的特长是制造尴尬气氛么!

    “你提到药材,我倒是想起来,几年前哥哥曾经给我一块上好的沉香木,我一直不知道该用来做什么。在你这里要是能入药,治病炼丹,都算是有了好去处,总比在我家里积灰要强。”

    “沉香!有了这个,我可以配合雪蟾蜍、含冰草、二白石和银皮松针,加上祭炼和咒文,制成极地冰玉符,配合寒冰咒的话,还能发挥更大效力。”

    晏云兮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干瞪着眼。“哦,这样啊!”

    霍星河抑制不住喜悦,继续滔滔不绝。

    “我一直觉得灵元符是个好东西,可惜实在太难制,我的境界还不够,也没有本钱去买。极地冰玉符配合寒冰咒,算是低配版的灵元符吧,好歹能应个急。一块怎么够,你还有吗?”

    “……我去问问哥哥。”

    “那就多给我一些!”

    “你要多少?”

    “至少一箱吧!”

    晏云兮再次傻眼,一箱,哥哥怕是也会肉疼吧!

    霍星河哈哈大笑。“逗你的啦!我知道这东西很贵,你留着自己用吧!”

    晏云兮捏起小拳头,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一下。“叫你贫!”

    霍星河快走几步逃开,晏云兮提着裙摆去追。

    跑到溪涧前,见到滑溜溜的圆石出露水面,霍星河赶紧停下脚步,转身去扶晏云兮。

    “小心点,搭我手!”

    晏云兮伸手抓住,走过圆石,想要抽回手,却觉对方抓得很紧,怎么都甩不掉。

    她只得停下。“好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少年好像才刚刚注意到自己的手,赶紧放开,去摸后脑勺,哈哈笑道:“忘了忘了!”

    二人并肩有说有笑地走着,冷不丁有声音从侧面传来。

    “呦!小情侣散步呢!”

    阮森双手插兜,慢悠悠从林子里走出,似乎看了他们好长一段时间。

    他取出一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嘴角挂着浪笑,肆无忌惮地扫视晏云兮的脸部和胸部,已经超出军营中粗犷风气,可以归入冒犯的范围。

    “你不跟着上官去办事吗?”晏云兮冷冰冰的,她非常讨厌阮森的目光。

    这个阮森面对曾经上司的女儿,一个年轻女孩,没有应该的礼貌。面对一个修士,也没有天然的敬意和畏惧。

    霍星河却对阮森的这种习气很熟悉,昨天在古玩店,他抢夺七星刀时那股毫不掩饰的专横霸道,早就暴露无遗。

    “他们办他们的,我有我的事。要不然,怎么能遇上你呢?”阮森喷一口烟,呛得晏云兮直皱眉。

    “我们走。”晏云兮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对话。

    没想到阮森的话撞上来。“他是你男朋友吗?”

    “关你什么事!”霍星河冷冷回答。

    阮森这才看了一眼霍星河,夹着烟的手点了点他,坏笑不已。

    仿佛在说,我是男人,我最了解男人。

    “小老弟,你暴露啦!如果已经追到手,是不会回避这种问题的!”

    他摇晃着肩膀,朝晏云兮走近,毫不避讳,几乎要贴上对方。

    晏云兮不由得紧张起来。

    啪!

    一颗碎石从小径上弹起,击中阮森的膝盖!

    阮森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晏云兮面前。

    晏云兮愣愣地看着他,很用力才能憋住没笑出来。

    阮森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尘土,目光移向霍星河,冷哼一声。

    “差点忘了,小老弟不是普通人,是个修士!”

    霍星河瞄一眼阮森腰间的配枪,笑道:“不敢当,修士有时候不如普通人。七步之外,枪比剑快嘛!”

    阮森目测一下二人之间的距离。“七步之内呢?”

    “枪又准又快!”

    阮森哈哈大笑。“小老弟很会说笑!什么境界呀?”

    “七界诸天。”

    阮森点头。“年轻有为啊,怪不得会讨女人开心。”

    霍星河摇头。“哪里哪里!长官离开这么久不归队,不怕上官责怪吗?”

    阮森悻悻然从嘴上取下香烟,狠狠拧成L状扔在脚下,讪讪笑道:“是啊,先把手头的事办完,再办别的!”

    说后一句话的时候,挑起眉毛,朝晏云兮狠狠剜了一眼。

    晏云兮感到浑身毛孔一紧,忽然想起一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的心情一下子掉落谷底,父亲走后,威信不再,就算自己是晏家大小姐,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尊重。

    晏云志忙于中央政府的事务,疏于管理军队,军中风纪似乎也乱得不成模样。

    晏家终究是没落了吗?

第五十九章 结案

    二人继续上山,已经不复刚才的轻松愉快。

    路过曾经荡舟的湖泊,只见警灯闪烁,四处围满了黄色警戒线,身穿白大褂的警察走来走去,偶尔从地上提取什么物件。

    封山不够,连七溪二十一涧也得封起来?

    “大小姐!”宋姨也在人群中,正与一位警官交谈,此时一眼看到走来的晏云兮和霍星河。

    那警官也看到二人,快速朝周围的几个警察使了个眼色,那些人便朝霍星河围过来。

    宋姨则快步走出,拉着晏云兮离开几步远。

    “发生什么事?”晏云兮问道。

    “有人跳湖自杀!听说是酒店的服务生,身份还在核实。”

    霍星河也听到她的话,心里猛地一跳,朝湖边扫一眼,果然看到白色床单盖着一个人,旁边围着几个法医。

    “让我过去!”他用力挤开那几个围过来的警察,冲到白色床单前,掀开一看,果然是矮个子男服务生!

    霍星河呆若木鸡,他没想到矮个子男服务生说的话是真的,竟然真的不想活了。

    咔嚓!一副手铐铐住他的双手。

    四五个警察同时围住他,为首的警官低声呵斥道:“别乱动!”

    “你们铐我干什么?!”霍星河莫名其妙。

    警官没有回答,直接质问道:“昨天上午10点钟,你在哪里?”

    霍星河愣了一下,在员工宿舍。

    他守候一夜,终于等到矮个子男服务生,随后便离开赴宴。

    “死者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你吧!随后,他在接受例行单独谈话之前失踪,直到现在发现尸体。

    而且你不止找过他一次,根据其他员工供述,前天晚上你也找过死者。你到底为了什么事?跟死者什么关系?”

    霍星河心乱如麻,他不禁后悔万分,如果当时他没有大意,没有匆忙离开去参加什么宴会,说不定对方不会死?或者他哪怕当时把对方送进派出所,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吧!

    警官仔细捕捉他脸上的表情,得意笑道:“说不出话了?走,跟我回局里,咱好好说道说道!”

    霍星河从他手中抽回手臂,愤怒道:“不需要,现在就能把话说清楚!他偷了七星刀,畏罪自杀。”

    警官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偷了七星刀,刀呢?你说是他偷的就是,证据呢?你刚找过他,他就畏罪自杀了?他死了不会说话,合着你啥事儿都没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举着手机咔嚓咔嚓拍照,闪光灯此起彼伏。

    宋姨凑在晏云兮耳边,低声道:“警官说的对,肯定是那小子杀人灭口!再说了,小姐你想想,失窃案闹得这么大,最后结案如果只是窃贼畏罪自杀,刀没追回,钱也花光了,那网上的谣言不知道要怎么发酵呢!米宗主肯定也不会满意这么个结果!”

    晏云兮尚处在极度震惊之中。

    一柄刀而已!居然有人为了它去死?她实在难以想象!

    虽然是父亲留的遗物,但遗物不止这一件,也并非最贵重的一件。

    当初滑落湖中,如果能捞起来最好,如果捞不起来她可能顶多心疼几天也就过去了!

    警官和四五个警察推着霍星河正要走,只听晏云兮喝道:“等等!”

    警官回头见是失主,只好耐着性子笑道:“小姐,案子马上就能破了,你放心。”

    “案子已经破了。”

    晏云兮冷静地指了指白色床单下的尸体。“他偷了我的刀,卖到古玩商店,现在已经被人买走,那人的身份我也清楚,但不方便透露。”

    警官愕然,没等他询问,晏云兮又站到霍星河身边。“这些线索是我委托朋友调查出来的,那位朋友就是他。所以他才会出现在员工宿舍,跟死者见面。”

    她直视警官,不留情面地指出:“你应该做的是调取死者银行账户,查大笔流水进出,以及调取古玩商店监控,做店员口供笔录,而不是随便找一个替罪羊!”

    警官有些不明所以,扭头看了看宋姨,难以置信地反问:“你委托?你们原本不是怀疑他偷的吗?”

    宋姨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话被晏云兮责怪。可是又无法相信,为什么大小姐会倒戈相向,站在霍星河一边?

    晏云兮冷笑。“警官,你亲口听到我对你说过,怀疑某个人吗?”

    “那倒没有。可是你的保姆……”

    “我才是失主,不是吗?”

    警官有一种被人耍弄的感觉,狠狠盯了宋姨一眼,讪讪地伸手去摸兜里的手铐钥匙。

    啪!霍星河一用力,扯断手铐,扔还给他。

    掌门和程雪仪原本在酒店内接待晏云志派来的年长军官,送他们下山的时候,听到这边的动静,正好看到事情经过。

    程雪仪看一眼白色床单,心里叹息一声,倘若不是米义岭下令封山,严厉整顿酒店,可能这孩子不会被逼上绝路吧!

    米义岭不论外表,还是行事作风,都嫌粗犷有余细腻不足,性格又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类型,自己在他手底下做事多年也是深切领教过的。

    “这件事由我去向宗主禀告吧,尽量妥善解决,不再累及无辜。”

    掌门赞同她的话。“尽快恢复酒店、景区秩序,给那些被平白怀疑的员工一个交代。”

    晏云兮随同警官一起去做结案笔录,看着她纤细瘦小的背影,掌门若有所思。

    “你这位外甥女看着弱不禁风,而且听说平时深居简出,不理世事,但思虑周全,有其父之风。”

    程雪仪深有同感,但又禁不住惋惜:“可惜迟早要嫁人的,要不然晏家也许真的有希望呢。”

    “有妹如此,其兄也不会差。”掌门想到马上要与晏云志见面会谈。

    程雪仪不好说什么,只是礼貌笑了一笑。

    年长军官带着一行人下山,忽然发现随从少了一人。“阮森呢?”

    “早就开小差了!这小子就是个混球,在部队也是臭名远播!听说他跟金庭洞天的一个修士有勾搭,肯定找他去了。”

    年长军官点头,阮森找的修士应该是庞百川,关于二人曾经做过的勾当,他也有所耳闻。

    起初金庭山风景区管理委员会是李、晏二家共同投资,派出军队做安保也是李、晏二家的人,后来晏家家主过世后才撤资退出。

    金庭洞天方面,作为代表与投资方接触的就是庞百川。听说他当时已是七界诸天境界中期,虽然实力不弱,但为人极其贪财。

    晏家当时作为代表的阮森看出这一点,在园区基础设施工程建设中与他合谋,黑了很大一笔。

    后来东窗事发,二人被调离岗位并狠狠贬斥,庞百川从此不得参与景区管理事务,只能清修,阮森则成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参谋。

    “这二人是臭味相投,居然还在来往!”年长军官冷哼一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种人应该趁早清除出去,否则部队风纪败坏就从他开始。

    他极为怀念当年将军的雄风,可惜如今的少主阴柔之气过盛,对政治的兴趣远远大过军务。

    尽管当今世界仙门当道,枪杆子里出政权不再是至理名言,修士才是左右政治经济社会格局的最重要力量,可是在世俗权力机构的博弈当中,军事实力仍旧是极其重要的筹码。

    不知道这些话说给少主,他能不能听进去呢?年长军官一边摇头,一边与众人一起下山。

第六十章 夜翻闺墙

    这一夜,霍星河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怎么也睡不着。

    总觉得右手还抓着晏云兮的小手,滑腻腻的。

    呼一下坐起来,干脆跏趺而坐,口中默诵神汇诀心诀,以求安神静心。

    伐木声远远传来,原本广袤无边的森林竟然迅速沙漠化,周边一圈出现了一大丛一大丛的黑色仙人掌。

    走近细看那仙人掌,不禁骇然,居然是魂灵兽的模样!

    霍星河猛地惊醒,又是怪梦。

    再次默诵心决,进入沙漠中央,循着伐木声而去,终于找到囚笼般的丛林当中的茅屋。

    “前辈?”被密密麻麻的巨木遮挡,他找不到极乐老人。

    树干被砍断的尖叫声传来,他穿过倒伏的巨大树冠,终于找到老者。

    老者周围的地面满是鲜血,树桩子约有几百棵,他正拄着斧头喘气,显然已经昼夜不停地砍了很久。

    但那些树桩子的断面上,鲜血淋漓处正有嫩芽滋生,很快有碧绿的枝叶抽出,拔高,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高,不久后便与旁边倒伏的树干一样粗细大小。

    极乐老人对这一幕视而不见,抡起斧子砰一声砍在新的树干上,树干再次传出尖叫,并有鲜血迸射!

    霍星河细心观察良久,发现极乐老人每砍断十棵树,就有一棵来不及滋生嫩芽,而迅速被周围的沙漠侵吞。

    树桩被沙子包围后,地下的树根死命尖叫,比砍断树干的时候要惨烈百倍!

    随后地面龟裂,树根从地下逃出,竟已经发黑。

    树根载着树桩子逃离沙漠,但是沙子的移动速度快过树根,再次把它包围,像无数蚂蚁覆盖奄奄一息的昆虫一样,把它覆盖蚕食。

    当沙子褪去,最终留下一具树根的尸体,便是霍星河起初以为的仙人掌。

    “前辈,你是不是取得进展了?应该很快能离开我的身体了吧?”霍星河抱着希望。

    极乐老人瞟了他一眼,那眼神极为古怪,霍星河只觉得心惊肉跳,本能地感受到一股不是那么友好的意味。

    “还不到时候。”极乐老人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句。

    说完便快速进屋关门,显然不想再跟霍星河说话。

    从梦中醒来,艳阳高照,霍星河发现自己睡过头了,因为他错过一件极重要的事。

    晏云兮已经下山回城。

    她走的时候也许犹豫过,要不要与霍星河道别,但最终没有敲门。

    想到这里,霍星河心里黯然,难道连朋友都不是吗?就算只是最普通的朋友,走了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胖乎乎的小青从外面回来,嘴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在咀嚼什么东西。

    “你又偷什么了?”霍星河怀疑地盯着他。

    “哥,我很听话的,再也不会偷啦!”小青不满地嘟囔。

    “不过,偷吃的不算偷。”他很快又接上一句。

    随后递给霍星河一个信封。“酒店经理给我一封信,说是给你的。”

    霍星河看封面,只有一个收件人,一个落款地址,没有寄件人。

    拆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谁寄的?”

    “经理死活不肯告诉我,说对方要求保密。”

    他再看那落款地址,上京城古堡路五号庄园,听说那里是有名的富人区。

    少年忽然心头一喜,伸手大力揉了揉小青的头顶。“谢啦!”

    他回身进屋,重整精神,加快祭炼祀灵珠,终于在傍晚时分,加上前几天的库存,存到满满一盒。

    “掌门,我给晏家小姐送药去!”他拨通电话。

    “这么晚了……”掌门话没说完,对方已经挂断,但是想想既然是按时辰服用,那就随他去吧。

    上京城比江津城繁华不少,无论是人口数量、土地面积、建筑规模都不可同日而语。

    霍星河在里面转了半天,才找到古堡路。

    这里的建筑物果然都是古堡形状,每一座都带有极大庄园,五号庄园位于西首。

    “干什么?”保安十分警惕地拦住他。

    “路过。”霍星河耸耸肩。

    他慢悠悠地绕着小区闲逛一圈,随便找了个树下坐等天黑。保安和围墙,对于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霍星河从树下弹出一团真元丝,嗖一声,一张致密的蛛网罩住墙上的监控摄像头,镜头顿时陷入黑暗。

    轻松地翻墙入院,随即又犯了难,晏云兮在哪一间呢?

    古堡灯火通明,他只得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偷窥。

    一楼客厅里,一个年老的女佣正在收拾整理,但因为主人缺乏监督,她经常进入储藏室,偷偷打开给晏云兮置备的人参,悄悄地扯下几根参须放入嘴里咀嚼,或者吃掉几颗储备的祀灵珠。

    她不在乎祀灵珠在祭祀过程中,加入了针对病人病情的咒文,固执地认为这些滋补品同样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腰酸背痛的老毛病能够得到缓解。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司机正与一个年轻女佣拉拉扯扯,长着黑毛的大手急不可耐地伸向裙底。

    年轻女佣半推半就,一边侧耳听着楼上的动静,一边跟随司机进入地下车库。

    二楼主卧室里旁边的书房内,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奋笔疾书,正是晏云兮的哥哥晏云志。

    他有一大堆文件需要处理,工作到深夜是常事。

    三楼只有一间卧室亮着灯,霍星河终于透过玻璃见到朝思暮想的人。

    她正坐在梳妆镜前,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垂落腰际。

    霍星河想要推开落地窗,发现内部上了锁,而且居然是双层防弹玻璃,夹层布满微小的感应装置,连接报警器。

    他敲了敲,里面的人压根听不到声音。

    再敲,忽然脚下有人推开窗。

    二楼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有人被惊动了。

    晏云志从书桌前起身,探出窗户,抬头往上,斜对角就是三楼阳台,那里空无一人。

    咦?明明听到有人敲打玻璃的声音。大概是错觉,近来实在太疲惫了。

    他摇摇头,缩回身体重新坐到书桌前。

    不到三十岁的晏云志,也有不输于晏云兮的容貌,但却因为额头嘴边的明显皱纹而略显老态。

    这些皱纹是在父亲去世后短期内出现的,并有快速加深的趋势。

    因为家里家外所有的人都需要他操心,所有的事都需要他打理,所有的责任都需要他一力承担,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他因此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无助。

    就像此时此刻,他知道年轻女佣在与司机偷情,年老女佣在偷吃妹妹的滋补品,保安形同虚设,而他有心去管却实在分不出时间精力。

    事业前途上能够帮助他的人就更少了,甚至还有许多人虎视眈眈,等着倒台后瓜分晏家,而现在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晏、李、罗、陈这昔日四大家族,今后不知鹿死谁手。

    他迫切需要得到一个助力,这是摆脱目前困境的最佳捷径。

    面前有两条路可供选择。

    一是联姻,娶到其他三大家族中的一位成员,从此与其家族牢牢绑定。他不在乎娶的是谁,容貌品性都无关紧要,如果要为事业前途作出牺牲,其实这算是较小的代价。他不是这么做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二是与仙门达成同盟。

    相比较起来,第二条路的收益更高,在这个社会中,仙门虽然并不直接参与社会事务,但所代表的势力却强大到无法忽视。但他作为一个没落贵族,仙门哪里看得上?

    正在这时候,程雪仪和霍既明递出了橄榄枝。

    三楼阳台又传出异常声响,晏云志皱眉,起身再次探出窗口。

    晏云兮正一边打电话,一边推开落地窗走出阳台。

    月光下,她身着薄如蝉翼的轻纱睡衣,走动中露出纤细的脚趾,像一尊高贵美丽的女神雕像。

    左顾右盼的晏云兮看到楼下的哥哥,脸上略有惊慌但马上镇定下来,朝哥哥挥了挥手。

    “这么晚还不睡啊?”晏云志问道。

    “……月色很好。”妹妹答非所问。

    “你身体不好,该休息了!”晏云志略微皱眉。

    “好啦好啦!”妹妹连忙答应。

    晏云志见对方顺从,也就没说什么,缩回身体。

    妹妹挂了电话回到卧室,关上落地窗,却没有锁,只虚虚掩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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